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出人意料的狙殺
在幽暗的地下糧倉堅持了很久,由於看不見外麵的光景,也不確定時間過去了多久,但二人都覺得腹內空空,頭暈目眩。
聶璞依然還勉強保持在水平線上的靈覺,清晰地感受到那森寒的箭意始終在樓道口徘徊,不由得一邊打量一片昏暗的環境,一邊在心裏自嘲。
逞能吧,以為自己有些奇遇,就目空一切,難道不知道這是中土帝國,奇能異士比比皆是。
自己二人巴巴地趕到地下儲藏室,好像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急著奔赴地底幽冥。
……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二人心生絕望,產生了放棄的衝動時,隱隱聽到外麵有喧嘩聲,馬蹄聲,接下來還有破門聲。
有人來了。
二人一點興奮不起來,因為己方的人應該都在向關內撤回,很明顯,這來的人是敵方的人,都是催命鬼。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出乎意料,那團一直在樓道口徘徊的箭意一下消失了,好像在躲避進來的人。
二人相視一眼,都不敢肯定,是從哪裏冒出來了援軍,還是敵人的新花樣,又一個陷阱。
很快,階梯處響起了腳步聲,一個他們熟悉的聲音像響了起來。
“聶大人,堯副將,你們在這裏嗎?”
老實說,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聽到這個聲音,他們都拿不準具體情況,不知是福是禍。
因為這是老將宋魚的聲音。
緊接著,宋魚帶著二、三十個士卒從樓梯口魚貫而下,並且開始四處搜索。
直到這時,一直觀察沒有發現異常的堯邦才勉強答道:“宋將軍,我們在這裏。”
一幫人呼啦一下趕了過來,帶頭的正是宋魚。
可以看得出來,找到二人,宋魚和他的手下是真心高興,這一點在靈覺異常發達的聶璞麵前,是做不了假的。
堯邦這時卻一點高興不起來,厲聲問道:“幹什麽?不是說好了,情況有異,立即撤回關內,你們到這裏來,多危險?!”
確實,連聶璞也心裏打鼓。這個時候,第三梯隊的宋魚都跑上來了,那萬一有變,不是又是一個全軍覆沒的結局嗎?
麵對兩張寒霜似的臉,又遭到一陣劈頭蓋臉的詰問,宋魚和他帶來的人那一臉的興奮都凍結了,宋魚更是覺得掛不住,有些惱羞成怒。
“幹什麽?你說幹什麽?不救你們兩個愣頭青,就這樣回關,我怎麽穩定軍心,又怎麽向全皇交代?”
宋魚這番話顯然是氣極之下脫口而出,平時他盡管心裏有千般不願,對聶璞,表麵的尊重還是勉力維持著的,直叱其為愣頭青,是沒有過的事。
說罷,宋魚轉身拂袖而去,其餘人等都跟著他徑直走向樓梯口。
就在這時,聶璞突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的寒意,不容多想,立即大喝一聲道:“有埋伏,閃開!”
前麵的宋魚等人聽得一愣,完全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那道熟悉的“啪嗒”聲再次振動空氣,一道黑色的閃電劃過昏暗的地下空間,沒入了宋魚的身體,帶著他整個人向後摔去,把跟在他後麵的幾個人一同砸倒。
接著就聽到上麵響起嘈雜聲,一片呼喊傳來。
“剛才有人襲擊樓下!”
“完了,將軍們都在下麵!怎麽那麽大意?”
“怎麽那麽多人都沒有發現?”
“他媽的,也不知道是怎麽鑽出來的!”
“人跑了?”
“趕快搜尋追蹤!”
……
聶璞和堯邦趕快上前,試圖先攙扶起宋魚,然後再查看傷勢,想辦法救援。
躺在地下的老將軍,艱難地搖搖手,一字一頓道:“遲了,你們趕快走,回到軍隊中,軍中無主,很危險。”
堯邦一把抓住宋魚的手,痛心疾首道:“老將軍,一定要挺住啊!我們都需要你!”
聶璞在一旁一個勁兒點頭,心中隻是怪自己反應慢了,提醒得晚了。
聶璞二人今天一再見識過的黑色羽箭,此時穿過宋魚護在身前的一隻手臂,深深紮進了胸膛,隻留下一簇箭羽在外麵。
很明顯,索命之箭到來時,宋魚隻來得及下意識地抬起手臂,因此手臂被黑箭穿透,再紮進胸膛。
宋魚作為禁軍三大統領之一,自身功夫不弱,而且一身甲胄都是上等精品,在戰陣操演中,能夠成為與京畿大陣互動的一個樞紐點,自是不同凡品。
但此刻,隻是簡簡單單一箭,就讓中箭處四周甲胄迸裂,顯現出穿透的血洞,甲胄裏的心脈多半都被震碎了。
不過聶璞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宋魚,受如此重的傷,居然還能夠吊著一口氣。
宋魚再次艱難地抬手,示意跟隨下來的人向自己聚攏。
這些應該都是他的親信,就像堯邦帶在身邊的那百餘騎一樣。
隻見他強提一口氣,向著這些人做最後的交代。
“我和堯副將之爭,是各為其主,身不由己。但要清楚,今天的禁軍,離不開堯副將,更離不開聶大人居中協調。我走……你們要聽大人和將軍……保家衛國。”
說到後來,漸漸語不成聲,但他還是極力向著聶璞、堯邦拱手示意,嘴唇翕動著,看口型,是“拜托了”三個字。
……
悲傷的眾人抬著宋魚的屍身上到第一層來,看到許多禁軍兄弟還在四處巡查,想找出剛才那個突施暗襲的殺手來。
聶璞上來後,第一時間就最大限度釋放靈覺感應了一番,基本可以肯定那個來去無蹤的箭先生已經不在現場了。
驚動了眾人後,他這種以突襲的方式實施暗殺的行為,就很難得手了,再不走,說不定就脫不了身。
那些親衛把宋魚團團圍住,不讓其他人接近,隻是宣稱統領因為剛才的襲擊受了傷,不能自由行動。
出了那個用作糧倉的堡壘,二人發現外麵警戒的人馬更多,同時有隊伍向著兩邊的山林巡哨過去。
這些同樣是便於突擊的輕騎兵,隻不過不是明方率領的那一支,而是宋魚從關上帶出來的第三梯隊的一部分。
初步估計,宋魚帶來的人馬數以千計。這是擺明不找回二人誓不罷休的架勢。
二人想起這些大多是缺乏實戰的新兵,能被宋魚帶成這樣,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在回去的路上,堯邦把宋魚的親衛隊長叫過來,打聽清楚了他們到這裏來尋找自己二人的來龍去脈。
原來,接到埡口外的百餘騎返回示警後,明方率領的第二梯隊,近萬精騎,雖然都很擔心前方主帥的安危,卻沒人敢違抗二人離開前頒發的嚴令,隻得後撤與宋魚率領的出關大軍匯合。
老資格的宋魚接到示警後,卻並不打算按既定的安排撤退回關。
隻有他,有質疑那道嚴令的資格,並且擁有臨機處置的權限和威望,其他人要這麽幹,早窩裏反了。
他留下了明方和他的騎隊,讓他們和自己帶來的大隊人馬原地待命,然後帶著自己的親衛隊,並挑選出新兵中訓練出來的兩千餘輕騎兵,向粟倉趕來。
大概這是從軍以來第一次,明方和那百餘騎堯邦親衛表麵激烈反對,內心無比讚同宋魚的決定,甚至都忍不住提出要隨軍“監督”宋魚部的行為。
宋魚毫不客氣地命令明方所部原地待命,否者格殺勿論,他是真的討厭堯邦和與堯邦相關的一切,不願和他們共同行動。
聶璞、堯邦一邊聽,一邊為老將的特別行為和不走尋常路的大局觀所感動,同時暗自心驚,禁軍能統領全局的三個人,都輕易把自己置於險地,沒被一鍋端,純屬運氣。
除運氣之外,當然也和風梁的“幫助”有關,這位謀略大師為了讓誘敵計劃更加完美,不僅沒在粟倉及其周邊山林設下埋伏,甚至把探子也遠遠撤離。
因為這些時日的交道告訴他,敵軍有超常的警覺,一旦被其發現不對,可能就會功虧一簣。
因此,聶璞二人被困才會等來己方援軍,並從容救走自己,而沒有與叛軍照麵。
當然,如果箭先生不是隻在意傭金和聲譽,困住二人的時候通知風梁援手,情況也不容樂觀。
這樣回頭審視的時候,聶璞突然發現,禁軍這邊的統帥,加上自己這個初來乍到者,都輕於犯險,沒有將自身安危與全軍,進而與整個皇朝安危聯係起來,這是不正常的狀態。
正常的狀態應該是風梁那樣,遠遠躲在幕後操持一切。
試想一下,禁軍這邊高層如果接連出事,甚至被人狙殺,對軍心士氣的打擊會多大?宋魚之死都不敢及時公開,可想而知自己和堯邦再要出了事,會對軍心士氣帶來什麽樣的影響。
有了堯熙園殞命的打擊,就差點壓垮禁軍了。怪不得宋魚會放下宿怨,不顧一切衝過來搭救自己二人。薑,真是老的辣,不得不服。
單就這方麵看,自己和堯邦,目前都不是合格的統帥,身先士卒、衝鋒陷陣都是先鋒官的事,而堯邦本質上就是個先鋒官,自己更是慣於單打獨鬥。
這麽想來,宋魚還真是比堯邦更合適的主將人選,可惜現在不在了,那下來真得好好提醒下堯邦了。
看看接近了禁軍臨時駐地,同樣是一路思謀著的堯邦趕到聶璞身前,看來是有事急著和他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