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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不孕?!

  婦科的檢查很快,可能是因為有專屬獨立的工作人員負責,半個小時后莫回就結束了一系列的檢查。


  她沒回去,囑咐了單醫生一定把檢查化驗單的結果第一個告訴她,她心裡有種莫名的緊繃感,連許久不跳的眼皮也出來搗亂。


  她希望這只是自己的胡思亂想。體檢的結果要在兩個小時之後出來,現在回家在兩個小時后又過來一趟太麻煩。她索性就三樓里走動著。


  突然她的視線早已被一個躺在透明玻璃病房的嬰兒吸引了視線,那麼小,那麼粉,那麼幼的小生命也在回看著她。讓她要當母親的想法更加強烈,幾乎恨不得立刻生下一個小傢伙,然後天天看著她,認真餵養她長大。


  要是女孩就怕她打扮成最可愛的小公主,寵她,愛她;男孩則把他培養成小哥哥那樣的人,頂天立地的男人,保護自己的愛人與家人。莫回站在走廊里逗著玻璃房內的小傢伙,她應該還沒到三個月大,她把手指放在玻璃牆上,而那小傢伙也慢慢地挪動著小小的手臂,把嫩嫩的小手掌蓋在玻璃的另一側,一雙小眼睛清澈無辜地直視著她,嘴裡牙牙地說著只有她自己能明白的火星語。


  莫回心裡的母愛剎時像瘋長的蔓草,一下子填滿了心裡的荒原,迫切地想擁有這樣一個可愛的小傢伙。


  整整兩個小時,莫回都停留在玻璃牆前,看著小床里的小傢伙笑,看著她漸漸睡著,她睡著的模樣可愛極了,含著大拇指靜靜地睡著,根本不理會旁邊還有個看她看傻了的阿姨級人物。


  「少奶奶,單醫生請你去他的辦公室。」剛才那位護工輕叫了莫回數聲,莫回才回過神。


  「……怎麼了?」兩個小時與小孩子的相處,讓她一時之間回不過神,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茫然,反應是遲鈍的。


  「單醫生請你上去。」護工又重複了一遍。


  莫回反應過來,她點點頭,走進電梯,直至單醫生的辦公室。


  「單醫生,體檢報告沒什麼問題吧?」莫回坐到單醫生的對面。


  單子敏的反應則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答話,把報告遞給莫回。報告上的專業術語莫回並不會看,但輸卵管堵塞,她看懂了!

  「什麼意思?」


  「少奶奶,由總裁提供的病歷里顯示,您在竹溪鎮里曾經歷了一次宮外孕,宮外孕是輸卵管粘連引起。當時的主治老師雖然沒摘除您的一側輸卵管,但並不起到效果。現在情況比較糟糕,您的兩側輸卵管都堵塞了……」


  「所以我不會再有懷孕的可能了?」莫回打斷單醫生的話,黃老醫生不是說只要仔細調理身體,一切都是可以慢慢恢復的嗎?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

  「醫學上從來沒有一定或肯定,醫學上的奇迹每一天都在發生。您現在的情況要生孩子很難!」單醫生不是個擅於言辭的人,尤其是有關女性方面疾病。說起來,莫回的身體還是因為他的介入,才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他難脫其疚。


  「……單醫生,我有個請求,請務必要答應我。」莫回靜默了片刻說道。


  「您請說。」單子敏擰眉,打算讓他幫她騙總裁嗎?

  「先不要告訴總裁,就算是要讓他知道,也該讓我自己親自告訴他。」


  「我明白了。」單子敏頷首。哼,果然如他所料,是怕總裁直接翻臉吧?


  「謝謝。你知道婦科診室靠窗的小孩子怎麼了嗎?她太安靜了,一個自娛自樂的玩兒。」莫回忍不住打聽起剛認識的小孩子。


  單子敏略帶訝異地看了莫回一眼,平淡道:「那孩子先天失聰,母親是個十五歲的未成年少女,一出生便將她扔在醫院裡,自己跑了。是總裁出資讓人全面照顧她,順便觀察能不能為她恢復聽力。」


  「是嗎?」莫回愣了下。


  「少奶奶,您該回去了。」單子敏冷淡下逐客令。


  「對不起,打擾你了。」莫迴向單子敏欠了欠身,起身離開。


  單子敏低頭看著手上的檢測報告,拿出電話準備撥通,在按下按鍵前看到電話,「總裁,你好。」


  「莫回還在你的診室嗎?」


  「少奶奶剛走,應該是回家了。」


  「檢查狀況還順利嗎?有什麼異常嗎?」


  「總裁,一切順利。」單醫生話到嘴邊及時改了口。


  「子敏,謝謝你。」章凌碩誠懇答謝,然後收線。


  單子敏看著黑掉的手機屏幕苦笑,這算善意的謊言嗎?莫回是會告訴章凌碩的吧?這些不管他的事,他的事是負責章家所有人的健康,然後翻找電話本,「老師,您好。我需要您的幫忙!」


  從醫院出來,整整一個下午,莫回像遊魂般在外遊盪,紛亂心情找不到定點,紛亂思緒也厘不出清明。在單醫生面前她還可以表現出淡然的一面,一個人時心就亂得沒辦法。如果她這輩子都沒有辦法有孩子,怎麼辦?小哥哥那麼喜歡孩子,從他對愛麗絲和傑瑞就可以知道,全然的寵溺,那麼明顯,那麼直白。她甚至還記得從遊樂園回來當晚,歡愛過後他覆在她耳邊說的話:我們也要生一對雙胞胎。那執著的模樣,沒比五歲的傑瑞和愛麗絲好上多少。


  莫回胡思亂想著,步履機械地邁步。驀地,手機響起,她回神,接聽。


  「你好,我是莫回。」


  「你好,我是章凌碩。」他學著她的語氣,帶笑的聲音描繪出他的喜悅,他心情很好吧?!

  「怎麼會打電話給我?」她納悶,他今天該有與法國領事的見面簽約會。


  「剛簽下契約正準備回公司。你呢?體驗結束了,為什麼不在家裡午睡,在外面亂跑?」


  「你怎麼知道我沒在睡覺?」莫回問,他那麼會猜,怎不猜猜,為何她的心和腳步一樣重?她在心裡喟嘆,她好想見他,想窩到他懷裡傾訴委屈,好想告訴他,她可能做不成他的妻子了。


  「往前走一百米,左轉,細葉榕樹下,對著那位帥哥微笑,然後,我會告訴你答案。」他露出爽朗的笑聲。


  「才求婚,就鼓勵我爬牆了嗎?」 說話間,她依言向前走,左轉,然後身形被定住,傻乎乎地看著眼前的景象,高貴耀眼的卡宴旁,是清雋斯文笑得一臉燦爛的男人。


  來不及思考,甚至連手機都沒掛斷,莫回就直接奔進章凌碩的懷抱。第一次這麼想,這麼想躲進他的懷裡。到準備撲進他懷裡的一剎那時,她停住了。


  「怎麼啦?看到我這麼感動,嗯?」章凌碩笑著把她攬進胸口裡,用溫熱的心跳,溫熱她的冰涼,「這麼愛哭?會被人笑話的。說吧!有什麼心事?」


  揉揉她的發、親親她的頰,難怪說女孩子是水做的,傷心時哭,開心時也哭,感動也哭所有的情緒都可以用眼淚表達感情。


  「我沒事。」她搖搖頭,他的肩膀責任重大,不該再扛上她的小事情。


  「不想說?好,我來猜。」他低頭,看著苦著一張臉的小花貓。


  「你猜不到的。」狗血得跟電視八點檔一樣,他怎麼可能猜得到!

  「你看不起我的智商?」他笑問。


  公司還有會議等他主持,但在路邊看見她蕭瑟的身影,突然間,公事會議全都變得不重要。他讓司機停車、他打電話交代秘書會議改期,然後空出時間,決定把它們留給他心愛的小花貓。


  這可不是小花貓嗎?看她哭得眼紅紅,鼻子紅紅,粉頰也紅。


  「你不是我肚裡的蛔蟲,再厲害也猜不到我的內心。」 她含著鼻音咕噥。


  「是體驗出了問題?」章凌碩沉吟。


  聞言,莫回臉刷地一白,滿臉震驚地看著他。單醫生還是告訴他了?他是單醫生的老闆,怎麼可能會聽她的話,不告訴他呢?她突然很悲觀。


  「我猜中了?」章凌碩見狀習慣性皺眉,是腎出問題了?看來回頭他需要跟子敏好好聊聊。


  「沒有。我習慣悲春傷秋。」


  「真拿你沒辦法。」章凌碩搖頭,輕拍她的背,「走吧,去一個能讓你開心的地方。」


  車子停下,莫回被章凌碩帶到一個頗具個人特色的婚慶工作室,明凈的展示台上奢華、簡約、原生態、經典的婚紗都有模特在展示著,用各種優美的姿態展現身上婚紗的特色。


  「章先生,你好!婚禮的方案、婚紗、戒指都已經按您的要求準備好了。」工作人員態度十分殷勤。


  「里約呢?」章凌碩開口。


  「設計師他今天早上出門旅行了。」工作人員苦著臉,他再大膽也不敢把設計師的原話重複給章凌碩聽。


  「他是不是說,讓我有生之年別去煩他,好讓他清修?」


  「章先生,還是您了解設計師。」工作人員有禮笑道,作為全球首屈一指的里約婚慶事項設計師,他作工作室並沒有太多的業務。因為他們的老闆也並不愁錢,權當娛樂,而這娛樂一不小心就娛樂出全球震動的水平。但里約又不是誰的單都接的隨意的主兒,他純粹靠心情。心情好的時候,把你當皇上供著;心情不好,敢在他面前晃蕩一下都需要過人的勇氣,他那雙眼都可以冷死你。


  而眼前的章大總裁則是兩者兼具的,還是極少數不給里約面子的人之一,這樣的人估計全世界就三個,另外兩個還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所以,這章大總裁是奇葩中的奇葩啊!這讓他們喜歡章凌碩多過他們彆扭的老闆。


  工作人員將婚紗樣式、婚戒、婚禮具體事項都拿到一個獨立的房間內,然後工作人員便退下了。


  莫回看著婚紗的備選不禁嚇了一跳,他不是早上才求的婚嗎?現在就準備得如此充分。如果是在體檢之前,她一定笑得比誰都快樂。可是現在,她忐忑不安,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告訴他她的身體狀況。


  「貓兒,試試吧。」章凌碩含笑地問,語氣裡帶些莫回沒有發現的緊繃。


  他伸手拿了件離自己最近的婚紗,心裡有點好笑地想著。難怪里約要跑了,短短時間內讓他設計了六七套婚紗、相對應的婚戒和請帖,以里約的性子不罷工就是對他格外開恩了。


  「好。」不想看到他臉上的笑意落下,莫回點頭答應,接過白色經典色婚紗走進更衣室。


  果然白色婚紗,將莫回襯托得猶如夢境,穿上白色霓裳,她仿如雲端落下的美麗仙子,一種似夢似真飄渺虛幻的瀰漫。剪裁流暢的白紗,讓人從心底里感受到和諧的愉悅,精工細雕的輕薄蕾紗,巧覆在晶瑩的緞質禮服上,是遠離塵囂的純粹和神聖。簡潔的線條,綽綽的身影,時尚的造型,宛麗的波紋,別緻的手捧花,只有白紗才會如此美麗。


  柔柔的輕紗,紛飛其間,疑似來自天國的仙女,卻是人間一道真切的風光。


  寬鬆的蕾絲蓬裙,得體的剪裁,使曲線顯得更加窈窕,裙上的純白花蕾,仿若回歸田園般,天空總是有著明的剪裁通通用上,像窄擺蕾絲白紗,把修長的身材顯露無遺,復古造型,薄紗見底,精緻處總是化龍點睛,但決不煩瑣。


  章凌碩看得有些怔忡,那天在吳洋的婚禮上他就知道她的變化,沒想到會提煉得如此純粹。


  「是不是不好看?」莫回見章凌碩發獃,低頭看看自己的裙子,有這麼不入眼嗎?


  「你很美,像顆半裸露的珍珠。」章凌碩回答,摟過纖細的腰身,跟她一起看里約記錄這套婚紗的感覺,里約是個很純粹的人,一切依照自己的感覺,恣意盎然地生活著。他設計的每一件作品都會給對方留下些優美讚歎的辭彙。


  「白紗,是每個女人夢寐以求的衣裳,穿上白紗,轉化成全新的甜蜜角色。天地令人無比舒適的親和感,情不自禁地趨之前往。一襲無肩的白紗,訴說著一段千古不變的美麗傳說。毫無保留地露出漂亮的香肩,就像是對你絕不藏私的全然付出,魚尾的裙擺設計,走動間散發出款款生情的無限風姿。 祝幸福!——里約。」


  莫回看著飛揚的字跡,她配不上絕不藏私的全然付出,她只是個很普通的人,只是很幸運的獲得了小哥哥這樣出色的人的愛。


  「小哥哥,我們的婚事可不可以往後推?」莫回縮了縮脖子,不敢看章凌碩。他應該會很生氣,氣她不知曉他的良苦用心。


  「理由!」果然,章凌碩的嗓音驀地變冷。


  她不能總是傷害小哥哥,他那麼喜歡小孩子,她不能讓他沒有自己的孩子。


  「我還沒準備好。」


  「真是該死的好理由。」章凌碩冷聲譏諷著,而這滿室的婚禮用具卻像張揚的笑臉在嘲笑著他的自作多情。


  「對不起。」


  「……去換衣服吧。」他不能勉強她,上次對她的傷害太重,她有顧慮實屬正常。他不該對她凶。


  午飯時間的章氏集團。


  看看手上的腕錶,怒氣飈至最高點,兩眼幾乎可以噴火地瞪著厚厚的辦公室門口,全然無視肚子越來越響的抗議噪音。也許是感受到他急切的心情,辦公室的門應聲而開,只不過那個人不是他等的人。


  「總裁,我為您訂了一份外賣。請問您是現在用餐嗎?」秘書詢問。


  「你出去吧。」章凌碩咬牙拒絕。


  那女人在做什麼?忙到三天不為他送飯,他的胃早已只吃她為他準備的飯菜,現在再負盛名的菜色在他眼裡都是垃圾,只有她做的家菜常才是他所期待的。被她養習慣的胃,而送飯菜的人卻罷工了,他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而他最恨別人的欺騙!可她是不是有其他原因,以她的性子她是不會讓他餓著的,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她一直以他為上的。難道出事了?


  思及此,章凌碩掏出電話,「木秘書,莫回在工作室里嗎?」


  「總裁,老闆說是回家收拾東西,準備出遠門。」木秘書把所知道的信息一次性告知,省得章大總裁再浪費時間問。


  這不,沒有任何結束語,便收了線。


  回家收拾東西?她要做什麼?章凌碩再也坐不住,忘記自己餓壞的胃,只想弄清楚她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車子歪歪斜斜急躁地停下在庭院中,章凌碩大步流星上樓,完全不管在客廳里兩對父母驚訝的表情。


  「老爺,我們的孩子是蹺班了嗎?」何言揉揉眼,以為自己眼花了。


  「確實如此。」章耀陽回答,低頭喝茶,順便看看正在作畫的莫實平,是一幅日出山林圖,非常絢麗與大氣,用色十分大膽。


  章凌碩走進房間,背對著他的小女人確實在翻箱倒櫃,收拾著衣服。


  「你在做什麼?」他厲聲問。


  莫回停頓了下,她想偷偷離開的,等一切都解決了之後再回來。他即使會生氣,但也不會,只要她跟他解釋他一定會原諒。只是她不希望讓他提前知道,不想讓他為這件事提心弔膽著。


  「小哥哥,有個客戶讓我過去看場地,我可能要在那邊待一段時間。」莫迴轉身笑道,找了個合理的借口。


  「我說過,你不能出差。」顛簸的出差生活,他不需要她過。


  「可是我已經答應了對方。」


  「打電話讓他再找人。」他口氣強硬。


  「這樣我的工作室信譽會降低的,你知道是信譽對一個新公司新團體十分重要。要是沒了信譽我的工作室會受到極大的影響。」她儘力用道理說服他。


  「所以,你不打算放棄這個項目?」章凌碩想用力搖她,一個小小的工作室,她投入的感情太多,現在還為此出差,全然忘了她的保證。


  「我不能放。」


  「你就是為了這個三天拒絕為我做飯?」他憤怒,肚子餓得直叫喚。


  「對不起。」他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讓她心疼?

  「對不起?!你的『對不起』早已無效了。」憤怒和空腹早已將他的理智焚燒殆盡,「你還有什麼東西沒收拾嗎?」


  語畢,他大步走到衣櫥前,把衣服全掃出來,甚至拿了一些扔到莫回身上,弄疼了她。她痛苦的低喃彷彿震醒他,他踉艙地奔至她身邊,滿臉著急關切的神色,黯淡的黑眸慌張地檢視著她的傷痕。


  意識到自己下意識的動作,他心底更氣! 他挫敗地閉上眼,「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放棄那個項目!」


  「我不!」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離開我?還是那個人比我更優秀?讓你忍不住迷戀了?」他氣得口不擇言。


  「章凌碩!」莫回被他的話刺痛了心。


  「你們進展到什麼程度了?一定很親密了吧。不然不會讓你這麼急不可耐地離開我。」


  「是又怎麼樣?!我的事你管不著!」


  她竟然不反對!


  章凌碩如豹般敏捷的身手,倏地大手禁錮她細細的頸項,再用力一點她就直接香消玉殞,從此這世上再沒有這個人,讓他又愛又恨,心疼不已了。


  「你就只會欺負弱小的女人嗎?」莫回慘笑地問。


  兩個頓時失去了理智,莫回的理智早在這三天的恐慌中失去了,而章凌碩是在三天的空等中喪失耐性與平和。


  章凌碩收緊五手,阻絕莫回口中的氧氣,迫她求饒。看著她細白的小臉漲得通紅,發紫,他心軟了。


  呵,要死了嗎?還是死在自己極愛的男人手上!莫回笑得諷刺。


  她竟然還有臉笑?!


  他一甩手,把她扔在大床中央,然後欺身而上,危險地問:「他的技術比我好嗎,能讓你連死都不怕?」


  他從言語里看輕她!

  「我愛他!比誰都愛他!」莫回也憤怒的回答,只是她的那個他,一直是章凌碩,只有章凌碩!

  「如果他知道我們發生了無數次親密關係,並把這些親密關係的錄相帶給他看。你想,他還會要你嗎?」


  莫回被這莫須有的指控弄得差點瘋了,歇斯底里地推開身上的男人,「沒有別的男人,只有你。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恨你,所以我接近你,讓你愛上我。」


  章凌碩沒有防備,被她突來的動作推到床墊上。莫回不等章凌碩反應,繼續道:「在竹溪鎮,你推斷地並沒錯,我就是恨你。所以我千方百計偽裝自己,讓你愛上我。你這樣高高在上的男人,從沒被人打擊過,一向自視甚高。但對婚姻你的態度是真誠的。我忍這麼久就是為了等你求婚,你認定的某個人,你給她的一定是婚姻。你求婚了,我的目的達到了。現在是我離開的時候了!」


  章凌碩看著她漆黑的瞳眸里盛滿深深的恨意,「你真的恨我?!」


  「你憑什麼會認為我不恨你?如果可能我但願永遠都不要再看見你!」莫回咬牙,瞪著牆面,怕眼淚會在這時溢出來。傷害他的同時,她的心也在滴血。


  「原來你這麼委曲求全是因為報復?」章凌碩幾乎要將這個女人吞進肚裡,原來還是恨啊!她眼裡的恨意和決絕的語氣讓章凌碩黝黑的臉瞬間刷白。這一句時他眼神已經衰敗,空濛蒙的,但那譏誚卻仍是堅硬,半分也不肯妥協。


  「是!你把我丟在醫院的時候,你怎麼不會想我的恐懼,我的失望!害了我的孩子時,你怎麼會認為我不恨你!我恨!可是,當時我報復不了,所以我只能等你愛上我,愛如骨髓時,我才能狠狠地報復!」莫回喘著氣,她很笨,只能找了個笨方法。


  章凌碩突然覺得脊背發涼,有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胸腔里血氣翻騰,要緊握拳頭才能忍住,「你的報復成功了,我的確愛上你了。我章凌碩這輩子只愛過一個女人,現在誰也不愛了。」


  莫回僵住,幾乎想轉身抱住他,向他道歉。


  章凌碩想渾身被抽幹了氣力,無力地靠在柔軟的床上,手指尖上還有一根她細細的髮絲,縈繞指尖,環視著寂靜的房間,做了最後的妥協,「不管你是不是真心報復我,感謝你這段時間為我付出的一切,我很開心。謝謝!你想走,我不會再攔你!想留下,同樣可以。」


  怎麼留下?她就是讓他死心的!再留,她會更牽絆。


  「我等下就走。」莫回冷聲開口。


  她是鐵了心要離開是吧?章凌碩眼底僅剩的希望剝落了,他心裡以為她是被他激急了才口不擇言,現在平靜了她會收回她的話。


  原來……她是真的報復。他踏著沉重的步伐離開房間,門被大力甩上。


  還沒離開,就那麼想念他!

  以前她有無數的勇氣去面對沒有他的世界,現在為了他們的將來,她必須去面對。


  莫回聽著他走遠的足音,一顆心也隨之扭緊揪痛不已,她緩緩地閉上眼,任淚水滑落她的雙頰……


  現在,他們之間的路被她阻斷了!她的手術還有什麼意義?

  莫回起身,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她再也不能留在這裡了。


  他們房間的珠簾是在他們去巴黎的時候買的,當時他還破天荒的跟店主殺價,只為她一句太貴了,硬生生把店主殺得滿臉通紅,語無倫次,自愧不如地白送給他們,結果又被他一通理論噴得滿心沮喪,只想關門再也不出來開店。


  還有床頭的小盒子,裡面藏著他們五十年後的願望,相約五十年後再打開。


  莫回,你真的是個大笨蛋。明明為了小哥哥好,為什麼還把他傷成這樣!莫回擦了擦淚,拿過箱子,把自己的東西全都收進一個大箱子里,放在一個他平時不會走過的角落,衣櫃里那些他以前買的衣服她沒有收拾,也許這裡不久後會住進新的人,他要留要扔都不關她的事了。然後拿出吸塵器將屋裡仔仔細細地清理一遍,不留半點她存在的氣息。


  直到一切都整理完畢之後,她拿起裝著身份證、銀行卡和護照的小手帶。看著沒有她東西的房間,她還是忍不住留下了些痕迹。她拿著她僅有的一隻紅色唇膏,拿過白紙平靜地在紙上寫了三個字。


  這三個字就是她想對他說的全部。他永遠也不會相信了,可她還是想對他說。


  小哥哥,對不起!

  合上房門后,莫回神色如常的下樓,跟家裡的兩對父母打招呼后,步行離開。等她解決她身體的問題,她再找機會跟父母解釋,現在讓他們安靜地過著老年生活就好。


  莫回離開家,打電話跟張青問了吳洋現在的地址,並囑咐張青為她保密,張青雖然疑惑,但仍然答應了。


  伸手招來一輛的士,莫回彎身上車,並沒注意到三樓大書房的窗戶有人在看著她。


  她就這麼離開了,什麼都不帶?章凌碩暗想著,任指尖的煙燃盡,燙手,也忘了扔。他們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種令人費解的境地。她剛才的話,他是不全然信的。但他相信她的內心深處,或多或少會恨他的,但愛更多。她只是話趕話,才說得這麼決絕!


  木柵籬笆牆之後,是小而精緻的花園,這是吳洋名下的一個小型的別墅,在山上,視野和空氣都極好,人也稀少,十分適合病人的療養。


  莫回下車,看著小花園一個熟悉的背影,健碩而年輕著,可風中飄揚的卻是一頭白髮,小哥哥說的是真的,肖若辰真的滿頭白髮了。當時聽的時候,她沒太多感觸,現在親眼所見才被驚覺他們當時的情況有多糟糕。


  「三哥?」莫回出聲叫喚,眸內有未斂盡的感傷。


  「小慧,你怎麼來了?」肖若辰倒比莫回鎮定多了,一頭白髮在他眼裡也覺得十分平常。配著他精緻的面容,倒有些妖孽的氣質。


  「我來看看梅爾,她還好嗎?」


  「今天好多了。」肖若辰的眸光黯了黯,隨後又帶著笑,「跟我來吧!」


  別墅布置得十分清新,色調溫和,卻也不乏明亮的色彩,給人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走到某一間房間前,肖若辰停步轉身,「你先等一下,我去跟梅爾說一聲。」


  「好。」莫回點頭,在門外的長椅上坐下。


  肖若辰推門進去,躺在床上的吳洋也在同一時間張開眼睛,她輕喚,「若辰。」


  「你有一位客人,要見嗎?」肖若辰把水杯放在吳洋的床頭,輕聲問。


  「誰?」


  「莫回。」


  吳洋眼底閃過驚訝,遺憾和愧疚。


  房間一陣靜默。


  「如果你不想見。我出去跟她說,她不會在意的。」肖若辰心疼地看著帶著心憐神色的吳洋,她不是輕易流露脆弱神色的女人,甚至還經常隱藏自己的脆弱,做為梅爾集團的接班人她不能流露太多私人情緒。這樣的情緒她在健康的時候只交給了四個人,她的親人和章凌碩,現在卻在他的面前流露,是不是表示他們的關係親近了幾分?

  吳洋低頭直視著自己的雙腿,而後微帶蒼白的臉上掛著清淡的笑容,笑道:「讓她進來吧!」


  「你真想見她嗎,沒有勉強?」肖若辰覺得她在掩飾。


  「沒有。」吳洋抬頭直視肖若辰,眸內一遍清朗,光彩熠熠,她的眸子有很多的情緒,就是沒有他想的勉強。


  肖若辰轉身出門,對莫回說道:「梅爾有點累,無法久敘,小慧你注意一下。」


  「三哥,我明白的。」說完,向肖若辰點點頭,推門而入。


  莫回對吳洋的現狀做了很多的假設,但沒有一種是這樣的。吳洋撫著床頭,表情吃力地撐著床,下半身以一個怪異不自然的姿勢慢慢挪動著。


  這一幕不止莫回一個人吃驚,連為兩人合上房門的肖若辰黑眸內也閃過深切的心疼,但他仍什麼都沒說,斂下所有神色輕輕合上房門。


  「小心。」莫回驚叫一聲,眼見吳洋有摔倒的跡象,連忙跑過去扶住她。


  吳洋也不拒絕,任莫回扶她到床邊的沙發上坐著。


  莫回收回手,表情不安,「梅爾,我不知道你……」


  「不知道我半殘廢了?」吳洋笑著接下去,這一幕,她是做給那個人看的,期待那個人能收回對她的心意,她不值得他那樣待她。


  莫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臉為難,「你現在還痛不痛?」


  「不痛,一點痛感都沒有,因為已經沒有知覺了。」吳洋繼續淡聲道,並不為自己的不健全而自卑自憐,語氣平淡得一如在討論著別人家的事情。


  莫回心一驚,原來這樣的結果把期待了許久的三個大男人給得面對不了現實嗎?

  吳洋倒是一派落落大方的模樣,「莫回,你有事要告訴我?」


  「沒有,我只是覺得很久沒見你了,所以來看看你。」莫回下意識說了謊,為她在車裡的想法感到羞愧。到這一步,梅爾對小哥哥早已放下了,而肖若辰對梅爾的情意也流露得十分明顯,她要是在這時候亂想就是在侮辱小哥哥、梅爾和三哥了。


  「來看我死了沒?」吳洋挑挑眉,把生死看得極淡。


  「你不會死的,小哥哥他們不會讓你輕易赴死的。」莫回笨拙地說出實情。


  吳洋冷哼一聲,倒也沒再說什麼,沉默片刻之後,她突然開口道:「不要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離開他,你們經歷了那麼多事情。我已經徹底放棄他了,你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分開我會很生氣的。」


  「梅爾……」


  「你的臉還是藏不住事,我不想問你們出了什麼事。但別離開他太久,過往的歲月他並不比你幸福多少,所以別讓他再為你難受了。」


  「你現在還愛他嗎?」


  「不愛,過去的梅爾已經死了,那份愛也跟著死去了。現在他是完完全全屬於你的。但作為一個曾經深愛過他的女人,我仍然會站在他的角度看問題。即使他錯了,我還是支持他。」吳洋停頓了片刻,繼續道:「我不會為了你上次把他讓給我而感激你,甚至會覺得你在侮辱我。你認為我會需要這樣的憐憫嗎?」


  「我不是有意的。莫回低喃,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吳洋,吳洋沉默許久后,忍不住破口大罵。


  「莫回,我們是情敵的時候,我是佩服你的,因為你的勇於付出。現在我覺得我有些看不起你。你認為你付出的足夠多,為你愛的人規避風險和磨難,但你有想過對方的感受嗎?章凌碩他需要你為他規避嗎?他是個比誰都優秀的男人,他可以扛起一家大企業,讓他企業里所有的員工安居樂業。同樣他也會希望可以為家人做到這一點,讓他愛的人也能得到他的保護。他更希望去保護你,而不是讓你去保護他。你的舉動傷害了他的自尊,你知道嗎?你習慣遇事時自己扛,但臉上又藏不住事,你這在攪什麼勁。有事不敢告訴他,自己在一旁心驚膽顫,讓他也跟著你心驚膽顫,然後用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氣他,離開他。你這個女人真愛得特別!」


  這番話吼得真累人,吳洋喘了口氣繼續道,反正莫回也像個小學生一樣認真聽她罵,不回嘴,「你除了自己,你誰都不信。你不相信他會為了愛不在意有沒有孩子;你不相信他會不想讓你受一次又一次疏通輸卵管手術的苦;你不相信他其實只要你就夠了……」


  「梅爾,我真的很過分嗎?」原來,最壞的還是她自己!她總是自以為是,以為自己想的會是小哥哥要的。


  「嗯。但章凌碩也不全然沒錯,他不該沉不住氣,不該因為心理疾病而膽怯,對自己沒有信心。這一點因我而起,我難脫干係。」


  「謝謝你梅爾,但我還是想堅持我的想法。」莫回給了一個自己的答案。


  噗,如果真有血可以吐,吳洋會認為自己真的得吐血了,她白白義正言辭了半天,這女人一點沒聽進去。算了,人家夫妻兩家誰誰,她不管了。


  「我累了,你走吧。別讓他等你等太久了。」吳洋閉上眼,懶得理這種不開竅的笨女人。


  目送莫回離開后,肖若辰上樓。此時的天已經暗了,屋內一片黯然,吳洋仍然保持著莫回離開前的姿勢。


  「你故意的讓我看見你的不良於行。」寂靜的房間,響起肖若辰清徹的嗓音,不是問句,而是陳述。


  這段時間的照看,他早已了解她的思維,任性的模樣讓人不知從何處下手治她。


  「你死心了嗎?」吳洋滿是倦意地問。


  「沒有。」仍是很簡短的回答。


  「又傷又殘的吳洋,稱不上梅爾的公主,配不上你這個肖家三先生。」吳洋自貶著,所以她故意在他面前顯拙,故意在他面前走路,讓他明白她現在的模樣跟之前相差十萬八千里。


  「在你的眼裡,我就是這樣膚淺的人嗎?」肖若辰溫和的語氣被冷淡所取代,對這個女人他的家教完全用不上。


  「你不膚淺,是我膚淺。我無法忍受這副模樣,更無法忍受這副模樣跟任何一個男人在一起,那會讓我自慚形穢。而你能得到我什麼,我的身體、我的心都給了章凌碩,你們男人不都在意這些嗎?」她說得殘忍,男人沒幾個人能忍受這樣的女人吧。


  「梅爾,你累了,先休息吧。」不想讓她說出更令她自己難堪的話,肖若辰彎身要抱她回床上。


  「是我在他的茶里下了春藥,然後自己穿著性感的衣裙去引誘他。我的第一次是交給他的,交給他的。」


  說完,她才發現,她跟莫回沒什麼兩樣,連用的方法都一樣,自私地用自己的想法去度量愛她們的男人。


  這個認知讓她對自己產生的極度厭惡,渾身無力地任他抱著,輕輕放置在微硬的床上,她的情況不能睡太軟的床。每天睡醒后渾身酸痛,讓他按摩著。


  「沉默了?你這些話傷不了我的。」肖若辰嘆息著,手揉捏著她的腿,力道適中。


  「你為什麼不走?!」想掙脫,卻也留戀他手上的溫度。只是,她不該這樣自私接受這個奪目的男人,跟莫回相處時間長了,她也會為別人著想了?


  「我也想過要走,但是走不了,心裡放不下。如果章凌碩病了,你會不會丟下他一個人,自己跑了?」肖若辰問,這個假設讓他有些窩火。


  「不會。」


  「那麼,我也不會在你病的時候離開你。因為我愛你,跟你愛章凌碩的心一樣。」


  「肖若辰。」


  「嗯?」


  「等我把心裡的碎片都清除了,身體好了,我一定會接受你的愛。現在,讓我懶惰一下,好不好?即使我心裡已經放下章凌碩,可還有他的影子。等我能全身心的接受你,我一定會接納,絕不隱瞞。」許久,吳洋開口。


  「好。」肖若辰笑意進入眼底,他就喜歡她的女王范,愛標新立異又真實直接,在上流商業世家生存的二十幾年的女人,還能保持這樣真實直接的性子,不能不說她家裡人把她保護得太好,連章凌碩也沒有改變她的性子。不得不說,章凌碩被人喜歡上也不是沒有理由,他淡然,在為人處世都還是有禮而真誠,不會對人下狠手,能寬容就寬容。即使惹怒了他,他也不會趕盡殺絕,但也絕不軟弱。就是這樣才能把章氏集團從中國連根撥起時,這麼快融入美國的市場吧。


  「若辰?」吳洋推了推肖若辰。


  「嗯?」收心,回神。


  「我明天就開始復健。」吳洋道。


  「我陪你。」清澈的嗓音有了些高興,手術之後,她一直不接受康復訓練,讓她的腿得不到適當訓練,所以才漸漸失去了知覺。


  「我一直想問問你,為什麼我們才剛認識,你就會帶我去你英國的古堡?」


  「那是我剛看全球經濟報,章凌碩剛往你賬上打了幾十億美金。你成了富婆了,我準備一心一意地討好你,等你滿意我的服務,離不開我時,我就設法讓你乖乖把那些錢給我,這樣我就輕輕鬆鬆成為富甲一方的堡主了。」


  這個理由,誰都不會相信,虧他說得如此輕鬆。


  吳洋顯然也不會相信他的話,直接問自己想知道的問題,「後來為什麼又勸我忘掉過去?」


  「後來想了想,覺得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鬱鬱寡歡太舊,錢更不會落到我口袋裡,索性就讓你別東想西想,更求求你保重自己,要知道,你活得越久、我領的錢就越多。」 肖若辰連珠炮彈,炸出她一頭灰。


  吳洋被他的話逗得一臉笑。


  肖若辰也笑起來,他們兩個是有可能的吧。


  莫回走了,所有人對覺得不對勁,莫家人越住越覺得變扭,怎麼住怎麼不順意,寄人籬下的感覺很糟,卻又害怕女兒在革個角落裡擔心。章耀陽和何言仍每天健身,兩個人都要鬥嘴老半天,弄到最後,竟是以「都是誰寵壞兒子」作收場。


  最後莫家人搬到小木屋住著,章家別墅又像以前一樣只住著章家人,可感覺卻完全變了,沒有了愜意的感覺,覺得家裡少了什麼。


  也許是難以忍受歡笑過後,突然的沉默。


  章凌碩則一如既往的上班,在他的臉上不太看得出莫回離開的痕迹,依然運籌帷幄地掌控著整個章氏集團,只是面容更加冷淡,商場上的笑面狐笑臉越來越少,眉間逐漸形成了一段深刻的痕迹。


  只是……


  夜深。


  紐約私人酒吧內。


  空蕩的清冽的烈酒入喉,一杯一口飲盡,然後繼續倒酒,最後索性直接抱瓶猛灌,而沙發上、桌子底以及桌子上都放倒了空空的酒瓶,可見他喝得又多少。


  再次一瓶飲盡,章凌碩胃部劇烈,扶著沙發大吐特吐,直到虛脫地仰躺在沙發上。


  「總裁,您喝醉了。」單子敏推門而入,看見章凌碩還是吃了一驚。


  「我沒醉。子敏,你怎麼來這種地方?」章凌碩腦子異常清晰。


  「我只是路過,知道您平時偶爾會來這裡小酌,所以上來看看。」


  「你回去吧。我沒事的!」章凌碩伸手準備繼續喝,被單子敏制止了。


  「總裁,喝酒傷身,還是適量為好。」


  「子敏,你還是像學生時代那樣,話少卻字字精準。」


  「總裁,您也沒有任何變化。走吧,我送您回去。」單子敏半扶起章凌碩,章凌碩也由著他,步履踉蹌地走著。


  單子敏把章凌碩帶到了自己的診室內,拿了醒酒藥給他服下,然後認真等著章凌碩稍稍好轉一些。


  「總裁,您今晚在這休息吧。我回您的別墅幫您拿換洗的衣物。」


  「不用了。我這就回去。」再怕再不見那個房間,他還是想多靠近一點點。曾經溫暖的家,現在又變成了一個奢華的空殼。


  單子敏送走章凌碩,拿出莫回的檢測報告,莫回難道真沒去他老師那裡治療?該不該告訴章凌碩?還是任他借酒消愁?


  這麼想著,無邊眼鏡遮擋的眼睛,似乎輕愁滿溢。


  黑色的卡宴歪歪斜斜地駛進車庫,車上走下一個同樣歪歪斜斜的男人。章凌碩帶著一身的酒氣,步履凌亂地走進漆黑的別墅,不耐煩地扯掉領帶,跌跌撞撞地走上三樓。


  一進門,便被移了位的小型沙發絆倒在地。


  章凌碩仰躺在地上,睜著眼冷瞪著漆黑一遍的房間,幾乎有點神經質的認為,莫回下一秒就會打開燈,然後一臉心疼地看著他,委委屈屈的模樣對他進行著無聲地控訴,讓他不敢在她面前隨意受傷,怕惹來她的眼淚。


  可是,一秒、兩秒……十分鐘過後,眼前依然一遍漆黑,根本沒有她的影子。章凌碩心裡一跳,酒醒了大半,開始瘋狂地找尋她,書房、客房、客廳、餐廳都沒有。


  這時,他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她已經離開了。她離開的時候明明什麼都沒帶,但她從中國帶來的所有東西都不見了,他給她買的衣裙,每一件都安安靜靜地呆在該呆的地方,她用過的洗漱用品也被她收拾得一乾二淨,連帶廚房的廚具也被收拾得像樣品屋那樣乾淨。


  章凌碩突然覺得茫然了,心像被掏空一樣,形屍走肉般地走進卧室,卧室里惟一留下有關她的東西就是一張梳妝台,梳妝台只有她的梳子和簡單的護膚品。她是個懶散的小女人,對護膚並不在意,能不擦就不擦,能保持著一臉的好膚質估計連老天爺都在幫她。


  他調轉視線,才留意到梳妝台上的白色信封,信封很簡單,一打開信封,一張紙便飄了出來,三個醒目的我愛你囂張地跳入眼帘。字是用口紅寫的,淡淡的紅,粉粉嫩嫩,像溫婉的花瓣。


  又銳利得像匕首,狠狠地割開他的心。


  忍不住用空著的手砸向桌面,骨關節處傳來劇烈的痛楚,痛意傳至眼睛,迷濛了眼睛。朦朧間,他幾乎看到她站在他面前,燦笑著告訴他:我愛你、我愛你……


  既然愛他,為什麼還要離開?為什麼?

  章凌碩在心底狂呼,誰能給他一個答案。


  只是一室寂清,窗外黑得格外心憐,小雨淋瀝,竟顯得可如此蕭肅。


  翌日,章凌碩關了手機,給自己放了一天假,開著車到莫回的工作室,他一踏進去就看到他的木秘書一臉仇人似的瞪著他,一臉不情不願地為他斟茶倒水。


  木秘書看著越來越削瘦的章凌碩,她一直以為這男人清清冷冷,淡漠,一碰上愛情竟然這般傷筋動骨的。


  「總裁,您不認為莫回恨你?」木秘書是個聰明的人,你不用把太多訊息告訴她,她就能從一些散亂的蛛絲馬跡中理出個大概。


  「我曾這麼以為過。」章凌碩眉目深邃地盯著眼前的茶杯,彷彿神經質地以為莫回像吃小懶貓似的趴在對面的小沙發上,臉上掛著笑眯眯的笑容,眼也不眨地看著他。


  「現在呢?」木秘書並未覺得自己的問題越界了。


  「我們在彼此的生命里參與了太多,愛恨早就不明顯了,如果恨的話我可能更恨我自己,為什麼不讓她對我更有信心,讓她一遇到問題就想躲起來。」章凌碩疲憊道。


  「歸根到底還是她自己愛惹麻煩。」木秘書說道,語畢,直接轉身忙碌起來。


  這秘書的脾氣比張青比起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又拽又牛!章凌碩也沒理會她的動作,起身離開了緣工作室,上車緩緩地開著。


  他和莫回雖然一直在一起,現在莫回再次離開,他才發現他對她的了解並沒有比愛上她之前了解得更多,還是習慣了她的付出。就像現在她消失了他還不知道他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


  理性分析,他們那天吵架的理由很空泛,正常情況下,像他們這樣性子的人很難吵成那麼慘烈的後果。


  她拒絕送飯前一天,他向她求婚,當時她還一臉愉悅。早上求婚,然後再見面他們去里約工作室試婚紗,她在試婚紗時狀態異常。那麼這個異常是在求婚之後,試婚紗之前?

  是體檢出問題了?

  章凌碩心思一凜,他從不會想到子敏會瞞他,畢竟他們自認識以來,一直沒有分開過。他對子敏是全然的信任,而他也相信子敏不會做任何傷害他或他身邊的人的事情?


  那出錯的環節,還是那隻不聽話的小貓了。


  章凌碩氣血翻騰,恨不得立刻找出離家出走的小貓,是先狠狠教訓她一番,還是狠狠抱住她揉進骨血里?

  貓兒,你最好把你自己照顧得很好,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


  美國南部某個風景宜人的小鎮。


  一輛黑色的卡宴緩緩從小道的盡頭開來,這恐怕是這小鎮建成以來開進的最豪華的汽車了。車子的主人一邊開一邊似乎在辨識著那些被風雨侵蝕的生鏽門牌號。


  終於,在13至6號的門前,它緩緩停住。


  在車尾揚起的煙塵中,一個高大清雋的男子跨出車子外,大步流星地走到門前。他俊朗的臉上有著深深的倦色,這幾個月為了追尋她的蹤跡,他不曾有過一夜好眠。


  天天怕她可能會被壞人所傷害,怕她又像過去把自己瑣在某個悲傷的角落,誰也不讓靠近,就這麼夜夜煎熬著。


  他一共找了她四個月,直到現在才有她的消息,為了見她,他已經開了整整一天的車。他舉起手前躊躇了一下,拿著寫有地址的紙條,反反覆復地對照。


  沒錯,是這裡。


  他從仿古的鏤花大門往裡看,種滿蓮花的水池噴著水柱,鵝卵石的小徑旁種滿五顏六色的雛菊,小徑直通主屋。環境清幽,寧靜,看來她沒有讓自己過得很差勁,這讓他稍稍放鬆了些。


  屋內一片寂靜,沒有半點聲音。


  過了許久,屋內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他屏息等待著,心跳激烈地似要蹦出胸膛之外,他心裡升起前所未有的緊張感。


  來人是個女人,但不是她。


  「先生,請問您找誰?」一個看護模樣的美國女人用流利的英文問,看向章凌碩的碧綠眼睛是純粹的讚賞。


  「……莫回。」他喑啞著嗓子,生硬地吐出兩個字。


  「她現在在後院的搖椅上休息。既然你是來找她的,那你正好可以幫我先照看她一下,我需要去鎮上採購今天的蔬菜。」這看護有些神經大條,才初次見面便將自己的病人交給陌生男人。


  「她還好嗎?」章凌碩問,單子敏把她體檢的事情全部告訴他了,但沒有她現在的情況,他非常擔心。


  「你自己看看。我先走了。」語畢,女人提著菜籃子離開。


  章凌碩隨即急步走進後院,每走一步,心跳急促,逼得他不得不大喘幾口氣,否則會心臟失速而亡。終於,走到那女人所說的後院,搖椅在滿樹是黃澄澄的雪梨的樹下,晃晃悠悠著。


  四個月的瘋狂大搜索和苦苦相思,他終於找到她了。這一次,他要永遠把她拴在他的身邊,她敢抗議,他就直接暴力解決,比上次更暴力的暴力,就算她疼,她尖叫,他也決不再給她有體力逃跑。


  章凌碩呼吸一窒,一步一步朝搖椅上藍白色的人影走去。為了不驚動她,他的步履格外的輕柔。


  咔地一聲,鞋子踩上乾枯易折的樹枝。


  搖椅上的小人兒動了動,抱怨道:「羅琳卡,你又偷懶?晚上我們又得挨餓了。」


  羅琳卡?剛才那位看護的名字?也許,大概,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挨餓。章凌碩頓時火冒三丈起來。


  「你寧願躲在這裡忍飢挨餓,也不願回家!」人一怒,聲音鐵定冷了幾分。


  搖椅上的莫回怔愣著,顯然無法預想到是他。


  終於,他走到她身後,停下腳步靜靜凝視著她,這軀小小的身體凝聚了他全部的想思與牽挂,在這觸手可及的時刻,他卻不敢伸手了。


  他來了,他為她而來?搖椅上的莫回心裡想著,柔軟的胸腔鼓動起深深的幸福感,牽起笑容,「小哥哥。」


  這女人可以不用這麼輕柔的嗓音叫他嗎?讓他的怒氣頓時全消。在看見她起身的那一剎,他伸手虛扶著她,怕她摔跤。


  「莫回,你竟然敢給我很沒用躲起來。」他怒,反正她有責任和義務承擔他的怒氣。


  「我沒有躲,我只是找個地方治病。」莫回認真說明。


  「因為治病,就突然憑空消失幾個月,手機關機,你讓你的親人怎麼辦?」立馬化身為噴火的惡魔,怒火燒向她。


  「對不起。」莫回意識到自己好像過分了,但剛開始她的病情讓專家難以定論,她不敢給家人聯繫,怕不小心會說漏嘴。


  「如果病的是我,你是不是把我扔到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小屋裡,不肯再愛我?」 他相信她不會這樣對待他,卻會這樣對待自己。


  「對不起。」她誠懇認錯。


  「你會因為我病,就不看我、不理我、不碰我嗎?」若不是她現在虛弱不已,他真的很想揍她一頓,讓她對他稍稍有點信心。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為什麼把你所有的東西都帶走,讓我在想你的時候找不到一點物品來思念?」章凌碩繼續指控。


  莫回的淚落得更凶,她吸了吸鼻音濃重的鼻,勉強開口:「我害怕,我害怕每留一樣東西,我會治病到一半就落跑。我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離開你治病,不相半途而廢。我不想讓你擔心。想治好病回去,我們就可以像以前那樣了。我只是把東西收起來放在你平時不常走的地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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