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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噩夢

  語音剛落,浴室門便應聲而開,章凌碩高居臨下地看著眼前的小女人,眼裡閃過真切的掙扎之後,變成了原來的溫和。


  「小哥哥,我熱了菜,吃點東西好嗎?」


  「算是為我慶祝嗎?」聲音依舊輕雅溫和。


  「嗯,我們還沒自己慶祝呢。」莫回仰起小臉,笑得一臉溫婉。


  「好。」眼底又閃過一抹瘋狂,看到她黑白分明的眼后又獲得了短暫的平靜,走到桌邊舉筷就食。


  章凌碩的改變,莫回還是感受到了。她能感受到他努力壓抑,但他的行為依舊改變了很多,開始變得夜不歸宿,易怒。純黑的眸子會變得通紅,整個人像暴怒的獅子,讓人不敢去碰觸。


  可是,怎麼能讓她不去碰觸。他一定有事瞞著她,只要她肯靠近他一定會對她說明的吧?


  莫回現在已經不會再全一整天的功夫放在工作室里了,都是忙完了上午,中午送便當到章氏集團給章凌碩,然後在辦公室里陪他。有時候他需要外出與客戶見面,她就會先回家,翻看菜譜或是打掃家裡,讓家裡每一個角落都纖塵不染,她不想讓這些瑣碎的小事情讓他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


  現在她想專心地照顧他,等他的心結完全打開了,她再把心思放到工作上,親人和愛人是最重要的,工作只是生活里點綴,有或無都不算太大的事兒。


  此時,莫回穿著偏帶點白色的圍裙擦著幾乎一塵不染的桌面,擦完桌子,再取出吸塵器,開始吸起地來。這是一項艱巨的工作,優質的全羊毛地毯,必須每天都吸一次塵,才能保持乾淨整潔。吸塵器的噪音很大,每次一開她都需要找東西塞住耳朵,這讓她聽不見吸塵器的噪音之餘,連有人進屋的聲音。


  章凌碩瞪著白色的身影,啪地一聲將吵鬧的吸塵器聲音關掉,「我說過,不許在我面前穿白色,你是耳聾了,還是怎麼著?!」


  「我……忘了,對不起!」莫回笑笑。


  「忘了?!」這對章凌碩的怒氣無疑是火上澆油,他的話在她的心裡就用忘了來形容?「你記住了什麼?工作室、畫稿、廚房、地毯、吸塵器……你對著這些沒有生命力的東西,比對著我的時間還多!現在竟然學會了蹺班,只為了弄乾凈這該死的地毯!莫回你真的讓我覺得我們之間到了無法溝通的地步!」


  「小哥哥,你一定是累了!我幫你放洗澡水。」莫回對著章凌碩微笑,語氣依然輕柔,她不該在這時候對他的話在意的。


  「想轉移話題嗎?」章凌碩冷哼一聲,語氣輕滑一如多年之前,他還十分厭惡她的時候,「現在的你,有一家根本不入眼的工作室,還有一位名不經傳的畫家老爸,就自以為能配得上我了嗎?」


  「小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想照顧好你,沒其他意思。」莫回強迫自己不需要為他的一時怒氣而傷心,他一定是無心的。


  「裝賢妻良母嗎?告訴你,我不需要這樣的女人,一看就讓我覺得噁心!」章凌碩不再看莫回,大步走向書房。


  聽到身後的腳步消失,莫回淚落地毯,不知道他們之間怎麼會變成這樣。


  回到卧室,寬大的床上空無一人,莫回輕輕躺上去,原來沒有他溫暖的體溫相伴,在異國他鄉的夏季會是如此的冰冷,就連窗外清香花香也無法驅散著深沉的寂寞。


  她忍不住趴在專屬於他的枕頭上,用力地汲取著枕上沾留的好聞氣息,淚流滿面。這場戰役該怎麼勝利,她甚至不知道敵人是誰,是他反覆無常的脾氣嗎?


  小哥哥不是個容易發怒的人,以前只對她生氣,現在他幾乎動不動就可以燃起戰火,燒得全家都得繞著他走。


  現在她該怎麼辦?莫回腦海里一遍紛亂,在床上輾轉反側著,直到凌晨二、三點,她終於沉沉睡去,卻突然被惡夢驚醒,尖叫地直直坐起身。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氣的。」莫回睜開雙眼,在微亮的卧室內對上一雙深沉純黑的漂亮眼眸。


  是他,那是他獨一無二的眼神。


  他不是生氣去了客房,什麼時候他悄悄來到了她的房間?這雙眼,沒有剛才指責,只有溫柔得讓人溺斃的寵愛。


  「對不起。」 她情不自禁地撲入他的懷中,把小臉深深埋入他的懷中,眼淚無法控制地傾泄而出。


  章凌碩任她抱著,眉目間是明顯的擔憂,良久,懷裡的女人依舊沒有停止哭泣的趨勢,他緩緩伸出手撫上她柔細的髮絲,語氣溫柔如水,「怎麼了?做惡夢了?」


  「嗯,我夢見你不要我了!要我離開。我不知道該上哪兒去,我真的很害怕。」莫回重複夢境里的話。


  「別怕,我就是這裡。沒有不要你,那只是夢。」章凌碩輕答著,他早該想到,她的不安全感。他不是要傷害她,只是如果現在不把她暫時驅逐離開他身邊,他會帶給她更多的傷害。


  「真的嗎?」她需要他的承諾。


  「嗯。」他應答,「睡吧。」


  莫回依然沒放開他,抱著章凌碩的腰,「不需離開我。」


  「我會的。」


  得到保證之後,莫回才微微放下心,不安地睡著了。


  章凌碩任她抱著,一動不動,低頭看著陷入睡眠的她,細細白白的小臉在微亮的室內,白皙異常,甚至被照射進來的月光添上一抹朦朧的色澤,美麗異常。突然他純黑的眼底閃過一抹冷凝,伸手抬起莫回小巧的下巴,她白得不可思議,卻是他現在最恨的顏色——白色,襯托死亡與壓力的白色。


  恨啊!可是她的他最愛的女人,他不會恨她,只是恨透了那個顏色。


  「痛……」莫回被他手上的力道弄醒,她擔心地看著他慘白的臉色,心裡一陣陣揪痛,「小哥哥,你沒事吧。不要害怕,我在這裡陪你呢。」


  莫回的聲音讓章凌碩稍稍恢復了些理智,「趁我現在還沒改變主意,你趕快走!」


  章凌碩大口大口喘著氣,胸膛劇烈起伏,鐵青的瞼上凝聚著陰冷狂躁的風暴,手上的力道更加重,捏得她白嫩的下巴有道青紫印跡。


  「不,我不走。」她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他?「小哥哥,我給你倒水。」


  莫回起身準備下床,身體被章凌碩制止住。


  「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快走!」聲音里的狠意更加明顯。


  「我不會走的。」莫回鼓起勇氣握住章凌碩的大手,冰涼的體溫覆蓋上他的炙熱,她的白皙,他的黝黑,惹得章凌碩更加惱怒。


  「那就怪不得我了!」 狂躁的滿血絲的眼睛如鷹售般盯著她許久,驀地,他不顧她是不是會痛俯下螓首,恨恨地擷取出她柔嫩的唇瓣,大手用力撕裂她的衣物。她純白溫潤的身體曝露在他的目光之下。


  又是該死的白,他怒氣衝天,大手在她身上用力地擰著,揉出一抹紅痕,他心裡才微微舒服了點。但她全身都是純白色的。


  他邪笑著,最後的一點理智盡失,一點一滴在她身上染上紅梅。


  女人的痛吟聲在黑暗裡格外的清晰,借著薄弱的月光可以看到她身上泛著紅青痕迹交錯,而在她身上的男人卻沒放輕自己手勁的打算,用力地揉著、搓著她胸前的飽滿。


  「小哥哥……我好痛……」莫回忍不住求饒起來,渾身顫抖著。


  「這點痛就受不了了嗎?你知道梅爾承受的痛楚比你痛得多。她卻能一聲不吭地忍下來!你的愛,就這麼經不住疼痛嗎?連這點疼痛都忍受不了!」章凌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完全不管自己的話有多傷人了。雙手更用力地揉搓著掌中的飽滿,身下的動作更加的狂放,幾乎要把身下的人拱離床墊。


  莫回緊咬著唇瓣,痛意讓她整個身體變得蒼白,他的一進一退每一下都像利刃一般割著身上最柔嫩的肌膚,痛得她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她儘力放空自己的思維,這樣至少身體上的痛感不會那麼強烈。


  「敢在我的身下分心,嗯?」彷彿察覺到她的魂不守舍,長指用力地捏著她小巧的下巴,逼著她恢復神智,全心全意感受他給的歡愛。


  冰冷與疼痛佔領了全部的知覺,在夏季冷得如臘月寒冬。


  莫回一動也不敢動,怕一動會牽扯到雙腿間的傷,撕裂般的痛楚讓她差點想尖叫出聲,而緩緩流出的液體,她的心更冷了,是血吧?她絕望地跟隨著他的律動,忍受著似乎無邊無際的痛楚。


  隱隱間,她意識到他翻下身體,她似乎隱隱聽見他在她耳邊的低語:「對不起。」


  她很輕微地側著頭,他在她身旁一寸的距離仰躺著,看不清臉上的表情。未幾,便聽到他沉穩均勻的呼吸聲在偌大的房間里響著。


  他應該沒事了吧!含著憂傷而欣慰的笑容,她深深地陷入昏睡。


  章凌碩在一陣鳥鳴中清醒,他動了動身體,懷裡沒有莫回。


  他倏地睡意全無,掀被起身。


  驀地他的動作一頓,眼睛看到大床上一灘暗紅色的血跡,是誰的血?貓兒的?這房間里除了她,根本沒有別人會進來。


  他還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傷了她?


  這個認知讓他無力了,被一灘血直接拍倒在床上。傷了她的心之後,又傷害她的身體,他還有什麼沒做不出來的,他就是全世界最讓人咬牙切齒的男人了。


  腦海中閃過昨夜的某一個片段,章凌碩驚疑,起身轉進更衣室,換了外出的衣物。


  一陣尖銳的剎車聲響起,黑色的卡宴在單醫生的門診處停下,章凌碩快步上樓,走進單醫生的診室。


  單子敏掛著淺淺的笑容,轉身自抽屜里拿出一瓶瓶身寫著一連串英文的藥瓶交給章凌碩,「總裁,您的葯。這藥效好一些,沒任何副作用。」


  「我這樣算心裡疾病了吧?」章凌碩將藥瓶放進口袋裡。


  「是的,總裁。但只要您認真配合治療,心裡的恐懼自然會消失的。白色,不止是死亡和恐懼這一層意思;它還代表著純潔、乾淨。梅爾小姐的身體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倒是讓您、吳先生、肖先生都不同程度的病了,這對作為她的主治醫生來說並不是個好消息。」單醫生簡單陳述,語氣比平時多了些關心。


  「予燦和若辰怎麼樣了?」章凌碩問道。


  「肖先生並無大礙,吳先生還需要多觀察一段時日。」單子敏解釋道。


  「我過去看看他。」章凌碩起身,走向病房的方向,在路上遇到坐在長椅上的張青,「張青?」


  聞聲,張青抬頭,笑出一臉蒼白,「總裁大人,你怎麼來了?」


  章凌碩看到張青一臉的青紫,吳予燦跟他一樣都開始有暴力傾向了?章凌碩開口勸道:「這段時間先別太靠近他,把照顧他的事情交給有經驗的護工。若是你因為這樣受傷了,他恢復正常后一定有內疚的。」


  「我不放心。」張青一臉猶豫。


  「不會有事的。」章凌碩安慰道,輕拍了拍張青的肩膀,感覺到明顯地瑟縮,「予燦傷了你?」


  張青點點頭,神色悲涼。


  「他一定不是故意的。」章凌碩輕語。


  張青抬眼看章凌碩,幽幽開口道:「你也這樣傷了老闆?」


  「我想……是的。」昨夜的畫面閃過越來越多,讓他明白自己有多過分,竟然在床上拿她和別的女人比較,他真該死!

  莫回一臉蒼白地坐在堤岸邊,眼神空空地望著堤下流淌的河水。她現在真的不明白他們之間的問題是出在哪兒了。


  她之前只是以為他累了,經過昨晚她才發現,他們之間的問題不止這一點,他甚至……甚至拿她和梅爾比較!他們也發生了親密的關係嗎?

  正因為發生了親密的關係,所以他決定愛上梅爾,不愛她了?

  到現在她才知道愛情也可以是瞬息萬變的,她以為他們之間的愛情至少在幾十年的時光里不會有大的改變,原來是她自己異想天開了。


  什麼都在變,小哥哥在變,她也在變。


  天空出現是幾聲悶雷,悶雷過後一般會下大雨。她還是一動也不想動,身體倦怠得很。果不其然,五分鐘不到,天像漏了個大洞一樣,雨傾盆而下,片刻便將她打濕成落湯雞,衣服緊貼在身體上。


  一陣冷風吹過,凍得入骨。


  她坐著的位置匯成了一道道淺淺的水流,順著堤岸流去。堤岸不遠處,明晃晃的閃電正發出尖銳刺耳的轟鳴聲,她再坐在這裡是會被劈死的吧?

  腦海中才剛閃過這樣的念頭,耳旁便聽到一個輕雅的男聲說道:「下這麼大的雨不走不動,是想被雷劈死嗎?」


  莫回愣了一下,沒有回頭,昨夜他那樣對她之後,她就不該再想著他能繼續用這樣輕雅的嗓音對她說話了。他是不是想讓她主動離開,別攪了他和梅爾的婚事。上次那場婚禮說起來他們已經算半對夫妻了,她是名不正,言不順了。


  而她還恬不知恥地把自己的父母弟弟都帶進來住,他對她的態度早在他回來的第二天就已經明顯表態了,她卻後知後覺到現在,所以他才用昨夜那樣的方式待她!

  她真的很笨,到現在才明白。她臉皮不夠厚,明白了他的想法之後,她就不能再假裝了,現在走應該也還可以吧。莫回動了動身體,自堤岸上爬起來,腿心處的痛楚讓她還站不住腳便難看地往下墜。


  她倒沒掙扎,頂多再疼一次而已。


  在快跌落到地面時,她的后腰被一道力氣拉扯,落進熟悉的懷抱里,裡面的氣息清爽而好聞,讓她突然想大哭,但不能哭了,他該不會心疼了。


  黑色的大傘擋住了外面的雨勢,傘下的兩人沉默以對,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莫回的沉默是因為累了,倦了,精神疲憊了不想說話。


  章凌碩則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昨夜他確實太過分。


  「身體還好嗎?」沉默良久,他率先打破沉默,話才說出口,他就發現他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她白色的上衣被雨水打濕,緊緊地貼在她瘦削的身體上,清晰地映透出她身上青紫的痕迹。


  莫回沒有回答,咬牙強撐著站直身體,揮開他放在她腰側的手臂,一步一步地走雨里。


  每一下都帶動下體鑽心的疼痛,針扎般,蔓延至四肢。濕濕的純棉布料,黏在肌膚上,全身冷得直打哆嗦。


  他不會拒絕別人,就讓她來拒絕好了,莫回好笑地想著。


  原來她會反抗,只是因她愛他,所以她從不違抗他。現在,她心冷了,所以她準備離開他?章凌碩不敢深想,幾個跨步向前,將她擁進懷裡,黑色的大傘傾斜,跌落在濕濕的泥地上,染上了泥垢。


  這一次莫回沒有反抗,軟軟地倒在他的懷裡,失去了知覺。


  章凌碩目光憐惜地看著床上的女人。他竟然喪心病狂到把她傷成這副模樣!看到她柔若無骨的小身體上掐痕、指痕、齒痕,密集地分佈在她柔嫩的身體上,青紅黑紫的痕迹與她白皙細膩的膚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滔天的罪惡感幾乎要把他給淹沒在罪惡的海洋里。


  拿過床頭邊上的膏藥,將冰涼的葯擠出,細細地塗沫在她的身體上。


  莫回在一陣清香的藥膏味中,幽幽轉醒。一張眼對上的那雙溫暖如往昔的男人眸子,兩人沉默地對視著,任沉默在空氣中蔓延誰也沒開口說話。


  其實莫回有話想問他,問他什麼時候厭倦了她,直接告訴她就好,她不會死皮賴臉地貼著他,抱著他不放。只是她一向笨,她不明白他現在的意思。


  「對不起,我不該傷你!」章凌碩道歉。


  莫回渾身一震,凄苦的笑道,「小哥哥,你不是賈寶玉,我也當不成林黛玉,我們之間沒有那麼多眼淚可以欠。如果你想放手,不用採取這樣的辦法……你要是愛上梅爾,我不會再像以前一樣死皮賴臉地纏著你,我會放手祝福的!」


  「我不想放手,我從未想過要對你放手。你不要胡思亂想,我也不許你胡思亂想!」沉默了會,章凌碩輕聲開口,「我為昨晚的事情道歉,但我不會放手,就連你也不能。」


  「……小哥哥,你有事瞞著我?」她還是沒辦法跟他的情緒對抗,心裡為他的反常尋找的著正當的理由。


  章凌碩整個人因她的話震了一下,嘆氣開口道:「張青會給你一個答案的,她現在承受的跟你相同。你想知道,我可以請老韋把她接過來。」


  讓她們談,應該會比自他口中知道的確切。


  「張青?」莫回吃驚,那丫頭也摻合了一腳,誰能告訴她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先別胡思亂想,好好休息。明天你會知道答案的。」章凌碩開口道,傾身上床,動作輕柔地將莫回擁進懷裡,白色的東西他依舊會憤怒,只是現在他的心情漸漸平靜,沒之前那麼浮躁了,他不想一傷再傷她。


  莫回的身體起初是緊繃著的,聞著他熟悉清爽的氣息,身體慢慢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直至在他的懷裡睡著。


  醒來的時候時間變成了下午一點,枕邊早已沒有章凌碩的身影,他睡著的枕頭上放置著一張便簽紙,上面是他飛揚的字跡:你睡得很香,不忍心吵你。我上班了,記得按時吃藥。


  笑容自小臉上綻放,前天晚上的事情她必須選擇遺忘。


  莫回剛這麼想著,放置在床頭的手機便響徹在偌大的房間里,她拿過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張青。


  「喂。」


  「老闆,你能出來一趟嗎?陪陪我!」一向樂天的張青聲音里加了憂鬱的成分。


  「好,我馬上去。」她也正想找張青問問情況呢。


  掛了電話,莫回換了衣服出門,特別挑了白色之外的其他顏色的衣物。


  她和張青約在了自己的工作室內,今天是周三沒什麼客人,木秘書也請假,所以工作室是關門的狀態,是個聊天的好場所。莫回到的時候張青在那裡等了,小小的身體縮在台階上,一雙眼無神地盯著某一處發獃,臉上的傷痕極為醒目,幾乎跟她的傷如出一轍。這兩個男人都瘋了嗎?

  開門,讓張青入坐,莫回則泡了一壺茶,問道:「我是錯過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了嗎?」


  張青苦笑著,慢慢解釋,「手術之後梅爾的生命雖然沒有了危險,但情況依然不容樂觀。在那三個月中他們承受的壓力太大,導致每個人有不同程度的心理失衡。除了肖先生、總裁大人和長腿哥哥病了之外,連參與手術的莫德醫生也沒有倖免,他也出現了心理異常的情況。只有單醫生完好無恙。」


  「單醫生怎麼說?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莫回納悶,他們並非普通人,心理承受能力也絕不會比普通人低。怎麼會出現這麼嚴重的情況?

  「單醫生說心理壓力太大,短期經歷太多大的情緒波動會造成心理暫時疏通不良,他們短期內經歷了這麼多場手術,最後還經歷了梅爾的手術,讓他們的心理都到達一個最緊張的時刻,況且梅爾現在的情況也不算大好,所以他們的心理防線出現了短暫的崩潰……」


  「現在予燦怎麼樣?」


  「長腿哥哥現在好多了,回來一直在單醫生的門診內。總裁大人的癥狀稍微輕一些,可能是他的毅志力更頑強一點,總裁大人只吃了葯。」張青解釋,喝了杯茶。


  莫回沉默著,事實一定比這丫頭描述得更加嚴重,不然一向樂天的她不會有剛才那樣絕望的表情。


  果然,張青摩挲著杯沿,用顫抖地語氣道:「老闆,我們要放棄他們嗎?我不想放棄,但我更害怕看到長腿哥哥崩潰的樣子,他會在無正常意識的時候傷害我,然後清醒的時候又愧疚自責,我不想看到他自責……」


  「傻丫頭,我也跟你遇到同樣的問題。我本來也想放棄了,見到你之後我才發現,他們的本意並不想傷害我們,只是身不由己。只要我們陪他們度過這一次,一切問題都會游刃而解的。」莫回眸子里燃起了一線希望。


  「我很難想象,他們兩個大男人竟然被一場手術給逼到產生心理問題!」似乎是找到同盟者,張青的語氣沒有剛才的毫無生機了。


  「……那一場手術是梅爾,如果不是梅爾,他們應該連眼也不眨一下。」莫回輕聲道,關心則亂,何況他們直接面對了三個月,小哥哥面對過兩場擦肩而過的死亡,他那麼恐懼,卻硬是獨自承受了三個月,一直不聯繫她;吳予燦一定也是如此的,自己的妹妹在死亡線上掙扎,怎能不擔心?

  「老闆,你說是我們都敗給了梅爾,還是梅爾敗給了我們?或者是我們三人天生就是相互克制的,為什麼我們三個人就沒有都開心如意的時候?她與病魔抗爭的時候,我們的愛情算順利而平靜。她身體康復后,我們的愛情差點毀了,連給我們愛情的男人也跟著病了。」張青糾結起來,全然忘了自己剛正糾結愛情的放棄與堅持。


  「只是巧合。」莫回心悸起來,他在掙扎、痛苦的時候,她沒有感應,她以為她足夠愛他,願意為他做一切的事。他,為了讓他們往後的生活可以沒有愧疚和後悔,承擔了所有的壓力。她以為她在家裡等他,照顧他就是愛,其實不是。他有時候需要的是一個可以跟他比肩,站在同一條線上的人,與他一起去解決生活和工作里的磨難。


  她以為她參加工作,獨立起來,終有一天能為他減輕些壓力,沒想到一點用處都沒有。他的壓力還是自己一個人扛。


  「老闆,我在做一個重要的決定。」張青的聲音傳來,沒有剛才的不安。


  「什麼?」


  「我要去學女子擒拿術,這樣就算他在心裡不平衡,想對人施虐,我還有跟他對打的能力,還能在他突然砸東西時及時躲開。否則在他清醒過來的時候,一定會內疚。單醫生說內疚會對他們的病情只有壞處沒有好處。我不想這樣坐以待斃!」張青輕聲答道,語氣里是決不放棄的心念。


  「丫頭,你比我強多了。我甚至不知道該往哪方面努力。」莫回苦笑。


  「老闆,不知道也一定不能放棄!我們現在放棄了,有個小護工認真又溫柔體貼地照顧他們,他們要是愛上了。那我們現在受的苦不是白費了?堅決不能這麼做,我們搭的橋,不能讓其他人過河!」張青淡笑起來。


  「呃……丫頭,你能想點好的嗎?」莫回無奈,還是被張青給逗笑了。


  「電視里的黃金八點檔都是這麼演的!」張青挑挑眉解釋道,笑意又出現在她圓圓的蘋果臉上。


  「為了不讓別人從我們搭的橋上過河,我們趕緊休息,養足了精神明天好對抗我們的兩個容易出問題的男人!」莫回提議。


  「好。我都好長一段時間沒好好休息了,但願今晚能有個好夢。」說著,熄滅了燈,一室寂靜。


  莫回工作室門外,章凌碩與吳予燦對望。


  「我們失職太久了,該恢復正常了。」章凌碩開口。


  「再不恢復正常她們就真該放棄我們了。」吳予燦眸內含笑。


  隔天早晨,莫回在一片陽光燦爛中醒來,張青已經離開。休息室外一陣嘈雜聲,還有小孩子的高聲尖叫。也許是客人帶著孩子一起過來的吧?莫回強打起精神,去洗漱間里洗了把臉,化了個淡妝遮掩臉上的疲憊。她這副模樣出去,肯定會給上門的顧客不好的感覺。


  待整理完畢后,莫回拉開門,看向工作室的大廳,不由一愣。這是什麼情況?章凌碩一手牽著一個孩子,在大廳里直看著她,純黑的眸底笑意多得幾乎要滿溢出來。


  肖家的雙胞胎耶!她一直好想捏捏他們可愛的臉。


  「碩叔叔,碩嬸嬸反應很差勁耶!有人可以這樣也發獃的嗎?」一個嬌嫩的嗓音響起,可愛的女孩趴在章凌碩的膝頭疑惑地望著莫回。


  「笨蛋,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人來瘋!」跟小女孩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男孩用十分嚴肅的目光看莫回,鄭重地點點頭,十分霸氣地開口,「碩叔叔,我喜歡她!」


  「我跟你的心情一樣。」章凌碩笑道,目光溫柔繾綣地看向莫回,「貓兒,願意跟我們出去嗎?」


  「你不會不舒服?」莫回皺眉,他的心情並不好。


  「不會。」章凌碩回答,把愛麗絲的小手交給莫回,然後空出的手牽著莫回另一邊手,四個人浩浩蕩蕩出門,像極了一家四口出遊。


  有兩個小惡魔在的地方,一定少不了吵鬧和搗蛋。莫回起初會擔心兩個小傢伙會讓章凌碩不舒服,事實並非如此,章凌碩眼中雖有疲憊,但一直都保持著寵溺的微笑和細緻的照顧,可見他是真心疼愛這兩個小寶貝的。


  他們兩人每人抱著一個小傢伙,任他們在懷裡打鬧著,熱熱鬧鬧,心裡十分舒緩。這兩個小傢伙一出生就是錦衣玉食,傭僕成群,因獲得肖老爺子的疼愛,所有人都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東西獻給這兩個小傢伙,太精緻、太美麗的風景和玩具吸引不了這兩個挑剔的小鬼頭。


  索性,章凌碩直接把車開到了一個十分普通,孩子相對多的遊樂園裡。車一停下,兩個小鬼頭就瘋了,看到所有的東西都躍躍欲試。愛麗絲直接掙脫莫回的懷抱,直接奔到售票處搖著售票小妹的手,可憐兮兮地看著人家。


  「碩叔叔,傑瑞和愛麗絲可以去玩嗎?」傑瑞還有些理智,兩眼亮晶晶地看著章凌碩。


  「這是今天碩叔叔帶你們來的主要目的。」章凌碩言簡意賅,大步流星走到賣票女孩兒的面前,買了四張票。


  「小哥哥,這不是小孩子玩的東西嗎?」莫回有些汗顏地看著面前圖案十分幼稚的碰碰車,這迷你的碰碰車裝不下他們這兩個貪玩的大人吧?

  「你不想玩,嗯?」章凌碩好笑地看著她。


  不太想哎!莫回才這麼想著,便被一個大人,兩個小朋友拉進最近的碰碰車,置身於一堆極為絢爛的顏色內。轉頭去看章凌碩發現他依然一派輕雅模樣,但純黑的眸子燃著興奮的火焰。


  小哥哥小時候所受的教育一直很嚴格,遊樂場他該是跟她還有兩個小傢伙一樣都沒來過吧?思及此,莫回臉上沒有勉強的神情,高聲道:「小哥哥,我要開動了!傑瑞、愛麗絲,你們小心了!」


  隨即,四個人在空蕩的場地里互相碰撞,你追我趕,歡笑聲、尖叫聲,灑滿遊樂場。因為今天不是節假日,所以客人並沒有很多,但他們卻玩得很開心,因為可以讓他們四人在整個場地上碰碰撞撞,樂此不疲著。


  他們在碰碰車上玩了一個小時,直到愛麗絲的手再轉不動方向盤后,大家才宣布放棄這項運動。隨後,四人在雲霄飛車裡瘋狂地尖叫;坐著海盜船在空中搖擺;巨大而且五顏六色的冰淇淋握在手中,在高高的摩天輪上面,一口一口地舔掉……他們笑得非常開心。


  清甜而且孩子氣的音樂聲中,莫回、傑瑞和愛麗絲坐上旋轉木馬,章凌碩義正嚴辭地拒絕了三人的誘惑,站在圈外看著三人明亮的笑容,也不由自主地跟著笑起來。


  莫回看見章凌碩站在外面,笑意濃濃,眉眼間一片溫柔之色望著她。這個比那碰碰車更幼稚,他拒絕坐,但答應站在下面看著他們三人。


  她突然開心地朝他揮手,臉蛋粉紅,有一種稚嫩的可愛。等莫回從木馬上下來,章凌碩抬手,將她額頭有點凌亂的劉海撫順,「好玩嗎?」


  莫回微微皺著眉,認真地望著他,半晌,像是怕傷他的心般,「這個,好像不怎麼刺激,還是雲霄飛車好玩!我們再去玩好不好?」


  莫回拉住他的手臂,有點嬌嬌地祈求,模樣跟那兩個小傢伙一模一樣。


  「那你還笑那麼開心?」章凌碩笑問,他怎麼沒看出她剛才在那燦爛得有些俗氣的木馬上有半點勉強的意思,簡直笑得見牙不見眼。


  「坐旋轉木馬就是要笑那麼開心呀,這是規矩。」她神情鄙夷地看著他,嬌俏的模樣讓人愛不釋手。


  章凌碩朗笑,忍不住伸手將也柔順的髮絲揉得炸了毛,今天才發現她膽子大得很,什麼刺激的項目,她都不害怕,只會在上面笑著跟太陽比燦爛耀眼,連帶那對小惡魔也被她感染了。


  兩個小傢伙開始與莫回成一國,引誘章凌碩加入他們的陣營。


  他們最後的項目是雲霄飛車,這個項目危險係數比其他項目大,禁不住三個惡魔地再三要求,章凌碩決定上去保護他們。結果發現這三個人從頭到尾一臉鎮定模樣,沒半點被彎曲糾結的軌道嚇住,倒是他自己下來的時候手腳有些發抖了。但為了大男人的面子,他選擇隱藏自己的怯意,大步流星無比鎮定地走離雲霄飛車的場地,生怕他們要求再玩一次。


  下來,沒走兩步,他的衣袖被扯住,他直覺開口:「還玩一次?」


  他會綳不住自己的心裡恐懼的!

  愛麗絲用小手捂著餓扁了的肚子,一臉可憐兮兮地道:「碩叔叔,那個,我們可不可以吃東西?好餓喔。」


  「吃超大份的歡樂堡?」他看著不遠處的肯德基廣告牌,照本宣科。


  「我同意!」話音剛落,立刻得到三人強烈的支持,幾乎要原地跳躍以表他們此刻的興奮心情,不為別的,只為此刻的純粹快樂。


  聽著笑聲再次在這漂亮的遊樂園裡面響起來,他覺得今天帶他們來這裡絕對不須此行。


  歡樂堡時間后,他們席地坐在蔭涼的大樹下,吃著香香的熱狗、捧著冰冰的可樂,莫回和愛麗絲頭上還戴著他剛剛給她們買的毛茸茸貓耳朵,傑瑞則跟章凌碩一樣手半撐在身後,悠然地看著偶爾路過的遊人。此時,夏季的陽光正好,一點一點從綠葉中篩下來,偶爾一陣清風拂過,在地上飄搖成一地細碎的金子。


  時光靜好,章凌碩感覺從來沒有過的輕鬆快意,他放鬆地靠著樹身,含笑看著莫回和兩個小傢伙,這樣的感覺像極了一對父母,帶著一對可愛孩子出遊。兩個孩子將手裡的東西解決掉后,又開始將視線投注到身邊其他可以吃的東西上,不是因為餓,是因為喜歡這樣舒適的感覺。


  一陣靜謐的時間過後,傳出兩個小娃娃的疑問。


  「碩叔叔,碩嬸嬸,我們可以摘海棠嗎?」兩個小娃娃異口同聲,稚嫩的手指指著前方十米開外的一棵野海棠樹,樹上結著青綠的海棠果子,還沒熟透。


  「不熟的海棠果很酸的,會酸掉牙齒。」莫回勸說,打算讓兩個小朋友放棄。


  「我喜歡吃酸的。」愛麗絲微帶苦惱地說著,她無法命令碩叔叔和碩嬸嬸,但可以命令另一個人,「傑瑞,我要海棠果!」


  十足的女王范兒!

  「我去爬。」傑瑞立刻回答,連思考的時間都省了,他的小妹妹總是這樣的,他早已習慣,早已習慣。


  話音一落,兩個小娃娃十分興奮跑到樹下,正積極地疊著羅漢往海棠樹上夠著,莫回則跑過去在旁邊準備隨時看護兩人,別因為這不熟的海棠果受傷了才好。


  「兩個胡鬧的小傢伙,別動。碩叔叔給你們摘下來。」章凌碩拿這倆個小傢伙沒辦法,這小貓兒倒是會見風使舵。


  「碩叔叔,我不認為這棵樹能承受得住你的重量。」傑瑞小大人般地撫著下巴,面色正經道,語氣滿是不相信。


  「小哥哥,我也這麼認為。」莫回也附和地表達看法。


  「貓兒,要不要試試?我在樹下做接住你的準備。」章凌碩揚眉,把難題丟給這個也同樣胡鬧的小貓兒,誰讓她倒戈相向的!

  和孩子在一起,莫回不算頑皮的性子開始放開,她挑了下眉,故意裝出幾分得意,「看好了!」


  她後退幾步,衝過去跳起來,一把抓住一條比較低的樹枝根部,白色運動鞋快速踩上,整個身體一轉,俐落地上了樹。


  「哇!好棒啊!」兩個小傢伙頓時無比崇拜,露出星星眼,亮晶晶地仰頭看莫回。


  「貓兒,你上次在林子里故意的?」如老貓般的爬樹的人,不是她嗎?章凌碩走到樹下揶揄著。


  「那是怕你被我的粗魯嚇跑,故意裝的。」莫回笑答,在樹榦上站起身來去摘比較大的青果。海棠樹本就不粗壯,就算她身體纖瘦,也十分勉強,整棵樹都輕輕顫抖起來。


  「左邊有一顆又大又圓。」愛麗絲在樹下指揮。


  「笨蛋,你的左邊是碩嬸嬸的右邊,好不好?」傑瑞又習慣性地鄙視自家妹妹。


  「人家又不知道。」愛麗絲嬌憨地嘟起嘴。


  莫回順著兩人指的方向,小心地挪步,手儘力伸著,才觸及海棠果的底部。驀地,她在樹枝上輕跳了一下,手抓住海棠果。不料,下落時踩偏了,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啊!」這是莫回和兩小傢伙的聲音。


  「胡鬧!」章凌碩輕斥,在樹下張開雙臂接住連帶把人家海棠樹卸了一海棠樹枝丫的女人,一臉無奈。


  莫回看著自己的狼狽忍不住笑出聲,兩個小傢伙也是,連帶的章凌碩也笑開。


  小孩子畢竟還是小孩子,瘋狂地玩了一天,到傍晚的時候兩個小傢伙都相繼入睡,兩人一人抱一個,慢慢走向停車的地方,將兩個孩子放進車子。


  突然,章凌碩帶笑的眼看到車邊的冷牆,笑意一收,惡狠狠地瞪著面前白色的冷牆,如瞪著一個嗜血的怪物。


  莫回見狀連忙跑到章凌碩面前,把他摟進自己的懷裡,心疼道:「小哥哥,不要看它。它只是一面牆,只是一面牆而已。」


  「它在嘲笑我,梅爾在恨我……」章凌碩痛苦地彎下腰身,牆面漸漸幻化成吳洋的模樣,臉色蒼白地向他走近,怨他沒有實現對她的承諾。


  「不會的。小哥哥,梅爾不會恨你,她從來沒恨過你,不會恨你的,她永遠都不會恨你……」莫回自章凌碩的身後抱住他,臉頰貼在他的背上,明顯地感覺他脊背上的緊繃,像一張拉滿弦的弓。


  直到她熟悉的幽香沁入鼻腔,令章凌碩稍稍恢復了些理智,痛苦地擰著眉,沉默不語。眼前的畫面慢慢退去,仍是一面普通的白牆。


  莫回也不再說話,靜靜地抱著章凌碩一動不動,半跪在地上,直到腿腳發麻也不動半分。


  「貓兒……」他疲倦地低喊。


  「小哥哥,沒事的,只要心裡想著愛的人就不會有事的,我也不會讓你有事。」莫回輕笑著。


  「傻瓜,你幹嘛哭得滿臉是淚?」章凌碩心疼地擦拭頰邊的淚。


  「我心疼你,你不讓別人心疼,那我就來心疼你。你不哭,我替你哭。」莫回說得有些語無倫次。


  「真是個傻瓜。」這個傻瓜他卻是愛極了,這輩子都放不下了。章凌碩將這愛哭的小女人擁進懷裡,等著她的腿恢復知覺。


  車裡的兩個小傢伙幽幽轉醒,看著車外擁抱的兩個大人。


  「傑瑞,我們是不是當了電燈泡?」愛麗絲睡意濃郁地問。


  「我想是的。」傑瑞一臉嚴謹地問,大人還真是麻煩,動不動就抱在一起,今天都在他們面前抱了幾次了,現在還趁著他們睡覺抱,真受不了。


  送了兩個小傢伙回肖家城堡后,莫回看著章凌碩有些疲憊,開口道:「小哥哥,讓我來開車吧?」


  「貓兒,你什麼時候學會了開車?」章凌碩有些訝異,興趣濃濃地問,對她的事情他總是極有興趣的。


  「我想著有一天也可以做小哥哥的肩膀,所以偷偷學的。」莫回笑道,並不隱瞞自己的想法。


  「我讓你沒有安全感?」他挑眉。


  「沒有。但是我也想像你照顧我那樣照顧你。」莫回突然有些靦腆起來,臉色微紅地說,「我現在雖然賺錢不多,但是我的小事業在一點點的壯大。假如有一天小哥哥你累了,有我在你就可以不用為了養家糊口而勉強自己工作,我也可以養你的。開車累了,也不用勉強自己再開車,因為我也會。」


  「貓兒,作為一個男人,我很汗顏。這些事不需要讓你一個女孩家做,知道嗎?」章凌碩的心底眼裡湧起一股熱流,這貓兒可以稍微壞一點嗎?這樣讓他怎麼愛她,怎麼護著她才夠?

  這世上除了這貓兒會這麼看他、待他之外,再也沒有人會這麼做了,世人只看到他的高居臨下、顯赫位置,看不到他的艱辛;只看到他的清雋高貴,看不到他有些乖張孩子氣的性子。只有她能看到,只有她。


  從遊樂場回來的第二天,章家別墅來了很多陌生人,而且都是來找莫回的,浩浩蕩蕩的人群,殺到主屋裡來,驚著了正在主屋大廳內搗鼓自己的那點小事情,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孩突然抱著電腦大喊起來。


  莫回坐在沙發里反應倒是正常了許多,鎮定自若地將設計稿交給眾人,「按照圖紙上操作就可以了。」


  「是,莫老闆!」為首是個滿臉鬍鬚的男人,他瓮聲瓮氣地應了一聲。只聽到聲音,看不見嘴巴、牙齒。


  「姐,你這是要做什麼?請那麼多人來?搶劫?」莫悔一臉莫名其妙,警備地看著一堆比強盜還像強盜的人。


  「這房子我打算重新裝修一遍。」莫回笑笑,並沒有看嚮往那樣先徵求家裡其他人的意見,而是十分肯定地陳述,走到章家夫婦面前,「爸媽,這段時間麻煩你們住外面了,上次小哥哥為了我爸準備的小木屋雖然比不上這裡豪華大氣,看也十分溫馨。你們可以去那裡感受一下小鎮的生活。」


  「家裡交給你我沒意見。老莫,我們也該討論到風景畫了,去小鎮正好。」章耀陽深深看了莫回一眼,並未有任何的意見,反而大有放鬆的架式。


  「謝謝爸。」


  「隨便弄成什麼樣,我和親家去種新的有機菜,你和凌碩周末剛好可以過去吃。」何言笑道,起身簡單收拾東西。


  莫實平和莫家二媽也上樓收拾東西。


  「靠,不會吧!這幫人也太淡泊名利了,這麼一棟豪宅就這麼捨棄了?真讓人不敢相信啊!」莫悔輕喃著,也抱著電腦離開。這也不是他出錢買的家,出錢的人都不心疼,他也沒必要太過關心,他隨大流好了。


  送走了兩家五口,莫回把工作正式交給施工隊伍,這批人跟上次幫她裝修過工作室,同樣她的工作室也是他們的第一個成功案子,所以彼此間除了信任還帶著知遇之恩的感覺。安排好家裡的事情之後,她便讓老韋開車送她到章氏集團,當時章凌碩和整個公司的高層領導人員正在會議室里開會。秘書們也不敢真攔她,半推半就地跟著她走。


  當她推開厚重的會議室門口時,會議室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她的身上,她清了清嗓子,「章凌碩,我不喜歡你的辦公樓的裝修風格,我要重新布置!」


  聞言,大家冷吸了口氣!這長相平平的東方小女人好狂妄的口氣,是賭定他家總裁不會始亂終棄嗎?她忘了梅爾集團總裁的事情了?


  大家有志一同轉頭看自家總裁,十分期待他們家總裁可以淡定地拒絕,別讓一個小小的平凡女人爬到頭上撒野。只見清雋無害的總裁面上掛著溫柔寵溺到可以讓人溺斃的笑容,輕答了聲:「好。」


  大家的下巴就直接掉到了地上,跟在莫回身後的秘書更誇張,差點摔到地上。


  「章氏集團全體休假一個月,全部重新裝修,不能用一點白色的裝飾。因為我討厭白色!」莫回又道,模樣嬌橫。


  眾人再驚,視線在莫回與章凌碩間來來回迴轉換。


  「沒問題。」這次他們家總裁直接輕笑出聲,磁性慵懶的嗓音在安靜的會議室里顯得極為好聽。


  「總裁,休假一個月帶薪嗎?」不知哪個不怕死的財迷鼓起了勇氣問,話音一落,立刻得到在場所有人士的點頭贊同。


  「你說呢?」章凌碩輕滑地問,笑容燦爛無比,目光投注在那抹嬌小的人影上。


  「帶薪兩個月。」莫回笑道,會議室里頓時沸騰起來,覺得這東方女人的形像異乎尋常的迷人可愛,跟他們家總裁簡直是絕配。


  莫回看著章凌碩唇邊歡快的笑容,繼續道,「不能讓章氏集團因為休假而有任何的經濟損失!」


  「遵命!」所有人興緻高昂的回答。


  這貓兒,還記得不能讓他損失太多,是不?有她這份直白的愛意,他心裡的魔鬼怎麼可能還會頂風作浪呢?

  會議因莫回的到來而終止,厚重的大門再次打開。從會議室里出來,穿過長長的走廊,到章凌碩辦公室的這段路,莫回走得緩慢,身後陸陸續續跟出會議室的人。背後悉悉數數的動作一片,卻沒有人敢超越他們。


  章凌碩神態輕鬆地牽著莫回的手,心裡一片寧靜,輕鬆地走著,在莫回看向他時給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日子就這麼緩緩地過著,清晨明亮的陽光灑進偌大的房間內,響起一陣輕微有規律的敲門聲。


  「少奶奶。」李嫂敲門進來,「你是不是該起床了?少爺吩咐過,你的飲食必須按時。」


  「現在幾點了?」


  「上午八點四十。」


  「我知道了,我立刻起床下樓。」莫回笑笑,立刻掀被起床。昨晚章凌碩打了一夜的電話,她一個人睡不著,索性等他,結果今天爬不起來。


  「你的精神看起來很糟糕,要不要請單醫生過來看看?」李嫂問道,擔憂地看著她。


  「李嫂,你忘了我今天本來就是要去見單醫生啊。」莫回笑答,迅速把自己打理了一下,下樓走到餐廳位置。


  章凌碩正在餐桌上看著報紙,聽到她的腳步聲,抬頭看她,露出一個清雋如初的笑容,「貓兒,趕緊吃早飯,等下一起去醫院。我去複查!你順便做一個全方位的體檢。」


  「遵命,小哥哥。」莫回笑笑,將早餐的牛奶一口飲盡,囫圇吞棗般地將桌上的食物都染指了一遍,才停下動作。


  「過來。」他柔聲說道,莫回輕笑著走到他的位置前方。


  章凌碩伸手為她擦拭唇邊一圈純白的奶漬,舉至唇邊,在她瞪大的眼睛中抽出桌上的紙巾擦拭。「走了,嗯?」


  還好他沒有妖孽地舔上,否則她今天的體檢很容易出問題,體溫異常,血液濃稠度過高,心跳加速什麼的。


  上了車,章凌碩為莫回調整安全帶,口中狀似不輕易地道:「我們是不是該挑個時間準備婚禮了。」


  莫回被突如其來的詢息,震得半天回不過神,「什、什麼?」


  他的狀態已經穩定,不會輕易傷她,甚至比以前更體貼幾分,那夜之後的每一次歡愛都溫柔得不可思議……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為什麼會突然求婚?


  小哥哥,這是求婚嗎?這是求婚嗎?你能不能表現在明顯一點?

  莫回在心底吶喊,愛他,當然很想嫁給他,可他一直不提,她也不好厚著臉皮說要嫁他!難道讓她先求婚嗎?

  「我說,我們該結婚了。下午去挑選婚紗和戒指,你說好嗎?」章凌碩輕笑著,昨晚肖若辰已經打電話告知梅爾的病情,恢復效果比預期的好。這下再不欠吳家的人情,他和莫回的婚禮也該提上日程。


  「小哥哥,梅爾怎麼辦?」他跟梅爾的婚禮在眾人的眼中是成型的,他再向她求婚,是公開與吳家人疏遠嗎?


  「本該在你初來美國的時候就要舉辦的,之後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都給耽擱了。現在一切問題都解決了,我們結婚並不是太難消化的事情不是嗎?」章凌碩揚眉,手掌輕撫著她粉嫩的頰面。


  他說得都正確,但她總覺得事情來得太突然了,是她出什麼問題了吧?莫回悶悶地想著。


  章凌碩耐心地等著她的回復,不管她點不點頭,他們要結婚的事情都沒有人能反對,也無從反對起。只是別的女人面對未婚也像她這般遲疑嗎?

  「小哥哥,爸媽他們這段時間白天都不常在家,不會全被你轟走,為我們準備婚禮了吧?」莫回想起心裡的疑問。


  「你說呢?」章凌碩笑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真大張旗鼓。」莫回撇撇嘴。


  「貓兒,別混淆問題的焦點。你願意嫁給我嗎?即使我總是不自覺的傷害你,但你願意嫁我章凌碩為妻嗎?」章凌碩擺出嚴謹的面容,直視莫回。


  「我……願意。」遇上他,她的矜持早丟了,只是擔憂他與吳家的關係罷了。


  「那好。戒指戴上,我們算半個夫妻了。」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枚簡單精緻的戒指,不由分說直接往莫回手指上套。對他的小貓兒,他就是天生的暴君,溫柔了幾分鐘就故態萌蘇,霸道得令人生不起氣來。


  莫回看著指上被他套上的戒指,笑意盈然,一點也不在意他不算太溫柔浪漫的求婚方式。


  章凌碩把莫回到單醫生的診室后,自己複查了一下情況,便回了公司,等莫回檢查完再來接她。莫回則先做了常規的檢查之後,在單醫生的建議下照了一個全身的光片以及詳細說明了她換腎之後的身體改變情況。


  她不知道這些問題算不算正常,看到單醫生一臉嚴肅的表情,心裡的不安加重。


  「少奶奶,我想您可以再做一個婦科方面的詳細檢查。」說著,沒等莫回答應,便招手叫了守在門外的護工。


  果然有什麼樣的老闆,就有什麼的下屬,霸道得讓人難以拒絕。可章凌碩和單醫生也不算上下屬關係吧,他們並不是依附關係不是嗎?莫回第一次懷疑兩人的關係,只是上下級關係,單醫生怎麼會跟他來美國呢?畢竟是背景離鄉。


  婦科和產房都設在門診的三樓,莫回還在電梯里就能聽到孩子高亢的哭聲,也有家長的笑談聲,又有家庭擁有可愛的天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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