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1章 家養一隻魘（114）

  小廚房裡，少年挽起袖子，穿著一件素色的袍子，親手煮起了長壽麵。


  一兩麻油，幾點蔥花。


  裝在青花的瓷碗里。


  端上桌子，將筷子遞給桌邊坐著的少女。


  「顧遙，生日快樂。」


  顧遙接過筷子，仰頭看著少年的穠麗眉眼。


  那其間隱藏的悲傷情緒，在望向她時，都只剩下繾綣與溫柔。


  顧遙的心裡，也像是有一道口子，在被慢慢扯裂。


  「謝謝。」


  顧遙夾起一根面，慢吞吞地咬著。


  一根面沒吃完，她咬斷了，抬頭問如意：


  「你說的，給我準備的驚喜呢？」


  面上依然帶著燦爛的笑，可心裡卻有些無言的酸澀和難過。


  「在這裡。」


  少年伸手，抓過她的手腕。


  將她的手，輕輕按在他的胸口。


  咚——咚——


  輕輕地，在胸腔里跳動的聲音。


  顧遙微愣，如意，竟然會有了人類的心跳……

  不等她細想。


  少年已經湊近她，用額頭，輕輕觸碰她的額頭。


  顧遙感覺到了，那久違的，神魂之體，被輕輕觸碰的感覺。


  她沒有抗拒，也沒有阻攔。


  閉上了眼睛。


  無聲的曠野，無盡的虛空。


  遙遠的星辰。


  空寂的世界里，是懸挂在其間的萬浮梯，一階一階。


  一盞階梯，一盞魂燈。


  照亮前去的路。


  但，前路漫漫，不見盡頭。


  虛空之中，沒有歸途，無處皈依……

  少年睜開眼，抬手輕輕撫住顧遙的頭，輕聲道：


  「謝謝你，願意留下來，陪我.……」


  顧遙想要開口說話，卻被少年一根手指抵住了唇。


  「但我都看到了.……你以人類的身份，一直消耗著神魂，為了我留在這裡……」


  伸手，緊緊將少女抱入懷中。


  少年的聲音里依舊帶著愉悅的語氣，可顧遙聽到了他短暫的哽咽。


  「這並非我所願.……」


  顧遙除了伸手，回抱住他，無法言語。


  因為他見過，她過分寂寥的世界，她無法撒下善意的謊言。


  對如意而言，終歸是欺騙。


  所以，她是真的決定，留下來，爭取陪伴他更多的時間。


  「在遇見你后，我許下的第一個諾言，就是絕不會傷害你.……」


  少年鬆開她。


  微微低頭，四目相對。


  「所以，離開吧。」


  他說道。


  眼睫輕顫，那些不舍，都被他牢牢地拽在了心裡。


  顧遙努力保持平靜，輕聲回應：「我不要，我答應了，在這個世界里，永遠不再丟下你。」


  「這個時空，你從沒有主動丟下我。」


  少年抬手，拽下發間的暗紅色髮帶，輕巧又認真地，系在少女纖細的手腕間。


  「但我害怕，是我蠱惑了你……讓你忘了你最初想要的，讓你迷失停留在此。」


  少女搖頭。


  半空中漂浮的光團，也有一瞬的沉默。


  桌邊的少年抬頭，眸光像是落在了光團身上片刻，又挪開。


  像是閑聊般，語氣輕鬆地道：


  「也許，去噹噹顧家小七也不錯……顧長生，顧明月.……並不討人厭。」


  顧遙反手，握著他的手，緊緊地，有些無措。


  「你想，再陷入那樣的輪迴中去？」


  她並不意外，如意有後世的記憶。


  本就是從後世偷來的魘息魂魄，來到百年前，重新蘇醒而已。


  她在意的是，明知道那樣的結局，為什麼還要陷入輪迴，承受百年的孤寂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