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逃亡少年
氣急敗壞的劉振雄使出全身力氣,揮刀砍向這道影子,立即有刀與刀碰撞的聲音響起,一條手臂飛起,劉振雄撤退的勢頭也被打斷。
這道影子正是還保持著以身化刀狀態的天老大。
隻是這一次,在對方暴走的狀態下,他的“刀”擋不住對方的長刀,一條膀子被卸了下來,與此同時,他的另一隻手化作利刃,迅速洞穿了敵人的胸膛。
劉振雄咬緊牙關,發出痛楚的“嘶~嘶~”聲,但他不顧傷重,再次舉起刀來,劈向已經失去一隻手的天老大,誌在殺人奪路。
然而迎著他刀路的是等個正著的拳頭,拳頭如大錘,砸向大長刀,長刀被崩開,卻也把拳頭切開,帶起一片血光。
而另一隻拳頭,卻瓷實地砸在他的腦袋上,連帶著腦門心都塌陷了下去。
……
那場以命搏命的戰鬥結束之後的第七天。
兩個少年在逃亡中度日,非常不容易。
為了圍剿兩個不聽話的少年,龍虎壇專程調集的兩股勢力,其一的首腦臨陣逃脫,丟下自己的部屬任人宰割,其一的首腦被當場格斃。
在自己的地盤內卻連敵人的影子都沒有撈著,任其逞凶後自由來去。
總壇大為震怒,即使有真鷹力保,夜梟仍舊被革職查辦,不死也要脫層皮,而劉振雄所屬地帶,直接被總壇兩位巡察使接管,晝夜偵緝,擺出一副挖地三尺也要翻出凶手的陣仗。
為躲避追蹤,天老大和天棄遣散了刀疤臉等追隨者,二人更是各展所長,使出渾身解數,若不是憑著天老大從小鍛煉出的機敏,天棄超乎尋常的靈覺,二人好幾次都差一點被圍剿、被誘殺。
這樣逃亡了七天,已經遠離了原來活動的區域,來到了人城一方的邊緣地帶,再往前,就接近城邊的封鎖線了。
此時,天棄被砍成兩半的拳頭已經複原,隻留下淡淡的傷痕,不留意都不大看得出,令天老大都嘖嘖驚歎。
天老大卻沒有如此神奇的體質,被砍掉的整隻胳膊無法複原,成了獨臂少俠。
逃到這裏,龍虎壇的追蹤終於不再那麽緊迫了,讓二人有了停下來喘口氣的空隙。
追捕之所以鬆懈下來,一是因為超出了龍虎壇的地界,越界搜捕總有些顧忌,二是因為接近封鎖線,再厲害的黑道組織也怕與王庭禁軍直接對抗。
二人找到一個相對隱蔽的棲身場所,是一座路邊不起眼的廢棄建築,看屋內的格局陳設,封城前應該是買賣百貨的店鋪,而今當然難以為繼了。
二人打算在這裏躲幾天,看看動靜。
“你到過這地方嗎,看起來輕車熟路嘛?”天棄看著天老大老練的樣子,問道。
“對啊,最初我們就是從人城這邊進來的,就在這一帶活動。”天老大用手一比劃,好像在表明這一帶都了如指掌。
“我們?你到這裏不是一個人啊?”天棄起了興趣,很少聽天老大談起自己,所以追問道。
“我和我兄弟。”天老大明顯不想多談這個問題。
“那他?”天棄試探地問。
“早沒了。”天老大聲音變得粗魯。
這個方向的對話無法進行下去,天棄忍不住又問起另一個問題。
“為什麽這麽拚,那天,放那個家夥逃走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你不知道我一直號稱拚命三……大郎嗎?”天老大攤攤手,很顯然是在糊弄著回答。
“我覺得你是在尋……你沒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這個我有過體會,你瞞不了我。”
天棄終於說出了自己一直想說的話,那天他看著天老大不顧一切的以命搏命的打法,就覺得不太對勁兒,和自己以前主動站出來承受刀劈槍挑的狀態也差不了太多。
“嘿嘿……”沒有等到回答,卻聽到一陣笑聲,笑聲顯出與年齡不相符的蒼涼。
“你早知道我倆修習的功夫可以相互疊加,威力倍增?”沒有得到回答的天棄不甘心,又另起話頭問道。
照舊沒有等到回答。一陣停頓後,卻聽天老大道:“你在這裏等我,我去打探一下再回來。”
雖說二人年齡相仿,但天老大總把天棄當小兄弟一般安排,天棄也隻好無可奈何地應承,看著這個隻有一隻胳膊的新晉殘疾人出去冒險闖蕩,留下自己這個健全人在屋裏躲避著等消息。
這一出去,天老大隔了很長時間都沒動靜,一直到深夜,天棄都有點坐不住了,他才摸了回來,臉色蒼白,衣袖上粘著點點血跡。
天老大的神態不同於往日,顯得有些激動,甚至有點坐立不安,這與往常那個吊兒郎當、玩世不恭,常常標榜自己每臨大事有靜氣的天老大很不一樣,讓天棄感覺詫異。
“老大,你這是有什麽心事嗎?”
也許是漸漸適應了兩人之間的關係,有了認同感,天棄已經能夠很自然地稱呼對方為老大。
“故地重遊,去找了下老熟人,辦了點事。”天老大對“老大”的稱呼居之不疑,簡要地回答。
過了一會兒,天老大向天棄招了招手,示意對方到近前來,然後有些遲疑地道:“要不,我給你講講我今天去找誰了?”
然後遊目四顧,語調變得深沉,說道:“知道嗎,這裏原來是個日用雜貨店,是我和我兄弟開的。”
“啊?”
“有什麽好驚訝的,難道我就不像個做正經生意的人嗎?”
天老大揮揮手,開始變得有些嘮叨。
“這裏留不得了,要想辦法盡快離開天罰城。此一去,可能更加凶險,有些情況得跟你交代一下了。
“我和我兄弟,到這不久,就發現這裏可以比外麵活得更簡單,沒有那麽多複雜的官府法度,赤裸裸的弱肉強食,隻要拳頭夠硬,就可以打出一片天地。”
天棄聽了這話,明白天老大所說的“這裏”,就是天罰城,看來他也和自己一樣,是流放第一代。
天老大聳了聳肩,用感傷的口氣慨歎著續道:“可惜啊,當時隻看到表麵,我們還是太年輕了,不諳世事。”
看樣子回顧過去,觸及了天老大的傷心情懷,天棄也不知該怎麽接話了。等了一陣,天老大調整好情緒,繼續開始敘述,口氣中平添了一股刻意壓製後的冷靜。
“過了一陣,我和我兄弟憑自己的努力,盤下了這家小店,開始經營百貨,間或還能倒騰點兩族走私物品,當然都是那些大勢力不屑一顧的買賣,允許我們幫著在店鋪走貨。
“開初,倒還順利,隻是,沒想到兄弟那裏出事了。他嫌棄老老實實做店鋪太辛苦,不知怎麽和一夥放單的走私販子聯係上了,希圖著坐地分贓賺快錢,誰知這樣就動了一些大勢力的利益,被別人惦記上了。
“有一天,他又趁我不在的時候,溜了出去,這一走,就沒有回來。等我回來察覺了異樣,已經太遲了。我四處打聽,到處找,最後在一個荒涼的街角找到他時,他的身體已經冰涼了。
“店鋪營業狀況早就不對了,我進回來的的貨好多滯銷在店,我都沒有發現,隻看到營業額不斷攀升,嘿,太粗心了,真是……”
天老大一口氣說完,猶如把隱藏的傷口又翻了出來,還在上麵翻弄,痛得臉上一陣潮紅,停頓了好長時間,才又接上話。
“後來經過我多方打探,才隱約知道是得罪了鎮海樓,一個與龍虎壇齊名的大勢力,我逮住機會抓了一個落單的,逼問出參與殺害兄弟的人,然後一個個伏擊,一個個消滅。”
本應艱辛複雜的複仇經過,被天老大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顯然不想過多回憶。
“隻可惜幕後策劃之人剛剛有了眉目,就被對方發現了,逼得我遠走他方,最後在臨近山城的地方落腳,而且隨時準備開溜,打算混在山族裏麵逃避追蹤。
“好在這一路逃亡中我抽絲剝繭,漸漸理了一個大概,這次回來,趁著兵荒馬亂,詭稱正在尋找出城之路,果然釣出了大魚。”
“我們逃到這裏來,就是為了找到仇人,誅殺仇人?”天棄覺得出乎意料。
“是啊,沒有複仇的意念支撐,也許我就活不到今天了。不過,複仇,能換回兄弟的性命嗎?”天老大突然變得意興闌珊。
“我殺了他一家子,沒人去通風報信了,短時間不會暴露。”末了,天老大還不忘加了這麽一句。
見天棄目瞪口呆,天老大又道:“我們也做好出城準備,不用在這裏逗留,想抓我們的人可不少。”
說完,天老大似乎非常疲憊,開始閉目養神。天棄感受得到,大仇得報,天老大好像放下了什麽,整個人的狀態都有改變。
次日一大早,天老大再次囑咐天棄好好在原地等待,然後孤身一人又摸了出去。
這一次倒沒有占用多長時間,中午時分就回來了,還帶著一個上了年紀的人。
這人一身打扮像賬房先生,給人精明油滑的感覺,極似生意場上左右逢源的掮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