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荔枝
容放長眉一皺，這分明就是推脫之詞。
莫說是皇室舉辦宴會，就算是老百姓家做席時，主人家也會多備幾道菜，以防不時之需。
這明明就是故意為之，想要陳嬌嬌難堪。
陳嬌嬌麵色未改，笑語晏晏，“謝娘娘賞賜，臣婦不挑，隻是這荔枝千裏送來，乃南方子民一心向陛下的心意，若僅僅因為表皮不好看而扔掉，著實浪費了這稀罕的寶貝。”
說著，她手指一敲，打開一顆荔枝。
在色澤蔫巴的殼子內，一個圓潤喜人的荔枝果肉露了出來，伴隨著晶瑩透明的汁水順著粉潤的指尖流淌下來，似乎印證了她剛才所說。
姚玉湘柳眉一挑，“既如此，本妃聽聞尚還有一些成色不佳的荔枝，若淩霄侯夫人不嫌棄，也一同拿來。”
宮女又端上來一碟。
在場的人伸長脖子看了過去，隻見這批荔枝，比起剛才的荔枝更慘不忍睹。
倒不說是爛的，隻是個頭大小和顏色等方麵著實和最初端上桌的荔枝沒有法比。
一個位分低的美人瞧出來姚玉湘有意敲打陳嬌嬌，便恭維道：
“貴妃娘娘克勤克儉，實乃我輩楷模。淩霄侯夫人，你可莫要辜負了娘娘的一片好意，今兒這荔枝吃不完，你可不能走！”
看著麵前如小山的荔枝，陳嬌嬌黛眉輕蹙。
就算是她能全部吃下，可這荔枝引人上火，和她陰虛體寒之症相衝，這一碗吃盡，怕會腹瀉不止。
陳嬌嬌猶豫之際，容放抬手想要把那碗拿到自己的麵前，他見不得這些人欺負陳嬌嬌。
然而沒等他行動，陳嬌嬌已經起身，笑道：“荔枝珍貴，臣婦怎敢獨占這麽多？”
姚玉湘環顧，幽幽問道：“可有人還想吃？”
眾人哪敢作答，大殿寂靜無聲，隻有陳芸芸掩唇一笑，“臣婦倒是愛吃這荔枝味道，可是君子不奪人所好。”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起來。
陳嬌嬌麵色如常，盈盈淺笑，“貴妃娘娘放心，這些荔枝必然無一浪費，不知可否借用娘娘的小廚房，臣妾想處理一下這些荔枝。”
姚玉湘允了。
她倒想看看陳嬌嬌如何能翻出花來。
座上的陳芸芸暗道一聲不好。
她了解陳嬌嬌的廚藝，剛想出言阻止，就被霍夫人叫住了。
霍夫人下頜略方，凸顯大氣端莊，加上年紀稍長，是在場夫人中氣勢最強的，她眯著眼笑，“世子夫人月貌花容，與顧世子的孩子必然容貌錯不了，近來可有好事了？”
陳芸芸咬唇，微微搖了搖頭。
她和世子還未圓房，何能好事將近？
霍夫人這一打岔，等陳芸芸還想阻攔時，發現陳嬌嬌早就走遠了。
兩刻鍾後，陳嬌嬌重回明成殿，身後還跟著一排宮女。
宮女們的手中都捧著一個銀製盤子，依次擺放著五顆新鮮嫣紅的荔枝、一方塊晶瑩剔透的荔枝涼凍和一琉璃杯盛放的涼飲。
她一進門，就瞥見謝玄不知何時來了，姚玉湘站在他身側，麵色紅潤，眼角眉梢帶著歡喜，顯然已經到了吟詩後得了賞賜的劇情。
陳嬌嬌福身，“臣婦拜見陛下。”
謝玄把陳嬌嬌行雲水流的動作看在眼中，隻覺得賞心悅目，眼中難得露出幾分真的笑容，“起吧，顧夫人這是做什麽去了？”
陳嬌嬌搖頭，“啟稟陛下，貴妃娘娘方才賞了臣婦偌多荔枝，臣婦不敢獨享，可在座夫人又已經消受不下，臣婦擔心存放過久鮮果腐爛，因此稍作處理，特命人呈上，請諸位品嚐。”
謝玄睨了眼身邊的姚玉湘，“愛妃，可有此事？”
姚玉湘神情一躲，也辨不明天子喜怒，把剛才賞賜荔枝時對自己有利的事情說了一遍。
謝玄頷首，“端上來吧。”
宮女把銀碟端放到每個人的桌前，最吸引人的就是那鮮紅欲滴的荔枝。
可剛才在場的人可都看得清楚，陳嬌嬌端走的荔枝都是成色極差的。而銀碟中盛放的個頭大且均勻通身紅豔，沒有一處青黑，饒是貴妃初次上次的那波荔枝也不及這品相。
有人好奇，“淩驍侯夫人，不知這荔枝為何全然變了樣子，竟個個頂大紅潤，與你方才端出去的那些大相徑庭。”
謝玄側目，“朕也著實好奇。”
陳嬌嬌還未開口，沈氏已經跪了下來。
沈氏一副痛心模樣，“陛下，臣婦兒媳年歲尚小，愛出風頭，這荔枝想必是換了一些呈上來的，還請陛下寬恕！”
此言一出，幾乎是把陳嬌嬌推向了欺君之罪。
偏偏沈氏還做出一副為她著想的模樣。
姚玉湘秀眉一挑，“淩驍侯夫人，這便是你的不對了。本妃今日才接手這荔枝宴，確有疏漏，不知容夫人來，少備了一碟子荔枝，委屈你分到了一些成色稍差的。”
她輕聲一歎，“你若為爭一口氣，用旁的荔枝代替了，豈不和你剛才所言的‘此乃南方子民心意，若僅僅因為表皮不好看而扔掉，著實浪費了這稀罕的寶貝’相悖？”
容放看著心中著急。
卻礙於皇帝在，且這荔枝做不了假，根本不是簡單處理就能變得如此新鮮的。
陳嬌嬌梨渦淺顯，“啟稟陛下、貴妃娘娘，臣婦自然不敢欺瞞，就算是臣婦有心更換荔枝，可放眼長安城，除了陛下這裏，哪裏還會有多餘的荔枝供臣婦調換？”
沈氏著急，“嬌嬌，你快說實話吧，陛下仁厚，不會怪你。”
陳芸芸也幫腔，“是啊，嬸嬸，你就說實話吧。”
容放看不過眼，也不等陛下先用膳的規矩，拿起了一塊荔枝。
近瞧才發現端倪。
他眼睛一亮，未動聲色，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心道：這顧鐵樹還真是娶到了一個寶貝。
陳嬌嬌紅唇一抿，不疾不徐道，“還請陛下品鑒，臣婦絕無欺瞞之心。”
謝玄眼中帶笑，想知道陳嬌嬌會帶給他什麽驚喜，“好，朕拭目以待，端上來吧。”
黃公公得令，上前試菜。
菜品入口，眼中頓時露出驚豔之色，再看向陳嬌嬌時，目光越發複雜。
陳大姑娘如此巧思，若是入宮為妃，何愁盛寵不斷，有哪裏還會有姚貴妃的事？
他不顯神色，遞給了謝玄。
謝玄率先吃了這飽受爭議的荔枝，又分別試了甜點和涼飲，旋即鳳眸含笑，“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陳氏勤儉立德，獨處巧思，賞。”
眾人嘩然。
姚玉湘和陳芸芸等人臉色一變，也嚐了口麵前的菜肴。
頓時，眼底露出震驚和幽怨。
好一個陳嬌嬌，竟然在這挖坑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