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此處不留人

  “此次能夠成功,還要多謝公孫公子了。”


  按著任朝陶的計劃,她早早放出消息要前往母後的故鄉,接著便與公孫舜一同將那些黑衣人向著江陵城的方向引去,公孫舜的輕功實在是出神入化,將那些黑衣人耍得團團轉。終是尋了機會甩開他們,又向著來時的方向返回。


  公孫舜聞言搖了搖頭,笑道:“任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客氣,之後在下將要勞煩任姑娘之處,還請姑娘多多擔待。”


  任朝陶自然知道他是指要請她教導公孫玦功課之事,點了點頭道:“其實吧,看在你要管我吃喝的份上,便也不是那麽勞煩了。”


  “而且,既然公孫公子與我已經相熟。”任朝陶拉著韁繩行至他身邊,衝他微笑道:“那麽也不必客氣,以後叫我朝陶就好。”


  公孫舜看向任朝陶,隻見她同樣也回過頭看向他,黃昏的餘暉正好落在她那充滿朝氣的臉龐之上,竟連淒冷的夕陽也變得溫暖起來。直到很多年後,公孫舜還是會經常想起與任朝陶並肩騎行在這鄉間小路之上的這一天,他記不太清那究竟是哪一天,卻始終記得那一日夕陽下笑顏如花的少女,是他見過最美的風景。


  他們在第三日的清晨回到姑蘇城公孫府上,公孫舜的父親公孫敖一見任朝陶,不由微微愣了一下。隻覺得這女孩眉眼之間所透露出來的那股神色與平常的十七歲少女大有不同,絕非池中之物。


  “你剛剛說,你母親是江陵人?”


  公孫夫人看著任朝陶,隻見她滿臉笑意,雖說一時落魄,可舉手投足之間一看就是受過教養的好姑娘,不由笑道:“我也是江陵人。”


  “朝陶能與夫人攀一攀同鄉的情誼,真是榮幸。”任朝陶心知這是因為她頗得公孫夫人的眼緣,才會讓公孫夫人如此說,因此言語之間也不禁變得親昵了些。


  “同鄉的情誼,自是不會少。”公孫夫人說著,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好奇地看向任朝陶道:“隻是,任姑娘一看便出身不凡,可知你的父母為何會給你取這樣一個名字?‘桃’字雖然適合女子,卻也未免粗陋了些。”


  任朝陶幾乎是立刻便反應過來,公孫夫人明麵上是隨意與她閑聊,實際是想看看她究竟是否有能耐教導公孫玦。待弄清楚公孫夫人的意圖之後,任朝陶不免微笑道:“回夫人話,朝陶並非出自名門,隻是爹娘均讀過些書,便將朝陶教導得好了些。至於這名字,則是‘君子陶陶’的陶。”


  “君子陽陽,左執簧,右招我由房,其樂隻且!君子陶陶,左執翿,右招我由敖,其樂隻且!”任朝陶說著,忽地想起第一次在書上讀到這首詩時,父皇母後還是一對恩愛夫妻。在那些日子裏,父皇的眼裏心裏,都隻有母後一個人。她作為他們的長女,象征了他們執手相攜的情誼,自然也贏得了父皇最為寵愛的心意。而正因為是長女,所以父皇對她的要求從不似對其他皇子那般嚴苛,取名“陶”也隻是希望她能夠一輩子和暢安樂而已。


  “父親為我取名‘陶’,是希望朝陶能夠擁有‘陶陶之貌’,歡快一生。”


  公孫夫人在聽見她說出那詩時,眼中已經有讚許之色。又見她提起父親對她的希望,想起她說多年前在戰亂之中便已與爹娘失散,不由有些心疼。她看向任朝陶,正欲開口,卻聽見公孫敖開口道:“任姑娘雖數次強調自己並非名門之後,可這言談之間,卻又絕非普通人家出身。若是姑娘自有苦衷,老夫自是不會多問。不過姑娘有如此才學,為何不去考取功名或是四方遊學,怎麽會甘願寄人籬下?”


  “回老爺的話,朝陶本就是在遊學之中路遇公孫公子,與公子結下友誼。因著對姑蘇城的景致情有獨鍾,這才決定留下來待上一段時間。正好公孫小姐需要功課上的指導,朝陶感念與公子的友誼,這才答應了他來替公孫小姐指導。”


  公孫敖看著任朝陶,隻覺得這少女絕不像想象之中的那麽簡單。她雖說自己並非權貴出身,可她的言行舉止卻出賣了她。她的父親是任安人士,母親卻是江陵人,而且她姓任。這天下誰人不知,前不久畏罪自殺的陸皇後便是在聖上微服私訪時從江陵帶回了宮,一路從宮女榮升至鳳位。她說她是家中的長女,當今聖上與陸皇後的第一個孩子便是女孩兒,洛偃公主的榮寵萬千也是天下皆知。而且,公孫敖想著不由看向了公孫舜,他的兒子不久才從北方遊曆歸來,任朝陶說與他在遊學曆程之中相遇,誰又知道他們是在哪裏認識的呢。


  就算他的猜測全是錯誤,她並非洛偃公主,不過是一個家道中落的貴族小姐,可她不過才十七歲的年紀,處事竟能如此冷靜,回答問題也是滴水不漏。可這儼然比她的實際年齡要成熟得多。公孫家雖為武林世家,可向來連江湖之中的爭奪都甚少參與,隻是守著姑蘇城中自己的產業安然度日。他為了全家人的安危考慮,也斷然不能接受這麽一個可疑的女子就這樣住進府中來。


  公孫敖最終下定了決心,看向任朝陶道:“任姑娘,老夫這個女兒頑劣調皮,實在是個頭疼的主兒。若是讓任姑娘來教導她,未免太委屈姑娘了。姑娘的才學自是沒話說,想來也不會非老夫這裏不可吧?”


  任朝陶怎麽會聽不明白公孫敖的話,她麵上雖不曾顯露,心中卻是歎了一口氣,看來想要在姑蘇城中找一處安身之地的計劃不得不推後了。她抿了抿唇,終是看向公孫敖道:“恩,老爺的意思朝陶明白了。”


  公孫舜同樣也明白他爹的顧慮,雖說他知道任姑娘的身份,但卻而不能與家人明說。因此在家人看來,任姑娘的確來曆不明。若是隨意讓她進了府,也確實不妥。公孫舜本想出言再勸他爹幾句,可公孫敖的下一句話卻讓公孫舜挑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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