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非正門不入
臨潢府即是一朝之都,自是地廣人阜,物華天寶。
容錦一行人在經過六天七夜馬不停蹄的趕路后,這天終於到了北齊的都城,臨潢府。
還沒到臨潢府時,夏嬤嬤便商量了容錦,指了人先回王府報信,是故,這天一行人才到城門口,遠遠的便看到戰王府的大管家陳貴帶著幾個小廝遠遠的朝大路上張望。
「嬤嬤,陳管家來接我們了。」才雀回頭對夏嬤嬤說道。
夏嬤嬤往前傾了傾身子,眼見陳貴已經帶著人往這邊趕來,她吩咐才雀道:「你去跟大小姐說一聲,便說王妃派人接我們了。」
才雀應了,喝令車夫停車,下了馬車朝容錦的馬車走去。
馬車裡,杏花正嘰嘰喳喳的與容錦說道著,這北齊都城看起來好似沒有東夏那般繁華,冷不防的馬車外便響起了才雀的聲音。
「大小姐,嬤嬤讓奴婢來與您說一聲,陳管家來接我們了。」
杏花聲音一頓,然後回頭朝容錦看去。
依著大迎枕的容錦聽到才雀的聲音后,臉上綻起抹淺笑,聲音淡淡的說道:「知道了。」
知道了?!
馬車外的才雀在聽到這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三個字后,臉上不由便僵了僵。但,很快,她便斂了那抹僵意,唇角甚至綻起一抹溫婉的笑,等了等,見容錦再沒別的吩咐后,這才轉身朝自已的馬車走去。
夏嬤嬤正同陳貴說著話,眼見才雀獨自一人走了回來,她目光微挑睃了眼容錦的馬車后,問道:「怎麼,她沒說過來同陳管家見個禮?」
才雀搖了搖頭,唇角含笑,說道:「只說她知道了,旁的也沒別的吩咐。」
陳貴不由便疑惑的看向夏嬤嬤。
雖說他只是王府的管家,可放在朝庭也是從四品的官,便是府里的王妃、世子和郡主見著他也是賠著幾分客氣的!眼下到好,一個外室之女,竟然擺譜擺到他身上來了!陳貴方正的眉宇間便有了一抹幾不可見的冷意。
夏嬤嬤自是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心底不由的便冷笑連連。
她原還奇怪,以王爺對那位的感情,怎麼就能這般看不上這個女兒?這一段的時間接觸下來,還真就應了那句話,狗肉上不了席面。除了耍狠賣凶,還能有什麼出息?噢,還會搔首弄姿跟她那個不要臉的娘親一樣,勾搭男人!
心裡如此想,臉上卻是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對陳貴笑了笑,說道:「你也知道的,這位大小姐從小就生活在鄉下,身邊又沒個教導的人,你多包涵著點。」
陳貴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嬤嬤言重了,我們都是做下人的,自是主子怎麼說,我們便怎麼做……好了,嬤嬤走了這麼幾日,王妃每日都使了人去外院等,前兒得了信,知道嬤嬤今日會回來,早早的便催著我來城門處迎你……還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叫王妃挂念。」
夏嬤嬤笑著點了點頭。
都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已的狗窩,她這都多少年沒在外面耽擱這麼久了,早就歸心似箭了。夏嬤嬤才要上馬車,忽的想起燕翊一行人,身子一頓,回頭對陳貴說道:「陳總管,大殿下那邊,我一個婦道人家過去不方便,你看,是不是你過去見個禮?」
「理當如此!」
話落,陳貴帶著小廝朝燕翊一行人走了過去。
恰在這時,杏雨得了容錦的吩咐,請了燕離過來話別。
才一個照面,陳貴便被一身白衣,俊美無儔,神形瀟洒,飄然若仙的燕離給驚得怔在了原地。等他反應過來時,燕離已經大步走到容錦的馬車前。一隻白玉般的縴手掀開車簾,走出一位少女來。
那少女披著一襲輕紗般的白衣,陽光照在她身上,猶如身在煙中霧裡,看來約莫十四五歲的年紀,除了一頭黑髮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絕俗,特別是那對波光湛湛如同兩汪白水銀里浸著黑水銀的眸子,流光溢彩,勾魂攝魄。
京都的驛道兩三丈寬,此刻正車水馬龍人來人往,離城門還有幾十里地時,燕翊便讓人掛上了皇室的標識。一路走來,他們一行人早就引得路人竊竊私語,駐足圍觀。
此時容錦乍一露面,一瞬間,天地之間仿若靜止了一般,所有人如同泥胎木塑一般,怔怔的看著正眉目含笑與燕離輕言細語的容錦。
感覺身邊氣氛的異樣,容錦止了嘴裡的話頭,抬頭飛快的睃了眼四周,這才發現,她和燕離兩個竟好似前世的動物園關在籠子里的珍稀動物一般,著實讓人飽了個眼福。
容錦失笑一聲,匆匆與燕離說了句「就這樣吧」,當即鬆了手裡的帘子,身子一縮,躲回馬車裡。剩下燕離一個人成了那個被圍觀的!
燕離冷冷雖不畏那些目光,但卻極不喜這種被窺視的感覺,他下頜微抬,銀色面具下,黑漆漆的眸子一瞬間如利刃一般匆匆一掃,那樣冷冽的目光,一瞬間,好似平靜的湖面扔進了一顆石子,所有人在一瞬間回過神。
街市再動流動起來,雖仍有窺視的目光,但卻再不敢那般明目張胆。
燕離轉身才欲離去,卻見陳貴的目光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著他,他眉宇微蹙,回以陳貴一個同樣打量檢視的目光。
對上燕離的目光時,陳貴下意識的一驚,暗暗贊道:好強的氣勢,那樣睥睨的目光,竟是不遜於王爺。
這般一想,不由眯了眸子再度打量,越看越覺得,燕離身上似乎有種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這種氣勢,莫說是戰王,竟連皇上似乎都……耳邊忽的響起一道聲音。
「少主!」
陳貴悚然回神,一瞬間,後背汗濕一片。
天啊,他剛才在想什麼?
陳貴不敢再與燕離對視,一個低頭,轉身匆匆朝不遠處的燕翊走了過去。
燕離看向走到身側的琳琅,「什麼事?」
琳琅下巴微抬,目光極冷的撩了眼已經走開的陳貴,沒好氣的說道:「這是戰王府的管家,韓鋮的心腹,他適才並未像容姑娘見禮?」
燕離點了點頭,「我知道。」
「那要不要……」琳琅看向燕離。
「要什麼?」燕離目光淡淡的睃了眼琳琅,「你是來打家截舍的還是來殺人放火的?」
琳琅「……」
她怎麼了?
她不過就是看不慣人家給容姑娘下馬威罷了,怎麼她替容姑娘出頭,還出壞了?得,她多事,她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總行了吧!
琳琅一跺腳,瞪了眼燕離,屁股都沒拍一下,走人。
燕離挑了挑眉頭,回頭看了眼馬車,對上正趴在馬車上笑眯眯朝他看來的容錦,原本冷著的臉,一瞬間就如同冰塊遇見了陽光一般,傾刻間融化了!
「我先進皇宮,記住我跟你說的話,別委屈自已,這天下還沒有什麼事什麼人值當你委屈自已!」燕離對容錦囑咐道。
容錦點頭,輕聲說道:「我記住了,你自已也小心些。」
燕離點頭。
因著陳貴已經跟燕翊見過禮,馬車這時開始緩緩的動起來。
進了城門,一行人當下分成了兩拔,容錦與夏嬤嬤等人前往戰王府,而燕離則與燕翊前北齊皇宮!
氣勢軒昂的戰王府,光門臉便形同親王五間建制,再看那幾乎佔據了整條街道的白牆黛瓦,足可以想像,裡面該是怎樣的明廊通脊,氣宇軒昂。
「停車!」
清泠泠的一道聲音響起。
正緩緩前行著的馬車停了下來。
已經自側門進了府邸的夏嬤嬤驀的探身看向後面緊跟著的容錦的馬車,皺了眉頭對才雀說道:「你去看看,這是怎麼回事,都到家門口了,怎麼不進來。」
「是,嬤嬤。」
才雀下了馬車,急急朝容錦的馬車走了上前。
「大小姐,嬤嬤使了奴婢來問您一聲,怎麼叫馬車停下來了?」才雀問道。
杏雨探手撩了帘子,抬頭看了眼大門緊閉的戰王府,末了,目光似笑非笑的撩了眼才雀身後的那道側門,說道:「才雀姑娘,我家姑娘讓我代問一聲,她是以戰王府大小姐的身份回王府認親的,還是,她僅只是來府里尋常間走動走動的。」
才雀臉上神色一怔,不假思索的說道:「自是以大小姐的身份回府認親的。」
杏雨卻是冷笑著說道:「才雀姑娘,你我都是下人,人微言輕,你還是回去問聲你家嬤嬤吧。」
才雀眉宇間便閃過一抹惱色,怎麼說她也是王妃身邊的一等丫鬟,這種事,難道還會作假?可對上杏雨那別有深意的笑,她又不敢耽擱,當下匆匆應了一聲,便轉身向夏嬤嬤去回話。
「她這又是葫蘆里賣的哪門子葯?」夏嬤嬤聽了才雀的話,不由便擰了眉頭,一臉不惱的說道:「你去告訴她,王妃和王爺是誠心想要讓她認祖歸宗的,不然,也不必讓我們這千里迢迢受一遭罪了。」
才雀當下便又將夏嬤嬤的話與杏雪複述了一遍,末了,笑著對杏雨說道:「杏雨,你好生生勸勸大小姐吧,這都到了王府了,王妃還等著見大小姐呢,我們快些進才去才是。」
只是,杏雨尚未開口,容錦清冷的聲音驀然響起,「既是以大小姐的身份回府,為何讓我走這側門?」
話落,容錦弓身自馬車內走了出來,站在車轅上,下頜微抬,微微眯著眸子打量著眼前富麗堂華的建築,對怔在那的才雀說道:「去告訴你家嬤嬤,王妃出身宮庭,幼承庭訓,自是懂得什麼叫嫡庶之分,親疏之別。我母親既是原配,我作為嫡出的大小姐頭次入府,為何不開正門相迎,卻是側門小道相迎?」
才雀目瞪口呆的怔在了那。
開正門?
她知不知道自已在說什麼?
堂堂王府的正門,除了聖上親臨和聖旨下達外,誰敢要求王爺開正門相迎?
容錦說完自已想說的話,見才雀如同被雷劈了一樣,站在那怔怔的看著她,眉頭一擰,冷聲喝道:「你還傻站在這幹什麼?還不去回了你的主子!」
才雀怎麼說也是燕文素身邊的一等丫鬟,這府里除了王妃和王爺,便是郡主和小王爺也從來沒重聲說過她一句,冷不丁的被容錦一聲喝斥,頓時氣得滿臉通紅,目光兇狠的看著容錦,竟似恨不得上前撓她一把才甘心。
「喂,我說你傻獃獃的站在這幹什麼?」杏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上前看著才雀說道:「我家姑娘的話,你沒聽到啊?真是什麼樣的主子養什麼樣的奴才。」
言下之意,才雀這麼傻,那什麼戰王妃,估計也是個傻缺才是!
「大膽!」才雀眼見杏花出口侮辱王妃,當下便厲聲喝道:「你敢侮辱王妃……」
「哎,我說你不但傻,你還耳朵有毛病,你哪只耳朵聽到我侮辱你家王妃了?」杏花見才雀凶她,她小胸脯一挺,往前一送,比才雀還要聲音大上三分的說道:「怎麼,以為往我頭上亂扣頂帽子,我就怕你了,是不是?」
「你……」
才雀指著杏花,這要是在府里,她早就一聲吆喝,讓人將杏花拿下亂棍打死了。可是,眼下,這裡是王府外,她便是想要喊人上前,但是……才雀的目光撩到已經撇下她們,徑自朝王府正門去的容錦,當下心裡警玲大作。顧不得理會杏花,急急朝容錦追了過去。
「大小姐,您要幹什麼?」
容錦步子一頓,回頭看向一臉緊張的才雀,笑盈盈的說道:「不幹什麼,這裡以後就是我的家了,進了這王府,怕是以後都難得有出門的機會,我四處看看。」
才雀腦門上頓時生起一層細密的汗。
王妃當時可是交待過的,讓她們盡量放低姿態,一定要想辦法將這位「大小姐」哄進王府。只是,王妃可沒打算,讓戰王府有位「大小姐」的事鬧得滿城皆知。
想到這,才雀只覺得胸口像是揣了只兔子一樣,砰砰亂跳的歷害。她一邊上前試著阻攔容錦,一邊頻頻對身邊的人使眼色,讓他們快些去通稟夏嬤嬤。
好在,夏嬤嬤那邊早在她和杏花爭吵時,便一臉不悅的下了馬車朝這邊走來,此刻見著才雀正攔著欲要往王府正門走去的容錦,便提了聲音問道:「才雀,你是怎麼當差的,不是讓你請了大小姐進府嗎?你怎麼反而哄著大小姐往這邊來了?」
才雀一聽到夏嬤嬤的聲音,頓時鬆了口氣,連忙說道:「嬤嬤,你快來勸勸大小姐吧,大小姐她不肯進府。」
「胡說,大小姐豈是那樣不懂道理的人!」夏嬤嬤先就瞪了眼才雀,之後,才又似變臉般,一臉溫和的看著容錦,說道:「大小姐,你看,這天都快黑了,我們是不是早些進府?」
容錦對上一臉溫和的夏嬤嬤,由不得便暗自冷笑。
以為扣她一頂大帽子,她就會任人拿捏?
「嬤嬤來得正好,」容錦笑著繞過才雀,上前一步,站在夏嬤嬤跟前,笑靨如花的說道:「我有一事不明,正需要嬤嬤來解惑呢。」
「哎,有什麼話,我們邊走邊說,便是了。」夏嬤嬤眼角餘光撩了眼遠遠駐足圍觀戰王府的行人,皮笑肉不笑的對容錦說道。
「不急,我這人心思簡單,一件事弄不明白,我就做不好另一件事。」容錦謙意的對夏嬤嬤笑了笑,顧自說道:「我適才正同才雀說道,王妃出身宮庭,幼承庭訓,自是懂得什麼叫嫡庶之分,親疏之別。我母親既是原配,我作為嫡出的大小姐頭次入府,為何不開正門相迎,卻是側門小道相迎。嬤嬤,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
容錦的話聲一落,夏嬤嬤一張老臉,差點便扭曲成了麻花。
她此刻腦海里一遍遍的只有王爺當日的那句「文素,你聽我的,請神容易,請神難。容錦,你還是莫要沾碰的好!」
想到自已當時同王妃一樣,頗不以為然,還想著,左右不過就是一個潑皮無賴戶捨得豁出臉弄罷了!夏嬤嬤這會子,真心恨不得打自已一耳光,為她的輕敵,為她的不以為然。
只,這世間沒有後悔葯,路走到這一步,斷沒有再停下的道理。
夏嬤嬤深吸了口氣,忍住頻頻抽擅的臉頰,僵笑著對容錦說道:「容姑娘,你怕是弄錯了。」
「嗯?」容錦不解的看向夏嬤嬤。
夏嬤嬤垂了眸子,神色淡淡的說道:「我們王妃是王爺八抬大轎,三書六聘娶進門的,繼室?」嗤笑一聲,說道:「這種藐視天家威嚴的話,大小姐還是慎言的好!」
「不是繼室?」容錦看向夏嬤嬤。
夏嬤嬤一臉正色的看向容錦咬牙切齒的說道:「當然不是!」
「撲哧」一聲。
容錦笑了。
她笑了,夏嬤嬤卻是怔在了那。
她目光狐疑的看向容錦,「大小姐笑什麼?」
容錦沒有理會夏嬤嬤,而是等笑夠了,方止了笑,抬手擦去眼角笑出的淚水,說道:「噢,沒什麼,就是想笑就笑了。」話落,沒等夏嬤嬤回過神來,便招呼了杏雨和杏花說道:「我們走!」
「是,小姐!」
杏雨和杏花上即上前,一左一右護著容錦便往朝馬車走去。
夏嬤嬤怔怔的看著朝馬車走去的容錦,她還在想,容錦的那句「我們走」,走?走哪去?
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一般,杏花正歪了腦袋問容錦,「姑娘,我們去哪裡?」
「我們進宮找燕少主去。」容錦說道。
「不進王府了嗎?」杏花不解的問道。
「不進。」
「為什麼?」
「因為,我娘可沒告訴我她給誰做了外室,可是有人告訴我,他是以嫡妻之禮置了我娘的靈位在祠堂的。這真真假假的,我也不知道誰說的是真的,誰說的是假的。」容錦幽幽嘆了口氣,說道:「不過有一點,你家姑娘我是很清楚明白的。」
杏花和杏雨齊齊看向容錦。
容錦下頜揚起一抹飛揚的弧度,輕聲說道:「姑娘我可不會上趕著去給別人做低伏小,我又不是腦子進水了,逍遙自在的日子不過,趕著去看別人眼色過日子!」
「姑娘說得對。」杏花雀躍著說道:「燕少主反正說過了,委屈誰也不能委屈了自已。我們進宮找他去,在皇宮玩個幾天,我們再回京山去!」
容錦笑著附合了幾句。
身後將容錦的話一字不落聽在耳朵里的夏嬤嬤,一顆心就好似被貓抓了,又被火里滾過,冰里鎮過一樣,當真是什麼滋味都有。
王爺!
王爺你真是糊塗啊!
你怎麼就能告訴容錦這個小賤人,公主是以繼妻之禮進門的?
現如今……現如今,可如何是好?
夏嬤嬤眼見得容錦三人已經上了馬車,正喝令著馬車往後退,瞧這樣子,真的是打算過門不入,直奔皇宮而去!
「大小姐,且慢!」
夏嬤嬤一邊示意小廝攔了容錦的馬車,一邊對才雀低聲吩咐道:「快進去,將這裡的事告訴王妃和王爺,請他二人的示下。」
才雀不敢耽擱,轉身便急急的跑了進去。
……
戰王府分中東西三路,分別由多個四合院組成。
前半部是富麗堂皇的府邸,後半部為幽深秀麗的古典園林。
中路主院的和樂堂,住著戰王韓鋮和王妃燕文素這兩個王府的主人,東邊的前院正房福祿軒則住著小王爺韓思,西邊較為小巧精緻的錦翠院則住著榮安郡主。
才雀一路小跑,氣喘吁吁跑向和樂堂時,和樂堂里,戰王韓鋮正背著雙手在花廳里走來走去,眉頭皺得能夾死只蚊子。
戰王妃,燕文素一張端莊秀麗的臉上,同樣凝著一抹愁色,一對細細長長的柳葉眉下,吊梢丹鳳眼微微眯著,乍一看心事重重,再細看卻分明是在算計著什麼。
「王爺,您到底在擔心什麼啊?」燕文素抬頭看向韓鋮,不解的問道。
韓鋮嘆了口氣,停了腳下的步子,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對燕文素說道:「照說,這個時候陳貴應該已經接到人,人也應該進府了吧?」
燕文素點頭,「早前陳貴已經派了小廝回來回話,應該是已經快到了。怎麼了?王爺是在擔心……」
「王爺,王妃,才雀姑娘回來了。」
門外響起小丫鬟的聲音。
燕文素臉上頓時一喜,起身對仍舊沉著臉的韓鋮說道:「您看,這不就到了。」
只是,她話才落,才雀滿頭滿臉汗水的跑了進來,氣喘如牛的喊了聲「王妃」腳一軟,「撲通」一聲便倒在了門檻外的地上。
燕文素「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幾步上前,目光先是在才雀身後張望了一番,末了這才一臉凝重的看向地上正大口大口吸著氣的才雀,問道:「出什麼事了?你怎的這副樣子?夏嬤嬤呢?怎的沒有與你一道回來?還有,大小姐呢?她……」
「夫人,」才雀深吸了口氣,忍著嗓子如同刀割一樣的干痛,一口氣喊了出來:「大小姐不肯進府,嬤嬤使了奴婢來回王爺王妃一聲。」
一直擰著眉頭的韓鋮,臉上忽然就露出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好似他一直等待的事,終於在這一刻落實了。
燕文素,卻是一臉錯愕,細長的柳葉眉輕輕一挑,丹鳳眼裡便有了一後幾不可見的厲色,「不肯入府?好端端的怎麼就不肯入府了?可是哪個下人有眼無珠,言語間有失,得罪了大小姐?」
才雀連連搖頭,「不是的,是,是大小姐要從正門!」
才雀的話聲一落,燕文素猛的便回頭朝韓鋮看去。
想來,這句話,無異於,她聽到了皇上駕崩的消息一樣駭人聽聞,一時間,她似乎連反應都沒了,只獃獃怔怔的看著韓鋮。
韓鋮因為自已料想中的事,終於變成了事實,反到是鬆了口氣。
見燕文素朝自已看來,他扯了扯嘴角,想要給燕文素一個安撫的笑臉,但在對燕文素那對微微眯著的眸子時,卻是笑意一僵,稍傾,重重的嘆了口氣,輕聲說道:「王妃,現在知道我剛才愁的是什麼了吧?」
燕文素舔了舔乾乾的嘴唇皮,啞著聲音問道:「王爺早就猜到,大小姐,她,她……」
她什麼沒說。
韓鋮自發的接了說道:「她就不是一盞省油的燈,行事只問心意,而不問禮法,你忘了我當初自東夏回來時,是如何與你說的了?」
燕文素搖頭。
苦笑一聲后,說道:「我怎麼會忘,我只是以為你們父女多年不見,她命運多舛,心性或許難免偏頗了些。但小姑娘家,哄一哄,便也好說話了,卻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
沒想到這個小賤人給臉不要臉!
燕文素垂在袖籠的里的攥了攥,抬頭看向韓鋮說道:「王爺,我們出去迎一迎她吧?」
「出去迎她?」韓鋮驚詫的看著燕文素,「文素,我是她父親,你是她嫡母,這世上哪有做父親母親的……」
「哎呀,王爺!」燕文素嬌嗔一聲打斷了韓鋮的話,柔聲說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小錦是你的女兒,你不心疼她,誰心疼她?難道你真願意看她流落在外,被人欺凌?去吧,就當是陪我走走散散心好了!」
話落,不由分說的便上前扯了韓鋮的袖子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