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退與克諾索斯的約定
魅影微微一頓, 裏奇快速地說道:“聽說他已經見了三個豎琴手了, 還都是有些名氣的。奧斯卡, 樂團裏這個席位可隻有一個!”
魅影這段時間沉浸在對羅西娜的打造中,沒有放多少心思在樂隊的人事糾葛上。突然聽到這樣的消息,不由有些措手不及。
“消息確實嗎?”
“絕對是真的, 我認識一個維也納世家圈子裏的朋友。他說布魯克納最近總是被邀請去參加他們的沙龍,還公開說了一些對你不利的話。奧斯卡, 我知道他是你的老師, 這麽說你不會相信——”
“謝謝你,裏奇。”魅影拍了拍他的肩:“你先進去,我在外麵呆一會。”
裏奇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煙,點燃了夾在指尖。一邊往回走,一邊低聲說道:“這件事,你留點心。”
魅影一點頭,轉身朝另一個方向繞了出去。裏奇這樣找他是擔著風險的。他如果惹怒了指揮, 可能連鼓手的席位也會失掉。
他回到排練室,這次安靜了許多。樂手們已經就位,各自拿著樂器做演奏前的微調。布魯克納背著手站在指揮位,向來嚴肅的臉上猶帶笑意。
魅影坐下後,他手上的指揮棒往上一挑, 強勁又輕快的旋律立刻響了起來。這次不是小施特勞斯的曲子, 而是他父親的《拉德斯基進行曲》。
這首曲子以小提琴和大提琴為主, 其他樂器隻是輔助。魅影在彈奏間隙, 打量起了布魯克納。
樂隊指揮理了一頭極短的頭發, 蓄一點胡子。打扮和氣質總是讓人想起教堂裏的修士,他本人也以對天主教的虔誠著稱。如果說有什麽是和剛見麵時不同的,那就是那對深陷的眉骨下所透出的目光。魅影了解這樣的人,他們有才華,也有野心,卻一直鬱鬱不得誌。一旦機會到來,那是怎樣都要抓住的。
小施特勞斯就是布魯克納的機會,他不但在音樂上對布魯克納傾心指導,還打破了維也納音樂界厚重的等級界線,把他引薦給真正掌控了這個圈子的人物——布魯克納對他態度的變化,應該就與小施特勞斯有關。
布魯克納張開了胳膊,全樂隊投入齊奏之中。魅影一邊彈撥琴弦,一邊心生疑惑:
布魯克納的動機並不難猜,但是小施特勞斯是出於什麽原因,對一個到維也納沒多久的新人不滿?
合奏結束,第二主題響了起來。施特勞斯父子不愧為音樂界的雙王,這首曲子無論是強力還是柔緩的部分都充滿激情;不同樂器間的配合精妙至極,整首曲子張弛有度。魅影很快忘記了布魯克納,把心神沉浸進去。這一段大鼓的效果是否能用到米諾陶斯與忒修斯拔劍相對的瞬間呢?至於公主阿裏阿德涅的出場,就適合用長笛獨奏。
輕快的第一主題被重複,預示著結尾的來臨。整個樂隊在指揮棒的彈跳中合而為一,讓布魯克納感覺音樂是從自己的軀體中淌出。他陶醉地閉眼,雙手平舉,拉出最後一個休止符,全身的熱血仍在隨著餘韻奔騰。
維也納愛樂樂團和鄉間的唱詩班不可同日而語,他既然站在這裏,就決不會失去手中的權柄。往上走的路還很長。
排練結束後的當晚,一封來自維也納愛樂樂團辦公室的信件就被送到了魅影和艾斯曼居住的旅店。信上隻有寥寥數語,通告樂團在對團員進行資質審查後另聘了豎琴手,王爾德先生不再是樂團的一員。
“這是怎麽回事?裏奧,我們立即去找老師!哪有無故辭退的道理!”艾斯曼氣憤地說道。
魅影把信紙展開,露出了下麵的署名:安東 布魯克納。
-----
離開希臘之前,王爾德又去了一次克裏特島。
在新聞持續地發酵下,這座島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見到的樣子了。碼頭上能看見成群的遊客,因為船位不夠,有幾艘船爆發了爭吵。原來隻會在雅典碼頭看到的那些賣煙和手工藝品的小販,也已經登陸了這裏。沿著通往碼頭的主幹道,一路都能聽到他們的叫賣聲。
王爾德靠在車窗邊看得津津有味,坐在他身邊的愛文斯卻拉低了帽子,用斜斜的帽簷擋住了眼睛。
開車的車夫就是美國考古隊的成員,他一邊按著喇叭驅趕想走近車子的小販,一邊說道:“最近上島的人真是多了不少,工人的薪水也得提高,不然他們寧願來碼頭幫忙扛包,賣東西。這些人不像之前來的那些,他們不懂考古,到工地周圍瞎看熱鬧,有時候挺礙事的。”
“現在發現的古跡無論大小周圍都要拉警戒線,別讓他們進去。24小時讓工人輪班看管。”愛文斯說道:“找個地方,把我們之前做的複原圖草稿和雕塑模型擺出來,再讓當地人仿製一些,弄個博物館——再讓導遊帶他們去看看火山,別把人往遺跡領。”
窗外,淺黃色的山體緩緩起伏,間或能看到集中的一片住宅區。即使相隔很遠了,也能聽到比以往熱鬧得多的人聲。
王爾德並不厭惡這樣的變化。他們發現了米諾亞,把這裏的美傳達給世界,然後有許多人慕名而來——也許他們並不懂古跡,對殘垣斷壁其實也不感興趣。但是他們來了,這本身就是一種力量。
“博物館已經在弄了,過幾天就能開。丘吉爾先生和霍克利小姐就在那一塊。你們是要先去接人,還是在島上轉一圈?”司機問道。
“先去克諾索斯和費斯托斯轉一圈。”王爾德看了用帽子蓋住半張臉的愛文斯一眼:“然後去接人,我們下午就走。”他一邊說,一邊伸出一隻手指,悄悄頂起了帽緣。愛文斯皺緊的眉頭就從陰影下露了出來。
“沒問題。後麵那輛車上的小男孩呢?他也一起去嗎?”
“不用,就讓他在博物館那邊等我們。”王爾德見愛文斯睜開眼睛,又把帽子蓋了回去。他靠在椅背上,輕鬆地抖了抖腳:“走吧,去和米諾陶斯說聲Hi。”
愛文斯伸手按住帽子。汽車終於遠離了遊客集中的區域,往縱深的道路馳去。
克諾索斯也有三三兩兩的遊人,幸而不很多。愛文斯踏進了已經空無一物的大廳中,展開了眉頭。雖然在島上不過一年,但是他的心卻無比依戀這裏。在希臘的緊張,焦慮,驚慌和愧悔一直縈繞在他心頭。但是到了這裏,就好像被陽光曬化了,被微風吹軟了,他的心情奇異地好了起來。
裏奧遇刺,老埃裏克性命垂危的時候,愛文斯是憤怒的,也是後悔的。他低估了職業刺客的身手,又太相信自己考古隊中的同伴,結果把裏奧和隊友同時陷入險境,讓事情差點無法挽回。雖然在離開之前,老埃裏克已經能坐起來吃小羊排了,他依然覺得難過。
裏奧剛剛遇刺的時候,他還因為老埃裏克的傷勢而遷怒他。其實他又有什麽錯呢?在刺客刀下,能生還就是運氣。
之後的一段時間,愛文斯愧對老埃裏克,也下意識地躲著裏奧。直到此時,他們兩個一起站在古老的四壁之間,眺望著前庭的景色。
他仿佛才透出一口氣來。
“我想在島上買棟房子。”王爾德笑道:“一麵朝著大海,一麵朝向克諾索斯。等到以後想來了,就能在島上常住。每天開車過來,看初日照亮米諾亞王宮。”
愛文斯眼角的笑意加深了。“好的。”他回答道。
卡特伯爵來到希臘的時候並沒有大張旗鼓,走的時候也是消無聲息。許多奧森大學的學生經過他曾經的專屬辦公室時,還會下意識地往裏張望。另外,那個有著顯赫名字的新生——拿破侖先生,也到教務處辦理了休學。這位法國前太子的流亡之旅,還將繼續下去。
To be tinued……
※※※※※※※※※※※※※※※※※※※※
這是本卷的最後一章了,下一章就是新的一卷開始。
金秋十月快結束了,每天某藍都在清晨凍醒。
祝大家晚安
PS 某藍很久不用圍脖,登錄不上了,走了賬戶找回的程序後出現了一個注冊說明,ID都不一樣了。
新的微博昵稱: 上藍若水不舍晝夜
一片空白,重新開始。
上傳了一張手畫封麵草圖,以備現在的封麵不能用的時候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