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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受阻的文道

  一時之間,議論紛起。


  這個聶遜麟的提議,看似中規中距,卻是在不動聲色間對論道規則作出了重大改變,抹殺了自由辯駁,是一種誅心之舉。


  菩提樹下聶璞等人這一邊,小倩皺眉;大大咧咧的蕭全連聲歎息,也不知是想通了前因後果在擔憂呢,還是僅僅覺得不好玩了在遺憾;胡亥若有所思,時不時發出一兩聲莫測高深的冷笑。


  隻有聶璞,依舊閉眼盤坐在菩提樹下,似乎對外界所有的一切無知無聞。


  聶遜麟抬手,壓下嘈雜的議論聲,再次開口道:“天下修煉之道紛紛擾擾,究竟請誰來講道,我等四人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不過,證道會既然在此舉行,何妨請東道主來帶個好頭呢?”


  眾人心中一動,都在想,這證道園的東道主不就是菩提門嗎,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神秘的門派直接參與證道。


  這其實是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也是保護證道會的重要手段。


  試想,一個傾向性明顯的組織者,即使能為靈山所容,還能夠具有海納百川的感召力和超然於各方勢力之上的權威性嗎?


  眾人正覺得不可思議之時,就聽聶遜麟繼續道:“既然來到靈山,那就請靈山一脈的為我們首先開示大道,確立文道主題,相信各路道友,能有如此難得機遇,都會倍加珍惜。”


  這一席話,讓參與證道眾人恍然大悟。


  許多人暗想:可不是嗎,這證道會再牛,不還是在靈山地盤上舉行,靈虛老祖一脈才是靈山正宗,作為東道主當之無愧。


  大概是以往曆屆證道會很少有靈山派的影子,了不得就是作為一個普通參與者現身,習慣成自然,大家都把在暗中運作的幕後東道主給忘了。


  轉眼間,大家又變得十分期待,暗自猜想會見到什麽樣的人物。


  作為靈山派的代表,曆屆靈虛上人本就充滿了傳奇色彩,而作為靈虛上人的接班人靈虛子,更是充滿諸多不確定因素,僅僅是那冷酷的競爭方式和特別的結局,就足夠吸引大眾的眼珠子。


  “請道兄們開辟道場。”


  聶遜麟話音一落,證道碑上,東南西北四麵的四大家少主均單掌立於胸前,指掌間升騰起道道光華,那些光華逐漸外放,在證道碑以外形成光華構成的獨立空間。


  空間穩定後,顯現出一個透明的四方體,爍爍光華間,道韻流轉,其內深邃廣大。


  這個獨立空間,就是超現實的文道道場,曆屆文道,都在上麵展開。


  伴隨著空間的顯現,同樣有一楨影像由模糊到清晰逐漸形成。


  這是一個同樣道韻流轉的男子,豐神俊朗、峨冠博帶,披著一件類似於靈教的道袍,但顯得更加古樸方正,手裏拿著一根尺子,仿佛要量天量地。


  此影像一出,證道樹間傳遞出一片吵嚷,亂紛紛中驚歎聲不絕於耳。


  “這不是靈虛上人嗎?這裝束,這氣度,絕對是!”


  “對對對,看他手裏的尺子,不就是量天尺嗎?這是靈虛上人法統代代相傳的證物。”


  “不對啊,靈虛上人不是合道了嗎?那早該在塵世中消解,飛升到上界了啊。”


  “看清楚,這是法相,難道不可以通過特殊的道法提前錄製下來嗎?”


  “這位道兄說的對,還有可能是靈能的投射,畢竟我們見到的不是真人,隻是影像而已。”


  “四大家名堂太多了,我們當下見到的就一定可靠嗎?我覺得,眼見未必屬實!”


  在一片驚詫聲中,那被認定為靈虛上人的影像緩緩開口了,壓下了紛紛擾擾的嘈雜聲浪。


  隻聽他說道:“剛才幾位主道的道兄未來之前,有幸聆聽了兩位朋友的辯道。覺得深受啟迪,獲益良多。不過,我還是更偏向於那個半山精舍的朋友,可以說,於我心有戚戚焉。”末了,還不忘掉一句書袋。


  “轟”的一聲,剛才平靜下去的喧嚷再次爆發開來。許多人覺得不可思議,靈山、靈教本為一體,怎麽作為靈山正宗代表的靈虛上人,一上來就站到了對立一方的立場中去了。


  聶璞此時仍舊雙眼閉合,處在奇妙的感悟狀態中,能夠清晰地感悟到一些特別的東西。


  比如先前這四個主道人出現時,那一縷縹緲不定的道韻,此刻隨著眼前這個靈虛上人的出現,再次被他捕捉到。


  而且他感覺到這一縷特殊的東西,通過連通的光華紐帶,開始在靈虛上人和四大家的主道人間循環流轉不已。


  這是一種非常不愉快的感覺,一種危機含而不發的感覺。


  靈虛上人不理會那些因驚詫而起的喧鬧聲,徑直繼續開口說道:“除了大道,我們的身、心都是虛的,都是應當被舍棄的外物。所以勤拂拭是錯的,用錯了功夫。本來無一物嘛,除了大道,對不對?”


  靈虛的聲音極具穿透力,壓過一片喧鬧嘈雜,透過菩提樹清晰地傳到每棵樹下參與證道的人們耳中。


  聽了這接下來的話,眾人反應不一。


  大多數本就是靈山一係的人,以及對靈山盲目崇拜的人,不加思辨的接受了這一席話,覺得靈虛上人的話,天然就應當是真理。


  另一些人經過思考,真心認同靈虛上人所表達的觀念。


  於是讚歎之聲紛紛揚揚,令靈虛上人也不禁得意起來,整個影像越發飄逸出塵,似不沾人間煙火。


  參與證道的人中,多有高明之士。這些高明之士中,還有部分保持頭腦清醒的人士,敏銳地意識到,此靈虛非彼書狂,對同樣闡釋大道的那四句話,理解上差之毫厘,謬以千裏,並且不願苟同這樣的理解。


  但在一派歡喜讚歎的喧嚷中,這部分人隻能保持沉默。看來,此次證道的文道環節,就是一個喜氣洋洋、皆大歡喜的環節。


  然而,世間事,不如意者常八九,對某些打如意算盤的人來說也是一樣的。


  當那個發起文道環節的聶遜麟準備接兩句冠冕堂皇的話,就宣布文道環節順利結束的時候,一個初看起來微不足道的意外出現了。


  在飄逸得如同謫仙人一般的靈虛上人所處空間內,除了蘊含道韻的光華流轉,本是清淨無垢,纖塵不染,這時卻出現了一點“雜質”,就在上人的身邊,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長大。


  目力好的人,首先發現了那一點雜質其實是個人,於是交流討論之聲大起,並通過證道樹四處傳遞,讓原本想順勢宣布證道環節之一圓滿結束的人張不了口,誅心之舉受阻。


  隨著“雜質”越來越大,人們漸漸看清,一個新影像正在形成,就是那個在四大家少主現身前,曾短暫映現於證道碑的少年,盡管大多數人並不知道他叫聶璞。


  此時的聶璞,依舊閉目合掌,沉浸在通靈的狀態中,進一步捕捉到了那一絲正在證道碑和證道場間流轉的東西。


  他覺得,這才是場間最重要的東西,是本質的東西,其他的,諸如恢弘大氣的道法,流光溢彩的道場,神秘莫測的法相,甚至證道碑本身,都不重要,都是表象。


  盡管飄忽不定,他卻實實在在地感覺到了那東西傳來的冷漠、敵意,以及越來越逼近的殺伐吞噬之意,讓他自然而然從開始的抗拒,到後來調動全身的精氣神開始反擊。


  而在此時,他感覺到一股援助的力量,讓他勉強能夠與那飄忽不定的東西放對,而不再被壓製得辛苦,也就在這時,他的法相就顯化在了道場中。


  如同一粒雜質進入真空,道場間流轉如意、渾然一體的道韻受到了破壞。


  按照慣例,出現這種狀況,文道就不能結束,因為有對道的體悟不下於開示大道者的修道人,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裏,意味著需要辯道。


  但聶璞始終沒有“醒”來,對方即使想辯論也無法展開,文道變成了啞道,靜默之道。


  在表麵的靜默之下,是四個主道人連同他們召喚出的靈虛上人,壓在心底的震驚和滔天怒火。


  他們怎麽也想不明白,在五人氣機交感的嚴密布防下,聶璞是怎麽在證道場顯形的。


  幾人直想出手抹掉證道場上這尊不合時宜的法相連同其本尊,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卻出不了手。


  尤其是,在證道園中,在菩提門眼皮子底下,哪怕是四大家連同作為靈山正統代表的靈虛上人,也不能太過肆意妄為,即使瞞天過海,使出陰招暗招也有諸多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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