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用天下為他陪葬
「啪」的一聲。
王雪嫣捂著火辣辣的臉,滿目錯愕的看向接過宮人手裡雪白帕子拭手的元貴妃,嘴唇哆嗦著,卻是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原本一側坐著姚氏母女嚇得身子一直,緊接著「撲通」一聲,便齊齊跪在了地上,嘴裡連呼:「娘娘息怒。」
王雪嫣猝然回神,緊跟著也是「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耳邊嗡嗡直響,她卻全然不知道,自已到底因為什麼挨了這一巴掌。可不知道也不能問,不但不能問,還得趕緊的認錯。
只,她才要開口,耳邊卻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母妃,下人不懂事,衝撞了您,自有人按規矩責罰,您又何必親自動手,回頭傷著了自已個兒,可叫兒臣如何是好!」
王雪嫣火辣辣的臉,一瞬間燙得如同被火燎過一樣,整個人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一般。
頭頂響起元貴妃的聲音,「你怎麼過來了?」
李愷含笑上前,連個眼角的餘光都沒給王雪嫣,先扶了元貴妃回主位上落座,這才轉身親自扶了姚夫人,「夫人起來吧,母妃原不是生夫人的氣,您不必驚嚇。」
姚夫人就著李愷的手站了起來,卻是大氣也不敢喘,只偷偷的拿眼角的餘光打量上座的元貴妃。
李愷又轉身虛扶了一把姚秀容,滿目溫柔的說道:「姚小姐你也起來吧。」
早有元貴妃身邊的蘇芷親自上前扶了姚秀容起來。
李愷這才側頭目光淡淡的撩了眼惶惶不安跪坐在地的王雪嫣,冷冷說道:「你也起來吧。」
王雪嫣卻是不敢動,而是戰戰兢兢的朝元貴妃看去。
元貴妃對上她看過來的目光,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啐道:「沒用的東西!」
王雪嫣嚇得身子一抖,哪裡還敢再起來。
李愷暗暗的嘆了口氣,心道:你也知道她沒用,沒用還把她塞我王府來幹什麼?但想著,接下來還要用她,臉上綻起抹笑,看向元貴妃說道:「她年紀還小,幼年又吃了不少苦,難免眼界淺了點,母妃又何必為這點小事生氣呢?」
垂著頭的王雪嫣,聽著李愷話里話外的維護之意,頓時喉嚨一痛,眼淚大滴大滴的掉了下來。這一刻,只想著,便是叫她為他去死,她也值了!
元貴妃擰了眉頭,還待再說,但對上李愷不贊同的目光后,默了一默,擺手道:「好了,人是你的人,你都不生氣,我有什麼好生氣的。起來吧!」
王雪嫣還不敢動。
只把個元貴妃氣得眼珠子都痛了!
李愷嘆了口氣,回頭溫聲道:「還不快謝過母妃。」
王雪嫣連忙磕頭謝恩。
李愷又使了個眼色給一側的蘇芷。
蘇芷眉眼含笑上前,親手扶了王雪嫣起來,柔聲道:「王側妃隨奴婢來,奴婢替你重新梳個妝吧!」
「謝謝姑姑。」
王雪嫣對著蘇芷綻起一抹楚楚可憐的笑。
蘇芷不由便暗暗忖道,到也難怪王爺在那麼多人將她扶了側妃,雖然腦子笨了點,可這張臉到真是生得好。
她對王雪嫣笑了笑,領著她去了偏殿梳洗。
李愷目光淡淡的掠了眼一側低眉垂眼的姚夫人母女倆,笑著在元貴妃身側坐了下來。
元貴妃擺了擺手,大殿里的宮人立時便低眉垂眼的退了下去。
坐在姚夫人身側的姚秀容一瞬間,緊張的連呼吸亂了。
姚夫人隔著袖子輕輕的攥了攥她的手,這才抬頭朝元貴妃看去。
四目相對,元貴妃扯了扯嘴角,臉上綻起一抹淺淺的笑,態度親切的說道:「本宮早就想讓夫人帶著秀容進宮一趟了,可這些日子宮中實在不太平,這拖來拖去便拖到了今天,夫人不會怪罪本宮吧?」
姚夫人連忙誠惶誠恐的站了起來,「娘娘言重了,臣婦不敢!」
元貴妃笑著點了點頭,對姚夫人說道:「夫人快坐下,你和本宮本就是一家人,往後又要親上加親,不必這般拘謹。」
姚夫人訕笑著坐了下來。
元貴妃目光轉而看向姚秀容,目光上下打量她一番后,柔聲說道:「本宮還算是有些眼光,這料子穿在你身上,果然很漂亮。」
知曉皇後娘娘要辦賞菊宴后,元貴妃便在內務府選了幾匹料子並著一些精緻的首飾賞了下去,今天姚秀容這一身的衣裳以及髮髻上的首飾便都是出自元貴妃的手筆。
姚秀容靦靦腆腆的站了起來,對元貴妃屈膝福了一福,「秀容還沒謝過娘娘恩典。」
「你這孩子,本宮是你什麼人,將來本宮的東西還不都是留給你的兒女的。」元貴妃笑著說道。
姚秀容漲紅了臉,羞澀落座。
這時,蘇芷領著重新梳妝過的王雪嫣走了出來。
恰恰便將元貴妃的那句話聽在了耳朵里,王雪嫣不由便隔著袖子狠狠的攥了攥手心。她進王府時間不短,但在抬側妃前,廖廖幾次的侍寢,都在事後服食了避子湯。好不容易抬了側妃,她買通了王房管事的嬤嬤,想著一定要在姚秀容進門前生下庶長子,日後母憑子貴好與姚秀容分庭抗禮。更能憑著孩子讓貴妃對她刮目相看!可誰知……
元雪薇是真的看不上王雪嫣這一身的小家子氣,只覺得光那張臉就是個天生的狐媚子。她卻渾然忘了,她自已又是憑著什麼坐上如今這位子的!
見王雪嫣低眉垂眼的走了過來,臉上的笑頓時便斂了下來,對蘇芷說道:「給王側妃搬個錦墩過來。」
「是,娘娘。」
王雪嫣飛快的撩了眼姚秀容屁股下的紫檀木椅子,腮幫子都快咬爛了,才忍下了眼裡的淚,坐在了蘇芷搬來的錦墩上。
元貴妃使了個眼色給蘇芷,蘇芷微微頜首,轉身退了下去,將殿門外當值的宮人盡數揮退三丈之外,她更是親自守在了殿門口。
大殿里,姚秀容母女見著這陣仗,頓時便僵了僵,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看向上座的元貴妃。
元貴妃端了身側的茶盞,啜了口茶后,方捧著茶碗幽幽開口說道:「你們都是愷兒最親密的人,現如今愷兒遇上件難事,需要你們出手相助,不知道你們意下如何?」
王爺有難事?
王雪嫣猛的抬頭看向李愷,滿眼的不解和焦急。
有難事為什麼不肯告訴她?
她就算是命不要了,她也會幫他的!
「娘娘,只要能幫上王爺,賤妾就是搭上這條命,也在所不惜。」王雪嫣急聲道。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元貴妃並沒有因為她的這番話,而給予讚賞,相反眉頭蹙了蹙,臉上還閃過一抹惱色。
一側的姚夫人和姚秀容看見了,不由便齊齊交換了個眼色,下一瞬,母女二人同時看了元貴妃,輕聲說道:「娘娘但有吩咐,臣婦(臣女)概無不從!」
元貴妃擰著的眉頭便鬆了開來,眉眼間綻起一抹喜色。
心道:怪道人常說娶妻娶賢,瞧瞧這姚氏多會說話!再看看那賤皮子,連個話都說不好,真是白瞎了側妃這麼好的一個位置!回頭,一定得跟愷兒好好說,這位置得留給有用的!
心裡拿定主意,元貴妃看了眼李愷,示意李愷自已開口來說。李愷點了點頭,緩緩開口說道起來。
「永寧郡主,適才你們都認識了吧?」
話落,目光淡淡的在三人臉上睃了一眼,最後似有意無意的落在姚秀容的身上。
姚秀容對上他熠熠熠生輝的眸子,心頭一慌,臉上一熱,下意識的便點了點頭。
李愷挑了挑嘴角,臉上綻起一抹溫文爾雅的笑,語聲越發變得親切起來,「她手裡有一樣非常的重要的東西,這東西對本王來說至關重要,我想讓你們幫我從她手裡拿到這樣東西。」
王雪嫣想起自已之前在宮門口對容錦的挑釁,頓時明白適才那一巴掌是因何而來。明白過來的她,只覺得一股無名火在心裡似是要把她五臟六腑都燒熟一樣。
她眼巴巴的看向李愷,「王爺,您,您怎麼不早說呢?」
李愷輕垂的眼眸里便綻起一抹自嘲的笑。
早說?
他要是早知道容錦身上有傳國玉璽,他還能由著父皇給他定下姚氏之女?
「本王原先也不知道。」李愷輕聲說道。
王雪嫣連忙問道:「賤妾要如何做,才能幫上王爺呢?」
李愷但笑不語,只目光溫和朝姚秀容看去。
姚秀容抿了抿嘴,輕聲說道:「王爺儘管吩咐,秀容定不負所托。」
李愷這才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本王想讓姚小姐和側妃聯手,設法將永寧郡主主哄去萬獸園。」
姚秀容霍然抬頭看向李愷。
李愷迎上她的目光,笑意不變。
一側的王雪嫣看著兩人眉眼間的官司,默了一默,輕聲問道:「王爺,這般簡單的事,隨便一個宮人都能做到,又何須賤妾和姚小姐……」
李愷微微撇頭,目光冷冷的挑了眼王雪嫣。
王雪嫣被他那一眼看得身子一僵,臉上緊跟著一紅,下意識的便低了頭,嚅嚅不敢言語。
這時,門外響起蘇芷的聲音。
「娘娘,皇後娘娘那邊派了人來,說是宴會要開始了。」
元貴妃看了眼李愷,略略提了聲音說道:「本宮知道了,告訴來人,本宮這就過去。」
「是,娘娘。」
殿外響起蘇芷退下去的步子聲。
元貴妃看向李愷,淡淡道:「你抓緊時間跟她們把話說明白了,本宮和姚夫人先行一步。」
「是,母妃。」
李愷站了起來,恭送元貴妃和姚夫人離去。
大殿里,這時便只剩下姚秀容,王雪嫣和李愷三人。
李愷轉身,目光迎向站在他左右兩側的二人,默了一默,輕聲說道:「事到如今,本王也不瞞你二人,永寧郡主手裡握著的那樣東西,其實是真正的傳國玉璽。」
傳國玉璽?
王雪嫣和姚秀容齊齊變了臉色。
李愷目光看向臉色一瞬間蒼白如紙的姚秀容,輕聲問道:「秀容,你是想統轄六宮,還是僅僅只是一府之主?」
姚秀容哆了哆了嘴辰。
睿王爺想要鵲巢鳩占,這原就不是什麼密秘。
但傳國玉璽在容錦手裡,這事,確實把她震得半響失了反應。
待回過神來時,她屈膝一福,柔聲道:「臣女知道該如何做了。」
李愷滿意的點了點頭,回頭看向仍舊一臉懵懂的王雪嫣,道:「你一切聽從姚小姐的吩咐。」
同樣王雪嫣在經過最初的震憾后,立馬回過神來,回過神來的她,一時激動的連話都說不出來。此刻見李愷朝她看來,她忙不迭的點頭。
「王爺您放心,賤妾以姐姐馬首是瞻!」
李愷同樣滿意的點了點頭。
「好了,前面要開席了,本王送你們出去吧。」
姚秀容和王雪嫣同時向李愷屈膝福了一禮。
皇宮裡的路,錯綜複雜,若是沒有人引路,轉上個十天半月怕是都走不出來。
李愷將兩人送至離御花園不遠時,轉身對二人說道:「去吧,前面就是母後設宴的地方。記得,本王在萬獸園,等著你們的好消息。」
姚秀容和王雪嫣齊齊應了一聲「是」后,兩人才拾了裙角款款向前頭人聲鼎沸處走去。
「姐姐。」王雪嫣扯了扯姚秀容的袖子。
姚秀容惱怒的綻了眉頭,喝斥的話到了嘴邊,但想著接下來要做的事,強壓了心頭的那口惡氣,輕聲說道:「什麼事?」
「姐姐,你放心,我不會跟你爭的。」王雪嫣眨著杏核眼一臉真誠的對姚秀容說道。
姚秀容差點就要嗤笑出聲,爭?你拿什麼跟我爭?!
但最終她只是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王雪嫣見她神色雖然冷淡,但也沒有對她惡語相向,膽子不由便又壯了幾分,她上前,輕聲問道:「姐姐,我們要怎樣才能將容錦那個賤人引到萬獸園去呢?」
「見機行事。」姚秀容想了想,輕聲說道:「你到時看我的眼色行事,便是!」
王雪嫣不瞞的嘟了嘴。
……
「郡主,沒見著人。」
柳念夏轉了一圈后,走回容錦身側,附身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容錦點了點頭。
恰在這時,有宮人高聲唱喝。
「皇後娘娘駕到。」
原本四處散落的婦人、小姐,聽到這一聲唱諾,都齊齊的走了過來,容錦跟著抬眼看去。
呂皇后她並不陌生,等看到走在呂皇后眉眼含笑,神態間卻透著淡淡倔傲之色的永城候夫人崔氏和五官清麗,衣著華貴卻又不失精緻典雅的周慧齊時,容錦微微的勾了唇角。
怪道柳念夏找不著人,原來人家早就去抱大腿了!
「郡主,皇後娘娘身後的那位小姐,永該就是永城候府周小姐。」柳念夏輕聲說道。
容錦微微點頭,示意她知道了。
「臣婦見過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一眾婦人齊齊向呂皇后屈膝福禮。
呂皇后抬手止了,免了眾人的禮后,側身對林紅問道:「皇貴妃怎的還沒來?」
林紅才要使人去察看,一陣清脆如銀玲的笑聲響起。
「臣妾來遲了,姐姐恕罪。」
幾乎是話聲一落,元貴妃便帶著姚夫人母女和王雪嫣蓮步輕移,出現在了眾面前。
元貴妃領著身後三人上前向呂皇后見禮,呂皇后神色淡淡的與她說了幾句話,便尋了個借口打發下去。
這個時候,眾人便少不得又上前向元貴妃見禮。
因著舉辦的是午宴,眾人來的還早,再說這又是個攏絡心腹的好時機,是故,不多時,人群便三三兩兩的逛起御花園來。
政治本就是個複雜的東西,能來參加宴會的這些女人,不管能不能得自家男人的心,但此時卻都是代表著各自身後的男人和家族的。
不多時,人群便分成了兩派,貴妃一派自是上前捧貴妃的臭腳。而皇后一派……容錦夾在眾人中間抬頭朝呂皇后看去。
看清楚眼前的情形后,不由便暗暗搖頭,卻原來捧貴妃臭腳的竟然比皇后那邊的人還要多!容錦挑了挑嘴角,垂下的眸子里滑過一抹譏誚嘲諷的笑。
「郡主,周小姐往這邊來了。」
耳邊響起柳念夏的聲音。
容錦斂了心思,抬頭看去,果然便見著周慧齊身邊圍著幾個與她年齡相仿衣著華美的小姑娘,一行人正朝她站的方向走來。
便在容錦想著是不是要避一避時,周慧齊卻是遙遙對著她綻起一抹溫婉的笑,輕聲問道:「是永寧郡主嗎?」
有人遞橄欖枝,容錦自是要接著的。更何況,她原本就是打算找個機會套套近乎的!當下還以周慧齊一笑,輕聲說道:「是永城候府的周小姐嗎?」
周慧齊點了點頭。
跟在周慧齊身側的一名年約八九歲,臉盤圓圓,膚如柔荑的小姑娘偷偷的湊到周慧齊耳邊,輕聲問道:「慧齊姐姐,我聽人說永寧郡主身高八尺,紅髮綠眼的,怎麼這會子看起來卻不像呢?」
小姑娘的話惹得其餘幾位小姑娘齊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其間一個身姿修長,鵝蛋臉,柳葉眉的小姑娘挑了眉頭對小姑娘說道:「阿嫵,你那說的真是永寧郡主?不是修羅夜叉?」
被喚作阿嫵的小姑娘跺了腳說道:「是真的啊,她們都是這樣說的,不然,憑著永寧郡主這麼一個小小的姑娘家,怎麼就敢殺了辰王呢?」
她的話聲才落,原本還笑著的小姑娘們頓時齊齊都不敢笑了。
辰王的死,雖然最後被永昌帝壓了下去,但還是深深的在帝都所有大臣的心裡植下了一顆恐懼驚悚的種子。
要知道自打本朝立國時,別說是誅殺一品親王,就是行刺達官顯貴的事也是幾不可聞。而這位永寧郡主卻是一手毀了一個候府、國公府不說,竟然那麼乾脆利落的把辰王給殺了!偏偏她還能安然無恙的站在眾人跟前!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年紀,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已……一瞬間,除了一臉懵懂的阿嫵姑娘所有人臉上都生起一抹諱謨如深的神色。
容錦沒有理會眾人,而是看著那臉盤圓圓一臉懵懂的小姑娘,問道:「這樣可不行哦?你知道我是誰,我卻不知道你是誰!介紹下自已吧?」
「我叫譚燕婷,小名阿嫵,我爹爹是汝南候,譚弘業。」
汝南候?譚弘業!
容錦臉上的笑意便又深了幾分。
就是那個對母親一往情深,在母親出事之後仍願三媒六聘迎娶過門的汝南候?!聽說若不是汝南候老夫人以死相逼,汝南候是打算終身不娶的!只可惜,這樣的好男人,娘親卻是錯過了。
容錦笑著抬手捏了捏譚燕婷的還帶著嬰兒肥的臉,輕聲說道:「阿嫵長得真好看,只可惜今天進宮,我身上也沒什麼好東西,回頭我讓人補上一份送到你府里好不好?」
譚燕婷搖頭,「不用了,娘親會不高興的。」
容錦到是沒想到在一群戴著面具的人霍里,會有譚燕婷這樣性子直白的小姑娘,加之對汝南候的印像極好,心裡對譚燕婷便越發歡喜幾分。
想了想,說道:「那這樣吧,就算是我欠著你的,回頭你有想要的,我又能給你的,你便來問我要,怎麼樣?」
容錦的話聲一落,別說是譚燕婷了,就連周慧齊也呆了呆。
對於容錦,她不能說十分了解,但據她所知,容錦可不是一個容易接近的人!可就是這樣的人,卻輕易的便允了譚燕婷一個諾言!
周慧齊一時間心裡飛快的轉了起來,皇後娘娘已經隱約向娘透露過,有意替太子殿下求娶容錦做良娣。一開始,她心裡也不舒服。但娘說過了,別說是皇宮裡,就是那些稍稍有點錢勢的平頭百姓,你又看到誰是一妻一夫過到老的?既然遲早都有別的女人,何不做了順水人情?!
這麼一想,周慧齊頓時拿定了主意,她上前攬了譚燕婷輕聲說道:「阿嫵,還快謝過你容姐姐。」
譚燕婷才要搖頭,她爹說過的,這世上有些人總是會先給再取,這個永寧郡主好端端的對她這麼好乾什麼?沒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才不要!
可是,頭前娘親又再三交待,讓她一定要聽周姐姐的話。現在周姐姐的意思便是叫她應了下來,那她到底是應還是不應呢?
容錦看著小胖子眉眼緊蹙,一臉糾結的樣子,不由便「噗嗤」笑出了聲。
她這一笑,周慧齊身側的幾個小姑娘便也陪著笑了,只是笑聲怎麼看都牽強的很。
周慧齊攬了譚燕婷的肩,抬頭對容錦說道:「阿嫵還小,很多事都不懂,郡主不要怪她。」
「哪裡,」容錦看著兩條細細黑黑的眉頭微微攏在一起的譚燕婷說道:「像阿嫵這般直率天真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我歡喜她還來不及,哪裡還能怪她。」
周慧齊聞言笑了笑。
這時,圍在周慧齊身側穿一襲秋香色華衫的小姑娘,輕聲說道:「慧齊妹妹,我適才聽人說翠雲苑那邊擺放了好些珍品,什麼鳳凰振羽、鶴舞祥雲、桃花春水等等,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周慧齊朝容錦看去,輕聲說道:「郡主一起吧?」
容錦點頭。
一行人便沿著青石小徑,朝不遠處的翠雲苑走去。
雖然說能跟周慧齊交好的大都是東宮這一派的,但必竟永昌帝還正當盛年,將來的事到底會是一個什麼樣的走向,誰也說不好。
現在永昌帝不追究容錦弒殺辰王之事,可不代表以後也不會!身為未來太子妃的周慧齊這個時候明目張胆的向容錦示好,這會不會太不妥當了些?
等走過一座白玉橋后,便有人借口走累了,要歇息,就近找了陰涼的地方坐下來。如此反覆幾次,真到了翠雲苑的時候,還留在周慧齊身側的便只有譚燕婷了。
容錦眼見得周慧齊一副不急不燥的樣子,到不由在心裡暗暗的點了個贊,這般沉穩大方,還真有些母儀天下的氣度。
「慧齊姐姐,那邊有紅衣綠裳,我過去看看,你們要不要一起?」譚燕亭指著不遠處一盆紅的好似滴血的菊花對周慧齊說道。
周慧齊眼見得這翠雲苑不似之前的御花園那般熱鬧,有心坐下來跟容錦說幾句話,便對魔獸燕婷說道:「阿嫵自已去玩吧,我在這陪陪你容姐姐。」
譚燕婷點頭,抬頭看了容錦說道:「容姐姐,我去那邊玩一會兒,你不要欺負我慧齊姐姐啊!」
容錦被她的話弄得怔了怔。
到是周慧齊聞言,輕聲笑了道:「去吧,你容姐姐不會欺負我的。」
譚燕婷卻是看著容錦不動,大有容錦不答應,她就不走的意思。
「阿嫵,你太偏心了,你怎麼不擔心我被你慧齊姐姐欺負了去呢?」容錦笑著逗趣道。
譚燕婷卻是搖頭,小臉一本正經的說道:「因為你太厲害了,我慧齊姐姐她欺負不了你的。」
容錦聞言再次失笑出聲,忍不住再次抬手捏了捏譚燕婷胖胖的小姐,柔聲道:「去吧,我答應你,我肯定不欺負你慧齊姐姐。」
譚燕婷這才撒了腳丫子往前跑去。
「秋月,你跟著阿嫵,仔細著點,莫讓她摔著碰著了。」
周慧齊對身後跟著自已的婢女吩咐道。
被呼作秋月的婢女屈膝應了一聲是,便急急追著譚燕婷去了。
等秋月走遠了,周慧齊又使了個眼色給另外一名婢女。那婢女見了,便笑著上前挽了念夏和杏雨的手,說道:「兩位妹妹,這樣的景緻怕是一輩子也難得看上幾回,不若我們也四處走走吧?」
柳念夏和杏雨便齊齊的朝容錦看來,得了容錦的點頭后,她倆笑著說道:「還有勞這位姐姐前面帶路。」
「我叫柳艷,兩位妹妹怎麼稱呼?」
三人一路慢慢走遠,卻又在視力可及範圍內。
容錦收了目光,抬頭看向周慧齊,略作沉吟后,她緩緩開口道:「周小姐,你可是有話跟我說?」
周慧齊聞言,笑了笑,說道:「難道不是郡主有話要跟問我?」
容錦勾了勾嘴角。
她就知道,周慧齊不會無故示好!
想來,應是得了李熙的示意吧?
「沒錯,我確實有話想問周小姐。」容錦看向眉目溫婉的周慧齊,緩緩道:「周小姐,我能見太子殿下一面嗎?」
「你要見殿下?」周慧齊猶疑的看向容錦,擰了眉頭問道:「你是不是想向殿下打聽他的消息?」
容錦臉上的笑頓了頓,看向周慧齊的目光便陡然一利,稍傾,卻又是翹了唇角,說道:「殿下竟然連這等事都能向小姐言明,可見是真不把你當外人。」話聲一頓,容錦又道:「沒錯,我確實是想打聽他的消息,殿下他知道嗎?殿下可曾讓小姐帶了話給我?」
周慧齊便想起李熙之前「告訴容錦,他死了!」的話。
他!
他是誰?
是傳說中的那個的入宮行刺的刺客嗎?可是,一個刺客跟容錦又有什麼關係?
還有,剛才容錦說殿下不把她當外人,連這等事都能與她言明,容錦說的「這等事」到底是什麼事?
周慧齊一頭霧水,臉上卻是不顯分豪,她看了容錦,輕聲說道:「他死了!」
容錦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你說什麼?」
遠遠站在外面的柳念夏和杏雨見了,轉身便要過來,卻是被柳艷上前給攔了。
「兩位妹妹,我家小姐與你家郡主有些休己話要說,我們還是在這看著吧。」柳艷說道。
杏雨才要開口,柳念夏卻是扯了扯她的手,示意她往亭子里看,杏雨這才發現,自家郡主又坐了下來,雖然人看起來不大好,但卻也沒有多大的不對勁。
兩人都知道容錦今日進宮,便是打聽燕公子消息的。剛才的失態,難道是因為燕公子有了什麼不好的消息?一時間,倆人不由都有點心慌慌的。
柳艷也沒好到哪去,她剛才看到容錦站起來的剎那,心都到嗓子眼了,可是自家小姐也沒給她說好的指示,她只得硬著頭皮攔下了眼前的倆人。
一時間,三人再無閑心說別的,齊齊豎著耳朵聽著亭子里的動靜。
容錦攥緊了抖得像羊癲瘋的手,深深的吸了幾口氣,等心跳得不再那麼快了,她才重新看向一臉疑惑的周慧齊。
「屍體呢?」
「嗯?」周慧齊不解的看向容錦。
容錦咬牙道:「活著有個人,死了總要有個屍吧?既然說人死了,那你讓殿下安排一下吧,我要見屍體!」
周慧齊頓時啞口無言的僵在了那。
太子只讓她告訴容錦那人死了,現如今,她說了,容錦也信了。但容錦提出來要見屍體,她怎麼辦?答應還是不答應?
見周慧齊僵在了那,容錦默了默,輕聲問道:「怎麼了,殿下不同意?」
「不是。」周慧齊連忙搖頭,「我只是一時間被郡主的話嚇到了。」
容錦點了點頭。
這些姑娘,從小到大學的都是內宅爭鬥之術,便是殺個人,也是借著旁人的手。
她說要去看屍體,一時間,怕是她們還真能接受!
「那你跟殿下說一聲吧,看什麼時候安排我去認屍。」容錦對朝她看來的周慧齊說道:「你告訴殿下,他要的東西在我手裡,是繼續合作,還是……儘快回句話吧。」
周慧齊明白容錦的言下之意。
她點頭道:「我知道了,我這就讓人把話遞給殿下,看殿下安排在哪裡見郡主。」
容錦點頭。
周慧齊便揚聲喊了外面候著的柳艷,等柳艷到了跟前,她輕聲說道:「你去找了林姑姑,告訴她,郡主要見殿下,請她安排人給殿下遞個話。」
「是,小姐。」
柳艷轉身急急的退下去。
柳念夏和杏雨這時也已走了上前,兩人見容錦臉色白的難看,仔細看,還能看到她眼睛皮不住的抽搐著,當下齊齊失聲道:「郡主,您這是怎麼了?」
容錦擺手,「我沒事。」
嘴裡說著沒事,但那帶著顫音的語聲,確實出賣了她。
杏雨一急,不由便朝周慧齊看去。
周慧齊才要開口解釋,卻見秋月踉蹌著跑了過出來。
秋月是哪著譚燕婷。
她這般三魂如同失了兩魂半的跑出來,想必是跟譚燕婷有關。
周慧齊一瞬間便站了起來,急急迎了出去,失聲問道:「出什麼事了?你一個人跑出來,阿嫵誰在那看著?」
秋月一聽周慧齊問起譚燕婷,才要開口,只她卻是嘴巴抖得跟個篩子一樣,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周慧齊急得上前,一把抓住了她,喝道:「你說話啊!」
秋月張著嘴,上下牙齒把個嘴巴磕得稀爛,血流了一嘴,卻還是說不出話。情急之下,她抬手便給了自已狠狠一個耳括子。這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邊說道:「譚,譚小姐不見了!」
「什麼?」
周慧齊臉色一白,人一軟差點便倒在地上。
幸得一隻手伸了出來,扶住了她。
周慧齊顧不得看扶住她的人是誰,她慘白了臉盯著秋月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了。」
秋月啞著喉嚨說道:「奴婢陪著譚小姐在那邊看花,譚小姐說有些渴了,想要喝水,奴婢便尋思著找個宮人討杯水,可是等奴婢一回頭,譚小姐就不見了!」
周慧齊聞言,一瞬間,只覺得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汝南候膝下只阿嫵一女,平時當眼珠子一樣看著,她是當著汝南候夫人拍著胸脯保證過的,一定會看好阿嫵,可現在阿嫵卻不見了!
周慧齊臉上的眼淚頓時如斷線的珠子般直往下掉,喃喃失聲道:「怎麼辦?瑞在怎麼辦?阿嫵不見了,我怎麼跟周夫人交待?又怎麼跟殿下交待?」
汝南候和永城候都是帝黨,他們手裡各自握著東夏朝的重兵。若是譚燕婷在皇宮出了事,只怕便是汝南候這個一心忠君的人也不見得能肯息事寧人。到時,鬧了起來,公道難討不說,帝心是自此失了的!
周慧齊越想,越覺得背心處一股股的冷汗直往外冒。
容錦並不欲管這閑事,她雖然不相信燕離真的死了,但周慧齊的話還是她有種心被鈍刀子割的感覺。但眼見得周慧齊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在她跟前撞來撞去,又想到汝南候當日對容芳華的那番情意,她打起精神說道。
「許是譚小姐自已去找人要茶水喝了,不若我們分頭找找吧。」容錦說道。
周慧齊一聽,連忙點頭道:「好,好,我們先分頭找找。」
說著,便帶了秋月急急往前走去。
容錦便又回頭對柳念夏和杏雨說道:「我們三人分頭找,不管找沒找到,一柱香后都在這亭子里碰頭。」
「是,郡主。」
倆人應了一聲,容錦便要拾腳去找人,身後卻響起了柳念夏略帶猶豫的聲音。
「郡主……」
容錦步子一頓,回頭朝她看去,問道:「念夏,你有事?」
柳念夏上前一步,輕聲問道:「你看要不要跟皇後娘娘說一聲,讓她派人四處找一找?」
容錦看向柳念夏問道:「為什麼這樣說?」
柳念夏看著走遠的周慧齊,輕聲說道:「奴婢懷疑,這是針對周小姐設的一個局。阿嫵小姐,怕是凶多吉少!萬一……到時郡主怕是脫不了干係。」
容錦一瞬間便明白過來。
她默了默,輕聲問道:「你是擔心,到時周小姐把責任都推到我的頭上來,還是擔心那幕後的栽臟陷害我?」
「兩者都有。」柳念夏輕聲說道:「譚小姐不出事還好,一旦出了事,只怕為求自保,周小姐她……」
「你的意思,我明白。」容錦點頭說道,「不過,他們對我打什麼樣的主意,我已經無所謂了。」
「郡主?」
容錦臉上綻起一抹蒼涼的笑,輕聲道:「剛才周小姐告訴我說,燕公子他死了!」
「這不可能!」柳念夏和杏雨齊齊失聲說道,「燕公子那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說死就死?郡主,你別上了他們的當!」
容錦點頭,「我也不信的,所以,我跟周慧齊說了,我要見太子一面,我要親眼驗一驗燕公子的屍體。」
柳念夏了杏雨交換了一個眼神。
如果,萬一……倆人皆一臉擔憂的看向容錦。
容錦卻似是看透了她們的想法一般,抬頭看了天,一字一句說道:「若真是那樣,那就讓整個皇室來替他陪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