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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借你的魂魄一用

  「爹……」見了他,秦可柔眼眶立刻就紅了。


  懷中的琰兒也哇哇出了起來,似乎知道自己的娘受了天大的委屈。


  「柔兒,你這是怎麼了,徐家人呢?」秦洪海左右張望,見四下既無車馬也無軟轎,不免有些狐疑。


  難不成,他這女兒是抱著孩子一路從徐府走來的?

  他沒有猜錯,秦可柔還真是一步步走來的。


  她從懷中取出那封休書,眼淚不住地往下流。


  看了休書,秦洪海大驚失色。


  他只是想讓外孫隨自己姓秦罷了,怎也沒有想到,女兒竟會為此被徐家所休!

  「好個混賬徐家!」他立刻地罵了起來,罵得那叫一個氣急敗壞。


  在他看來,女兒嫁給那徐子誠,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虧得那徐子誠居然如此不知珍惜!


  秦可柔流著眼淚看著他罵,心道再怎麼罵也改變不了自己被休的事實。


  琰兒還小,難道她要獨自一人將他撫養長大?

  光想想,秦可柔都難過得喘不過氣。


  她分明只活了不到二十年,卻覺這輩子簡直都不用再活了,還不如投河來得乾淨利落,至少不用受那貧寒之苦。


  被休的女子,多半是嫁不出去的,即便再嫁也只能當妾室,當不得正妻,更別提她還帶一個尚未長大的孩子……


  「休了也好,那徐家不是人待的地方,明日爹出城給你物色一棟宅子,今後我們一家就住在那兒,你好好將琰兒帶大,爹不會讓你二人衣食無著。」秦洪海道。


  宅子?


  秦可柔灰暗的眼裡總算泛起了一絲光亮:「爹,您……您哪來的銀子買宅子……」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總而言之,你與琰兒今後是不會再吃苦了。」秦洪海說得胸有成竹。


  秦可柔聽得半信半疑,忍不住又問:「那娘……」


  話未說完,就被秦洪海打斷:「休要再提那個賤婦!」


  趙氏離開之後,沒在客棧中住多久,就勾搭上了一個有錢人家的老爺。


  那是個外來的商戶,聽聞家中有妻女,只是妻女留在了老家,並未來到京城。


  得知此事,秦洪海氣得臉都青了,恨不得把趙氏活活打死。


  可趙氏畢竟已被他休了,不管在外頭做出多傷風敗俗的事,他都沒法管,也管不著。


  其實趙氏多少也算是被逼無奈,那些從秦家帶走的金銀細軟,很快都被她換成了銀錢,銀錢如流水,不多時便花得一乾二淨了。


  她不願去求秦洪海,於是只好去徐家找秦可柔這個女兒。


  一回兩回還好,次數多了,徐家人對她便也不怎麼待見了。


  徐家本就不是什麼大方人家,也就是秦可柔懷孕時,才稍稍寬待她幾分,待到秦可柔順順利利生下孩子,早已設想著該怎麼將秦可柔趕出家門,為徐子誠另娶一房了。


  這世道待女子總是苛刻,當初秦可柔被徐夫人帶人打成那般模樣,人人都說這京城怕是再無女子敢嫁入徐家了,豈料這才過了不到一年,眾人就已將此事忘得一乾二淨,得知徐子誠有另娶的念頭,甚至還有不少媒婆上趕著說親。


  而秦可柔企圖毒害那孔鈺珂一事,卻仍常被眾人提起。


  人人都曉得她是個心腸狠毒的女子,人人都不喜歡與她接近,知她落難,更是無人願施以援手。


  秦家如今這般倒霉,可謂妻離子散,只差沒家破人亡。


  眾人明面上不說,背地裡卻沒少議論,說秦洪海只怕是犯了太歲,打從秦雨纓出嫁起,秦家上上下下就沒有過過一天安穩日子……


  秦可柔自然也對這些閑話有所耳聞,不免對秦雨纓更多幾分憎恨,總覺是她搶走了自己的運勢,將自己這一生都害慘了。


  如今她出了徐家,也沒有別的路可以選擇了,只能聽秦洪海這個父親的話,秦洪海叫她住到城外,她便只能住到城外,否則她孤兒寡母流落在外頭,豈不是要被活活餓死?

  秦洪海果真在城外買下了一棟宅子,將秦可柔接了過去,還給外孫琰兒請了個乳母。


  秦可柔本想拒絕,她擔心明日一早起來,一抬頭又瞧見一具死相猙獰的屍體。


  可秦洪海信誓旦旦說明日定不會有事,還說這宅子請高僧念過咒、驅過邪,勸得秦可柔勉強答應下來。


  過了一夜,果真無事。


  秦可柔略略放下心來。


  那乳母不是本地人,並不曉得她的孩子是傳聞中的天煞孤星,若是知道,恐怕也敢接這活兒了。


  又過了一日,秦洪海將琰兒的姓氏改為了秦,寫入了族譜。


  鄭重其事地寫完那名字,他頓覺心愿已了,整個人都釋然了。


  雖然秦家家門不幸,出了秦雨纓和秦瀚森兩個孽障,但他好歹還有一個如此乖巧的女兒,和一個白白胖胖的孫子,光想想都覺得此生無憾……


  豈料安逸了沒多久,忽有一人找上了門。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先前在街頭遇見的老叟。


  數日不見,老叟的背似乎愈發駝了。


  秦洪海早已將其視作了大恩人,大恩人來了,他自是喜不勝收,說話做事皆客氣無比,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秦可柔抱著孩子,在一旁看得不明所以。


  她哪裡曉得,琰兒被傳為天煞孤星,全是這位「恩人」一手謀划的。


  若無此人,她今日或許仍在那徐府過她的安生日子。


  喝了茶水,老叟抬眼看向秦洪海:「你可知我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秦洪海搖頭。


  他若能未卜先知,那他便是個仙人了。


  想了想,他試探著問了一句:「不知恩公上回是如何預料到,那兩名乳母皆會自盡而亡的?」


  「誰說是我預料到的?」老叟反問。


  秦洪海聽得一怔。


  不是料到,那是……


  他還沒想明白,那老叟又道:「人是我所殺。」


  秦洪海聽得臉色大變:「什麼……」


  「人雖是我所殺,但也是因你而死,此事,你逃不脫干係。」老叟道。


  說著,將兩物扔在了地上。


  那是一隻繡鞋,和一截繩索。


  繡鞋上綉著蝴蝶,蝴蝶上似乎有水漬,以至於顏色變得有些深。


  這鞋,秦可柔是認得的。


  這是她的鞋,前幾日她見花樣舊了,便賞給了乳母。


  乳母已經死了,這鞋怎麼會出現在這老叟身上?


  還有那截繩索,莫不是第二個乳母懸樑自盡時用的繩索?


  秦可柔著實被嚇得不輕,指著那老叟:「爹,這……這人到底是誰?」


  「為父不認得他,為父也只見過他一面而已……」秦洪海忙不迭地解釋。


  他怎也沒有想到,自己竟會惹上這種事。


  「那兩人,皆是死於你之手?」秦可柔仗著膽子顫聲問。


  「是。」老叟答。


  秦可柔頭皮都麻了,抱著孩子一步步朝門口挪。


  好不容易挪到了門邊,她朝秦洪海大喊一聲:「爹,你且在家中等著,女兒這就去報官……」


  沒走幾步,忽覺眼前這路變得有些不對。


  自己分明是朝前走的,卻不知為何轉了個圈,又回到了門口。


  她揉揉眼皮,疑是錯覺,一步也不敢停留,繼續朝衙門的方向走。


  眨眼之間,居然又跑回了原地。


  這種事接連出了兩次,秦可柔幾乎都要嚇傻了。


  這難道是那傳說中的鬼打牆?


  「我替你們殺了兩個人,你們兩個就暫且將命給我,也算是還債吧。」


  那老叟的聲音猶在耳畔,嚇得秦可柔打了個激靈。


  「別……別殺我……」她抱緊懷中的孩子,瑟瑟發抖。


  「誰我說要殺你?」老叟忽而笑了,「我只是想借你的魂魄一用罷了,用完之後自會還給你。」


  話音未落,秦可柔忽覺眼前一黑,整個人失去了意識……


  「哇……」琰兒啼哭起來,襁褓很快被一雙蒼老的手抱起。


  核桃般的眼皮下,那瞳仁略顯有些渾濁,似乎透出一股若有若無的寒氣。


  只一眼,琰兒就止住了哭聲。


  「你的命,我不要也罷,反正你與那秦雨纓無冤無仇,留下你也沒有任何用處。」老叟看著襁褓中的嬰兒,語氣始終平平。


  無冤無仇,自然也就沒有恨意。


  沒有恨意的魂,於他而言毫無作用。


  「你打算將這孩子送去何處?」一道聲音問。


  「當然是永安街,聽聞夜朝民風淳樸,街上的百姓如此之多,總會有人將他撿走。」老叟道。


  說著,抱著那孩子漸行漸遠,不多時就消失在了路的那頭。


  身後的宅子里,秦可柔與秦洪海皆倒在地上,雙目緊閉,生死不知。


  「這樣做,真能有用?」一個聲音在虛空中喃喃自語。


  他放出了煉獄里最令年歲最久遠的鬼怪,為的是讓其輔佐自己,對付陸泓琛。


  陸泓琛是閻君,閻君幾乎沒有任何弱處。


  若情愛也算是一種弱處的話,那其唯一的弱點,就是秦雨纓。


  秦雨纓,偏偏是秦雨纓……


  若不是她,而是別的女子,該有多好?

  虛空中那人眸光漸黯,身形漸漸出現在空曠而僻靜的宅院里。


  說是一個人,不如說是一道虛影,抑或一陣被風一吹就會散去的煙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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