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贗品

  十六年前,夏家為了救先帝,滿門壯烈,隻留下了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女嬰,這個女嬰就是夏玲瓏。


  皇室追念夏家功勳,夏玲瓏由當時尚是皇後的孫太後撫養,賜儷陽郡主,並許諾她一生榮華,婚姻自主,不外嫁、不和親。


  這對一個女子來說,可謂是極高的榮耀和體麵。


  當時先帝和孫太後關係並不融洽,多虧了夏玲瓏的出現,二人才有所緩和。


  先皇駕崩後,夏玲瓏自願去皇陵守孝,直到近日才回京,大曜以孝治天下,此舉得到了在場滿朝文武的稱頌。


  無論從家世、才華、容貌和受寵程度夏玲瓏都是長安女眷中無人能及的,就連昭陽長公主都遜她一籌。


  夏玲瓏謝恩後,沒等皇後發話,姚玉湘笑盈盈開口,“太後娘娘真是好福氣,陛下龍章鳳質,郡主孝心備至,有這樣一雙兒女著實令人羨慕。”


  孫太後笑,“玲瓏這孩子才不讓哀家省心,誰今後若是娶了她真夠鬧騰的。”


  眾人都知道越是親近的關係,才越會說這樣的玩笑話,孫太後如此調侃夏玲瓏,足以見得其當真是得皇家寵愛。


  在座的不少太太都動了求娶玲瓏的心思,少不得給男賓席的兒子使眼色。


  姚玉湘笑聲清脆,“郡主容貌才氣都是一等一的,偏偏性子又單純爛漫,多少人巴不得能這樣的仙子攜手一生呢。太後娘娘您這麽說,這可是舍不得郡主出嫁?”


  夏玲瓏掩麵,嬌羞跺腳,拉著孫太後的衣袖撒嬌,全然是小女子的嬌憨模樣。


  孫太後被哄得高興,“姚嬪嘴利,難怪寒山居士收你為徒。”


  因為夏玲瓏的出現,這場皇宴有了幾分家宴的味道,拘束的群臣也漸漸放開了,心中對夏玲瓏的好感更甚。


  姚玉湘淺笑,目光看向了陳嬌嬌,感慨道:“今日看到郡主舞姿,倒是讓臣妾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幾年前淩驍侯夫人的舞,同樣驚鴻一瞥,著實讓人記憶猶新。”


  陳嬌嬌正低著頭,像是透明人一樣,小口小口吃著麵前的菜。


  突然被拉到眾人麵前,她也沒慌張,不疾不徐地咽下了嘴裏的東西,抿唇一笑,“姚嬪謬讚,臣婦不敢和郡主比擬。”


  “三年不見,侯夫人容色更盛當年呢。”說話的是夏玲瓏,她露出一排貝齒,笑得毫無心機,宛如一隻溫順的羊羔,“早聽聞夫人寫得一手好字,方才又瞧見你手拿錦盒,莫非今日賀壽之禮乃你親筆的字畫?”


  陳嬌嬌搖頭,“回郡主,臣婦才疏學淺,深知自己的字畫上不了台麵,特意托人找來了一張寒山居士的《蓑衣垂釣圖》,恭賀太後壽辰。”


  說著,一太監捧著錦盒走了進來。


  賀禮統一由內務府接手,檢查禮品中合規後,再送到貴人麵前。


  在場的人一聽到寒山居士的名諱,當即都伸長脖子張望。


  寒山居士的字畫以寫意著名,用極簡的線條描繪出栩栩如生的畫麵。


  畫軸展開,淨皮宣上寥寥數筆就展現出一身穿蓑衣的老者在雨中垂釣的悠閑之景,荷葉落雨,殘秋寂寥,悲景之下發襯出陶然悠哉的樂情,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不外如是。


  孫太後滿意點頭,“果然是大師,看了此幅圖畫讓人心胸曠達,樂在江湖。淩驍侯夫人有心了,賞!”


  這時,人群中有人眼尖,“這畫上似乎不像是真跡。”


  一石激起千層浪。


  姚玉湘唇角一勾,佯作為難道:“啟稟太後娘娘,臣妾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還是算了,此事尚無定論,隻怕有礙淩驍侯府的清譽,娘娘您還是沒當臣妾說過這話。”


  孫太後威儀,“姚嬪你說。”


  “這……啟稟太後娘娘,我師父寒山居士的確是畫過垂釣圖,可是此圖的真跡在臣妾宮中,這幅畫斷不可能是師父的真跡。”


  姚玉湘說完,就讓宮女去她宮殿去取。


  沒一會兒,宮女回來了,兩幅圖放在一起對比,高低立辨。


  姚玉湘的那幅線條更加流暢,意境更加悠遠,而陳嬌嬌手中的則顯得粗糙很多。


  在場的人都議論開來:

  “陳嬌嬌真是班門弄斧,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吧!”


  “關公麵前耍大刀,在大師傳人麵前竟然也敢弄虛作假。”


  “就算是她分辨不出真假,也該謹慎找人驗證,千不該把贗品送給太後娘娘,也罪同欺君。”


  事關皇室顏麵,孫太後臉上浮出淡淡怒容,“顧夫人,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陳嬌嬌雙膝跪地,“啟稟太後娘娘,臣婦所獻的賀禮確為寒山居士所繪,隻是中途不知被何人調換。”


  “嬸嬸,你就說實話吧!”


  陳芸芸紅著眼眶站了出來,“這事罪同欺君,嬸嬸也這不該為了出風頭就用假畫來冒充,你這讓侯爺和世子今後如何在陛下和百官麵前自處!”


  陳嬌嬌深深地看了眼她,“陳芸芸,你如此著急替我認罪,可想過半分侯府體麵?”


  陳芸芸一噎。


  見好友落了下風,黃明月冷颼颼諷道,“顧夫人如今還執迷不悟,妄想攀咬他人,難不成你是想說姚嬪娘娘替換了你的畫?”


  孫太後歎氣,“陳氏,你太令哀家失望了。不過想來你也沒有這麽大的膽子敢欺騙哀家,說吧,這幅畫是誰給的,你隻要說出來,哀家就饒你一命,也絕不牽連旁人。”


  陳嬌嬌跪得筆直。


  陽光透過窗格照進來,浮遊在空中塵埃染上金色光芒,她於其間如九天玄女,高貴而不可侵犯,“臣婦進獻的賀禮乃真品,望太後明察。”


  姚玉湘:“太後娘娘,顧夫人可能是在眾人麵前不好指證,不妨臣妾帶著她去內殿細細問問,說不定能問出什麽。”


  孫太後點點頭,“好,務必問出幕後之人。”


  陳嬌嬌聽明白了,孫太後一口咬定有幕後之人是想讓顧昀琛背鍋。


  可孫太後如此費盡心思想要除掉顧昀琛,究竟是為什麽?

  陳嬌嬌跟在姚玉湘身後,一起去了內殿。經過夏玲瓏身邊時,她發現她雙手絞著手帕,似乎很是緊張……


  到了內殿。


  姚玉湘露出了本來的麵目。


  她看著地上跪著的陳嬌嬌,美眸中滿是得意,“陳嬌嬌,沒想到你有一天會落我手上了吧?”


  陳嬌嬌掀起眼皮,涼涼地看了她一眼,“是你,是你讓內務府換了寒山居士的畫?”


  姚玉湘搖頭,“誰會提前知道你今日會帶來寒山居士的畫?是老天爺都在幫我。”


  陳嬌嬌蹙眉。


  事已至此,若是此事真是姚玉湘做的,以她張揚性子定會如實說出。


  可如果這畫不是她換的,那又會是誰?

  莫非是孫太後?


  陳嬌嬌微微搖頭。


  不會的,孫太後最要臉麵,怎麽可能在已知這是假畫的前提下,還頭頭是道地誇讚這幅畫。


  那究竟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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