第53章 偷聽

  竟是碧蓮？


  昭陽不是說她回菏澤老家了嗎？


  陳嬌嬌察覺不對，躲在了柳樹後麵，偷偷觀察。


  碧蓮不知有人暗中窺探，小心翼翼地把一塊裹著東西的手帕藏在袖口後，塞給了攤主一片金葉子，“多的錢不用找了，切記不能和任何人說在這見過我。”


  “姑娘放心，我這人嘴特嚴。”


  等碧蓮離開後，陳嬌嬌也跑到了那攤主麵前，同樣拍下了一片金葉子，“剛才那姑娘要的，我也來一份。”


  攤主瞧見是陌生麵孔，心生提防，手背在後麵握住刀柄，警惕問道，“你誰介紹來的？”


  陳嬌嬌沒回答，又掏出了一錠金子，眼皮一壓，“夠？”


  攤主見狀，臉上一喜，忙收起了劍，也不再細問她是誰介紹來的。


  錢就是最好的通行證。


  這一錠金子，足以抵得上十片金葉子了。


  攤主神神秘秘地遞給陳嬌嬌一塊手帕，“公子，你要的東西在裏麵，切忌直接用手拿藥，一般人我可不告訴他。”


  “人摸到會中毒？”


  “嗐，倒沒有那麽嚴重，隻是長期接觸手指會發黑。”


  陳嬌嬌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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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


  最後一絲夕陽被吞噬幹淨，整片大地都陷入一片昏暗中。


  碧蓮提著一盞小燈，走到了死胡同盡頭一間房門口，謹慎地左右看一番後才進入了院子。


  院內，站著一個穿著不凡的男子。


  碧蓮把手帕遞給了他，聲音糾結：“若是這包藥用了，那個人必死無疑，這會不會不好……”


  男子一笑，“自從七年前宮中你撞在我懷中，我就覺得這是老天爺給我安排的姻緣。若非我母親不同意我娶你，我又怎麽會娶她……況且她素來強勢，我想和你親近的機會都沒有，我怎麽忍得了。”


  碧蓮臉一紅，“死相，人家的清白還不是早早就給了你，你何時忍過，尤其是在刺桐，你每晚都折騰我，有一次草地上弄時，差點被淵哥兒看到。”


  男子被她說得心熱，跨前一步，走出了樹下陰影，露出一張文質彬彬的臉。


  刺桐。


  淵哥兒。


  哪怕隔著門，沒細看到男子的模樣，可是聽著聲音就知道，房間內肆意歡樂的人就，是今天在昭陽病床前說出“假如你遭遇不測，我也絕不獨活”的駙馬爺左智峰。


  昭陽哪裏會想到，她好心好意為碧蓮籌劃親事，反過來竟成了她的催命符。


  陳嬌嬌忍著放一把火燒死這對狗.男女的想法，轉身離開，她要找容姐姐，問問這毒藥如何解。


  “汪汪汪！”


  她走得得急，發出來些許動靜，引來了院子裏的狗大叫。


  左智峰十分警惕，嗬斥：“誰在外麵！”


  說著，他就提著褲子走了出來。


  陳嬌嬌心中一慌。


  巷子幽深，距離下個轉彎很遠，沿路筆直沒有能藏身的地方，哪怕她現在跑走，也會被左智峰抓到。


  陳嬌嬌攥著手心，拎起了地上的木頭棒子就藏在了門垛處。


  隻要左智峰走出來，她就一棒子打暈他。


  腳步聲越來越近，陳嬌嬌的心跳也越來越快。


  “哢嚓。”


  左智峰打開門閂，推開門，陳嬌嬌正要揮棒，一個髒兮兮的球滾停在了門口——左智峰的腳邊。


  遠遠跑來了一個小男孩。


  天色昏暗照不亮他的模樣，年紀在七八歲的樣子，嘴裏一邊喊著“我的球”一邊張著手臂跑來。


  男孩撿起了球，看了眼左智峰，歪頭疑問，“你好眼熟啊。”


  瞬間，左智峰眉心聚起一道很深的褶皺，暗暗抽出了腰間的刀。


  ——如果這個孩子認識他，那他就殺了他。


  男孩一拍腦門，發出一聲脆響，“啊，你和王屠戶家的傻兒子長得一模一樣，你也會流口水嗎！”


  左智峰：“……”


  他氣得一腳把球踢遠，不耐煩地罵了句，就用力地關上了門，重回到溫柔鄉。


  陳嬌嬌聽到房內調.情的聲音再度響起，才緩緩地舒了口氣。


  這是小男孩的聲音再度響起，“夫子，我今天幫了你的忙。”


  孩子的聲音不似方才天真爛漫，帶著一絲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冷靜。


  陳嬌嬌借著月色終於看清了小孩的臉。


  竟是張君澤？！


  房間內不可描述的聲音一陣高過一陣，陳嬌嬌幹脆捂上了他的耳朵，把人拉出了巷子，“這麽晚，你一個人不安全，我送你回家。”


  張君澤仰著頭，“夫子，你剛才也看到了，我是小孩子，沒有人會懷疑我。”


  陳嬌嬌眉心輕蹙，“姚家抄家了，你和你姐姐現在住哪？”


  “在城北的巷子，姚家人都住那，他們雇不起奴仆就讓我和我姐姐給他們洗腳、倒夜壺。”男孩眼中聚起一絲仇恨，“他們還要把我姐姐賣給一個七十歲的老家夥做姨娘。”


  陳嬌嬌微微驚訝，沒想到姚家竟然了淪落到賣人才能為生的程度。


  見張氏姐弟姐如此親厚，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兄長。


  她心中一軟，也沒問張君澤如何找到她的，“明年春天，宮中會舉辦選秀，你姐姐容貌出色，必然能得到陛下的另眼看待，屆時你們的日子就會好過一些了。”


  書中張幼薇在宮中起初因有姚玉湘的掣肘，不算順利，好在有謝玄的恩寵，吃穿用度從未短缺，甚至還破格讓張君澤入讀國子監，這也是後期張君澤效力謝玄的原因。


  如今姚玉湘已經被打入冷宮，沒有人會阻礙張幼薇的寵妃之路了，張氏姐弟必然能走出一條錦繡之路來。


  隻是……


  陳嬌嬌斂眸，心頭湧上一種複雜情感。


  書中，張君澤入朝為官後，幫助謝玄做了不少鏟除異己、鞏固皇權的事。


  顧昀琛沒死，勢必也會位列在“異己”的名單中。


  理智告訴她，張君澤不能留。


  可是情感又告訴她，張家姐弟無論是書中還是現在，從未傷害過陳家和顧家，她不該傷害他們。


  她隻想改變自己和家人的命運，沒有權利去幹預別人的人生。


  ——哪怕這個人的存在極有可能給侯府留下無窮隱患。


  張君澤搖頭，“我不想姐姐進宮，陛下無情，寵愛一個人時能捧她上天，厭惡一個人時反手能送她去地獄，姚大表姐就是一個例子。而且，就算是我姐姐能得寵，那也是因為她長得有七分像別人。”


  陳嬌嬌心中一驚，“像誰？”


  “我姐姐告訴我，她在太後壽宴上被人誤認為是淩驍侯夫人，後來她也親眼見到了那位夫人，的確有六七分相似。巧的是，姚玉湘也和這位夫人又幾分神似……”


  張君澤接著又分析了很多細節。


  最終道，“因此，我想陛下隻是把姚玉湘當做淩驍侯夫人的替身，而我姐一旦入宮，也會是這樣的下場。我寧願姐姐嫁入普通人家，得一真心帶她的人。”


  陳嬌嬌眼中滿是驚訝。


  很難想象，僅憑隻言片語就能推理出真相的張君澤年僅七歲。


  張君澤並不知道陳嬌嬌身份，以為她是驚訝於陛下傾慕臣子夫人一事，“不過這都是我猜的，不能當真，還請夫子能幫我姐姐離開姚家，給她一個容身之所。”


  他猛地跪下，小小的身板越加單薄，“夫子，我年紀雖小，但是能幫夫子做任何事，哪怕是殺人放火我也做。”


  陳嬌嬌皺眉，“你可想好了？”


  “嗯。”


  “行，明天你來長公主府。”


  張君澤再冷靜沉穩也是小孩子，一聽到“長公主府”四個字之後，眼中露出了一絲震驚。


  陳嬌嬌笑了笑，“長公主的兒子正缺伴讀，明日你好好表現，若是得了長公主的青睞，她自會和姚家要人，你和你姐姐也可從此徹底擺脫姚家。”


  張君澤愣了愣，似乎沒想到對方這麽輕易就答應了。


  反應過來後，臉上有終於有了小孩子的笑容，“多謝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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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


  陳嬌嬌回到侯府後，第一時間把手帕中包裹著的藥丸給了容放。


  “容姐姐，你看是不是這個毒？”


  容放把藥丸碾碎，放在鼻下聞了聞，麵色一變。


  “這是芳華逝！”


  “此毒不但能讓人身體虛弱，還會出現脫發、凸眼、長黑斑和暴瘦等情況，本是前朝禁藥，多用於後宮妃子為了陷害其他嬪妃，沒成想竟然又在市麵上出現了。”


  陳嬌嬌氣得手臂發抖，“可有辦法解這個毒？”


  容放本想滿口答應，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特殊，含糊道，“我明日去見一個朋友，他專攻解毒，他那裏應該有解藥。”


  陳嬌嬌不知他所想，滿心感激，“多謝容姐姐。”


  入夜，陳嬌嬌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這左智峰當真是不是東西。


  當初他求娶昭陽，竟然因為他母親不同意他娶碧蓮，因而繞了一個彎。


  昭陽是何等心性的女子，哪怕她對左智峰一見鍾情，可是隻要他開口說明白這一切，她非但不會糾纏責怪，還會風風光光送碧蓮出嫁，他母親又何足畏懼？


  可是左智峰卻選擇了一條最惡心的路。


  他是個聰明人，卻沒把這個聰明勁放在正道上。


  他擔心長公主死後，他另娶遭人非議，就偽裝成一往情深的樣子，甚至引著昭陽說出了“讓他再娶一房續弦”的話。


  這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迎娶碧蓮。


  碧蓮作為昭陽的貼身侍女，娶了她不但能用照顧淵兒的說辭遮掩他們的醜事，還能給二人鍍上一層“不忘舊情”的好名聲。


  真是好算計！

  陳嬌嬌握緊雙手，隻恨自己不能立刻把左智峰和碧蓮二人押到街上示眾，讓所有人都看到他們的醜陋嘴臉！


  次日清晨，陳嬌嬌又去了長公主府。


  她知道昭陽對左智峰深信不疑，她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告訴這毒是她身邊人下的，隻怕昭陽非但不會信她，反而會影響她們姐妹二人的親厚。


  因此，她把容放給她的藥融在了普通的參湯內。


  左智峰不知情，表現得同往日一樣深情，耐心十足地喂著昭陽喝下了了這“參湯”。


  昭陽嫌苦，皺了皺眉。


  他像是變戲法似的，掏出了一枚酸棗蜜餞。


  昭陽一笑，“你知道我素來愛吃蜜餞，每次都親自去買。”


  左智峰：“隻要是喜歡的，我都會去做。”


  看到這幕，陳嬌嬌眼底透著冷意。


  這蜜餞極有可能就是左智峰給昭陽下毒的源頭。


  想到這，她似不經意地拿過了蜜餞，側頭對左智峰道，“駙馬爺我還想和姐姐說說貼己話，你在這坐著，姐姐心中眼中全都是你，都沒有空理我了。而且我見駙馬這些天照顧姐姐衣不解帶，眼下都泛著烏青了，別熬壞了自己的身體。這蜜餞我會讓姐姐吃的，你去休息一下吧。”


  昭陽也心疼丈夫，“是啊，這裏有嬌嬌，你放心。”


  左智峰笑得如沐春風，“我不礙事，隻要你能康複，哪怕用我的陽壽來換，我都心甘情願。這樣，我去花廳搬來兩盆綠蘿放在你放中，你們姐妹好好聊。”


  “駙馬真是有心了。”


  若不知道真相，陳嬌嬌定會被眼前的夫妻情深感動。


  可她知道，左智峰的黑眼圈不是照顧昭陽累的，而是和碧蓮沒羞沒臊折騰出來的。


  左智峰離開後，她拉住昭陽的手，“姐姐，你不是要給淵哥兒找伴讀嗎，我剛巧認識一個伶俐的孩子，是周恒院長看好的後輩，今天我帶來想給你看看。”


  昭陽眼睛一亮，“周夫子看中的人，定然沒錯。”


  陳嬌嬌起身放下了床幔，讓喜梅帶著張君澤走了進來。


  張君澤禮數周全，一路上目不斜視，“君澤拜見長公主殿下。”


  昭陽隔著一層紗看不清男孩的具體模樣，但看著不卑不亢的氣度就覺得是個好苗子。


  她詢問了一些經書內容，張君澤對答如流，其見解程度遠超過他的年齡。


  所謂伴讀，不僅要好學，人品更要考量，不過這人既然有陳嬌嬌和周夫子舉薦，想必是錯不了的。


  “好孩子，你的事情本宮也知道了，一會兒本宮會派人去姚家接來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