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炸毀皇宮下

  爆炸聲響起的那一刻,東市朱雀大街端王府。


  才輕聲交待完管家秦德的李歡,正端著茶盞欲往嘴邊送,但隨著這「轟隆」一聲巨響,他手中茶盞一晃,下一刻「啪」一聲摔到地上砸了個粉碎。


  「出什麼事了?」


  李歡朝秦德看去。


  秦德搖了搖頭,「王爺,老奴出去看看。」


  話落,秦德走了出去。


  不多時,秦德驚惶的聲音猝然響起,「王爺,是皇宮的方向,皇宮出事了!」


  李歡當即拔身而起,幾步搶到門口,朝皇宮的方向看去,等看到那衝天而起的濃煙以及照亮半個天邊的火光時,他身子一僵,當即便要搶身掠了出去。


  只是,便在這時,耳邊響起秦德驚愕至極的聲音,「王爺,您快看,太妃娘娘來了!」


  母妃?!

  李歡順著秦德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酈昭儀在宮人的簇擁下,正急急的朝他走來。


  「母妃!」李歡搶步迎了上前,一把攙住了行色匆匆鬢角額頭滿是汗珠的酈昭儀,目光緊張的上下打量一番后,問道:「母妃,出什麼事了?您怎麼來了?皇宮裡……」


  「進去說話。」酈昭儀輕聲對李歡說道。


  李歡雖是滿腹狐疑,但下一瞬,還是依著俐昭儀的意思,扶了酈昭儀往內殿走,一邊對秦德吩咐道,「你去把傾顏殿收拾出來,讓母妃安歇。」


  「是,王爺。」


  秦德匆匆退了下去。


  進了內殿,酈昭儀才要打發唐秀珠去殿外守著,被李歡給阻止了,「不用了,母妃,我這裡三丈之內,誰也靠近不得。」


  酈昭儀聞言,默了一默后,便也不再堅持,抬頭迎向目光關切的李歡,略略沉吟一番后,輕聲說道:「歡兒,你父親這回怕是失算了!」


  李歡看向酈昭儀,他不知道楚惟一又算計了什麼,他只想知道,這個時候母妃為什麼會來他的王府,還有,皇宮到底出什麼事了?

  容錦,她還在宮裡,她怎麼樣了?


  李歡很想竹筒倒豆子一般,問個乾淨了斷,但對上酈昭儀微微顫動的唇角時,他壓下心頭的不安,上前執了酈昭儀的手,在她身邊坐定,方才輕聲細語的問道:「出什麼事了?母妃,您慢慢說,別著急。」


  「燕離他沒死,」酈昭儀深吸了口氣,抬頭看向李歡,輕聲說道:「他找到容錦,說是要將皇宮的密道告訴皇上,你父親得了消息,以為皇上跟他們一起進了地道,便找了死士背了炸藥也悄悄入了地道……」


  李歡身子一僵,一顆心瞬間沉到了底,他抬頭,目光灼灼的看向酈昭儀,「皇宮的火光,還有剛才的巨響,難道是……」


  酈昭儀沉沉點頭。


  「你們……」李歡猛的拔身而起,目光腥紅的瞪了臉如白紙的酈昭儀,那句到了嘴邊的「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做」在對上酈昭儀贏弱慘白的臉時,終究沒有說出來。深吸了口氣,李歡輕聲問道:「那現在……」


  「皇上,他,他沒進地道!」酈昭儀哆嗦著嘴唇說道。


  永昌帝沒有入地道,皇宮卻被炸了!

  李歡沉吟著坐了下來。


  燕離呢?

  容錦呢?

  他們死了嗎?


  「他,他現在,在哪裡?」


  酈照儀怔了怔,但明白酈昭儀說的那個他,指的是楚惟一后,她一把攥住了李歡的手,急聲說道:「你父親去了扎紙衚衕,他說,要趁這個機會將玉玲瓏送回京山。」


  李歡霍然抬頭看向酈昭儀。


  幾乎是一瞬間,他便明白了楚惟一的打算!

  他挑了挑眉梢,眼角綻起一抹譏誚的笑。


  皇上沒死,他楚惟一算計好的「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註定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深吸了口氣,李歡輕聲問道:「皇上沒死,那麼燕離和容錦呢?他們死了嗎?」


  酈昭儀搖頭。


  她不知道,她原以為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事,可誰能料到事情卻會變化迭起半途生變,皇上他臨時改變主意,沒有進地道!

  現在怎麼辦?

  玉郎他知不知道,皇上他還活著?


  「母妃是留在孩兒的王府,還是孩兒讓人送您回宮?」


  耳邊響起李歡的聲音。


  酈昭儀恍然回神,朝李歡看去,輕聲問道:「歡兒,現在怎麼辦?」


  「您也別回皇宮了,」李歡擰了眉頭,輕聲說道:「皇宮現在只怕亂得像一團粥,我現在立刻進宮。」


  話落,李歡站了起來。


  酈昭儀卻是一把攥住了他的手,一臉急切的問道:「歡兒,你父親那怎麼辦?」


  「母妃不用擔心他,既便是燕離和容錦不死,他也知道如何自保!」


  酈昭儀還待再說,但李歡已經大步走了出去。


  「歡兒……」


  酈昭儀身子一軟,無力的靠坐在椅子里。


  唐秀珠連忙搶上前,扶起酈昭儀,輕聲勸道:「太妃,您沒事吧?」


  酈昭儀搖頭。


  她能有什麼事?


  她只是一顆心都快沉得喘不過氣來了!


  ……


  爆炸聲響起的那一刻。


  西市,永寧郡主府。


  琳琅和南樓自睡夢中一躍而起,縱身上了屋頂。


  「是皇宮。」琳琅說道。


  南樓點頭,「沒錯,是皇宮。」


  話聲落下,便是只風聲呼嘯的寂靜。


  良久。


  「行動吧!」


  話落,琳琅縱身下了屋頂。


  南樓緊隨其後。


  「我召集鳳衛,你去遣散府中眾人!」琳琅一邊對南樓說道,一邊大步往外走,「我們在端王府前會合!」


  「好!」


  南樓當即與琳琅分頭行事。


  只,她才出了主院,便與一頭扎了進來的福娃撞了個滿懷。


  「福娃,你怎麼回來了?」南樓扶住福娃,蹙了眉頭說道:「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這些日子你就呆在外面,暫時別回來。」


  福娃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等喉嚨不是那麼痛了后,快聲說道:「我,我看到皇宮那邊出事了,我想看看郡主回來了沒有……」話落,探頭朝南樓身後看,問道:「南樓姐姐,郡主她回來了嗎?」


  南樓聞言暗暗的嘆了口氣,搖頭道:「沒有,你家郡主她還沒回來。」


  「那怎麼辦?」福娃急聲說道:「我剛才趕回來之前,在皇城那邊兜了一圈,到處都是人仰馬翻的,住在附近的各家大人這會子騎馬的,乘轎的都趕了去呢!南樓姐姐,我們也去吧,我們趁亂把郡主救出來。」


  南樓搖了搖頭,輕聲說道:「福娃,你家郡主讓人捎了話出來,不管皇宮發生什麼事,我們都不能去。」


  「可是……」福娃抬頭看向南樓,眼淚剎那奪眶而出,他抬起手胡亂的擦了一把,悶聲說道:「南樓姐姐,我剛才看到琳琅姐姐了,你們是不是也要離開郡主府了?」


  南樓點了點頭,「我和你琳琅姐姐有事要去辦,福娃,你來得正好,把府里的人都遣散了,你也離開,按容姑娘之前的吩咐,小心的藏起來,等她來找你。」


  福娃霍然抬頭,「南樓姐姐,你是說郡主她還活著,她沒事?」


  南樓默了一默,稍傾,點頭道:「放心吧,容姑娘她肯定不會有事的。」


  「那,那個顧輕紅怎麼辦?」福娃看了南樓問道:「安平伯府的人將她打了個半死,天香樓的老鴇又把她趕了出來,我按郡主的吩咐,把她藏起來了,現在……」


  「我也不知道容姑娘留著她的用意是什麼,」南樓打斷福娃的話,輕聲說道:「但既然是你家郡主吩咐的,你便給她請醫用藥,保著她的命便是。」


  福娃點頭。


  便在這時,外面響起鳳衛之間聯絡的暗號。


  南樓摸了摸福娃的頭,說道:「福娃,我要走了,你記得一定要藏好自已,等你家郡主派人來尋你。」


  「南樓姐姐,你放心,我會的。」福娃對南樓說道。


  南樓對他笑了笑,腳尖一點,幾個起落間便離了郡主府。


  福娃默了一默后,也轉身跑了出去。


  ……


  爆炸聲響起的那一刻。


  位於東市的清平候府,本已入夢的蘇鈺彤因著這些日子受了風寒,胸口好似放著風箱一樣,吭哧吭哧的喘著粗氣,本就睡得不踏實的她,被這震天震地的一聲巨響,猛然驚醒。


  「香蕊,出什麼事了,這是什麼聲音?」


  蘇鈺彤失聲喊道。


  睡在外面耳房的香蕊胡亂披了件衣裳便趕了過來,一邊上前扶著蘇鈺彤,一邊輕聲說道:「小姐,奴婢也不知道,奴婢這就出去看看。」


  香蕊才要出去,不想,卻在這時,外面響起一陣凌亂的步子聲,下一刻,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身穿戴整齊的王蘇大步走了進來。


  「鈺彤,外面出事了,我現在要出去,你好好獃在府里,哪裡也別去。」


  蘇鈺彤扶了香蕊的手迎了上前,許是有些熱度,巴掌大的臉上暈染著兩塊不正常的紅色,聽了王蘇的話,她蹙了眉頭,輕聲問道:「出什麼事了,我剛在睡夢裡好似也聽到一聲巨響。這會子外面又吵吵嚷嚷的,是怎麼了?」


  「聽聲音,好似是皇宮那邊出事了,」王蘇一邊說著,一邊解了自已身上的披風,披到蘇鈺彤身上,輕聲說道:「我先趕去看看,有什麼事,我會讓薛義回來送信。你身子不好,別在外面站久了,回頭就去床上躺著吧!」


  「皇宮?!」蘇鈺彤臉上頓時血色盡褪。


  永寧郡主日前進了皇宮,這事會不會是跟永寧郡主有關?

  王蘇見她臉上一瞬慘白如紙,還當她是嚇到了,當即將蘇鈺彤帶進懷裡,輕輕的拍了幾拍,柔聲道:「別怕,不會有事的。」


  蘇鈺彤壓下心頭的驚惶,點頭道:「哥哥,我沒事,你去忙吧。」


  王蘇又輕聲安撫了蘇鈺彤幾句,這才帶著人匆匆離開。


  他一離開,蘇鈺彤便喊了香蕊上前說話,「永寧郡主可是還在宮裡?」


  香蕊點頭,「怎麼了,小姐?」


  蘇鈺彤臉色便越發白了幾分,喃喃自語道:「這樣大的變故,只怕是永寧郡主的手筆,只是不知道到底出什麼事了?」


  「小姐,永寧郡主不是說了事情她會來安排的嗎?有事,她會怕人來聯繫我們的。」香蕊在一邊輕聲說道。


  蘇鈺彤搖了搖頭。


  永寧郡主她必竟只是個普通人,不是神。


  這個年頭跟皇家為敵,別說是她一個女人,只怕就是天縱英才的男人都是每步愈艱!早前辰王出事時,她就該想明白的。不能再一味的苦等,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是該她自已動手的時候了!


  只是,弄死這候府上下簡單,可是,如果她真的只是單純的要王家滿門的命,又何必等到今天?她早早的一包砒霜扔進後院的水井就行了!

  就在蘇鈺彤苦思良策時,門外響起雅兒的聲音。


  「香蕊姐姐,外面來了個人,說是要見姨娘。」


  香蕊聞言一怔,不由便朝柳眉輕鎖的蘇鈺彤看去。


  蘇鈺彤也想不明白這個時候,誰會來見她!但電光火石間,卻是一個念頭猛的閃過腦海,來不及對香蕊多說,便揚聲對雅兒說道:「快請了進來。」


  「是,姨娘。」


  「小姐……」香蕊一頭霧水的朝蘇鈺彤看去。


  蘇鈺彤這才對香蕊說道:「我在想,會不會是永寧郡主的人。」


  「永寧郡主?!」香蕊怔了怔。


  蘇鈺彤點頭,「雖然不知道皇宮出了什麼事,但這個時候能上門來尋我的人,只怕除了永寧郡主不會再有別人。」


  香蕊想了想,覺得也是這個道理。


  便在這時,身後響起雅兒的聲音,「你在這稍候,我家姨娘馬上就出來了。」


  「有勞姑娘。」


  聲音清冷,藏著一種骨子裡的清傲。


  香蕊斂了心神,連忙上前去扶了已經穿戴妥當的蘇鈺彤往外走去。


  小廳堂里,一抹窈窕玲瓏的身影披著青色的連帽鶴氅如一桿青青翠竹般站在那,見著蘇鈺彤出來,抬起纖纖素手揭了頭上鶴氅露出她飽滿圓潤的額頭。


  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但周身上下的氣勢卻不一般。


  「奴婢雲喜,見過蘇小姐。」


  一個標標準准世家小姐才行得出的福禮,被她如行雲流水般做了出來。


  蘇鈺彤瞳孔一緊,目光上下打量一番后,緩緩開口說道:「恕我眼拙,我好似並不認識你。」


  「奴婢在鳳儀殿皇娘娘跟前當差,我家娘娘受永寧郡主所託,令奴婢給蘇小姐送一封信。」話落,雲喜探手自貼身處取了信封出來,雙手遞給了朝她走來的香蕊。


  蘇鈺彤雖一早猜到了,來人有可能是容錦的人,但卻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這人卻是呂皇後派來的人!

  怔了半響后,才接過了香蕊遞來的信封,當著雲喜的面拆了信,一目十行的看了起來。


  看完信,蘇鈺彤默了一默后,抬頭看向雲喜,輕聲說道:「其它的信呢?給我吧!」


  雲喜點了點頭,再次從貼身的地方取了幾封信出來,交到了香蕊手裡。


  蘇鈺彤接過這幾封信后,看也沒看的便塞進了衣袖裡,回頭對來人說道:「你回去吧,告訴你家主子,我知道怎麼做。」


  雲喜點了點頭,再次屈膝福了一禮,重新將鶴氅戴好,由雅兒送了出去。


  她一離開,香蕊當即問道:「小姐,永寧郡主要你做什麼?」


  蘇鈺彤默了一默,將手裡薄薄的一張信紙遞給了香蕊,「你自已看吧。」


  香蕊接了過來,走馬觀花的看了起來,末了,失聲道:「這……這怎可以?若是這樣做,小姐你如何能全身而退?」


  蘇鈺彤搖了搖頭,輕聲說道:「香蕊,我早就跟你說過了,王家滅門之日,便是我去見父親和母親哥哥之時,我早就活夠了,這條賤命,誰要誰都可以拿去!」


  香蕊頓時淚如泉湧,哽聲勸道:「小姐,好死不如賴活著,您就算不為自已,也為老爺和夫人想想,替蘇家留個后啊!」


  然蘇鈺彤卻是緩而堅決的搖頭,她抬手握住香蕊的手,輕聲說道:「這兩天我會找個由頭將你了雅兒打發出去,之前存下的那些銀兩,省著點用,也夠一輩子了。」


  「奴婢不走,小姐在哪,奴婢就在哪!」香蕊斬釘截鐵的說道。


  「傻瓜,這世上我已經沒有可牽可掛的人了,可是你還有杜文櫻。」蘇鈺彤笑著對上香蕊布滿淚水的臉,一邊拿著帕子拭她臉上的淚,一邊輕聲說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香蕊,這一生能遇上一個一心一意待你的人不容易,要好好珍惜才是。」


  香蕊泣不成聲,身子一軟,哭倒在蘇鈺彤的腳下!


  ……


  爆炸聲響起的那一刻。


  永昌帝雖被反應敏捷的司羽等人重重護在了身後,但他成功避過了迎面而來的熱浪,卻沒有避過頭頂坍塌的重重殿宇,以及迅速往下凹陷的地。


  天旋地轉間,永昌帝怒不可遏的吼聲,淹沒在一片隆隆之聲中。


  「救駕,快救駕!」


  被氣浪掀得翻了幾個空才重重跌了下來,所幸下面是一層人墊子的馮壽掙扎著爬了起來,站在那嘶聲力竭的喊了起來。


  但很快他的聲音便被衝天而起的火光,不斷重新坍塌的殿宇,不斷下陷的地勢,以及來自四面八的尖厲的哭喊聲,呼救聲所淹沒。


  沒有人聽從他的指揮,更沒有人去救援正不斷的往那如同巨獸張著的嘴一樣的黑洞陷入的永昌帝。


  這一刻,所有人都在想著如何逃命,如何自救!

  生死面前,再高貴的身份血統,也難以阻擋人對生的渴望對死的恐懼!


  馮壽還要再吼,但突的便頭上一重,整個腦袋裡都是一片翁翁聲,眼前那些熊熊燃燒的殿宇突然就在眼裡轉了起來。緊接著,似乎有一股熱流正從頭頂不斷的往下流,流過眼睛,流過鼻子,浸進嘴巴里,一股咸腥的味道。而眼前的世界似乎突就被蒙上了一層紅紗,他努力的睜大眼,下一瞬,如同被砍掉根的蘿蔔一般「撲通」一聲栽了下去。


  「老東西,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身後響起一聲陰鷙的喝斥聲。


  馮壽眨了眨眼,努力的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而他確實也看清了,看清了,馮壽抖了抖唇,才想要張嘴說點什麼,一根粗大的棒子卻是再度對著他的頭重重的揮了下來……


  ……


  爆炸聲響起的那一刻。


  鳳儀殿。


  呂皇后攥緊了手,在林紅的護持下,惶惶急急的跑了出去。


  「德寶,去,去看看太子殿下在哪。」呂皇后推著另一側扶著她的德寶,急聲說道:「找到殿下,告訴他,讓殿下務必找到皇上。」


  德寶匆匆應了一聲,急急退了下去。


  呂皇后攥緊了林紅的手,站在了一處空地,目光茫然的看著那些傾刻間成為斷壁殘垣瓊宮玉宇。


  「娘娘,這裡太危險,我們快些離開吧?」林紅在一邊輕聲勸道。


  呂皇后搖頭,「不,我要在這等皇上的消息。」


  林紅聞言臉上不由便生起一抹緊色,四處看了看,壓低了聲音說道:「娘娘,這個時候了,您要多替太子殿下想想才是。」


  呂皇后清麗的臉上驀的便流下了兩行淚,她攥緊了林紅的手,沙啞著喉嚨,輕聲說道:「林紅,我跟皇上二十幾的夫妻,他可以不念夫妻之情,我卻不能不顧夫妻之義。再說了……」


  「娘娘,娘娘,您醒醒啊!」


  呂皇后話被一陣凄厲的哭聲打斷。


  她驀然回頭朝哭聲處看去。


  林紅更是一把鬆開扶著呂皇后的手,三步並作兩步的趕了上前,等看清眼前抱著人埋首痛哭的是景祺宮的蘇芷后,一愣之後,眼裡頓時閃過一抹狠厲的幽芒。


  許是因為倉促逃命,這裡除了元貴妃和蘇芷,竟是再沒有旁人。


  原本哭得傷心的蘇芷許是感覺到危機,哭聲一頓,不由自主的抬頭看來,對上一臉淡漠的林紅后,蘇芷僵了一僵,下一瞬,連忙胡亂的擦了把臉,輕聲的喊了一句,「林紅。」


  林紅點了點頭,環目四顧一番后,輕聲問道:「其它人呢?怎麼就只見你和貴妃娘娘?」


  蘇芷搖了搖頭,「突然間就出事了,我只想著將貴妃娘娘背出來,其它人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便在這時,響起呂皇后的聲音。


  「林紅,是誰在那邊?」


  林紅回頭,看向正朝她這邊張望的呂皇后,輕聲說道:「回娘娘的話,是貴妃娘娘和她宮裡的蘇芷。」


  呂皇後點了點頭,帶著隨身的宮人走了上前。


  蘇芷上前行禮,「奴婢見過皇後娘娘。」


  呂皇后擺了擺手,看了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元貴妃,問道:「你家主子怎麼了?」


  蘇芷一臉悲戚的說道:「回皇後娘娘的話,奴婢背著貴妃逃出來時,貴妃被一根倒下的橫樑砸到了。」


  呂皇后神色淡漠的點了點頭,一時間到也沒多想。


  正打算抽身離開,蘇芷卻是「撲通」一聲跪在了她腳下,「娘娘,求您救救我家娘娘吧!」


  「蘇芷,你莫不是嚇糊塗了?」呂皇后冷聲說道:「你讓本宮救你家娘娘,本宮又不懂岐黃之術,如何救你家娘娘?」


  蘇芷張了張嘴,目光朝呂皇後身后的宮人看去。


  「皇後娘娘,可否派人去請了太醫來替我家娘娘診治?」蘇芷輕聲問道。


  呂皇后才要開口,一側的林紅卻是冷冷道:「蘇芷,難道只有你家娘娘的安危重要,皇後娘娘的安危就不重要了?你讓娘娘遣了宮人去替你請太醫,娘娘身邊誰來保護?」


  蘇芷頓時僵在了那,下一刻,磕頭如搗蒜,「皇後娘娘,奴婢求您了,奴婢……」


  「好了,蘇芷。」林紅打斷蘇芷的話,「娘娘身邊不能沒人,你說再多也沒用。不過,你可以自已去請太醫,我們留在這替你看著貴妃娘娘。」


  蘇芷卻是如何放心將元貴妃單獨留在呂皇後跟前,一時間,不由又怕又悔。


  只是,沒等她想出對策,呂皇后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林紅說得對,蘇芷你去請太醫吧,本宮便是離開,也會留人在這看著的。」


  「娘娘……」


  蘇芷蒼白了臉,抬頭看向呂皇后,清目都是哀求之色。只是,對上呂皇后那不容拒絕的淡漠神色后,一顆心頓時如墜冰窟。


  別說現如今元貴妃不省人事,便是元貴妃好好的站在這,呂皇後有吩咐,蘇芷她也是拒絕不了的!

  最終,蘇芷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娘娘。」


  林紅朝呂皇后看去。


  呂皇後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林紅便使了個眼色給一側的宮人,那宮人當下便快步朝走了沒多久的蘇芷追去。


  呂皇后目光冷冷的掃了眼身側的那曾經美得不可方物的元貴妃,淡淡道:「做得乾淨點。」


  「娘娘放心。」


  ……


  端王府。


  李歡接過下人遞來的馬鞭,轉身利落的上馬,一揮馬鞭,胯下寶馬揚蹄嘶鳴,如閃電般衝出大門,跑進了巷道,一路朝朱雀大街跑去。


  隨著李歡的一馬當先,除了王府兩隊侍衛跑步跟在其後,黑暗中數道身影亦如影隨形般跟了上去。


  而就在李歡一馬當先馳入夜色時,端王府前那長數十丈,寬數丈的街道兩側,無數雙緊緊盯著王府動靜的眸子,在看到那夜色里漸漸趨前的一人一馬時,陡然一亮。


  「通知下去,一隊人負責斷後,一隊人負責將人擄走,若是擄不走,便殺了!」琳琅聲如蚊蚋的對候在身側的南樓說道。


  南樓點了點頭,悄然退了下去,將最新指令傳達開。


  「篤篤」黑暗中,馬蹄聲如驚雷般敲擊在眾人的心上。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所有人的眼裡似乎都只有那一人一騎。


  十丈,六丈,三丈,一丈……近了更近了,就在馬匹將要擦身而過時,蟄伏許久的琳琅如夜裊般陡然展翅而出。


  就在她掠出的剎那,手中短劍綻起一抹匹練般的寒光直直朝馬匹上的李歡刺了下去。


  「咴……」


  馬受驚發出一聲長鳴,前蹄猛然揚起。


  馬上的李歡眼見得那刺目的寒光對著要害處而來,順著胯下寶馬仰起的弧度,一個鐵板橋,將身子生生折成了一道平線,躲過這至命的一擊。


  而琳琅要的便是他這樣一躲,手中短劍半途一變,不攻人,而攻馬,對著李歡胯下的棗紅馬狠狠劈了下去,剎那鮮血如虹。


  「來……」


  才喊出一個字,下一刻,喉嚨處一抹涼意,侍衛瞪大了眼,轟然倒地,蹬了蹬腿,最後脖子一歪,沒了聲息。


  而幾乎與此同時,黑夜裡同時響起了數聲「撲哧」之聲,仔細聽便能發現,那是利刃入肉的聲音。


  「影衛何在!」


  李歡的怒喝聲在夜色里響起。


  而就在他話聲落下之時,幾道黑色的人影如鬼魅般閃了出來,下一瞬,便與鳳衛纏鬥在了一起,與此同時,一道白色的煙花也在天空炸起。


  「南樓,速戰速決!」


  璀璨的煙花在天空炸開,琳琅心一沉,對一側與灰影人戰鬥在一起的南樓喊了一聲后,身形一縱,便佔據了高處。才堪堪站穩,她早已扣在手裡的紙包便要拋出,但一道寒光卻對著她當頭劈下。


  琳琅若不收手,便要葬身在這凌厲至極的劍鋒之下,當下,她只得收了手勢,避過來勢洶洶的一招,再另尋機會出手。


  也就在這時,街道的另一頭,王府侍衛如流水般朝這邊湧來。


  「南樓!」


  琳琅再次輕喝。


  南樓二話不說,帶著鳳衛便撲了上前,阻擋殺氣騰騰的王府侍衛。


  不多時,湧來的侍衛手裡的火把將長長的街道照得亮如白晝。


  與琳琅纏鬥在一起的李歡,目光陰戾的掃了一眼勢如破竹的南樓和鳳衛,冷聲喝道:「犯上作亂,殺無赦,不用留活口。」


  「是,王爺!」


  一瞬間,侍衛如洪水般層層撲了上前,不多時便仗著人多,將鳳衛隊員逐個包圍起來,采起了人海車輪戰術。


  形勢急轉而下,端王府本就人多,又有身手高超的影衛掠陣,眼見鳳衛便要陷入敗勢。


  李歡溫潤的眉眼,對上鳳眸輕挑,冷如寒冰的琳琅,冷哼道:「繳械投降,饒你不死!」


  「呸!」琳琅狠狠啐了一聲,鳳眸輕眯,冷笑了說道:「就憑你?」


  「冥頑不靈!」


  李歡再不多語,手中長劍如靈蛇一般,對著琳琅發起了猛烈的攻勢。


  天邊已然漸次發白,若不能趁天亮前結束戰局,等到皇宮形勢一定,五城兵馬司便會帶兵來圍。


  琳琅眉頭緊緊的擰在一起,心裡暗暗忖道:這個時候,若是青語和藍姨在便好了!

  耳邊不時的響起鳳衛隊員中劍悶哼的聲音,琳琅不敢去看,她怕自已的一個走神,便會這場設伏陷入一個萬截不復的境地。


  「你的人已經不多了。」


  耳邊響起李歡譏誚的聲音。


  琳琅咬牙,暗自慶幸,她將鳳衛分成十個小隊,此刻隨她來的不過是十分之一!既便此刻折損於此,也不會傷了鳳衛根本!

  但,這些隊員都是與她朝夕相處之人,雖平日里鮮有來往,但在她心裡,卻視她們如同親人。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們去送死!既便要死,也不該只是她們!

  琳琅眼一沉,當下使了一記虛招,避開李歡如毒蛇般朝她刺來的劍,更是借著李歡那一劍,身形如靈雀般猛然掠起,一記倒翻,朝那些灰衣人躍去。


  李歡自是知道琳琅的打算。


  他尋來的這些人身手雖然厲害,但於毒物上卻是一無所知。


  若是讓琳琅使出毒手,局勢只怕傾刻間便要逆轉。


  當下,李歡來不及多想,手中長劍「嗆啷」抖起一抹劍花,腳尖一點,如附骨之蛆般朝琳琅追了過去,手中劍尖更是直指琳琅洞開的空門,後背心房處!


  「琳琅,小心!」


  南樓發出一聲驚呼,手中短劍划起一道劍風,縱身朝李歡撲了過去。


  而就在南樓縱身而起的剎那,灰衣人精鋼一般的手指,舞起一道凌厲的掌風,狠狠的拍向了她的頭頂天靈蓋。


  留給南樓的選擇,只有兩個,要麼傷李歡,卻是以自已的性命為代價,救下琳琅。要麼就是放棄傷害李歡,自保,躲過灰衣人的這致命一擊!

  琳琅自也是看到了這一幕,她厲聲喝道:「南樓,撒回去!」


  ……


  扎紙衚衕。


  楚惟一看了眼屋內的情形,回頭對李遠說道:「李遠,我想單獨跟玉姑娘說幾句話,你看行不行。」


  李遠抬頭朝玉玲瓏看去。


  玉玲瓏雖然不知道楚惟一要跟她說什麼,但她卻明白,事情到了這時,她如果還想活下去,就必須學得聰明點,一定要懂得隨機應變。


  是故,見李遠朝她看來,她點了點頭。


  李遠默了一默,轉身退了下去。


  下一刻,屋子裡便只剩下楚惟一和玉玲瓏后,以及躺在床上已然沉沉入睡的紅楹。


  楚惟一上前打量了一番進入夢鄉的紅楹后,這才轉頭朝玉玲瓏看去,輕聲問道:「你認識我?」


  玉玲瓏抿了抿嘴。


  楚惟一笑了笑,淡淡道:「想不到,你到是很會隱藏,也很懂得掩飾自已的情緒。」


  「我……」玉玲瓏抿了抿嘴,稍傾,咬牙問道:「我到底是不是燕公子的妹妹?」


  「你說呢?」


  說著話,楚惟一的手隔著薄薄的棉被在熟睡的紅楹身上點了點。


  「你,你幹什麼?」


  驚覺不對的玉玲瓏猛的上前,伸手去推紅楹,只是,不論她怎麼推,紅楹卻是再也沒有睜開眼來。


  玉玲瓏臉色一白,她哆嗦著嘴唇,將手伸向紅楹的鼻前,下一瞬,身子一軟「撲通」一聲倒在了床榻邊,整個人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


  「你也看到了,」楚惟一微微傾身,狹長幽遂的眸冷冷的盯著嚇得臉色慘白的玉玲瓏,一字一句說道:「我如果要你死,那是分分秒秒的事。」


  玉玲瓏點了點頭,精緻秀麗的臉上,淚水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掉了下來。


  「你,你想要我怎麼做?」


  「當好你的小公主。」


  玉玲瓏霍然抬頭看向楚惟一。


  楚惟一對上玉玲瓏又怕又怕的眸子,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冷聲道:「怎麼,你不願意?」


  玉玲瓏慌亂搖頭,她紅了眼眶看向楚惟一,「我沒有不願意。」


  「那好,等會你就告訴李遠,你要回京山。」


  「容錦不會答應的。」玉玲瓏失聲喊道。


  楚惟一英氣的臉上綻起一抹嘲諷的笑,冷聲說道:「放心吧,她再也回不來了!」


  玉玲瓏激動的臉上頓時僵了僵,她怔怔的看向楚惟一,「什麼意思?」


  「她死了!」楚惟一冷笑著說道:「燕離死了,她也死了,從此以後,你就是真正的小公主了,再也不會有置疑你,你也不用再回到那個骯髒破敗的小漁村,從此後,你將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


  「死了?」


  玉玲瓏怔忡的看向楚惟一。


  楚惟一重重點頭,「沒錯,死了!」


  玉玲瓏忽然就覺得心裡好似某個地方,被挖空了,呼呼的往裡灌著冷風。


  容錦死了!


  她不是應該高興的嗎?

  可是……她死死咬住了嘴,眼前浮現起一張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錫,如珪如璧的臉。


  那比月光還要澄澈,比冰雪還要晶瑩的目光。


  他也死了!


  就在她以為,只要她默認了一個謊言,便能永遠的以另一種身份長長久久的生活在他身邊時,他卻死了!


  淚水大滴大滴的涌了出來。


  「咦!」楚惟一一臉疑惑的看玉玲瓏,「我以為你對容錦是恨的,怎麼……」


  玉玲瓏搖頭,心痛的讓她連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


  她所有的意識和動作,都只能成為一個動作,那就是搖頭,瘋狂的搖頭,好似只有這樣,便能將一切,她不想要的東西拒絕掉。


  「好了,你想哭,我不反對,但現在不是時候。」楚惟一伸手一把將蜷縮成一團的玉玲瓏拎了起來,「現在,擦乾你的眼淚,喊了李遠進來,告訴他,你要回京山。」


  胡亂的擦了把臉,玉玲瓏收拾好自已的情緒,轉身打開門,喊了呆在一邊偏房的李遠過來。


  「李遠,楚叔說,容姑娘為了替哥哥報仇,選擇了與狗皇上同歸於盡。」玉玲瓏目光平靜的看向聞言猝然色變的李遠,輕聲說道:「我現在要回京山,待來日,尋找妥當的機會,替哥哥和容姑娘報仇!」


  「玉姑娘,李超已經帶人去打探消息了,你看,是不是等他回來了,再作打算?」李遠輕聲說道。


  玉玲瓏才要開口,站在她身邊的楚惟一這時候緩緩開口,道:「李遠,玉姑娘的打算沒錯,出了這麼大事,整個皇宮都毀了,若不趁這個時候京都亂成一團離開,再想離開,就要費番周折了。」


  「師父!」李遠一臉為難的看向楚惟一,「可是,容姑娘之前有交待,沒有她的吩咐,龍衛、鳳衛不能離京一步!」


  楚惟一才要開口,這時出去打探消息的李遠匆匆趕了回來。離得老遠就大聲說道:「哥,出事了,皇宮被人炸了!」


  「什麼!?」李遠霍然抬眸朝李超看去,「皇宮被炸了?」


  李超重重點頭,喘了口氣說道:「哥,現在整個京都都亂成了一鍋粥了,我趁亂去了趟郡主府,琳琅和南樓她們都不見了!哥,我們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

  話落,似是這才看到楚惟一,李超不由便萬分欣喜的問道:「師父,你什麼時候來的?好長些日子沒看到你了,怎麼樣,你找到少主了嗎?」


  當日,楚惟一離開龍衛,是打著去找燕離的旗號的。


  楚惟一對李遠點了點頭,神色沉重的說道:「少主,他,他生死不知。容姑娘為了替少主復仇,把皇宮給炸了,我正在勸你哥帶著龍衛保護玉姑娘回京山呢!」


  「那容姑娘呢?」李超問道。


  楚惟一嘆了口氣,搖頭道:「怕是凶多吉少!」


  李超不由得便朝李遠看去,「哥,那現在怎麼辦?少主和容姑娘都生死不知,琳琅她們也不見了,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李遠抬頭,目光落在火勢印紅半邊天的皇宮。


  良久,沉沉開口道:「我們回京山!」


  ------題外話------


  呃,這本應該是歸在昨天那一章內容下的。因為昨天偷了下懶,今天想重開一卷,又覺得不對勁。


  所以……呃,這真的是第二卷最後一章了!


  明天開啟第三卷,誰主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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