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2章 家養一隻魘（115）

  「你想，再陷入那樣的輪迴中去？」


  顧遙並不意外，如意會有後世的記憶。


  本就是從後世偷來的魘息魂魄，來到百年前，重新蘇醒而已。


  她在意的是，明知道那樣的結局，為什麼還要陷入輪迴，承受百年的孤寂和痛苦。


  「因為，那樣，我就能再見到你……百年的時光，和永遠無法重逢比起來，不過如此。」


  少年開口，寂寥又落寞。


  顧遙僵住，竟然無法反駁。


  如果她想見一個人，何止百年，就算是不知道要跨越多少時間，多少個世界，才能相見。


  她也要孤注一擲的試一試。


  可，那是她，她習慣了一個人，習慣了一個人去承受孤獨。


  一個人，去面對看不清未來的去路。


  去登，那可能永遠沒有盡頭的萬浮梯。


  那樣的孤獨，讓她無畏，讓她總是瀟洒地轉身。


  因為，她沒有七情六慾，抽離之後，能夠平靜甚至毫無波瀾地面對一切。


  但如意不一樣。


  她教會了他人類的情感，明明是魘，卻生出了人類的心跳。


  七情六慾，離愁別苦，會一直伴隨著他。


  「如意.……」


  她開口，少年卻打斷了她。


  指著窗外，道：


  「你的生辰禮物，我準備好了.……你要看看嗎？」


  不等顧遙回應，便拉起她，微微有些緊張地打開了門。


  屋外，日光明媚。


  青空之下，七盞魂燈亮起。


  萬浮梯，連現七階。


  連漂浮在半空的007，也倍感震撼。


  而顧遙，整顆心，都沉了下去。


  這樣的饋贈，已經超出了一個世界，所能給予的範圍。


  可如意，做到了。


  「我想要為你實現，你心中所想.……」


  「但或許是我能力有限，竟然無法越過去太多，更高之處，有無數禁制。」


  「我只能盡我所能，送你一程。」


  耳畔是少年低低的聲音，似訴說，似離言。


  「如意.……」


  那種抽離感襲來，顧遙連輕喚這個名字，都覺得有些悲傷.……

  只是開口，未語便先哽咽住了。


  「不要難過。」


  少年露出一個笑容，與初見時，她的笑容一樣。


  燦爛，明媚。


  又溫柔。


  「我會活很久。」


  少年揮手告別。


  「也許，未來有一天，我們還會再見面。」


  他笑得那般燦爛，顧遙卻感覺有什麼模糊了她的視線。


  哦，是眼淚。


  她仰頭，看著那七級台階，還有高高懸挂的魂燈，抬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意。


  「謝謝，謝謝你，如意。」


  被感謝的人，輕輕抱了抱她，小聲道：


  「不用謝我呀，我只是自私地想要你……少遇見一些人而已。」


  話落的瞬間。


  顧遙幾乎完全抽離，神魂漂浮，落在了萬浮梯的台階之上。


  顧遙有些恍惚，她回頭。


  看著站在原地，沖她告別的少年，只能咧開嘴，露出八顆牙。


  努力，笑得燦爛一些。


  但她知道，一旦脫離這個世界的身體，回歸她的神魂，這些情緒，都會遠離。


  「我其實很害怕.……那樣麻木的我自己。」


  顧遙看著下方的少年，輕聲道：「不是你蠱惑了我，是我.……有片刻想要放任自己，用裝著七情六慾的軀殼，待得久一點。」


  萬浮梯之上，時空漩渦，開始變小。


  顧遙伸手，試圖抓住少年的手。


  如意，卻輕輕笑了起來：


  「我本就是因這個世界里，萬物的慾念而生，終其所有，能為我最重要的人，實現她心中所想，才是真正的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