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狠毒
她其實並沒有那麽怕癢，但看墨羽沂一臉成就感，她就不由自主覺得心裏很快樂，幸福原來就是這麽簡單，其實不一定要很多的物質享受。
\t墨羽沂用了一陣力，微微喘息，額上見汗，在她枕邊平躺下來，撥弄著她的秀發道：“不要離開朕。”
\t“你為什麽非要留著我？”
\t“這還用問？”
\t“我還想聽你說。”
\t“昨晚聽了很多遍了，你不膩朕也累了。”
\t素心鼓起腮：“才這麽快你就累了，不許，我要聽你天天說，說一輩子，要不然等我雞皮鶴發的時候你哪還有興趣說？”
\t“說一輩子？”墨羽沂眼前一亮，“等到你雞皮鶴發的時候還要聽朕說那句肉麻的話麽？”
\t“那不叫肉麻好不好？那叫情趣。”
\t“嗯……我愛你，愛你愛……”
\t素心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麽大聲喊出來，隔著紗帳都看見守在宮門的宮女太監在往裏麵探頭探腦了，慌忙捂住他的嘴：“叫這麽響幹嘛，你可是皇帝，也不顧形象身份。”
\t“是你說的，這叫情趣嘛……”
\t天牢的地麵陰暗潮濕，不時還有隻肥碩的老鼠從腳邊爬過去，素心有些心驚肉跳地避開。幸好墨羽沂沒來，不然這阻寒的地方對他未愈的身體實在不好。
\t文公公坐在間單人囚室裏，倒是很泰然，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處境。
\t“小文子。”
\t文公公驚訝地抬頭，沒料到會在這裏看見皇後。
\t素心見他不行禮，也不意外，吩咐獄卒開門。
\t獄卒大驚：“娘娘，這是危險重犯，萬萬不可。”
\t“怕什麽？本宮叫你開門就開門，有什麽事本宮擔當著。”
\t獄卒連連搖頭，這種刺殺皇帝的犯人，萬一皇後萬金之軀出了什麽意外，他是十個腦袋也掉不起。素心見他磨嘰，不客氣地從他身上摸索出鑰匙，介於男女有別，那獄卒慌得手腳都不知往哪放，更不敢反抗，眼睜睜看她打開了大門走進去。
\t文公公更意外，冷笑道：“皇後娘娘竟然不怕我這種犯人？”
\t“你已經刺殺過本宮一次，我還怕什麽？”素心見裏麵沒地方坐，隻能站著，居高臨下看著這個桀驁不馴的犯人。
\t文公公猛一抬頭，抬了抬眉，半晌才冷笑：“真沒想到皇後娘娘目光犀利，竟看出來了。”
\t素心一笑：“聽說你刺殺墨羽沂後，本宮就一直在回想那件事，我總覺得小文子你眼神熟悉，似曾相識啊。榮妃娘娘才厲害，還是個浣衣局宮女時就有這能耐驅使文公公刺殺本宮，想必文公公和榮妃交情非淺呐。”她改稱“文公公”，口氣明顯帶了嘲諷。
\t文公公心往下一沉：“皇後娘娘想太多了。”
\t“本宮應該想得不多，文公公和榮妃青梅竹馬，聽說入宮前還是榮妃的家仆，關係可真不一般。”
\t文公公入宮前和榮雯兒的關係，是最近這些日子素心命人打探來的，她首先想到的是文公公的出身問題，如果沒有極大的利益驅使，一個太監是絕不敢刺殺皇帝的。但再仔細想，刺殺皇帝哪是一般的罪過，是拿命換命，根本不是利益可以驅使得了的，因為無論成功與否，他麵臨的都是死。那麽肯定有高於利益的東西在驅使他。
\t經查證，文公公入宮幾乎和榮雯兒父親獲罪、榮雯兒被罰進宮做浣衣女同時，那時候他其實已經是個半懂事的少年了。他父親雖然是榮雯兒父親的家仆，但罪不及奴婢，他們家並沒有同時獲罪，他會入宮顯然不是因為被充入宮為奴。而且十三四歲的少年初懂人事，怎麽肯入宮做最卑賤的太監？更何況他父親不是普通的家仆，而是榮雯兒父親的近身侍衛，也就是保鏢。
\t文公公自幼得父親真傳，身手非常不俗，本來報名入宮是做侍衛的，但因為沒有家世背景，還是做了太監。入宮後因為他善於揣摩人心思，又身手不凡，很快獲得墨羽沂的重視，調到身邊，這麽多年來也算忠心耿耿，並沒有發現什麽異樣。料想當初他忠心伺候沒有異相，實際是在為榮雯兒打基礎，為她接近皇帝想方設法而已。
\t麵對素心句句逼近的質問，文公公隻覺得背上全是冷汗，竟然無語應對。她所猜測的句句是事實，都擊中了他的心事。
\t“你和榮雯兒青梅竹馬，一直都暗戀她，為了她甚至不惜……連太監也做了。”說到這裏，其實素心也不禁暗中感歎，世間像他這樣的男人其實也稀少了，為了一個不愛他的女人付出了一切，青春、自由、生命……其實最難得的，還是為了她放棄了一個男人最後的尊嚴。
\t文公公木然坐在那裏，一句話也不說。
\t“你設計讓她接近墨羽沂，可惜墨羽沂對女色十分淡薄，在第一次寵幸她之後竟然沒有印象，根本沒有封她為妃嬪，所以就有了第二次巧遇。本來那也不足以令他封榮雯兒為妃，可是那時候他……”素心想起那是她和墨羽沂關係最微妙的時刻，現在想起來，她很清楚他分明是為了刺激她，才封了榮雯兒為妃。
\t“跟著她發現即使身為妃嬪也不能得到更多的寵愛，因為墨羽沂這個人和所有的皇帝都不同，他專於政事，即使隻有五六個妃嬪，也經年累月不去寵幸她們，更何況那時候因為有了本宮的存在，他眼裏根本沒有其他人。”素心說著心裏也有幾分得意，自古帝王心是最難抓住的東西，何況像墨羽沂那樣看起來冷淡寡情的人。
\t“所以榮雯兒最大的絆腳石就是本宮，你要離間我和他的感情，光靠勸說是沒有用的，因為你很清楚墨羽沂這個人極有主見，在感情上更容不得他人左右，所以你除了讓本宮主動離開他，根本沒辦法讓他去冷落本宮。你很厲害啊，看出了我們之間的微妙關係，也清楚本宮的弱點，所以就利用了這一點，在柔妃這件事上做文章。”
\t文公公微微一笑：“皇後明鑒，果然慧質蘭心，不過這一切都是奴才我自作主張，與他人毫無關係，榮妃娘娘也毫不知情。皇後既然都明白了，為何不直接把奴才處死？”
\t素心也一笑：“處死你的事，還是讓皇上做決定好了，本宮隻是負責審理而已。柔妃的事在朝中引起不滿轟動，朝臣都視本宮為妖孽，對皇上步步進逼，令他進退兩難，你利用了這個局勢，暗殺柔妃和林禦醫，卻故意留下柔妃不死，讓她好有機會見到本宮。於是本宮出宮遇到柔妃的事根本也不是巧合，也是你設法安排的，並帶她回了宮。”
\t文公公搖頭：“柔妃逃出去不是我安排的，那是意外。是你宮裏的宮女太不注意，讓我偶然發現了她的存在。本來按我的安排，你會從別的途徑得知柔妃和林禦醫的死訊，隻要他們死了，就死無對證，而火場上會留下皇上派人燒死他們的痕跡，沒料到柔妃還活著。”
\t“所以你就要再次殺人滅口，柔妃死了，而且死在宮裏，你甚至故意留下線索讓本宮查到你身上，因為你是墨羽沂的近身太監，所以當本宮知道你殺了柔妃時，第一懷疑的不是別人，卻是墨羽沂，本宮以為隻有他才有這能力差遣你去殺人，卻疏漏了你的背景。沒想到你不但承認殺人，還一口咬死是墨羽沂指使的，那時候你就不打算要命了，你願意以自己的死去換取本宮對墨羽沂的懷疑，讓我們的信任徹底破裂。”
\t“皇後娘娘，你真是個絕頂聰明的女子啊，小文子敗在你手裏，心服口服。”
\t“你沒什麽好服的，倒是本宮很佩服榮雯兒，能讓一個男人為她置生死尊嚴於不顧。”
\t文公公神情有些慘淡，笑了一下：“這不算什麽，很多女人都有這個能力，皇後你不也是嗎？”
\t“本宮？”
\t“我知道皇上為何第一次不殺我，因為我是個最重要的人證，皇上希望他日皇後娘娘回心轉意，又想起這件事的時候，還能留著我向你親口解釋。我本想幹脆去死，卻又放心不下她……從你走後，她的日子竟然越來越不好過，皇上是個睿智深沉的人，他應該比你更早知道一切，但他既未責罰雯兒，也未去徹查此事，反而日複一日冷落雯兒，這才是最狠的報複，你知道嗎？而這，都是為了你，皇後娘娘。”
\t素心震動了一下。
\t“一個男人最狠的，不在於能殺什麽人，而是他洞悉了對方的需求，卻讓她離自己的夢想越來越遠，所以皇上他真的是個冷情的人。但他對皇後則完全不一樣，如果他不是對你思念過甚，整天心神恍惚的，在我後來偷偷潛入宮後，就不可能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刺殺他。”
\t素心終於明白：“我一直就在想，你為什麽會刺殺墨羽沂，榮雯兒應該不會指使你這樣做，原來是因為他對榮雯兒的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