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名當戶對

  燕離僵立崖上之時,容錦也在這一瞬醒來。


  擄她的人,不知道是刻意挑釁,還是心裡長著陰晃的小蘑菇,總之,他在一瞬落崖站穩之時,便將用布袋子套著的容錦放了出來,甚至還解了他之前點了的穴道。


  一眼,容錦便看到頭頂的一刃絕壁,再往上看,似乎還能看到燕離細小點蟻的黑點。她才想要不要喊一聲,耳邊卻響起一道幽幽冷冷的聲音。


  「你這一聲喊,他只怕明知我布著天羅地網,便也要跳下來吧?」


  容錦霍然轉身,對一張五官溫潤的臉。


  「容錦,我們又見面了。」


  李歡笑著上前,眼見容錦只穿了一身月白色領蘭花刺繡長襖,當即抬手解了身上的蓮青色鶴氅披在了容錦的身上。鶴氅上還留有他身上微暖的餘溫,一股清清冷冷的淡淡幽香,也隨著這餘溫慢慢沁入心肺。


  容錦挑眉,目光對上李歡含笑相看的目,眼見李歡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指伸了過來,要替她系鶴氅的繩,容錦微微一撇,避開了李歡伸來的手。


  李歡的手僵在半空,稍傾,他垂眸,唇角翹起一抹淺淺的略顯自嘲的弧度。


  容錦抬手將鶴氅的繩子三兩下系好,然後抬頭看向李歡,冷冷道:「你擄了我來,總不會是請我來陪你站在這看風景的吧?」


  「為什麼不可以呢?」李歡挑目看向容錦,目光掠過容錦身上曳地的披風時,微冷的眉宇間綻起抹幾不可見的笑,輕聲說道:「其實這裡的風景真的很不錯,不是嗎?」


  容錦嗤笑一聲,冷聲說道:「有句話叫,你站在崖下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崖上看你。端王爺,誰是誰的風景,還真難說。」


  李歡蹙了眉頭,目光微冷的看向容錦。


  容錦迎上李歡的目光。


  四目相對,一霎時,李歡被容錦目光里的那抹譏誚和嘲諷刺得好似心頭落了一捧冷雪。他神色霍然一緊,看向容錦的目光便如同這周遭的厚雪一般,冽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容錦,他也不過就是個無媒苟和的野種,你憑什麼……」李歡恨恨的看向容錦,猛的上前一步,將容錦逼退到身後的岩石上,咬牙道:「在你的眼裡,他真就有那麼好嗎?我真就那麼讓你不堪嗎?」


  「是的。」容錦對上李歡猶如淬毒的眸子,點頭道:「在我的眼裡,他就是最好的。」


  「你……」


  李歡咬牙,呼出的氣息打在容錦的臉上,帶著一股濃濃的火藥味。


  容錦卻是目光微抬,無動於衷的看向李歡,「李歡,你說得沒錯,他的出身並不見得比你好多少,可是,面對自已的出身,你是怎麼做的,他又是怎麼做的?」


  李歡冷笑,他伸手捏住了容錦略尖的下頜,逼迫著容錦不得不仰頭迎視著他的目光。


  「容錦,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沒錯,我不擇手段,我陰毒刻薄!可是,那又怎樣?我做這一切,不過是為了能生存!求生,是人的本能,難道我連生存的權利都沒有嗎?」話聲頓了頓,他唇角翹起一抹譏誚之色,「容錦,你還記得我當日跟你說的,你和我才是最相配的話嗎?」


  容錦凝眉,目光帶著一股凌厲,咄咄看向神色扭曲的李歡。


  李歡呵呵一笑,微微垂了臉,整個人朝容錦重重的壓了上去。


  「唔!」


  猛的被李歡這樣一撞,容錦的後背重重的撞在身後的凹凸不平的岩壁上。


  李歡卻猶如未覺,他目光瘋狂的盯著容錦,捏著容錦下頜的手越發的用力,好似要將容錦的下巴捏碎了一樣。


  「我們都是背負原罪的人,容錦。」李歡微微俯首,薄薄的唇貼在容錦的耳側,如情人呢喃般,一字一句,緩緩說道:「你是奸生子,我也是奸生子,這天底下還有比我們更般配的嗎?」


  怕是誰也沒有想,這般拳拳之意的溫文之下,卻是如此不堪入耳的直白話言。


  容錦微微仰起臉,試圖將兩人的距離拉開。


  只是,她身後是森冷岩石,身前是咄咄相逼的李歡,根本已經是無處可逃!

  「呵……」


  似是感覺到容錦的抗拒,李歡再次往前逼了逼,將容錦整個人都納在了他身影之下,目光落在容錦那小巧如丁香花般的耳垂上,沒等他自已明白過來,他已經張嘴含住了她柔軟的耳垂,更甚至略略用力的扯了扯。


  容錦也沒有想到李歡竟然會突然做出這樣輕薄的行為,就在耳垂被含住的剎那,惡寒令她渾身的汗毛孔都豎了起來,側臉潔白如玉的臉上,霍然生起一片針尖大小的疙瘩。


  「李歡,你果然是夠蠢!」


  聲音在耳邊響起。


  使得李歡略重的鼻息頓時便如同被捂住一般,滯在了那。


  呵呵!


  容錦發出低聲的毫無掩飾的譏誚的笑。


  她緩緩抬手,將僵在她身前的李歡推了推,給彼此留出半臂的距離后,目光對上李歡鐵青的臉,眉梢眼角難掩嘲色的說道:「色字頭上一把刀,端王爺,我提醒過你的!」


  李歡重重的喘息了一聲,目光三分不解,三分瞭然,三分無奈的看向容錦,稍傾,臉上綻起抹自嘲的笑,輕聲說道:「沒關係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能死在你手裡,我無怨無悔!」


  話落,身子一頓,重重的癱軟在地上。


  「王爺!」


  圍在兩人身側的灰衣人,連忙圍了上來。


  等看清李歡臉上一瞬間烏青的臉色,以及變成黑紫的薄唇時,「嗆啷」數聲,一人快步上前在李歡身上連拍數下,餘下的人則齊齊拔劍,劍尖直指容錦。


  「解藥拿出來!」


  容錦垂眸,目光在那些架著脖子的劍上緩緩掠過,最後停在靠坐在地上,臉上猶存一抹慘笑的李歡身上。


  「放我走,解藥我給你!」


  「王爺!」


  灰衣人朝李歡看去。


  李歡不知道容錦到底給他下的是什麼樣的葯,只這一小會兒的功夫,他便覺得整個人一瞬間好似被架在火上烤,一瞬間又如同被浸在冰水裡淋一樣,那種撕裂的痛,好似渾身上下有無數把鈍刀子在他的身上割。


  明明是冰天雪地,可是他的內衣已經濕了一片。


  聽到灰衣人的聲音,李歡抬頭,緩慢而堅決的搖頭。


  目光直直的看向容錦,「別異想天開了,我說過,就是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的!」


  「呵!」容錦嗤笑一聲,垂眸,冷聲問道:「死?你捨得嗎?你別忘了,你娘和楚惟一還在等著你君臨天下。你死得了嗎?」


  「那又怎樣?」李歡重重的喘息了一聲,目光兇狠的看向容錦,嘶聲喊道:「我告訴過你,那個位置,我根本就不想要。我不能選擇出生,我不能選擇父母,我什麼都不能選擇,你知不知道!」


  容錦撇頭。


  她不知道自已能說什麼。


  也許,一個人的命運早在他出生的那一刻,便被決定的。


  如同李歡所說的,他沒有辦法選擇他的出生,選擇他的父母,可是,他卻必須承受,因為這一切而給他帶來的後果。


  也許,皇位確實不是他想要的,但皇位卻是他必須去爭取的!


  李歡的吼聲仍在耳邊響起,因為怒極,崖壁上的積雪也被震得「簌簌」而落,若是換個地方,說不得就是一場雪崩。


  「王爺,有人追來了!」


  前方負責警戒的人,匆匆跑來報信。


  李歡的吼聲嘎然而止。


  容錦也在聽到這話后,猛的抬頭朝前方看去。


  只是,眼前除了蒼茫林海便是皚皚白雪,哪裡有人?


  容錦黯然的收了目光。


  「你不是應該高興的嗎?怎麼,你臉上卻沒有半點的喜色,反是一臉黯然?讓我猜猜,噢,你失望了是不是?你以為你在他心裡是獨一無二的,可是……」


  容錦抬目,看向被灰衣攙扶著站起來的李歡,稍傾,她垂眸,唇角勾起一抹涼笑。


  「誰告訴你,我失望了?」


  李歡唇角微勾,目光陰沉的看著容錦,「不失望?」


  「為什麼要失望?」容錦迎向李歡的目光,淡然一笑,說道:「難道就許你為了一對姦夫淫婦不擇手段,就不許他對亡母盡孝,讓公主早日入土為安!」


  「容錦……」


  「生氣了?」容錦吃吃笑著,看向面孔扭曲的李歡,「難道我說錯了嗎?你娘和楚惟一不是姦夫淫婦是什麼?一個男人勾搭上一個是有夫之婦,還妄圖搶了人家的江山,這天底下,還有比他更恥的人嗎?」


  「他是無恥!」李歡呵呵笑著點頭,「那麼燕無暇呢?她不無恥嗎?她堂堂一國的公主,這天底哪個男人嫁不得,卻偏偏自甘墮落看上一個有婦之夫,失德敗行在前,無媒苛合在後!她不無恥,不下流嗎!」


  容錦:「……」


  燕無暇和先帝之間的事,別說是容錦,就連燕離都知之甚少!


  現在被李歡這樣一說,她還真是,連反擊的話都找不出一句。


  她相信,以護國公主的驕傲,哪怕,先帝再如何的貌比潘安,再如何的仙人之姿,公主也絕不會自甘與人為妾。這裡面肯定有著不為人知的原因!


  容錦才要開口反擊李歡,卻在這時,前方匆匆走來一抹身影。


  「王爺,楚護衛,讓小的來告訴王爺,請王爺不可多做停留,即已得手,便按之前商量好的行動!」


  容錦在聽到「楚護衛」三字時,心頭霍然一沉。


  楚惟一也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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