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鵲起
這“荔枝”根本不是荔枝，而是做成類似荔枝外觀的蝦丸。
真正用到荔枝的菜是另外兩道，由荔枝果肉製成的涼凍以及用荔枝、青檸和薄荷葉製成的涼飲。
霍夫人驚喜連連，“明明是蝦肉卻能做成荔枝外觀，足以以假亂真，當真是巧妙至極，不知道這是如何做出來的？”
陳嬌嬌笑道：“閩菜中有一道菜名為荔枝肉，是用五花肉滾刀製成，配用馬蹄和紅曲，製成了荔枝紅色的肉丸。臣婦略有小改，用蝦肉和牛肉混在一起，蘸裹一層紅曲和麵粉混合的細小顆粒，模仿荔枝外皮顆粒感，再放在寬油中炸至定型，這蝦球荔枝就做好了。”
霍夫人感歎，“上次在侯府品嚐到藕粉椰奶涼凍，已經是驚為天人，沒想到今天還能吃到如此巧妙的菜，侯夫人若得空，可得常來相府上坐坐。”
天子最忌諱朝臣私交，尤其還是文武重臣。
霍夫人在大庭廣眾下說出，反倒坦坦蕩蕩，不會引人猜忌。
除霍夫人之外，其餘的命婦也紛紛親近陳嬌嬌，一掃之前沈氏找人散布陳嬌嬌懶散浮拖的謠言。
此外，沈氏和陳芸芸方才逼著陳嬌嬌認罪的行為，也引來了不少人的質疑——一家人本應該彼此幫扶，何來按頭畫押之舉？
誰也沒想到，一場為折辱陳嬌嬌而辦的荔枝宴，反倒讓她聲名鵲起。
至於姚玉湘的那詩，也被今日陳嬌嬌這道蝦球荔枝徹底掩蓋住光芒，泯然眾人，甚至連賞賜都沒有陳嬌嬌得到的一半多。
高座之上，姚玉湘看向陳嬌嬌的目光淬著寒冰，鎏金護甲深陷在掌心中，恨得幾乎把一口貝齒咬碎。
未時一刻，宴會散場。
霍夫人起身，走到陳嬌嬌身邊，與上次在侯府時目光更為熱切，“顧夫人，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容放跟在陳嬌嬌身邊，聞言後冷哼一聲，“不情之請，就應該不請。”
陳嬌嬌知道容放此舉並非出於對霍家敵意，而是故意說給在場其他人聽。
她頷首，“霍夫人不妨直說。”
霍夫人也沒怪罪容放，低聲道：“我和相爺老來得女，對其格外珍視，然而就在前幾天，小女忽然不吃也不喝了，換了諸多大廚也於事無補。還多虧上次夫人你送來的食譜，我命膳房如法炮製，小女才吃了些。”
陳嬌嬌了然，“夫人是想讓我幫令媛恢複飲食？”
霍夫人苦笑，“確有此意。”她說著，仔細觀察陳嬌嬌的臉色。
今晨來時，她已經有了這個想法，在陳嬌嬌做了蝦球荔枝後，更是加深此念。
若是其他廚子能被相府相中，那自然是個不錯的高枝首選，可人家陳嬌嬌既是侯爺夫人，又是一品誥命，讓她去做相府廚娘，豈不是天大的羞辱。
不料陳嬌嬌並未發難，抿笑開口，“好，今日我回去準備，明早登門拜訪，夫人可將令媛不喜歡或過敏的食物整理給我，我也方便考慮做什麽菜。”
“好好好！”
霍夫人眉開眼笑，心中越發喜歡這位妙人。
.
第二天一早，陳嬌嬌就出現在相府。
霍夫人禮數周到，引著她來到了小女兒霍櫻的閨房。
一個粉妝玉砌的小女孩正坐在秋千上。
瞧著五六歲的年紀，白白胖胖就像是年畫中的小福娃娃，一雙葡萄似的眼睛大而明亮，瞧見陳嬌嬌時害羞起來，軟嘟嘟的雪腮微微透著紅，邁著小短腿，跑到躲在灌木後麵偷瞄著。
好可愛。
陳嬌嬌萌得心都化了，蹲下身子召她過來身邊，“霍小姐真漂亮，像是個雪團子似的，今年幾歲？”
霍櫻仍舊躲著，奶聲奶氣回：“姐姐，櫻櫻今年六歲半了。”
雪團子著實可愛，霍夫人也未糾正稱呼，隨著霍櫻叫已經成婚的陳嬌嬌姐姐。
大家都是女人，誰不喜歡被叫老了。
“櫻櫻可吃了？”陳嬌嬌眼睛彎彎，拿出食盒。
這是她從侯府帶來的。
她了解到，霍櫻從前是個愛吃肉的，每頓無肉不歡，而自從上個月上了啟蒙書塾後，就漸漸飲食清淡起來。
直到這些天，幹脆什麽也不吃了。
因此，陳嬌嬌並未多做，隻做了一碗桂花藕粉和兩個小鴨包。
小鴨包外表是澄黃色，造型如水麵中的黃鴨，內部包裹著綿軟流沙的奶黃和顏色喜人的蜜豆，看起來童趣可愛，咬起來甜軟留香。
霍櫻一聽到吃的，當即臉色一變，把腦袋扭了過去，隻留下一個肉嘟嘟的側臉，“櫻櫻不吃。”
陳嬌嬌：好軟，好可愛，好想捏捏。
其實陳嬌嬌並不喜歡孩子。
二叔家的堂弟今年七歲，每次見到她又喊又叫，像個猴子上躥下跳，著實聒噪。
可是今天見了霍櫻，她心都要軟化了。
這麽乖的雪團子不吃飯怎麽可以！
她耐著性子，“櫻櫻不吃這小鴨子，小鴨子傷心了怎麽辦，櫻櫻忍心小鴨子難過嗎？”
霍櫻探出腦袋，圓溜溜的眼睛似會說話般，“小鴨包好吃嗎，櫻櫻之前沒吃過。”
“那櫻櫻要不要嚐嚐，就嚐一小口？嗯？”
霍櫻猶豫片刻，然後“啪嗒啪嗒”地走過來。
淨手後，她長著小嘴巴，小小地咬了一口小鴨包。
鬆軟的麵皮之下，流心內餡爆汁而出，在陽光下散發著誘人光澤。
她葡萄似的眼睛一亮，又“嗷嗚”地吃了大口。
“來，再喝點藕粉。”
陳嬌嬌循循善誘，又舀了一勺藕粉，這玉勺也是她讓喜梅從市集上淘來的，是一個小小梅花造型。
霍櫻見著新奇，乖乖地自己拿過碗，沒一會兒小鴨包和藕粉都吃得幹淨。
霍夫人看著這幕，眼眶微微濕潤，心中對陳嬌嬌更是感激。
陳嬌嬌和霍櫻又在一起玩了會兒，發現這小姑娘當真是個頂聰明的，不但詩三百已經能全部讀下來，甚至還能背出不少詩篇。
等中午，陳嬌嬌做一些青菜粥，裏麵加了魚肉蛋白。
霍櫻依舊十分抗拒，明明眼睛裏都寫滿了對食物的向往，小肚子也咕咕叫了，可無論誰勸也不肯吃一口。
陳嬌嬌沒再逼她，而是把霍夫人拉到了一邊。
“霍夫人，小小姐不吃飯似乎是心裏抗拒，近來可發生了什麽事情？”
霍夫人回憶，“沒有啊，最近櫻櫻她除了在家就是上學，都未發生什麽事。”
陳嬌嬌蹙眉，“可是在白鷺書塾啟蒙，與姚家小女兒同班？”
霍夫人點頭，“正是。”
陳嬌嬌了然。
她似乎知道霍櫻抗拒吃飯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