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鹿死誰手下

  別說酈昭儀被燕離的話給驚得失了反應,就是容錦在聽了燕離這幾句話,也是當場便怔在那,好似被雷劈了一般。


  「楚惟一跟你是什麼關係?」


  「楚惟一跟李歡又是什麼關係?」


  容錦怔怔的看向燕離。


  燕離,他知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而酈昭儀顯然受到的驚嚇,遠勝於容錦。


  她哆嗦著嘴唇,甚至連朝燕離看的勇氣都沒有,這個時候,她甚至克服了對護國公主這個死人的驚恐,寧肯往護國公主身邊靠,也不肯再往燕離跟前趨近半分。


  只,燕離在問完這兩句話后,卻是再沒有多說一個字,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身子微微往後靠了靠,眉宇間滿是濃濃的譏誚之色,抬頭看向容錦,稍傾,嗤笑一聲,緩緩開口說道。


  「錦兒,你現在明白了嗎?」


  容錦點頭。


  她自是明白了,但明白歸明白,可是想要把這麼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消息一時間消化掉,還是有點難度的。


  怪道,她總是想不明白,楚惟一為什麼選擇的那個人是李歡,卻原來如此!

  即然已經是鵲巢鳩占,那何不幹脆取而代之?

  容錦唇角挑起一抹恍然了悟的笑意,她抬頭看向燕離,輕聲問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燕離輕攏的眉宇綻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若有似無的撩了眼身側的護國公主,輕聲說道:「若不是知道楚惟一背後的人是李歡,若不是發現我娘是被楚惟一所害,我也不會想到。」


  容錦想了想,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目光一轉,朝幾欲崩潰的酈昭儀看去,默了一默后,輕聲說道:「太妃,混淆皇室血脈,這可是誅九族的罪,你膽子可真大!」


  「不是,我沒有。」酈昭儀猛的抬頭,尖聲喊道:「你們胡說八道,歡兒他明明是先帝的兒子,你們……」


  「我們什麼時候說過王爺不是先帝的兒子了?」容錦打斷酈昭儀的話,似笑非笑的說道:「太妃,你這樣不打自招,可是很不好的。」


  酈昭儀氣得乾脆就狠狠的咬住了嘴唇,又是氣恨,又是惱怒的瞪著容錦,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容錦無意與她多作糾纏,皇宮的里女人,心計不謂不深,但眼下便是她酈映雪是諸葛孔明在世,只怕也無計可施!


  「燕燕離,現在怎麼辦?」容錦看向燕離,「如果把這事報到皇上跟前,你說……」


  「容錦,你不可以這樣對歡兒。」酈昭儀一聽容錦要將這事捅到永昌帝跟前,當即便急了,她猛的抬頭看向容錦,怒聲道:「虧得歡兒待你一片真心,你卻是這般蛇蠍心腸,你還是不是人啊!」


  容錦聞言不由便「噗嗤」一聲笑了。


  她垂眸看向一臉急色的酈昭儀,好笑的問道:「酈映雪,這天下待我一片真心的人,我難道都要還他一片真心嗎?先帝當年也曾待你一片真心吧?怎麼你回報他的卻是一頂綠雲蓋頂的大帽子呢?」


  「你……」酈昭儀被容錦的話給噎得半響不知道如何回復,頓了頓后,她才大聲道:「容錦,你別血口噴人,你也是女人,你該知道,女人的名節何等重要,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說,會害死很多人的!」


  「你做都做了,卻不准我說,這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啊?」容錦一臉疑惑的看了酈昭儀,眼見得酈昭儀便要被她的話氣得一頭栽在地上,她搖了搖頭,重重嘆了口氣說道:「好了,酈映雪,這裡不是皇宮,收起你那那虛偽的一套吧。李歡是楚惟一的兒子也好,是先帝的兒子也罷,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呢?」


  酈昭儀渾渾噩噩的眸子里似乎便有一抹亮光掠過,但下一瞬,容錦的話卻再次她打入地獄。


  「可是,你們為什麼要害死公主呢?」容錦看向酈昭儀,臉上的笑容緩緩褪盡,換上了一層冷厲的寒色,語氣森然的說道:「殺母之仇,不共戴天。酈映雪,不論你們是因為什麼目的害了公主,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你總知道吧?」


  酈昭儀搖頭。


  容錦點了點頭,「你不知道沒關係,楚惟一知道,李歡知道就行了。」


  話落,同樣身子往後靠了靠,目光微合,再不看神色惶惶的酈昭儀一眼。


  馬車行了約再有一刻鐘的樣子,耳邊響起琳琅的聲音。


  「少主,快到城門了。」


  一直眼眸微合的燕離,坐了起來,探手撩了馬車一側的帘子,朝外看了眼后,回頭對容錦說道:「情況好似不對。」


  容錦聞言往前湊了湊,順著燕離撩起的車簾往外看去。


  果然,城門口較之往日的冷清,多了兩排手持刀具的士兵,其間還有個看起來像小頭目的人正與城門官交頭接耳的說著什麼。


  「會不會是派來攔截我們的人?」容錦朝燕離看去。


  燕離放下手裡的帘子,點頭道:「有可能。」


  「卯時開城門,這個時候,城外想必已經候著不少人要進來,這天色也很快就要到卯時了,是先讓琳琅將馬車趕到一邊,還是以酈映雪為人質,直接闖了出去?」容錦看向燕離問道。


  燕離頓了頓,目光緩緩撩了眼酈昭儀,稍傾,對外問道:「琳琅,端王是不是還跟在我們後面?」


  「回少主,是的。」琳琅說道。


  燕離點了點頭,對琳琅說道:「你去跟端王說一聲,讓他前去下令開城門。」


  「是,少主。」


  馬車停了下來,琳琅縱身下了馬車,轉身朝跟在馬車後面的李歡等人走了過去。


  李歡勒住馬韁,居高臨下的看向琳琅。


  「王爺,我家少主讓你去跟守城門官兵說一聲,開了城門,放我們出去。」


  馬背上的李歡聽到琳琅的話,本就陰沉的能滴出水的臉,霎時幾近扭曲。


  他微微眯了眸子朝停在前方的馬車看去。


  明明隔著厚厚的幃帳,但他卻似乎能看清馬車裡的容錦和燕離譏誚嘲諷的笑臉。


  李歡握著馬僵的修長如玉的手指緩緩的攥起,最後又慢慢鬆開。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才壓制住心頭噌噌直往上冒的怒火,一夾馬腹,策馬朝容錦他們的馬車走去。


  不待他抬手去敲擊車壁,帘子被一隻修長的手指撩起,燕離清冷如墨的眸子淡淡的朝他看來。


  四目相對,李歡的眸子里閃過一抹寒光。


  燕離卻仍舊是一片淡漠的神色,眉梢挑起一抹飛揚的弧度,「王爺有事?」


  李歡才要開口,卻在下一刻,對上容錦推過來的酈昭儀的臉時,僵在了那。


  「歡兒……」


  酈昭儀慘白如雪的臉上滿是淚痕,破了的唇角一抹已經結伽泛著黑色的血漬,刺得李歡眼前一痛,喉嚨處好似被誰狠狠的砸了一拳一般。


  「容錦你若是敢傷害我母妃分豪,我定與你不死不休!」李歡咬牙一字一句說道。


  不死不休?


  容錦似笑非笑睃了眼臉色凌厲至極的李歡。


  這早已經是一個不死不休的局了,難道,他歡不知道嗎?

  容錦淡淡開口說道:「王爺天色不早了。」


  天空已經變成一片灰朦朦的淺白色,街道兩旁有開門早的店家,已經開始在下門板,準備開門營業。


  這仲秋的天,李歡卻覺得整個人好似被冰水淋了一遍一樣,從頭頂冷到了腳底。


  稍傾,凝視著容錦的嘴角泛起一個冷冷的笑意,一雙眼睛卻全無笑意,深深的看了眼容錦,李歡策馬轉身,一夾馬腹,幾息便到了城門處。


  「王爺。」


  城門官是識得李歡的,當下連忙上前行禮。


  李歡點了點頭,指了城門說道:「本王要出城一趟,還請大人開了城門放行。」


  城門官聞言,不由便苦了臉色,對李歡抱拳道:「不瞞王爺,才接了東兵司指揮使方大人的令,今日封城,巳時之前不管是城裡還是城外都禁止通行。」


  李歡擰了眉頭,輕聲問道:「封城?」


  那城門官見李歡一臉的疑惑,想著,平時這些龍子鳳孫哪裡是他們這種人能接近的,今日好不容易遇上了,不說攀個交情,最其碼混個臉熟總是沒錯的!


  這麼一想,便腆著臉上前,說道:「是啊,王爺,您不知道嗎?不僅是我們東城,中城,北城,西城,南城,其它四城也都接了令,巳時之前一律不得進出。」


  出了這麼大事,李歡倒也不奇怪會封城。


  只是,能在第一時間下這樣的令,那是不是說,真如母妃所說,皇上他沒出事?想到馬車裡安好的容錦和燕離,李歡忽然就有一種時也,命也的感覺。


  苦心籌謀十幾年,到最後卻是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王爺!」


  耳邊響起城門官諂媚的聲音。


  李歡目光微抬,朝城門官看去,略作沉吟后,方開口說道:「可是,本王有急事,急著出城,你看……」


  這要是在平時,城門官許就屁顛顛的上趕著親自開城門去了。


  但皇宮被炸了這樣大的事,老百姓許是不懂這其間厲害,他又豈會不懂?


  五城封門,他活這麼大把年紀,還是第一次遇上!才要開口,不想,耳邊卻響起一道嬌清清冷冷的聲音。


  「王爺,這城到底是出得還是出不得?」


  聲音清越,好似大珠小珠落玉盤,讓人只聽著聲音便能想像到說話的人該是怎樣的一副傾城之容。


  而下一瞬,果然馬車帘子被一隻皓膚如玉的縴手微微撩起,緊接著,便看到一張美而不妖,艷而不俗,千嬌百媚,無與倫比的臉。


  對上這樣一張宜喜宜嗔嬌美無比,容色絕麗的臉,城門官一瞬間便如石化般,怔在了那。


  當然,被容錦之容怔住的又何止是城門官一人,他身後那些持刀的兵士,這一刻,誰不是一瞬的窒息之後,齊齊紅了臉,又是羞慚又是仰慕的悄悄打量著容錦。


  對上這樣的不加掩飾的仰慕的目光,容錦倒無所謂,必竟,人的天性決定了,一切美的事物都是會在第一時間被關注,被吸引的。


  但李歡卻不同,她身後的那個人也不同!

  明明她已經阻擋了所有人的視線,但身後忽的響起一道風聲,緊接著容錦便覺得眼前一花,下一瞬,身子一歪,眼前哪裡還是城門,還是那些仰慕的灼熱的目光。噢,不,目光是有,只是,卻換成了一人,至於目光間的內容。


  「怎麼了?」


  容錦怔怔的看向眼瞼微合,目光半遮半掩的燕離。


  燕離搖了搖頭,稜角分明的唇角忽的便勾起一抹幽涼的笑,稍傾,抬頭看向容錦,輕聲說道:「錦兒,我怕是要叫你失望了。」


  容錦不由便一怔。


  失望?


  他有什麼好叫自已失望的!


  「錦兒,我不想這麼窩囊的離開,李歡他說得對,我不能靠一個女人,特別這個女人還是你……」


  容錦臉色一變,才要開口解釋,但沒等她開口,燕離卻是突然伸手一把拎了一側呆若木雞般的酈昭儀便縱身而出。


  「燕離!」


  容錦緊跟著躍了出去。


  「燕離,放開我母妃!」


  李歡突然看到燕離拎著酈昭儀站了出來,臉色一變,便要上前。


  而城門處才被容錦之容給驚得三魂失了兩魂半的眾人,猛的便被李歡那一聲大喝給驚醒,他們齊齊看向馬車一身黑衣,面容精緻如鬼斧神工雕刻而成的燕離。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無不暗暗思忖,世上竟還有這等傾城絕色的男子!

  但當他們看清被燕離控制在手中正渾身顫瑟的如同風中落葉的酈昭儀時,所有的驚艷卻在這一霎時成了驚魂。


  王爺稱這個女人為母妃!


  那豈不是說,這貌如仙人的男子劫持了當今太妃娘娘?!


  回過神來的眾人,哪裡還再管燕離長得是美是丑,所有人幾乎一瞬間便拔出了腰間的刀,「嘿」的一聲怒喝,傾刻間便圍住了燕離和他身下的馬車。有機靈的更是拔腳便要前去報信,調集兵士往這邊增援。


  「李歡,」燕離目光微抬,冷冷的睨向神色難看至極的李歡,緩緩開口說道:「為了掩飾你見不得光的身份,為了達到你不可見人的目的,你們可以不擇手段,可以陰私惡毒,可以用下作其極的手段,使得我娘親一屍兩命。我本來也可以,像們一樣,現時便要了這無恥淫婦之命,但可惜,我不是你,這種陰私的手法我用不來!」


  話落,手上猛的用勁,愣是將個酈昭儀朝李歡甩了過去。


  「啊!」


  酈昭儀撕心裂呼的慘呼響砌上空。


  李歡來不及多想,他自馬身上縱身而起,一把接住了被燕離那一甩便暈死過去的酈昭儀。


  而就在這時,燕離猛的對琳琅喝道:「出城!」


  「是,少主!」


  琳琅手裡馬鞭「啪」的一聲甩起。


  馬嘶鳴著如一陣風般朝城門衝去,渾然不顧厚重如銅牆鐵壁的城門。


  「攔住他!」


  城門官哪裡還敢再多言,只急急下令讓人攔住燕離。


  他雖不知道燕離是什麼人,但這人既然敢劫持太妃,那便是犯了謀逆誅九族之罪。不管他之前說的那番話有什麼用意,也不管端王爺是真的如他說的那般如何,反正這個人是不能出城的!


  而燕離一將酈昭儀扔出之後,修長的身形霍然一縱,手中烏鐵短劍舞起滲人的寒芒,即便隔著數丈之外,似是也能感覺到那沁骨的寒涼。


  人下意識的反應總是趨吉避凶,圍著兵士們感覺到那森森殺意時,不約而同的往邊上避了開去。


  這一避,便為燕離讓出了一道口子,有他如殺神在前,又有琳琅驅車亡命在後,於是乎,如入無人境。


  「王爺,可要攔下?」


  李歡身側的灰衣人上前請示李歡。


  抱在懷裡的酈昭儀一張臉已經不是光用沒有血色便能形容,便是不醒人事,李歡也看到了她眉頭緊攏,愁苦不堪。


  他一瞬間,想起了燕離適才的那番話。


  燕離,他都知道了嗎?

  不但知道了,還說出來了,雖然話聲隱晦,但若真有心要查,又如何不能查出真像?


  李歡只覺得後背一片寒涼。


  恰在這時,耳邊響起了灰衣人的聲音。


  他抬手輕輕的拭了拭酈昭儀破了唇角,低垂的眉眼前掠過一抹幾不可見的陰戾,淡淡道:「全都殺了!」


  「是,王爺。」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即便是灰衣人悚懼琳琅那歹毒兇悍的使毒手法,但這個時候,前進或者後退,已然不由自己。


  灰衣人不是守城門的士兵,他們是名震江湖的高手,得了李歡的令,當即便如離弦之箭般朝燕離圍了上去。


  而這時,燕離已經到了青銅包裹的城門之前。先不說城門所用的木材質地堅硬,便是包裹木材的銅皮和銅皮上那厚厚重重的九九八十一個銅釘,便應了那銅牆鐵壁之說。


  李歡冷笑著看向已經落在城門之下的燕離。


  他到是要看看,逞匹夫之勇的人會有什麼好下場!


  只是,幾聲冷笑之後,他的目光對上了朝城門狂奔而去的馬車,許是因為跑得急,馬車帘子飄起了一角,然便是這飄飛的一角,卻讓他看清了那如脂似玉的一抹下頜。


  一眼,卻讓他酸楚的想要落淚。


  「容錦……」


  容錦目光死死的盯著城門之下的燕離。


  灰衣人呈合圍之勢朝燕離圍了上去,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是一種勢在必得的殺勢。


  那些原先退開的士兵,這個時候也都齊齊揮舞著手裡的大刀朝燕離砍去。


  「容姑娘,你為什麼不勸住少主。」


  琳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容錦唇角綻起一抹蒼涼的笑意。


  勸?

  她不想勸嗎?

  可是,她不能勸。


  他是燕離,是護國公主燕無暇的兒子。


  他的驕傲已然刻在骨子裡,就如同他所說的那般,他也可以像李歡一樣,以不擇手段,可以陰私惡毒,可以用下作其極的手段,但是他不能,因為他是燕離。他骨子裡的驕傲,讓他選擇了站著死,而不是跪著生!


  掠至城門處的燕離,黑色的短劍忽然就被他高高舉起,下一刻,閃電般的刺身了城門。


  隔著遠遠的距離,容錦似乎聽到「嚓」的一聲,緊接著便看到,燕離手中短劍大力向下一拖一拉。


  這一幕,別說驚呆了容錦,就連遠處的李歡也被怔得半響回不了神。


  「砰!」


  下一瞬,厚重的城門,被燕離狠狠的划拉開了一個一丈見方的口子。


  而幾乎是與此同時,幾個灰衣人也已經趕至燕離身後,他們精鋼似的微屈的五指或抓向燕離的後背,或拍向了他的頭頂,無一不是要害。


  「老東西,償償我的蝕心斷腸粉!」


  一聲清脆的怒喝聲,在耳邊響起。


  隨著聲音同時響起的,便是奔馬如雷的聲音。


  灰衣人心頭大駭,他們是親眼見識過琳琅的手段的,當下,想也不想的,齊齊躍了起來,往四散逃去。剩下的那些一臉茫然的士兵們面對著滿載怒火而來的琳琅。


  薄薄的灰色的一蓬輕霧在眼前綻起又落下,沒等眾人明白過來那是什麼東西,之前還站著的士兵,傾刻間齊齊倒在了地上。


  燕離在馬車奔門而出的剎那,一個縱身躍上了馬車,他站在那,目光冷冷的看向懷抱著酈昭儀臉色鐵青有些發怔的李歡。


  四目相對,彼此都在對方的眼神里讀懂了那一抹,深可入骨的恨意。


  「駕!」


  琳琅一聲輕喝,馬車瞬間便自洞開的城門處疾馳而去。


  馬車離開的剎那,一抹金色的朝陽突然間就跳出了東邊的地平線,如血的朝陽一瞬間揮灑天際,將它光亮的明暉灑照在這破敗的城門之上。


  天亮了。


  ……


  天亮了。


  秦恂頂著血紅的眼睛走出了勤政殿,迎面對上一身夜露臉泛白色的太子,李熙。


  「殿下!」


  秦恂上前行禮。


  李熙擺了擺手,探頭往秦恂身後看了看,問道:「秦大人,父皇他怎麼樣了?」


  秦恂嘆了口氣,輕聲說道:「太醫已經看過了,皇上摔下去時,雖有司護衛護著,但卻被落下的橫樑砸傷了腦袋,才會導致昏迷不醒。因為傷著的是頭上,太醫這會子也拿不出個章程,殿下您進去看看吧。」


  李熙點了點頭,對秦恂說道:「朝中之事還有秦大人和眾位大人了。」


  「殿下,言重了,為皇上盡忠,是臣等職責之內的事。」秦恂揖禮道。


  李熙溫潤的臉上綻起一抹淺淺的笑。


  皇宮被炸,這樣大的事,昨天晚上便有許多大員連夜趕了過來,因著局勢未明,呂皇后強勢下令,除了幾個宗室皇親外和內閣成員外,其它人都被拒之宣武門外。


  現在,天光大亮,不論是安撫這些人的情緒,還是處理朝事來說,都離不開以秦恂為首的內閣,李熙在客氣的與秦恂說過幾句話后,便神色恭敬的送了秦恂離開,他則轉身朝殿門走去。


  還未見殿,便聽到一片凄凄哀哀的號哭之聲,李熙幾不可見的擰了擰眉頭,下一瞬,收拾了臉上的神色,換了一副一臉沉痛的神情,這才準備進去,只是,他才抬腳,身後忽的便響起一道急切的聲音。


  「父皇,父皇……」


  睿王李愷一身污糟的大步走了過來。


  李熙步子一頓,回頭朝李愷看去,「二皇弟,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去哪了?為什麼現在才來?」


  李愷步子一僵,臉色難看至極的看向李熙,大聲道:「太子,本王還想問你,好端端的皇宮為什麼就會被炸了?為什麼所有人都出事了,偏就你和母后好端端的?」


  李熙聞言,目光一寒,語氣森然的說道:「二皇弟,本宮念在你我兄弟一場的份上,不計較你的不敬之罪,但……」


  「好了,你不用跟我假惺惺的裝什麼兄弟情深了,父皇已經這個樣子了,你又裝給誰看呢?」李愷冷聲打斷李熙的話,怒道:「我現在只問你,我母妃她到底是怎麼死的?」


  「貴妃是怎麼死的,你來問我,我問誰去?」李熙冷了臉,目光銳利的盯了李愷,「皇宮昨天一夜死了多少人,難道個個都要來問我?」


  「哼!」


  李愷才待要開口,殿內忽的便響起一片驚喜聲。


  「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李熙神色一變,才要拾腳進去,李愷卻突然大力一撞,將他撞向了一邊,自已拔腳走了進去,一進內殿,李愷便嘶聲哭了起來。


  「父皇,您可要替母妃做主啊……」


  屋子裡零零散散跪下著的后妃們,聽到李愷這一聲號哭,不由齊齊抬頭看了過來。


  龍榻之上,永昌帝眉頭蹙得好似一根扭緊的繩子,聽到李愷這一聲啼哭,不由便緊緊的攥住了身側呂皇后握住他的手,失聲問道:「徽瑜,貴妃她怎麼了?」


  呂皇后嘆了口氣,拿起帕子一邊小心的拭著永昌帝額頭上不斷湧出的冷汗,一邊輕聲說道:「貴妃妹妹她,昨兒個夜裡沒了!」


  「沒了?」永昌帝目光茫然的看向呂皇后。


  呂皇後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昨兒那樣一場災難,這宮裡,能活下來的,都是前世不知道燒了多少高香的。」


  說著話的功夫,李愷已經到了床榻前。


  他「撲通」一聲便跪在了榻下,伸手抓了永昌帝的胳膊,哭道:「父皇,這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好端端的,皇宮便會被炸了?是誰這麼大的膽子?為什麼,我母妃他就會沒了……」


  話落,失聲痛哭起來。


  永昌帝聽著李愷撕心裂肺的哭聲,眼前閃過元貴妃那張清麗絕倫的臉,不由便長長的嘆了口氣,輕聲說道:「愷兒,你先起來說話。」


  李愷卻是搖頭道:「不,母妃死得不明不白,兒臣……」


  永昌帝聞言不由便皺起了眉頭。


  他才要開口,忽然之間就覺得眼前一片漆黑。


  「太醫,太醫……」永昌帝慌亂的喊了起來,「朕的眼睛,朕的眼睛為什麼什麼都看不見了!」


  一側候著的太醫連忙趕了過來。


  原本哭著的李愷,聽到永昌帝這一聲驚呼,先是一怔,下一瞬,猛的失聲道:「陳太醫呢?為什麼不是陳季庭給父皇診治?」


  被眼前陡然一黑給駭得驚慌失措的永昌帝驀然聽到李愷這一聲喊,下意識的便抬手攥住了呂皇后的手,失聲道:「皇后,陳季庭呢?」


  「皇上,陳太醫他,他……」呂皇后躊躇半響,最終咬牙道:「陳太醫昨兒夜裡也沒有幸免於難!」


  永昌帝頓時如被雷劈了一般,良久怔怔無言。


  呂皇后一邊握著他的手輕聲勸解著,一邊示意太醫上前把脈會診。


  只就像之前秦恂說的那樣,傷的必竟是腦袋,誰也不敢輕易拿主意,商量來商量去,不過就是開些清淤散血補氣養神的方子。


  李愷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他忽然就有一種大勢已去的感覺!


  可是……他緊緊的攥住了袖籠里的手,不,他不能就這樣認輸,若不能放手一博,他便是死也不甘心!


  「皇后,熙兒呢?」


  永昌帝在沉默良久,又聽了太醫們的一番陳詞濫調后,抬頭對呂皇后問道。


  呂皇后抬頭睃了眼站在殿門處,正目光複雜看來的李熙,稍傾,回頭,語聲溫柔的對永昌帝說道:「皇上,熙兒在呢,您要跟他說話嗎?」


  永昌帝點了點頭。


  呂皇后便略抬了聲音,對李熙說道:「熙兒,你過來,你父皇有話要跟你說。」


  李熙踩著步子,一步一步上前。


  他所經之處,跪著的宮人也好,后妃也罷,無不悄然挪開,不多時,他身前便是一條直直通向永昌帝的路。


  李熙唇角噙了抹幾不可見的笑意,緩緩走到永昌帝跟前,跪在了李愷身側,輕聲開口道:「父皇,兒臣在。」


  龍榻之上的永昌帝,吃力的抬起身子,一字一句問道:「可曾找到燕離和容錦的屍體?」


  「回父皇的話,侍衛們還在清理,目前發掘出來的屍體里,還沒有他二人!」李熙輕聲說道。


  「找,給朕找!」永昌帝啼牙切齒的說道:「哪怕是掘地三尺,哪怕是翻遍整個皇宮,都要把他二人找出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父皇。」李熙輕聲應道。


  ------題外話------


  幾乎以為又要三千黨,雖然晚了點,總算還不淪落。


  這幾天,請親們多多包涵一下,等某文理順了,就會恢復萬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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