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攀比

  明成殿。


  荷花開得正盛,接天蓮葉,美不勝收。


  大曜男女大防不嚴,男賓席和女賓席設在大殿兩側,未有珠簾阻擋,中間設賀壽瑤池,低於地麵約一尺,上鋪波斯紅毯,金銀點綴著實晃眼。


  距離宴會開始尚還有兩刻鍾的時間。


  男客在大殿內相互寒暄,女眷們在院內賞花聊天,衣香鬢影間難免比較起其他人的穿著。


  陳芸芸在閨中時有不少小姐妹,如今聚在一起,更是熱鬧極了。


  吏部尚書之女黃明月與她關係最好,瞧見陳芸芸眉心的花錨格外豔羨,“這花錨樣式顏色前所未見,比金子都閃閃發光,這你一來我們所有人都被比了下去。”


  陳芸芸勾唇,“你說的這是什麽話,還不是世子疼惜,他不知從哪尋來這罕見的花錨,送了我一對。明月要是喜歡,趕明兒我送你一個。”


  黃明月揶揄,“既是罕見,那必然名貴,況且還是世子送的,我可要不得。怪不得見你又漂亮了幾分,原來是有夫君的疼愛啊!”


  其他人也紛紛笑起來,陳芸芸鬧了一大紅臉,嬌羞道,“你們若再拿我尋開心,我可不依!”


  黃明月笑盈盈,探頭看向門口,“怎麽不見淩驍侯夫人,你們不是一同來的?”


  “嬸嬸似乎是走了一半,想起來她新買的花簪未戴,便回去取了,過一會兒就能來吧。”


  “今天是太後壽辰,怎麽能為一根發簪就耽誤時間。”黃明月是陳芸芸好友,自然也是不喜歡陳嬌嬌的。


  別說她,但凡是年紀相仿的長安貴女就沒有喜歡陳嬌嬌的。


  無論是作詩繪畫、琴棋歌舞、亦或是烹茶製香,她們都無一不是陳嬌嬌的手下敗將。


  若陳嬌嬌驕縱些也罷,偏偏她還禮儀得體,進退有度,不少名門望族在明知陳嬌嬌和顧琅玉有口頭婚約的前提下,仍然求娶她,其他人倒是成了退而求其次的次品。


  大家都是心氣高的,哪裏受得了這般被人挑選,因此一股腦都恨在陳嬌嬌身上。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哪怕她們明知陳嬌嬌並沒有做錯什麽,也會在各個宴會上抱團,冷落排擠她。


  後來陳家長房沒落了,她們彈冠相慶,無一不拍手稱讚。


  黃明月又道:“想來現在陳嬌嬌也沒有臉麵參加這種皇親貴胄的宴會,淩驍侯脾氣詭譎,顧忌沒少虐.待她,芸芸你說呢?”


  陳芸芸腦海中浮現著陳嬌嬌穠豔的臉,眼底浮現一絲幽怨,旋即又想起她臉上洗不掉的紅顏料,秀眉一挑,語氣悲歎,“嬸嬸也是不易,一會兒她來你們就知道了,隻怕身上的傷痕用胭脂都遮不掉。”


  “真的嗎,淩驍侯打的?”


  “打得好,定是她不守婦道惹了侯爺生氣,還記得三年前在淨月庵時,她不就私會外男來著嗎?莫不是紅杏出牆,被捉到了!”


  “那個容夫人也是不好相處的,有陳嬌嬌好果子吃。她當上侯夫人又能怎麽樣,淩驍侯身體殘缺,如今又一病不起,聽說時日無多了。淩驍侯連顧世子的一個手指也比不上!”


  “等世子繼承了侯府,芸芸你名正言順成了侯夫人,陳嬌嬌不還得在你手裏討生活。”


  閨秀和新婦們議論紛紛,時不時翹首看向門口,已經迫不及待想一睹陳嬌嬌的狼狽模樣了。


  遠處著的張幼薇眉頭一皺,通身清冷如梅的氣質越發強烈。


  她聽聞過帝師孫女的美名,可憐其家道中落,嫁給了不能人道的夫君。本以為同是女子,這些人能多少心生憐憫,不想卻如此落井下石。


  張幼薇轉身到清淨處,不屑和這些人為伍。


  若非姚舅父想利用她和高門府邸結親,甚至用她弟弟的前程來威脅,這種攀比成風的宴會她無論如何也是不願來的。


  “姚嬪到!”


  姚玉湘雖然降為了嬪,但是最近重得聖寵,加之又是寒山居士的唯一弟子,風頭比起之前更盛。


  女眷們叩拜起身後,陳芸芸就笑著走了過去,“娘娘國色天香,雍容華貴,就像是天上派下人間的牡丹仙子,我們這些人在您麵前可都黯然失色了。”


  牡丹素來隻能形容正妻。


  陳芸芸這番話誇得姚玉湘有些飄飄,似乎今天不是孫太後的壽辰,而是她的封後大典。


  姚玉湘唇角一勾,皇後那癆病鬼活不過今年冬天了,等她一死,後位必然是自己的。


  她心中想著美事,表麵上佯敲了敲陳芸芸的額頭,紅唇一抿,“你這丫頭,現在都會拿我取笑了?”


  隨著她的動作間,琵琶袖流光波動,她今日著一身雪襟湘色宮裝,此時光影浮動,如粼粼花海,裙擺處的富貴花開繡樣看似是黃色,然而在陽光之下反射著斑斕的色澤,變幻莫測,如同西洋萬花筒,讓人目不暇接。


  眾人驚奇連連,誇道:“這衣服巧思天成,可若是尋常人穿了,隻會被衣服奪去了光彩,而對於娘娘來說則是錦上添花。”


  陳芸芸得意地抱著表姐的手臂,炫耀道:“那是自然。這是娘娘請數十位蘇州繡娘做的,用了一年的工期,世間僅此一件。”


  女眷們紛紛咂舌。


  她們的吃穿用度在尋常百姓來看已經是富貴無極,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們一年的花銷估計都不夠姚嬪身上這件衣服。


  姚玉湘掃了眼人群,瞧見一身白梅春衫的張幼薇,眼中閃過片刻的驚訝,她一年未見這位便宜表妹了,不成想對方倒是出落得越發冷豔,尤其是側臉,竟和陳嬌嬌有六分相似,一種威脅感油然而生。


  轉念想到,她長得再美又如何,這不過是個破落戶,父親表麵疼愛她,實際有意讓她給公侯伯爵之家做填房,拉攏名門望族,以幫襯姚家。


  姚玉湘平複了情緒,故意道,“怎麽不見淩霄侯夫人,可是路上有意外耽擱了?還記得當年她一舞動人,著實驚豔,成了不少夫人心中的最佳兒媳人選呢。”


  在場有幾個新婦,聽到這句話後不舒服起來,紛紛道:

  “侯夫人最愛漂亮,她想起來發簪未戴,便回去取了。可要我說,無論陳嬌嬌如何費心打扮,也沒有娘娘您冰肌玉膚,豐神冶麗。”


  “正是,螢火之光,哪能同明月爭輝。”


  “以色侍人,不得長久,娘娘乃寒山居士弟子,品行高潔,才華橫溢,陳嬌嬌在您麵前隻是自取其辱。”


  姚玉湘聽了,心中積怨的惡氣舒展幾分,嬌笑著:“你們同芸芸學壞了,竟都拿我取笑,待會兒看我怎麽罰你們!”


  眾人嘻嘻一笑,知道姚嬪說笑,不以為意。


  “淩驍侯夫人到。”


  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姚玉湘和陳芸芸悠悠看去。


  見到門口聘聘婷婷的佳人時,她們臉上笑容頓時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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