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狹路相逢(8)
人腳火把被我們插在一邊,火光燃燒中,冒著一股黑煙,空氣中混合著燒焦的肉味和一種腥味兒。
我們三人往地上一坐,緊繃了許久的肌肉都跟著放鬆下來,那種美妙的感覺就別提了,比做一場全身按摩還要舒服。
即便我胸腔內疼痛,卻依舊忍不住舒服的嘆息了一聲。
靳樂也跟著稍微閉了下眼睛,魏哥雖然坐著,但精神並沒有放鬆,而是觀察周圍,防止出現意外。
我看著他鼻青臉腫,被揍得的面目全非的臉,便道:「俗話說打人不打臉,那幫孫子,怎麼專挑你的臉打。」魏哥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疼的咧了一下嘴,啞聲道:「大概嫉妒我長得帥吧。」他聲音嘶啞,平靜的說出這句話,一邊的醫生忍不住睜開了眼。
我和靳樂對視一眼,雙雙覺得見鬼了,沒想到魏哥居然也會開玩笑?這個笑話可真夠冷的。
魏哥長相粗獷,身材魁梧,很有陽剛之氣,但留著絡腮鬍,再加上為人陰沉,所以整體跟帥字兒著實沾不了邊。
他顯然是在開玩笑,陰沉沉的說出這種玩笑之語,這種反差頓時讓我有一種迷之懵逼。
不過很快我和醫生就反應了過來,我心說:難得魏哥主動開一次玩笑,還是配合一下吧,於是我跟著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肯定是這樣!」
魏哥於是也跟著笑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正常的笑,笑容讓人頗不習慣,感覺很僵硬,但這一瞬間,我卻覺得很欣慰。
如果說之前只是把魏哥當做恩人,對他只是心懷愧疚,那麼現在,我想我是把他當做朋友了:一位性格古怪、陰沉,但卻十分可靠的朋友。
我們放鬆的在地上坐了三分鐘左右,這三分鐘,絕對是一種很奇特的體驗。
在平日里,三分鐘太少了,總是在我們毫無察覺的時候,嗖的一下就過去了。
有時候睡覺前,只是想刷幾分鐘微博,結果反應過來,卻一下子到了深夜12點。
短暫的時間,總是在人的忽略中一閃而過,但這一刻的三分鐘,或者說這三分鐘里的每一秒,我們都無比清晰的可以感受到。
我可以感受到自己每一秒里肌肉的歡呼,每休息一秒鐘,身體就像在接受一次洗禮,每一秒的流逝,都能感受的極其清晰,因此以往瞬間就過去的三分鐘,在此刻,卻彷彿過了很久。
沒有人說話。
我靠在石壁上,渾身放鬆,癱軟如泥,腦子裡閃過各種稀奇古怪的念頭。
我們都擁有很多時間,有些人認真的過每一秒,因此他的生命,格外充實而漫長;而有些人渾渾噩噩,顛倒晨昏,時光流逝而不覺,一回頭,便又過去了一年。
同樣的時間,不同的過法、不同的心境,就會有不同的體驗。
我想,這次回去之後,我得改變一下自己懶散又得過且過的生活態度,因為此時我才體會到,一秒就是一個天堂。
沒有艱苦的對比,難知幸福的真諦。
我們靜靜的休息了三分鐘,即便萬分不情願,最後也不得不再次站立起來。
內傷依舊疼痛,魏哥扶著我,醫生撐著『人腳火把』,我們三人繼續前進,試圖追上族長等人,並想辦法弄一些物資。
一邊走,我們一邊商議著,如果遇上了,該怎麼弄物資。
魏哥不發表看法,一路走都是我和醫生在討論,但數個想法和主意,最終都被一一否決了,在人數和火力的優勢面前,小聰明和小計謀,往往不起什麼作用。
便在我和靳樂愁眉不展之際,火光忽然映照出前方路上的情景,一眼看見后,我和醫生討論的話頓時止住了,紛紛盯著那玩意兒。
那是個人,倒在地上的人。
那人一動不動的,不太確定是死是活。
我們三人面面相覷,最後前方的醫生率先加快腳步靠近了一些。
火光離的近了,那人的情形便徹底暴露出來。
一看他的模樣,我就知道,這人絕對死了,因為渾身都是血,臉上也全是血,像是被什麼東西密密麻麻的咬過一樣,肉都被咬糟了,一眼看去,裸露的肉彷彿糜爛了似的,紅通通一片,別提多噁心了。
雖然看不清樣貌,但這一身打扮,明顯就是族長那伙兒人中的一個。
這慘狀,一看就是被什麼東西給活活咬死的。
我的第一反應是蛇,但我和魏哥湊近后再看,又立刻否決了這個想法,因為蛇只有尖牙,蛇咬出來的傷,一般都是兩個洞,不會像這具屍體一樣。
這屍體身上密密麻麻的傷口雖然小,但更像是小型哺乳動物的牙齒咬出來的。
霎時間,我就想到了積水地的老鼠,心裡頭不禁咯噔了一下:難道那些老鼠,跑這邊兒來了?
醫生嘆息了一聲,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之前還說要殺了咱們,沒想到短短不到一個小時,就燒死了三個,咬死了一個。」
我只覺得一顆心彷彿在往深淵裡沉,接話道:「蛇鼠哪兒能知道什麼善惡,在它們眼裡,我們和族長那伙兒人沒有任何區別,我們都是闖入者。這人死的這麼慘,只怕我們……」這種時候,就不由得讓人升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感了。
醫生聽我這麼一說,卻突然笑了笑,說:「我們不會像他這麼慘的,你看……」他手往前方一指,我順著一看,才發現那裡居然有個摔倒的背簍,背簍里的東西都摔了出來,正有我們剛才還在苦思的火把燃油!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咱們倒霉了這麼久,總算是遇到一件好事了!」我激動的一時都忘了痛,連忙小跑兩步過去,將背簍里的東西細細查看一番,重新裝了回去。
醫生拿出裡面的柴刀,說:「還是拿刀順手,如果再有一把大刀9號就更好了。」
「大刀9號?」我沒能明白他的意思。
醫生揮舞了兩下柴刀,解釋道:「手術刀的編碼,我最喜歡的號,切喉嚨就跟切嫩豆腐一樣。」
我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不舒服起來,道:「能換個比喻嗎?」
他道:「切闌尾就跟切豆腐一樣。」
我道:「……打住,你現在手裡不是什麼大刀9號,是把柴刀!」醫生聳了聳肩,表示無所謂。
魏哥將背簍背了起來,我們放棄了那難聞又詭異的人腳火把,點燃了正常的木質火把,更加小心的往前走。
至於那具屍體,就讓他倒在那兒吧,我們沒有能力,也沒有那顆『聖父』心將他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