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發難
素心急得直跳腳，恨不得抓住她的手讓她寫快點，無奈柔妃的左手握筆也很不穩，情緒又激動，加上左手寫字也不利索，歪歪扭扭半天還沒到正題。
\t“直接說誰害你？林莫蕭在哪？”
\t“我不知道。”
\t好半天，素心才弄清，原來柔妃和林莫蕭奉旨私奔才沒多久，某日住在一家客棧，突然發現房門被反鎖，門外濃煙嗆人，窗戶也被人釘死。他們沒找到出路，柔妃就強行踢門。
\t她父親本是個將軍，她也會點拳腳，不是尋常嬌滴滴的女人，和林莫蕭兩人合力終於把門踢開。
\t誰知門外早有人候著，發現他們突圍，直接和她交起手來。林莫蕭是個文弱書生，幾下就被打暈，她則被逼得退進屋內，跟著沒支持多久，也被打暈在地。
\t後來烈火灼傷了她，劇烈的疼痛才把她喚醒，濃煙中她辨不清方向也找不到林莫蕭，隻護著眼睛憑著本能亂撞，終於跌跌撞撞從屋裏衝出。當時她全身是火，客棧裏居然被人清空，根本無人發現她，幸好天無絕人之路，她看見一個水缸便跳進去，終於撿回一條命，可那間屋已經完全燒得塌方，她就算想衝進去救林莫蕭也不能了。
\t“怎麽……怎麽會這樣？那人到底是誰？”
\t“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柔妃痛苦地搖頭。那個人蒙麵黑衣，分明想致他們於死地，可她想不起自己和誰有仇。
\t“你先在這裏住下，我稟明皇上，為你作主。”素心義憤填膺。
\t柔妃突然拉住她，又寫：“不要。”
\t“為什麽不要？”
\t柔妃茫然了一會，依然堅持搖頭，唯一有光的眼睛露出一絲複雜之極的情緒，但無論素心再怎麽問，她也不肯寫什麽了。
\t看著她堅持的模樣，素心突然產生一種可怕的念頭：“難道……難道她懷疑是皇上要滅口？不不，不可能，墨羽沂想殺人滅口也不用先放她走，這太不合理。他放了她和林禦醫，不但會令自己名聲受損，被人笑話，還會遭到群臣反對。反之，他要殺了這對奸夫淫婦，根本無人反對。”
\t但是柔妃既然不願意她把這事告訴墨羽沂，她也隻能按捺下來，安慰柔妃：“你好好休息，就住在我這裏，起居飲食都有人照料。對了，蘭心瑞珠，你們倆誰也不準將柔妃娘娘的事泄露出去，對外隻說是我出宮撿回來的一個可憐人，留著伺候我的。”
\t“是。”
\t“柔妃你放心，住在我這裏應該還是安全的。”
\t柔妃眼含熱淚地點點頭。
\t“皇後娘娘，你現在不宜進去。”
\t素心抬眼一看，是墨羽沂的近身太監文公公，他一邊對她連使眼色，一邊攔著她。
\t“為什麽？本宮要見墨羽沂，你讓開。”素心心裏不爽，什麽時候她見墨羽沂還要人通報了？更別提被阻撓了。
\t“皇後娘娘，您真的不能進。”
\t“小文子！”素心提高了嗓子，心裏有些怒。
\t文公公其實才二十來歲，進宮年代也不久，但由於平時行事穩重，人緣良好，很快就被調到墨羽沂身邊伺候。他善解人意，慣於揣摩人的心意，又善於藏拙，因此深得器重，平時一般官員見到他也是文公公長文公公短的，除了皇帝，也就這個皇後敢叫他小文子。
\t文公公抬起臉，那張白淨的臉上帶著點不悅之意：“娘娘，您真的不顧身份要硬闖？”
\t“什麽叫硬闖？本宮在這宮裏有哪裏是不能去的？”他越攔，她倒越要進。
\t“娘娘，那可別怪小文子沒提醒了。”文公公陰聲細氣地退到一邊，尖著嗓子叫：“皇上，皇後娘娘非要進來，奴才攔不住！”
\t素心突然停了下腳步，感覺文公公這話裏有話，似乎別有用意。
\t但與此同時，禦書房大門打開，隻見黑壓壓一批朝臣正一齊向她行注目禮，坐在書桌邊的墨羽沂雖然麵色沉穩，但眼神已經有點飄忽。
\t她忽然明白，自己好像闖禍了。
\t“就是這個丹陳女子迷惑了皇上！”突然有個白發老臣怒指著素心。
\t素心一愣，自打到了高郅，她還沒見過任何臣子，也不認識他是誰，但看他在墨羽沂麵前毫無怯意地指著自己的鼻子罵，顯然不是一般身份的朝臣。她雖然一慣不向人示弱，但為了墨羽沂不至於太難做人，她還是擺了個笑臉：“請問這位大人是何官職，為何指著本宮說這樣的話？”
\t那老臣冷笑：“老臣伺候高郅三朝君王，是左相佟司則。”原來是三朝元老，難怪如此擺譜。
\t“哦，佟大人啊。”素心恍然大悟，“可本宮和大人從不相識，不明白大人何出此言？”
\t佟司則白眉一揚：“皇上自登基以來每日早朝，勤於政事，隻有你這……隻有皇後出現後，皇上屢次不早朝，前陣還因為陪你狩獵而離開京都，可知那不但會延誤朝政大事，還會危及皇上安危？”
\t“大人，剛才你稱本宮為什麽？”
\t“皇後啊。”佟司則一怔。
\t“那就證明本宮還是一國之母，大人說話未免太不客氣了吧？首先身為三朝元老，應該知禮儀，明朝綱。君為臣綱，夫為妻綱，本宮雖為女流，但大人身為朝臣，應該對皇上的正妻敬重有禮吧？大人說話毫無恭敬之意，首先就失了禮儀。皇上身為九五至尊，做一些決斷自有他的道理，即使偶爾狩獵出遊也是百忙中舒緩心情，大人偏要幹涉，莫非是懷疑皇上治理國事的能力，還是覺得皇上就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t素心這番話說得十分刻薄尖銳，字字如刀，嗆得佟司則說不出話來。她目光一轉，見墨羽沂眼中並無喜色，反而在向她使眼色，便又放軟了口氣：“大人，本宮隻是女流之輩，對朝政理解不夠，也許說話有所衝撞，但自問所作所為也沒有妨礙朝政的，不明白之處還請大人指教。”
\t另一個老臣冷笑道：“你當然不明白，身為丹陳皇後，因犯七出之條被廢，皇上還不顧眾臣勸諫，硬將你迎回國封後，這已經……”
\t“等等，請問這位大人又是誰？”
\t“老臣是禦史烏史。”
\t烏屎？素心噗一聲笑噴，心想這禦史大人名字真搞笑，叫啥不行叫烏屎？她心裏想了一下，禦史好像在明代是什麽專門從事彈劾的官，品階不大，但好像非常厲害，成天諫皇帝，彈百官的，簡單來說就是一群烏鴉嘴。
\t“皇後娘娘笑什麽？”烏史顯然怒火上升，白胡子直翹。
\t“沒……沒什麽，那個烏鴉屎大人……”
\t“烏史！”
\t“哦哦，本宮聽力有點不好，聽錯了。”素心裝模作樣挖挖耳朵，“烏大人，請問什麽叫七出之條？”
\t“不順父母，為其逆德也；無子，為其絕世也；淫，為其亂族也；妒，為其亂家也；有惡疾，為其不可與共粢盛也；口多言，為其離親也；竊盜，為其反義也。”
\t素心心裏嘀咕，什麽之乎者也，簡單點說不就是不孝、無子、淫．蕩、善妒、有重病、饒舌和藏私房錢嗎？
\t“請問烏大人，本宮在丹陳犯了其中的哪一條？”
\t這話可把烏史問怔住了，雖然當時素心被廢一事在丹陳鬧得沸沸揚揚，稱她在丈夫之外的男人麵前脫衣，舉止輕浮淫．蕩，有傷國體，但嚴格說來，在陌生男人麵前脫衣和七出之中的“淫”還是有很大區別的，況且前提是當時墨羽沂男扮女裝。
\t“……那個，反正，丹陳先皇是以淫為名廢了你的。”
\t“烏大人，你覺得慕北辰的決策是英明的了？”
\t“那當然，慕……丹陳先皇貴為一國之主，金科玉律，怎麽會亂說。”
\t“慕北辰既然那麽英明，又怎麽會被人逼迫退位？烏大人你如此推崇他，想必和他暗渡陳倉，至少也是仰慕不已了，那麽請問，你是否打算與丹陳現任君王過不去？又是否覺得當初逼慕北辰退位是個錯誤決策？”
\t烏史萬萬沒想到這個看似嬌弱無力、美若天仙的女子竟然如此厲害，身為言官，他向來鋒利的口舌竟然也無用武之地，直接被她堵得不能開口。要是說慕北辰決策英明，首先得罪慕北暄，在政治上這就是外交問題。其次得罪墨羽沂，因為逼慕北辰退位也有他一份。要是說慕北辰是個昏君，那麽他的決策也就沒有任何力量證明素心犯過“淫”之罪。
\t“皇後娘娘好口才，臣弟佩服。但無論皇後娘娘巧舌如簧，有一點你是無法否認的，即你曾為丹陳皇後。”
\t素心一瞅，一堆白發長胡子老頭中終於冒出個年青的，而且麵目英俊，眉長入鬢，隻是一看就覺得長相淩厲，似乎是個厲害角色，聽口氣竟還是個王爺，隻是她在高郅一直很宅，居然不認識這位。
\t“本宮確實曾為丹陳皇後，那又怎樣？”
\t那位王爺微微一笑：“既然身非完璧，如何能成為一國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