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反間計
「皇上,娘娘,軻表弟他該打嗎?」
耳邊響起燕離淡淡的相問聲。
該打嗎?
當然該打!
韋皇后嘴辰微翕,沒來得及開口說話,耳邊響起燕正天盛怒至極的聲音。
「該打,打得好,朕只恨沒有親自動手教訓這個孽子!」
韋皇后深深的看了眼怒容滿面的燕正天之後,才轉身看向燕離,一邊拿著帕子拭臉上的淚水,一邊輕聲說道:「若軻兒真是這般,別說該打,你就是將他打死了,舅母也斷沒有責怪你的道理,可是……」
韋皇后話聲一頓。
燕離眉梢微揚,看向韋皇后,「皇後娘娘大可將殿下周遭侍候的宮人喊來問問,我剛才所言可有半名虛話。」
「不是,舅母自是相信你的。」韋皇后連忙說道:「只是,你軻表弟打小是個循規蹈矩的性子,怎的卻突然間便如同換了個人似的?舅母是在想,會不會是有什麼誤會?還是……」
「皇后!」
燕正天出聲打斷了燕正天的話。
「皇上,難道在您的眼裡,軻兒便是這般簡單粗暴目無綱常倫理的人嗎?」韋皇后抬頭,毫不相讓的瞪視著燕正天。
當年燕正天為了攬權不惜廢妻為妾,迎娶韋皇後進門。但有道是請神容易送神難!他自以為可以借著韋氏一派之手,大權在手,卻不想,事到最後,不過又是一場外戚擅權的結果!
這些年來,帝后之間一直都是維繫著表面的和平的,而韋皇后更是極少有這樣與他正面相撞的時刻。
是故,乍然對上韋皇后咄咄逼人的目光,燕正天在一怔之後,很快的便是羞怒交加。他冷笑一聲,目光冷冷的看了韋皇后,「皇后,朕素來感念你慎簡淑德,溫惠端良,可皇后今日所言所行,卻讓朕大失所望。」
燕正天的話聲一落,韋皇后因為激動而漲紅的臉,陡然一白。
「慎簡淑德,溫惠端良」這是當日封后詔書上的話,現在,燕正天卻說她的所言所行讓他大失所望!
呵!
韋皇后發出一聲嗤笑,她知道燕正天不喜她,之所以迎她為後,不過是一場政治圖謀。可夫妻多年,難道便是一點感情都沒有嗎?軻兒難道不是他的孩子嗎?難道不知道,即便軻兒不是他心中的儲君人選,可一旦今天的事傳了出去,軻兒從此便坐實了殘虐荒淫的名聲,這一輩子便完了!
「臣妾也很失望。」
不管韋皇后是想和不想又或者是願意不願意,今天誓必她都要和燕正天撕破臉。燕軻再不堪,那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是她今後一輩子的依仗!而現在,燕正天要毀去她的依仗,她如何能依?
「臣妾不曾想到,皇上厭惡軻兒竟然厭惡到連一個自辯的機會都不肯給他的地步。」韋皇后滿目悲憤的看著燕正天,咬牙道:「都是您的孩子,若今日之事換成是大殿下,皇上又該如何?」
燕正天黑眸微眯,目光危險的打量著韋皇后,一字一句道:「皇后這是在指責朕待幾位皇子不公?」
「臣妾不敢!」
韋皇后冷聲說道,然,雖則說著不敢,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那麼回事。
「不敢?!」燕正天冷冷一笑,「朕看你不是不敢,而是你敢的很啊!」
韋皇后唇角勾著一抹冷笑,目光不卑不亢的迎向燕正天,「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皇上身為九五之尊,您要這般想臣妾,臣妾也沒法。」
帝后之間的針鋒相對,使得滿殿的人都瑟瑟不安,唯有燕離眉梢微揚,漆黑如琉璃的眸間滑過幾不可見的笑意。
「欲加之罪?朕到想問問皇后,什麼叫欲加之罪?難道不是你指責朕對翊兒和軻兒不同嗎?你問朕,若是今日之事換成翊兒,朕又該如何!那麼朕告訴你,今天的事若是換成是翊兒,朕賞他五十大板,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若是翊兒便賞他五十大板?」韋皇后目光微抬,用一種好笑又鄙夷的目光看著燕正天,「若皇上真像您說的這般公正,當日鄖國公府之事,您明知是大殿下俠膽仁心,不忍見諸位小姐命殞湖中,才會以身涉險,最終溺水昏迷。可皇上您卻為何派人圍了鄖國公府?」
燕正天看著韋皇后的眸子陡然一厲。
既然已經撕破臉,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那便再沒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也是時候讓他燕正天知道,她韋氏婧芬並不是只會一味的隱忍和退讓!
拿定主意的韋皇后眉目間生起一抹毅然之色,將背脊挺得直直的,圓圓的杏眸平靜的看著因為被人揭穿心事而暴怒漲紅了臉的燕正天,「臣妾說錯了嗎?皇上!」
「錯了!」燕正天幾近咆哮的怒聲吼道:「不但錯了,還錯得離譜。」
燕正天往前一步,目光吃人一般的盯著韋皇后,「朕來問你,今日之事和當日鄖國公府之事可是相同?你也說了翊兒他是俠膽仁心,才會下水救人!那麼軻兒,軻兒他做的是什麼事?需要朕再說一遍給你聽嗎?」
燕軻做了什麼?
她當然知道燕軻做了什麼!
可是,她不相信。
她不相信,她悉心教導的兒子會這般是非不分!
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韋皇后滿臉悲嗆之色的看著燕正天,「皇上和臣妾現在聽到的不過都是阿離的說詞,難道我們不應該聽聽軻兒的說法嗎?他是臣妾一手帶大的孩兒,是什麼樣的品性,臣妾自問還了解幾分,今天的事,一定事出有因。」
「皇后的意思是,阿離他在撒謊?」燕正天逼視著韋皇后。
話聲一落,燕正天似笑非笑的睃了眼韋皇后,然後目光便落在了一側,在他和韋皇后的這一出鬧劇中一直安靜當著觀眾的燕離身上。
韋皇后的目光緊跟著也看向了燕離。
感覺到兩人的目光,一直眼瞼微垂的燕離,微微抬起如蝶翼般的眼睫,下一刻,目光清亮的看著二人,正欲開口,卻見一個小宮女急急的從殿內走出來。
「啟稟皇上,皇後娘娘,二殿下醒過來了。」
韋皇后立即對燕離說道:「阿離,你隨舅母一起去看看你軻表弟,這裡面肯定有什麼誤會。」
燕離想了想,點頭應下。
韋皇後轉身才要進去,卻又半道步子一頓,回頭看向燕正天,「皇上可願給軻兒一個自辯的機會?」
燕正天看了眼韋皇后,拾腳大步往殿內走去。
大殿內清冷的沉水香和著濃濃的中藥味,掩去了淡淡的血腥氣,留下一種輕淺的冷香混著淡淡的酸澀味。
燕軻已經醒過來,正一臉痛苦的躺在床榻之上,乍然見到進屋的韋皇后和燕正天先是一怔,下一刻便要翻身下榻行禮,卻是被燕正天擺手阻止了。
「好了,你有傷在身,這些虛禮便免了。」
因為傷了鼻子,燕軻說話的聲音便有些模糊不清。
早有宮人搬了椅子過來,燕正天和韋皇后在燕軻的床榻分別落座。
燕軻的目光這時才看向了站在堂下的燕離,四目相對,燕軻的目光間閃過一抹而逝的惱恨之色,那種恨意,就好似被打傷了的毒蛇,隨時都準備奮力一撲,咬死對方!
燕離感覺到了,韋皇后自然也看到了。
她眉頭一皺,睃了眼殿內眾人,末了,眉宇微蹙使了個眼色給身後的韋秀,韋秀悄然退下。
韋皇后這才看向燕軻,強忍了心中的怒氣,輕聲問道:「軻兒,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你為什麼會你離表哥打起來了?」
燕軻一聽韋皇后的話,頓時便不樂意了,他目光直直的看著燕離,對韋皇后說道:「母后,兒臣沒有跟他打架,是他莫名奇妙的像個瘋子一樣,把兒臣給打了!」
別說韋皇后被燕軻的話驚了一驚,就連燕正天都被燕軻的話給驚得猝然抬頭,目光疑惑的看向他問道:「你說,是阿離莫名奇妙的把你給打了?」
燕軻點頭。
許是用力過大,牽扯到了傷口,他嗞嗞的吸了口冷氣,抬手指著燕離,咬牙道:「燕離,你不會是敢做不敢認吧?」
「阿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燕正天擰眉,一臉不悅的看向燕離,說道:「表兄弟間開個玩笑沒什麼,可是……」
「皇上何不宣了殿下身邊侍候的宮人來問一問呢?」燕離打斷燕正天的話,說道。
燕正天擰了眉頭。
韋皇后看了眼燕正天,轉身對大宮女璃清吩咐道:「去,將今天殿下身邊侍候的人喊來。」
「是,娘娘。」
璃清退了下去,不多時便將今天當值侍候燕軻的小太監帶了進來。
「奴才見過皇上,皇後娘娘。」
小太監哆嗦著跪在地上磕頭行禮。
韋皇后朝燕正天看去,「皇上,是您來問,還是臣妾來問。」
燕正天冷冷道:「還是皇后您來問吧,朕不想再擔偏頗之名。」
面對燕正天的刻意譏誚,韋皇后唇角噙起一抹冷笑,下一瞬,卻是目光突然一厲,看向了跪在堂下的小太監,「既然今天是你在殿下身邊侍候,那就將今天發生的事,事無巨細都說一遍吧,要敢遺漏一個字,仔細你的腦袋!」
小太監連聲喊著不敢,哆哆嗦嗦著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起來。
……
長芳殿。
容錦錯愕的看著琳琅,「你,你,你是說,燕軻他之所以會失去常態,是因為燕離對他用了盅?」
琳琅點頭,一臉不以為然的說道,「不然,你以為,他怎麼會突然就跟個瘋子一樣,自說自話,一切按照我們的套路來了?那是因為他體內的盅控制了他的意識,而少主又控制了那隻盅。」
簡單直白的說,就是燕離控制了燕軻的意識!
容錦點頭,她就說嘛,怎麼好端端的,燕軻就跟個瘋子一樣,突然說出那樣一番讓人大跌眼睛的話來。
「容姑娘,你說這會子,那碗作過手腳的茶盞,應該會被韋皇后發現了吧?」琳琅一屁股坐在容錦跟前,嘿嘿笑著說道:「這宮裡怕是要亂成一鍋粥了吧?」
容錦挑了挑眉頭。
心道:只怕不是一鍋粥那麼簡單了!
燕正天想要借李溶月來挑唆燕軻與燕離的關係,而燕軻確實也讓他如意以償了!但燕正天肯定不會想到,燕離和她會將計就計,反施反間計!
燕正天想借燕離的手削弱韋皇后和燕軻的力量,她們又何償不是想借燕正天與韋皇后的內鬥,來坐收漁人之利?!
容錦笑了笑,對琳琅說道:「放心,該發現的總是會發現的!」
……
明勤殿。
韋皇后擰了眉頭,厲聲道:「將殿下碰過用過飲過的東西都搜出來。」
「是,娘娘。」
璃清帶了宮人退了下去。
韋皇后冷冷的睃了眼趴在地上抖得跟個篩子一樣的小太監,末了,抬頭看向沉了眉眼,不辯喜怒的燕正天,大聲道:「皇上,您適才也聽見了,之前軻兒一切都正常,就是在飲過那盞茶后,人就變得不一樣了,臣妾懷疑是有人存心對軻兒不利,故意離間軻兒和阿離的兄弟情份。」
燕正天微垂的眸子里掠過一抹幽幽的冷笑。
離間?!
沒錯,確實是有人故意離間。
但今天的事……燕正天微微抬頭,目光落在坐在對面椅子里,閑適愜意猶如是在聽說書的燕離身上。
「阿離,你怎麼看?」
燕離抬頭看了看燕正天,唇角翹了翹,淡淡道:「我不知道,我初來乍到,對幾位皇子的為人都不甚熟悉,是被人陷害還是本性惡劣,皇上應該比我更清楚。」
可不就是么!
你的兒子是什麼樣的人,你做爹的不知道,還要來問個外人?
這無異於一巴掌扇在燕正天的臉上。
「娘娘,找到了。」
璃清托著個紅漆托盤走進來,托盤裡是一隻舊窯十樣錦的茶盅,茶盅里茶水仍在。
韋皇後上前幾步,目光一撇之後,厲聲道:「去請曹太醫!」
很快便有宮人急急退了出去,不多時便想背著個藥箱子的曹吉再次請了回來。
顧不得擦頭上的汗水,曹吉就先撲了上前,去驗桌上的茶盞。隨即轉身「撲通」一聲跪在了燕正天和韋皇後跟前,「啟稟皇上,皇後娘娘,是蝕心散。」
「蝕心散?!」韋皇后一怔之後,怒道:「那是什麼東西?」
曹吉抬頭看了眼一言不發,面色肅沉的燕正天一眼,戰戰兢兢的說道:「回皇上的話,是一種讓人意識迷離的藥物,服了這種藥物,輕者胡言瘋語,重者則是一生瘋癲如墜魔道。」
「啪」一聲,脆響。
韋皇後手里的茶盞被她重重扔在桌上,曹吉嚇得「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
「吩咐下去,御膳房和這層里伺候的,全部一個不少地全部看管起來,將慎刑司的方公公喊過來,讓他給本宮查清了查明了,到底是誰敢如此居心叵測,若是查不明白,他辛苦這大半輩子的,也該出宮回家榮養去了!」
韋皇后冷冷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大殿響起。
燕正天目光緩緩抬起,看著眼前圓圓潤潤的韋皇后,有什麼東西在腦海里一瞬而過,他想抓,卻是抓不住!
------題外話------
不好意思,更晚了,量也少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