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離開京山

  容錦回到綴錦樓的時候,杏雨已經請了夏嬤嬤在宴客廳坐下,見容錦從外面進來,夏嬤嬤連忙放了手裡的茶盞站了起來。


  「大小姐。」


  容錦對夏嬤嬤笑了笑,指著她身下的椅子說道:「嬤嬤不必多禮,坐下說話吧。」


  夏嬤嬤道了聲謝,卻是在容錦坐下后,她才重新坐了下來。


  容錦接過杏雨沏好的熱茶,淺啜了一口后,這才看向夏嬤嬤,含笑問道:「嬤嬤找我,可是有事?」


  夏嬤嬤忙欠了欠身,一臉恭謹的對容錦說道:「大小姐,聽下人們說,北齊皇室的大殿下來了,今日便會離開。老身三人在這也盤恆了數日,不知道大小姐有沒有拿好主意,是隨同老身一道進京,還是……」


  話落,夏嬤嬤抬目朝容錦看去。


  容錦目光淡淡的撩了眼夏嬤嬤,說道:「不瞞嬤嬤,我原是不打算去的。可是……」


  夏嬤嬤保養得當的臉上,便微微的綻起一抹驚怔之色,但在聽到容錦的那個「可是」后,便立刻斂了神色,等著容錦往下說。


  容錦似笑非笑的撩了眼夏嬤嬤,卻是話鋒一轉,突然問道:「嬤嬤,昨兒夜裡睡得好嗎?」


  夏嬤嬤微微笑著的臉驀的便僵了僵,瞳孔攸的一緊,只這一切,卻不過是轉瞬間的事,待她再看向容錦時,臉上的笑容雖淡了幾分,但神色卻還算是正常。


  「不瞞大小姐,昨兒夜裡不似前幾天夜裡好睡,昨兒夜裡似乎特別吵。」夏嬤嬤說道。


  容錦便笑了說道:「嗯,昨兒夜裡公主從前的院子進了刺客,這不,還把我的丫鬟給傷著了。」


  「啊,竟然還有這種事!」夏嬤嬤一瞬間變了臉色,目光緊張的上下打量著容錦,急聲問道:「大小姐,您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


  容錦搖了搖頭,「謝嬤嬤關心,我沒事,只是我那丫鬟就不大好了,沒個一年半載的怕是都恢復不過來。」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夏嬤嬤連連雙手合什,一迭聲的說道:「好在大小姐沒什麼事,不然,老身都不知道回去如何向王爺,王妃交待!」


  容錦「撲哧」一聲笑了,說道:「瞧嬤嬤這話說得,這裡是京山,又不是王府,便是有責任也輪不到嬤嬤來擔待啊,是不是?」


  夏嬤嬤笑了笑,說道:「大小姐是個明事理的。」


  容錦心裡冷笑一聲,對上夏嬤嬤的笑臉,繼續說道:「我剛才說,我原是不打算去的,必竟那是王爺和王妃的家,裡面有王爺和王妃的兒女,我這個陌生人突然殺進去,算是什麼呢?可是,昨兒夜裡看著念夏為了救我,不顧自身安危,我又想,王爺終究是我的生父,不管當年是出於什麼原因棄我們母女於不顧,這血總是濃於水。再則,王妃甚至遣了嬤嬤你親自前來相請,我若是再不去,到真是不識好歹了,嬤嬤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那些長篇大論的話,夏嬤嬤都是自動從耳朵里過了去,唯獨那句「我若是再不去,到真是不識好歹」聽了進去。


  當下,夏嬤嬤抬頭,三分疑惑七分歡喜的看著容錦,問道:「大小姐的意思是,您決定跟我回王府了?」


  容錦點頭,說道:「正巧燕少主也打算進京探望皇上,他也不放心把我一人留在這京山,又說,戰王爺在北齊是個響噹噹的人物,斷沒有人敢在王府里對我不利的可能,我一想,也是。」容錦笑著抬頭看向夏嬤嬤,「嬤嬤去準備出行的東西吧,聽燕少主的意思,我們最遲今兒下午就得動身了!」


  這麼急!?


  夏嬤嬤壓下心頭的驚愣,一臉喜色的對容錦說道:「好、好,我這就回去準備,回頭大小姐動身時,使個來說一聲,便是。」


  容錦笑著點頭,端了手裡的茶盞,對一側的杏雨說道:「你替我送送嬤嬤。」


  杏雨應了一聲是,上前送了夏嬤嬤往外走。


  容錦則放了手裡的茶盞,進內室看了看床榻上的柳念夏。


  「姑娘……」


  柳念夏已經醒了,見容錦進來,她掙扎著想要起來,被容錦給擺手制止了。


  「躺著吧,回頭再把傷口掙裂了,又得吃苦頭。」


  說著話的功夫,容錦已經在床榻前的椅子里坐了下來,仔細打量了一番柳念夏的臉色,見她雖然臉色難看了點,但精神還不錯,心裡便鬆了口氣,她伸手幫著將柳念夏額頭前的頭髮撩到耳後。


  「有什麼想吃的沒?有的話,跟杏花說,讓廚房替你做。」


  柳念夏搖了搖頭。


  容錦又拿了一側的帕子替她拭了拭額頭上的汗,幫著理了理她身上的衣裳,這才身子往後靠了靠,半依在椅子里,看著欲言又止朝她看來的柳念夏,笑了問道:「你有話跟我說?」


  柳念夏抿了抿嘴,輕聲說道:「適才姑娘跟夏嬤嬤說的話,奴婢聽到了幾句,姑娘,你真的打算去王府嗎?」


  容錦點了點頭,笑著說道:「不是早就跟你們說了,王府我肯定是要去一趟的,怎麼了?」


  柳念夏頓時便一臉苦色,她舔了舔乾乾的嘴唇,末了,毅然決然看向容錦說道:「姑娘,你把我也帶去吧。」


  容錦不由便失笑,笑過之後,她搖頭道:「別說傻話了,你這傷,少說也得躺個十天半個月才能動。京山到臨潢府雖然不是萬里之遙,可也是舟車勞頓,你這傷需要靜卧,受不得顛簸。」


  「可是,奴婢不去,你身邊就只有杏雨可用。」柳念夏一臉急色的說道:「王爺雖是姑娘生父,可必竟與姑娘自小便分離,更何況王府里還有位素未謀面的王妃……這王妃到底是個怎樣的心性?還有那位榮安郡主,和小王爺,這些人,姑娘你一個都不了解,奴婢真的很擔心。」


  「沒事的,」容錦笑著安撫柳念夏,「我應付得過來。」


  眼見柳念夏仍舊一副心事沉沉的樣子,容錦想了想,輕聲說道:「你要是實在不放心,那等你把傷養好了,你再來找我便是了。」


  柳念夏聞言,目光霍然一亮,笑著說道:「奴婢一定會儘快把傷養好的。」


  「嗯,」容錦點頭,「到時,你跟青語一起來。」


  柳念夏聞言怔了怔,「青語?」


  「燕少主把青語留下來照顧你。」容錦說道。


  「這怎麼開以……」柳念夏急聲道:「你和少主身邊正是要用人之時,我幫不上還罷了,怎麼還能拖後腿。姑娘,你跟燕少主說說吧,我……」


  「也不全是為了你,才把青語留下的。」容錦輕聲解釋道:「之前,燕少主原是想著留藍姨好還是留青語,必竟這裡也不能沒個主事的是不是?後來,想著,你跟青語年紀相當,他便決定把青語留下。」


  柳念夏聽了容錦的解釋,臉上的急色這才好了些。


  「那姑娘打算什麼時候啟程?」


  「早點的話,辰時出發,晚點的話,未時一刻。」容錦說道。


  「這麼急!」柳念夏才松下去的眉頭頓時便又緊蹙了起來,連聲催促道:「那姑娘,你快別在奴婢這耽擱了,前些日子收拾好的東西再檢查下,別遺漏了什麼。」


  容錦才要開口,耳邊響起一串步子聲,不多時,杏雨從外面走了進來。


  「姑娘,天然居那邊使了個小丫鬟過來,說是北齊的大殿下這會已經去向燕少主辭行,燕少主讓小丫鬟來說一聲,讓我們再檢查一遍,看看要帶的東西都帶齊了沒有。回頭,便要出發了!」


  柳念夏聽了,連忙再度催促容錦忙去,又囑咐杏雨幾聲,無非便是,到了王府一定要小心謹慎什麼的。


  杏雨一一應了,末了,眼見柳念夏神色間難掩不舍和晦澀,不由輕聲勸道:「你好好養傷,等傷好了,就來北齊找我們。」


  柳念夏重重點頭。


  這邊廂,容錦帶著杏雨去了一側的廂房檢查收拾好的行李。


  屋子裡,柳念夏躺在床上,怔怔的瞪著頭頂的帳子看了一會兒,末了,沉沉的嘆了口氣,頭一歪,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容錦這邊廂和杏雨略略的檢查了一遍行李,杏雨指了牆角幾隻裝裝藥材的大箱子,對容錦說道:「姑娘,您看要不要再多帶些,我總覺得這心裡沒底。」


  容錦聞言,不由笑了說道:「已經不少了,再帶,就要把庫房搬空了。」


  杏雨訕訕一笑。


  兩人又一一檢查了遍旁的箱子,挑了些東西出來,又補了些進去,等一切都弄妥時,已經是辰時兩刻。


  「姑娘,燕少主來了。」


  容錦才回屋歇了口氣,外面便響起杏花的聲音。


  沒等容錦起身迎了出去,燕離已經大步走了進來,目光先是撩了眼屋子裡擺著的幾個小箱子,完了,才看向容錦,問道:「都準備好了?」


  「好了,隨時可以出發。」容錦說道。


  燕離點頭,回頭對杏花說道:「去跟你琳琅姐姐說一聲,可以出發了,讓她安排人來搬東西。」


  杏花應了一聲,轉身便跑了出去。


  很快,幾個粗壯的婆子便走了進來,她們先向燕離見禮,之後才兩人一組的抬著地上的箱子放到門口候著的馬車上。


  「走吧。」


  燕離對容錦說道。


  容錦想著屋子裡的柳念夏,對一側的杏雨說道:「你去跟念夏說一聲,我們這便走了,讓她安心在這養傷,說不得等她傷好了,我們也就回來了。」


  杏雨應了一聲,轉身進了屋子。


  容錦則同燕離先行走了出去。


  才出內院,剛至二門處,便看到夏嬤嬤一行人也正客院走了出來。


  遠遠的看么容錦和燕離兩人,夏嬤嬤步子一頓,但很快,她便笑著帶了才雀和臉色蒼白的寸心朝容錦走了過來。


  「大小姐。」


  容錦微微頜首,目光看向一側臉色難看目光惶惶的寸心,佯裝不解的問道:「這是怎麼了?病了?」


  夏嬤嬤順著容錦的目光看向聽到容錦問話便一個瑟瑟顫抖的寸心,勉強笑著回道:「小丫頭不懂事,貪玩,前兒個在山裡遇上了條蛇,差點被咬了。回頭夜裡就發了高燒,怕我責罰她,一直瞞著,要不是昨兒夜裡才雀發現了,我還被蒙在鼓裡呢。」


  容錦聞言,笑了說道:「小丫頭誰不貪玩,嬤嬤也別怪她,人沒事就好。」


  夏嬤嬤乾巴巴的笑了幾聲,附和著說了幾句,好在這時,燕翊一行人正帶著人從客院走了出來。


  眼見容錦的目光一瞬間看向了客院處的燕翊等人,夏嬤嬤唇角勾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悄然快速的退了下去,目光若有似無的撩了眼站在容錦身側的燕離。


  燕離的臉上照舊帶著他的那標誌性的銀色面具,只露出高挺如玉管似的鼻子,以及厚薄如刀刻般稜角分明的唇。


  然便是這樣一個半遮半掩的他,卻仍舊叫夏嬤嬤不由自主的心生怯意。她暗暗思忖:大殿下雖說已是芝蘭玉樹龍璋鳳姿,只是這位燕少主似乎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容錦,她真的會如郡主所願,棄燕少主而選擇大殿下嗎?

  燕翊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那的容錦和燕離,因為天氣漸熱的緣故,兩人都選擇了淺色的衣衫。


  容錦今天穿的是一身天水藍的衣裳,漆黑如瀑的長發披在腦後,用一根同色系的絲帶輕輕挽住,髮髻間別著的是一串同色的海蘭珠,陽光下,珠子一閃一閃,使得她的眉目看起來便不是那般的清晰,但卻自有一股難以言說的動人風華。


  燕離則是一襲白衣,那身白衣僅在袖口和領子處以銀色絲線做為點綴,綉了些簡單的花紋。此刻的他,正垂眸脈脈含情的看向身側的容錦,容錦發上的海蘭珠折射出的光芒照映在他的肌膚上,給人一種光澤流動的感覺。


  燕翊不由自主的便深吸了口氣,腦海里一瞬間閃過 「金童玉女」四個字。只是,這念頭才起,卻被他哂笑一聲,瞬間壓下。


  「表哥,容姑娘。」燕翊迎著燕離和容錦走了上前。


  容錦早在燕翊出來時,目光便注意到,此刻聽到燕翊的那聲「表哥」下意識的便抬頭朝燕離看去,對上燕離含笑的眸子,她輕聲說道:「你說,等下我若是直截了當的指出,他帶來的人里少了一人,他會不會惱羞成怒?」


  燕離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不會。」


  「為什麼?」容錦笑眯眯的問道。


  燕離挑了挑眉頭,一臉奇怪的問道:「你什麼時候見過不要臉的人,會惱羞成怒的?」


  「……」


  兩人的這幾句話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是故,雖然離得有點遠的燕翊只聽了隱隱約約的幾句,但站在容錦身側的夏嬤嬤和才雀三人卻是聽了個完完全全。


  才雀不似夏嬤嬤那麼老辣,聽到燕離那句「不要臉的人」時,整個人都不好了,才要開口,卻是手下一緊,垂了眸子看去,卻原來是夏嬤嬤緊緊的攥住了她的手。


  「嬤嬤……」才雀嘴唇動了動,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夏嬤嬤目光陰鷙的盯了才雀一眼,才雀心下一顫,當即垂了眼睫,放鬆了緊繃的身子。


  這時,燕翊已經到了跟前,「表哥,容姑娘,你們剛才說什麼?說得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容錦看了眼燕離,見燕離顯然是不會開口的,這種打臉的事,她其實很喜歡干,當下清了清喉嚨,抬頭看向燕翊,笑盈盈的說道:「噢,我們剛才在說,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的事,殿下想聽?」


  燕翊對上容錦笑盈盈朝他看來的容錦,雖然明知眼前的人是朵毒的花,可心下卻仍舊痒痒的,他才要笑著接了容錦的話,卻在眼角的餘光處對上了夏嬤嬤悄然覷向他的幾近嚴利的目光。心下一抖,燕翊頓時將那份綺思壓了下來。


  「不用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們還是早些啟程吧。」燕翊說道。


  容錦笑了笑,朝燕離看去。


  對上容錦若有所指的笑,燕離眯了眯眸子,回頭看了眼燕翊和他身側的沈真等人,稍傾,眉頭輕擰,問道:「怎的你的人好似少了一人?」


  容錦差點便要「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燕翊似是也沒有想到,燕離突然會問這個問題。


  他步子一頓,回頭看向燕離。


  燕離卻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回頭對早早趕來候在他身側的琳琅,問道:「大殿下昨兒入山時是多少人?」


  「回少主,一共十八人。」琳琅說道。


  燕離點了點頭,抬頭朝擰了眉頭站在那朝他看的燕翊,問道:「琳琅有沒有弄錯?」


  「是的,她弄錯了,我們一共只有十七人!」燕翊面不改色的說道。


  「怎麼可能,我明明是十八人!」琳琅不服氣的喊道,「我親自點過人數的。」


  燕翊攤了攤手,對琳琅說道:「我的人都在這裡,你可以再點一遍。」


  看著燕翊那副,打死我,我也不承認有十八人的表情,再想起燕離那句「你什麼時候見過不要臉的人,會惱羞成怒的?」,容錦把腮幫子都咬痛了,才忍下了,幾欲衝口而出的哈哈大笑。


  而琳琅當真便重新將人頭一一點了一遍,末了,她還裝模作樣的撓了撓頭,一臉不解的問道:「難道真是我算錯了?」


  燕離冷冷睃了眼,雖則臉上含笑,但笑意卻不達眼底的燕翊一眼,擺了擺手,說道:「好了,出發吧,再不走,都可以吃了晚飯再走了!」


  燕翊什麼也沒說,帶著他的人轉身大步便往外走。


  夏嬤嬤等人則走到容錦跟前,「大小姐,您不跟我們同乘一輛馬車嗎?」


  「不了,嬤嬤你還有病人照顧,我坐自已的馬車就行了!」容錦說道。


  夏嬤嬤聞方,便抬頭朝燕離看去,一臉笑容的說道:「燕少主,我們大小姐便麻煩您了!」


  燕離擰了擰眉頭,目光淡淡的撩了眼夏嬤嬤后,什麼也沒說。


  「嬤嬤你啊不用跟我們少主客氣,容姑娘可是我們少主的未婚妻,他照顧自已的未婚妻不是應該的嗎?」琳琅在一邊嘿嘿笑著說道。


  夏嬤嬤聞言,臉上的神色似是怔了怔,但,稍傾卻又笑了道:「哦,原來還有這層關係啊,到是老身孤陋寡聞,竟是沒聽說這事。」


  「嬤嬤沒聽說也正常,容姑娘和少主的婚事,是吳老夫人還在世時,親自訂下的。」話聲一頓,似笑非笑的看向夏嬤嬤,問道:「吳老夫人是誰你知道嗎?」不等夏嬤嬤可口,顧自說道:「那可是容姑娘的的親外祖母!」


  夏嬤嬤才嘴唇翕翕著,要說話,一邊,忽的響起才雀驚慌的聲音。


  「寸心,寸心,你怎麼了?」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寸心竟然暈倒在了才雀的懷裡。


  夏嬤嬤來不及跟琳琅分辯,連忙朝才雀走了過去,急急問道:「寸心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她剛才說頭暈,沒等我回過神來,就倒下來了。」才雀說道。


  夏嬤嬤作勢抬手摸了摸寸心的額頭,末了,輕聲說道:「沒事,是又有熱度了,把她扶上馬車吧。」


  才雀便彎了腰,在夏嬤嬤的幫助下,將寸心背在了背上。接著,夏嬤嬤匆匆的跟容錦告了一聲罪,便幫著才雀扶了寸心朝她們的馬車走去。


  兩撥人馬傾刻間都走光了。


  這時,容錦抬頭看了燕離,說道:「我們也走吧?」


  燕離點了點頭。


  入山幾個月,這也是容錦第一次離開京山。


  京山的正門是用巨型的青石砌成,那些青石重愈千斤,建在兩處山峰的凹道里,而除了這道正門外,沿著山腳還有還有一條長約數十丈,高約兩丈,厚約一丈,全部用石塊築成的牆邊。在城牆外,是依山勢人工開鑿的護城河。


  容錦從前一直想不明白,那些覬覦京山財寶的人怎麼會找不到入山的機會,在親身經歷了高水之行,又親眼目睹了這京山正門后,終於明白,若說真有固若金湯的地方,怕便是護國公主打造之下的京山吧?

  守山門的護衛早得了通知,將護城河上的吊板放了下來,三撥人馬先後踏上了離山的路途。


  燕翊等人走在最前頭,便在他們踏上護城河的吊板上時,青元忽的指了山門一側的一個石柱子對燕翊說道:「殿下,您看。」


  順著青元手指的方向,燕翊看到了被亂髮遮臉的紫伊的人頭,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好似有一道火從腳底竄起,直衝頭頂。他被這股火燒得,好似不做點什麼,人便要爆炸開來一樣。


  只是,就在他幾欲難以克制時,一道清清冷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殿下,仔細腳下。」


  燕翊霍然驚醒,這才驚覺,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胯下的馬匹已經離開了除伍,正朝那根石柱子走去。他當即勒了韁繩,抬頭朝出聲提醒他的沈真看去。


  沈真冷冷的瞥了眼石柱子的方向,唇角翹了嘲諷的弧度,淡淡說道:「殿下的雄心大志,原來不過如此!」


  「沈叔,你什麼意思?」燕翊目光赤紅的盯了沈真看,咬牙說道:「不幫幫我便也罷了,為何還要嘲笑我?」


  沈真淡漠的眸子落在燕翊情緒激昂的臉上,冷聲說道:「你怎知,我不是在幫你?」


  「你……」燕翊剎時怔在了那,下一刻,目光里掠過了一抹喜色,急聲問道:「那昨天晚上……」


  沈真卻是在說過那句話后,一夾馬腹,策馬便走,理也不理身後發問的燕翊。


  燕翊再次如被雷劈了一般,僵在了那。


  「殿下……」


  耳邊響起青元的聲音。


  長吸了口氣,燕翊目光一垂,一踢馬腹,對青元說道:「我們走!」


  話落,果真頭也不回的朝前方的沈真追了上去。


  才雀放了手裡的車帘子,輕聲對半閉著眼睛靠在馬車裡的夏嬤嬤說道:「嬤嬤,殿下對紫伊似乎並不像是我們了解的那樣呢?」


  閉著眼睛的夏嬤嬤這時,緩緩的睜了眼,豐腴的臉上綻起一抹一閃而逝的冷笑,輕聲說道:「再不一樣,不也是個死人嗎?」


  才雀聞言先是怔了怔,稍傾,卻又不解的問道:「嬤嬤,我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請了容錦回府?王爺也說了,容錦這人桀驁不馴,心如蛇蠍,不是善類。王妃,她……」


  「你懂什麼!」夏嬤嬤冷冷的瞥了眼一臉不解的才雀,冷哼了一聲,說道:「王妃自有王妃的思量,你跟著王妃也不是一年兩年了,這麼多年走下來,你可看見過王妃有錯算的?」


  才雀搖頭,輕聲說道:「王妃算無遺策,大智惹愚……」


  「好了,這種拍馬屁的話,王妃不在,你就別說了。」夏嬤嬤打斷才雀的話,輕聲說道:「你也別去想什麼為什麼了,總之按照著王妃的吩咐行事便是。」


  才雀雖是心頭仍舊一片茫然,但卻也不再多問。


  眼角餘光覷到一側,便是服了安神湯昏昏沉沉睡夢中也不忘瑟瑟顫抖的寸心,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問道:「嬤嬤,她們竟然把紫伊殺了,為什麼會留下寸心呢?」


  夏嬤嬤搖了搖頭。


  這點,她其實也想不明白。


  但,想不明白她便不想,左右來之前,王妃便有過交待,寸心能活著就帶回去,不能活著也無所謂。


  「會不會是她們沒有發現寸心?」才雀自言自語的說道,「可是,寸心明明說,她和紫伊就藏在一起,她親眼看到那些人將紫伊抓了出來,砍了頭,身子扔下河裡餵魚,頭被……」


  「好了,你嘀嘀咕咕什麼呢!」夏嬤嬤隔著袖子揉了揉胳膊上起了一片的汗毛孔,不耐煩的對才雀說道:「不是跟你說了,不該我們操心,我們就不去操那個心。」


  「嬤嬤,我錯了。」


  才雀當下連忙閉了嘴,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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