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弒父

  「燕離,你個混蛋,再不來,我就要被壓死了!」


  容錦的喊聲,不謂不響,只可惜,嘩嘩的雨聲,隆隆的雷聲比她更響!


  外面的廝殺還在繼續,只是卻不復之前的緊張。


  有了灰衣人的相助,琳琅對付那些餘下的弓手,簡直就是狼入羊群,「咔嚓、咔嚓」那叫殺得一個痛快。


  「杏雨,你再不放開我,我沒被刺客殺死,要被你壓死的!」容錦哀哀的回頭對壓在身上的杏雨說道。


  杏雨還有猶豫,灰衣人這時離馬車已經只有幾步的距離。


  是個年約四旬氣質儒雅的男子。一襲平常的灰色鑲白邊布衣直裰,身材筆直地站在那,從容錦的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見他斗笠下,如刀削般線條冷硬的下頜,目光微微往上,入鬢的長眉下是仿若寒潭般幽深冷漠的雙眼。明明應該是被雨澆得狼狽不堪,但這人身上卻隱隱流露出睥睨天下的霸氣!

  容錦有那麼一瞬間的怔忡,這人,她不認識,但眉宇間卻隱隱有種熟悉的感覺。


  杏雨在男子站定的剎那,已經翻身而起,將容錦攔在了身後,目光警覺的打量著男子,「你是誰?」


  男子唇角微微挑起一抹淺淺的弧度,原本銳利如出鞘寶劍的人,因著這抹似笑非笑,陡然間卻讓人有種一種狂涓的感覺!


  男子沒有回答杏雨的話,而是目光掠過杏雨,看向了她身後的容錦。


  「容錦?!」


  聲音低沉磁性,如最佳樂手奏出的大提琴音。


  若是放在現代,絕對是個少婦殺手!

  容錦笑了笑,抬手將杏雨撥到一邊,點了點頭,「沒錯,我就是容錦,閣下是……」


  「崔縉彥!」


  崔縉彥?!


  崔芮的伯父!

  李沅芷的男人!


  被益為北齊朝第一情聖的崔縉彥!


  容錦忍不住的便上下打量起崔縉彥來,越打量便越被這個中年美大叔吸引。


  忘了是誰說的,人的長相好壞是其次,一個人本身的氣質和氣場才是最能吸引人的,而若是一個有了美貌同時還兼有著不可匹擬的氣勢,那隻能說他才是上天的寵兒。


  顯然,崔縉彥便是上天的寵兒!

  「容錦見過崔大人。」


  崔縉彥挑了挑眉頭,回以容錦一個幾不可見的笑,「你不好奇,我怎麼會在這,正好出手過救了你?」


  容錦笑了笑,探頭往外看了看后,回頭對上崔縉彥的目光,「崔大人,燕離呢?」


  燕離呢?

  棺材衚衕的入口處。


  一人一騎就那樣安靜的對峙著。


  雨越下越大,磅礴 的大雨像開了閘門泄洪的水一般,迎頭蓋面的直往向豐澆。


  雖然穿了擋雨的蓑衣,但雨水還是打濕了裡面的衣裳,冷冷的寒意往四肢百賅漫延而去。但這些比起身前男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

  韓鋮身經百戰,但如此近距離的直面殺機卻是第一次。


  「為什麼?」


  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雖然被雨聲掩蓋,幾不可聞,但韓鋮卻清晰入耳。


  為什麼?

  他有那麼一瞬間的恍然。


  燕離緩緩抬頭,比寶劍還要鋒利的目光從竹笠下抬起,直直的看向馬上的韓鋮。


  「她不是你的女兒嗎?」


  韓鋮身子霍然一僵。


  剎時明白,燕離的那句「為什麼」是指什麼。


  握著僵繩的手本就被雨水打得發白,此刻皮膚下的青筋更是糾結隆起如同在皮膚下遊走的小蛇!

  容錦離開戰王府,他心神不寧,一路跟來。


  一場伏殺在他的眼皮底下展開,他欲催馬上前,可是耳邊卻是皇上滿滿的警告聲。他不是只有自已,他還有華兒,有思兒,有王妃,有戰王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命!只不過是一瞬的猶疑,殺機乍起。


  那些如雨點般密集射向馬車的箭,琳琅暴起如虹的身影……他卻知道來不及了。


  也許,這就是上天的註定的吧?


  打馬離去,卻在轉身的剎那,被燕離攔在了這衚衕口。


  她不是你的女兒嗎?


  韓鋮被雨水打濕的臉上,狹長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眼角不受控制的抽搐著。


  她當然是他的女兒!


  但他卻不僅僅是只有她一個女兒!

  「你難道不明白嗎?」韓鋮目光悲涼的看向燕離,「只要她在你身邊一日,既便逃得了今天,終有一天,也會因你而死!」


  「所以呢?」


  燕離漆黑的眸冷得沒有一點溫度的看向韓鋮。


  所以……所以既然結果已經註定,那又何必強!

  韓鋮深吸了口氣,目光淡淡的看向燕離,「你若是能讓她心甘情願離開你,認祖歸宗,我自會護她一生一世。」


  燕離墨玉似的眸子如同籠了層寒霜一般,看著韓鋮從牙縫裡擠了兩個字出來。


  「走狗!」


  「你……放肆!」


  韓鋮怒目瞪向燕離。


  「我說錯了嗎?」燕離眉梢輕挑,一瞬間,目光銳利如刀,「你難道不是燕正天的走狗嗎?」


  燕正天借李溶月與容錦的仇,挑撥燕軻對容錦下殺手,他韓鋮不知道嗎?不,他知道,他知道了,還幫著燕正天製造了天時、地利。如同燕離所說,他可不就是皇帝手裡的一條走狗!

  坐在馬匹上的韓鋮原本挺直如絕壁的背脊,在燕離那一聲斥問后,慢慢的勾了起來。


  「一個連親生女兒生死都可以旁觀的人,說什麼只要她認祖歸宗便能護她一生一世!」燕離冷笑連連,說出的話像刀子一般直插韓鋮的胸口,「韓鋮,不過就是想讓我拿出玉璽,勸服母親昔日留下的肱骨之臣擁護燕翊為太子罷了,好讓你的寶貝郡主如願以償登上鳳位。難道齷齪的心思,因為說得冠冕堂皇,就改變了齷齪的本質嗎?」


  韓鋮搖頭。


  不,不是這樣的!

  可,不是這樣的,又是哪樣的呢?


  沒有給他多想的機會,燕離再度開口了,「你既然不把她當女兒,還能幫著別人來陷害她,那麼留著你豈不是禍害!」


  思緒一片混沌的韓鋮在聽到燕離殺意沉沉的話后,霍然醒神,他凝了目光朝燕離看去,這才發現燕離手裡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把寒光凜凜的三尺長劍。


  「你要殺我?」韓鋮錯愕的問道。


  燕離唇角翹起一抹譏誚的弧度,「不然你以為呢?」


  話聲才落,燕離突然拔身而起,手中的三尺長劍輕輕一抖,「嗆」一聲,龍吟,快如閃電般縱身撲向了馬上的韓鋮。


  馬背上的韓鋮拔身而起,兔起鶻落般的與燕離交上了手。


  衚衕口離兩人約兩丈遠的地方,馬車靜靜的停在那。


  琳琅一邊擰著身上濕噠噠的被雨水淋濕了的衣裳,一邊趁空覷兩眼,不忘回頭對容錦說道:「還不錯,能跟少主走上這麼多招,還不落敗,可見真應了那句,大腦簡單,四肢發達。就是個武夫!」


  雨還在小,只是較之剛才的大雨已經好了很多。


  容錦回頭看了眼身後因為不斷的下雨,而沖淡了血水的街道,默了一默后,探頭對馬車旁邊一身蓑衣的崔縉彥說道:「崔大人,可否借弓一用?」


  她的話聲才落,別說是崔縉彥,就連琳琅和杏雨都同時怔了怔。


  還是琳琅先回過神來,她失聲問道:「姑娘,你會用弓?」


  容錦笑了笑。


  不,她不會用弓,但她會用槍!

  而且百步穿楊,彈無虛發!

  見崔縉彥也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已,好像她不給個答案,他就不能同意借弓一樣。


  「我會不會用弓,等會,你們不就知道了!」容錦笑著說道。


  崔縉彥搖了搖頭,「容姑娘,他是你的父親!」


  「我知道。」容錦點了點頭,眉梢微揚,對上崔縉彥不贊同的目光,說道:「可是,剛才出手救我的人里,卻沒有他!」


  「容姑娘,君為綱,父為子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能不亡……」


  「不!」容錦搖頭,打斷崔縉彥的話,「你不茲則子不孝,他可以無謂我的生死,那麼我又為什麼要在乎他的生死?」


  話落,容錦回頭對杏雨說道:「去撿把弓和羽箭來!」


  杏雨才要下馬車,一隻手卻突然伸了過來。


  容錦看著白皙如玉骨指修長送到眼前的弓,翹了翹唇角,抬頭看向崔縉彥,問道:「想必,這箭並不能讓人聯想到大人身上吧?」


  崔縉彥俊雅的臉上綻起抹淡淡的笑。


  容錦接過崔縉彥手裡的箭,走出馬車,站在車轅上,握弓、舉弓、開弓,一氣呵成。


  崔縉彥只覺得眼前一花,耳邊傳來破空之聲。


  下一瞬,便看到原本與燕離正戰得難捨難分的韓鋮像只斷線的風箏似的,被一隻白羽箭射穿了左肩,重重的摔倒在雨水裡。


  「這……」


  崔縉彥怔在了那。


  容錦卻已經將空了的弓往他手裡一放,縱身跳下馬車,一步一步朝前方倒在地上的韓鋮走去。


  「孽障,你竟然弒父!」


  低頭看了一眼肩頭的白羽箭后,韓鋮目光直直地落在了朝他走來容錦的臉上。眼神陰鷙,好像要把空錦撒碎一樣。這一刻,他們不是父女,而是生死仇敵!


  他本可以躲開這一箭,但若是避開容錦的這一箭,他便要生生的被燕離斬斷一隻臂,沒有選擇的情況下,他只能生生的受了容錦這一箭。


  頭上的竹笠早已滾到一邊,雨水澆打在臉上,韓鋮如同一隻張牙舞爪的餓狼,不咬下容錦一口肉,誓不罷休!

  「錦兒!」


  燕離收了劍,走上前,將容錦擋在了身後,目光冰冷的看著地上幾欲瘋狂的韓鋮。


  容錦自燕離身後走了出來,打量燕離一番后,輕聲問道,「你沒事吧?」


  燕離搖了搖頭,「我沒事,你呢?」


  容錦也搖了搖頭,「沒事,幸虧……」眼角的餘光覷到地上惡狠狠朝她看來的韓鋮,容錦將未盡的話咽了回去。對燕離說道:「我們走吧,雖然已經全殲,但說不定有漏網之魚回去報信了。」


  「好,我們走。」


  燕離轉身便要牽著容錦的手離開,卻在這時身後響起韓鋮幾近咆哮嘶喊聲。


  「容錦!」


  容錦步子一頓,一轉身便看到韓鋮正雙手攥住羽箭狠力一拔,血噴涌而出,瞬間染透了他身上的衣裳。


  「王爺,還有何指教?」


  韓鋮喘著粗氣,目光赤紅的看著容錦,「弒父?你難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呵!」容錦嗤笑一聲,「跟別人聯手謀我之命,你就不怕我娘半夜三更來找你賠命嗎?」


  韓鋮:「……」


  容錦看也不看韓鋮一眼,對趕了上來的杏雨和琳琅說道:「琳琅你先趕回皇官報信,告訴皇上,我們回皇宮的路上遇襲,幸得戰王爺捨命相救,才幸免於難!還請皇上派個太醫來替戰王爺看傷!」


  「是,姑娘。」


  琳琅對著目瞪口呆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的韓鋮,嘿嘿一笑,轉身便施展輕功往皇宮的方向飛奔而去。


  杏雨看了眼臉色蒼白,不知道是被雨水澆得,還是失血過多引起的韓鋮,輕聲對容錦說道:「姑娘,我去把馬車趕過來。」


  容錦點頭。


  她微微的往燕離懷裡靠了靠,輕聲說道:「我真的討厭這裡。」


  燕離握了握容錦的手,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快了,很快,我們就可以離開了。」


  容錦點頭。


  誰也沒有理會失魂落魄站在那的韓鋮。


  「容錦,戰王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命,說不得,就會因你剛才的一句話喪命,你知不知道?」


  身後響起韓鋮幽幽的聲音。


  容錦扯了扯唇角,想了想,最終還是轉身,朝僵硬的像塊石頭的韓鋮走了過去,一步之外,彼此可以清晰的看清對方的神情時,容錦看向韓鋮,點了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韓鋮呵呵輕笑,笑聲方歇,他瞳孔霍然一緊,目光死死的盯著容錦,「你知道,你怎麼還能……」


  「他們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嗎?」容錦打斷韓鋮的喝問,一字一句問道:「我難道沒有告訴你嗎?我惜命,我比誰都惜命,在我娘不顧生死讓我活下去的那一刻,我的命就不只是我自已的,也是她的!你可以為了你的王妃,你的郡主,你的世子要我和我娘的命,那麼我又為什麼不能為了我自已,要你,要他們的命呢?」


  「韓鋮,你真可悲,永遠活在自已的世界里!你不知道,長興候府、越國公府、辰王府是怎麼毀滅的嗎?」容錦吃吃一笑,目光鄙夷的看著一臉慘白的韓鋮,一字一句道:「我現在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我是個睚眥必報的人,誰要我死,我就要他生不如死!」


  「孽障,」韓鋮哆嗦著手指著被雨水澆透的容錦,「你這個孽障……」


  「孽障?」容錦哈哈大笑,直至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了她的肩頭,她才止了笑聲,她半靠在燕離的懷裡,目光猶帶笑的看向韓鋮,「當年容敬德也喜歡說這兩個字,你知道我是怎麼跟他說的嗎?」


  韓鋮不語。


  「所謂孽障通常都是長輩罵不孝子弟的話,」容錦一臉譏諷的看著韓鋮,「韓鋮,他容敬德沒有資,你不會覺得你有這資格吧?」


  「你不是喜歡被別人當刀使嗎?既然敢給別人當刀,那就應該隨時做好刀折了的準備!」


  「我若是你,這個時候就不在這浪費什麼口舌了,還不如好好想想,沒有辦好你家主子交待好的差事,回頭怎麼跟你的主子解釋呢?」


  「不過我到是可以給你出個主意,」容錦笑盈盈的看著臉色一瞬鐵青的韓鋮,「你可以求你的主子啊,你跟他說,只要留你一條狗命,你一定再接再厲,一定會竭盡所能殺了我容錦,親自提著我的頸上人頭,將功折罪!」


  「哇……」


  韓鋮終於忍不住,一口鮮血吐在了地上。


  「王爺!」


  一聲凄厲的喊聲,驀然響起。


  韓鋮捂著胸口,怔怔的回頭看去。


  身後不遠處,一輛馬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停在了那。


  燕文素站在丫鬟打起的雨傘下,一臉驚惶的朝這邊看來。


  韓鋮看了看燕文素,又看了看容錦,下一瞬,眼睛一閉,一頭栽倒在地上。


  「王爺!」


  燕文素拾了裙擺急急的跑了過來。


  她跪在地上,顫抖著雙手去抱昏死過去的韓鋮,目光對上韓鋮沽沽血流不止的肩膀時,猛的抬頭,目光毒蛇一般,盯著容錦,咬牙道:「這是怎麼回事?」


  「回王妃的話,其實我也不知道。」容錦臉上綻起一抹溫婉的笑,目光溫柔的迎向燕文素,「我們行車到的這時候,突然間就竄出了許多人,喊打喊殺的,就在我以為必死無疑時,不想王爺卻突趕了過來,打鬥中,不幸中了暗箭。」


  「不可能!」燕文素嘶聲吼道:「他怎麼會救你?你撒謊,王爺他……」


  「那王爺怎麼在這?」容錦眨著眼睛,一臉無辜的看著燕文素,突的提了聲音說道:「啊!王妃你不會以為是我把王爺給傷了吧?這……」嘆了口氣,語聲戚然,「反正我說什麼,王妃你也不信,我看不如還是等王爺醒過來,王妃親自問他吧!」


  燕文素看著容錦。


  眼神陰鷙,好像要把容錦的樣子銘刻在骨子裡,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報復般,再也沒有半點從前的溫婉和藹,有的只有刻骨的恨意,像突然被揭去畫皮的妖,露出原本殘暴兇狠的一面來!


  燕離眉頭一緊,便要上前替容錦擋下燕文素噬人的目光,卻在這時,一串整齊劃一的步子聲響起。


  下一刻,便看到身穿鎧甲的兵士跑了過來。


  容錦與燕離交換了一個目光,兩人不動聲色的退了下去,讓出受傷的韓鋮以及抱著韓鋮的燕文素。


  「王妃!」


  一聲驚呼響起。


  下一刻,一張熟悉的面孔自侍衛中走了出來。


  容錦探頭看了一眼,對上童喜那張白皙陰柔的臉,臉上一瞬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笑。


  燕正天竟然會讓大內第一總管,童喜親自前來,她真不知道,是應該為自已的重要性高興一回,還是為燕軻的愚蠢默哀一把。


  「童公公!」燕文素顯然也認出了童喜,臉上一瞬綻起一抹喜色,下一瞬,卻是突然的便紅了眼眶,垂頭看著懷裡的韓鋮,哽聲說道:「公公,王爺他……」


  「王妃,容姑娘身邊的琳琅都跟皇上說了,王爺是為了保護容姑娘才受的傷,隨奴才前來的還有江太醫,是現在讓江太醫為王爺診治,還是先送王爺回府……」


  「回王府吧。」燕文素說道:「這裡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沒有,再說王爺身上的衣裳也全都濕了!」


  童喜點了點頭,回頭對人群里的江太醫招了招手,吩咐道:「你隨王妃去王府替王爺診治,皇上交待過了,不管多大的代價,一定要救好王爺,回頭重重有賞。」


  「是,臣定當竭盡所能!」在子花白的江太醫連連表著忠心。


  童喜擺了擺手,江太醫退了下去。


  很快便有侍衛上前幫著燕文素將韓鋮抬回馬車,燕文素在離開上馬車前,回頭深深的看了眼容錦。


  容錦扯了唇角,臉上綻起一抹無可挑剔的笑容。


  「容姑娘,你沒事吧?」


  耳邊響起童喜的聲音。


  容錦回頭,對上朝她看來的童喜的臉,拍著胸口說道:「怎麼會沒事呢?那麼多人突然衝出來,喊打喊殺的,我都快被嚇死了!」


  童喜:「……」


  正趕了馬車過來的杏雨很是難為情的低了頭。


  姑娘,你從頭到腳,哪裡有一點快被嚇死了的樣子啊!


  「怎麼了?」容錦抬手在呆若木雞的童喜眼前晃了晃,輕聲問道:「童公公,你怎麼不說話?」


  童喜臉上扯了抹比哭還難看的笑,輕聲說道:「姑娘還是快些回宮吧,回頭自有太醫來為姑娘請脈。這裡……」


  「這裡就交給你了啊!」容錦打斷童喜的話,拍著胸口說道:「我這心到現在還是撲通撲通,好似要跳出來一樣,公公,你聽說過血流成河嗎?」不等童喜開口,她自顧自的說道:「我算是開了眼界了,真的就是血流成河啊!對了,你現在去,應該還能看到!」


  童喜舔了舔明明被雨水打濕,但他卻覺得幹得好似幾天都沒喝一滴水的嘴唇,強笑著才要開口,誰知,容錦卻在這時,抬手扶住額頭,「哎,我還忘了,我暈血呢!」


  話落,身子不忘跟著晃了晃。


  下一瞬,一雙堅定有力的臂膀伸過來,扶住了她,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回宮去吧,皇上自會替你做主,不會讓你白受了這場驚嚇的!」


  容錦抬頭,在燕離清亮如水的眸子,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已此刻的模樣。


  哎,她果然不適合扮柔弱啊!


  怎麼看也怎麼覺得那漆黑眸子里的人笑得像只狐狸,哪裡有半點受驚嚇的小白兔模樣?

  ……


  椒房殿。


  韋皇后聽完韋秀的話,好半響都沒有回過神來。


  「娘娘。」韋秀上前,輕聲喊了一句三魂失了兩魂半的韋皇后,眼角覷了眼屋外等著回話的宮人,「將軍那還等著娘娘的示下呢!」


  示下?


  韋皇后怔怔回頭,這一瞬間,原本保養得當如花季少婦的她,看起來卻好似老了十幾歲,她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怎麼示下?


  軻兒借用她的名義,調動將軍府的死士刺殺容錦,卻被容錦的人全殲。皇上派了童喜陪同龍騎衛親自前往調查此事。


  容錦未必會知道這些人是將軍府的人,是燕軻派出的人。


  可是,皇上知道!

  皇上也一定會讓燕離和容錦知道,既便不能挑唆燕離和容錦與將軍府為敵,他也一定會借這件事,壓制將軍府。


  立儲之事,將會再次永無日期的往後延遲。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容錦和燕離他們會怎麼想?

  會如燕正天所願,站在軻兒的對立面嗎?

  韋皇后的手緊緊的攥成了拳頭,圓潤豐腴的唇,因為激動,不受控制的哆嗦著。


  蠢貨!


  她怎麼就會生了這樣的蠢貨!

  「阿秀,」韋皇后緩緩抬頭,目光落在朝她看來的韋秀臉上,啞著嗓子說道:「你親自帶人去宮門迎接容姑娘。」


  話落,她沉沉的低下了臉,整張臉埋進了掌心。


  「是,娘娘。」


  韋秀雖然應下,但卻沒有退下。


  韋皇后目光抬頭,看向了門外縮著肩膀等人的宮人,閉了閉眼,輕聲說道:「告訴父親大人,按兵不動,我自會處理。」


  「是,娘娘。」


  韋秀這才轉身退了下去。


  打發了宮人,韋秀又使了小宮女去宮門處守著,一待容錦回來,立刻使人來送信,待小宮女跑了下去,她轉身進了大殿,站到了韋皇後身邊。


  韋皇后將埋在掌心的臉抬起,看向韋秀,問道:「你怎麼還沒去?」


  韋秀嘆了口氣,輕聲勸道:「娘娘,也別太著急,殿下還小,等他再大點,就會明白娘娘的一片苦心了。」


  韋皇后搖頭,咬牙說道:「不,他不會明白的,他就是個蠢貨,我當年生他的時候,一定是頭先著了地,才會把他生得這樣蠢!」


  韋秀嘆了口氣,還待再勸。


  韋皇后先突然開口說道:「這兩天,你安排下,我要見那個賤人一面!」


  「這……」


  韋秀為難的看向韋皇后。


  知道韋皇后不喜李溶月,二殿下將人看得很是緊。


  因為不想母子反目,韋秀一直都是從旁勸著韋皇后,可眼下……想了想,韋秀點頭道:「是,奴婢記住了。」


  韋皇後點了點頭,目光怔怔的看向了窗外漸漸小下來的雨上。


  沒過多外,外面便有小宮人的聲音,「韋姑姑,容姑娘回來了,快到洗玉門了!」


  「你去吧。」韋皇后對韋秀擺了擺手,「該怎麼說,你知道吧?」


  韋秀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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