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當個閑散王爺
就在秦雨纓忍不住要爆粗口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我看你這狗奴才是活膩了!」
來的不是別人,是許久不見的陸文霍。
陸文霍今日穿了一身淡藍雲紋勁裝,光滑的貢品柔緞折射出淡淡光澤,長若流水的烏髮一絲不苟束於腦後,整個人既高大又英挺,唇角噙著一絲再明顯不過的不屑:「誰給你的膽子,抓我七嫂嫂去慎刑司?」
老太監眸光一閃,立刻變了臉色:「八王爺,老奴不過是遵循宮裡的規矩罷了……」
「規矩個屁,哪條規矩說你個狗奴才可以以下犯上?」陸文霍毫不客氣。
「這……」老太監結舌。
誰人不知這八王爺性子最是桀驁,萬一惹惱了他,後果可不堪設想啊……
這麼一想,老太監立即閉緊了嘴,沒敢再反駁。
「算你識相!」陸文霍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轉目看向秦雨纓道,「七嫂嫂不必跟這欺軟怕硬的奴才一般見識,他也就是見你獨自一人入宮,才膽敢逞逞口舌之利,一會兒見了七哥,看他還敢不敢如此無禮。」
秦雨纓點頭道了聲謝,算起來,她已欠了這八王爺好幾份人情,太後頭一次召她入宮時,便是這人幫她在太監面前解的圍。
「七嫂嫂不必客氣,我年幼時常被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欺負,每次都是七哥幫我對付他們,如今我又豈能眼睜睜看著七嫂你吃虧?」陸文霍道。
說著,呵斥那幾個守在金鑾殿前的太監:「攔著做什麼,都給我讓開!」
「可是八王爺,皇上早已吩咐過,任何人不得入內……」其中一個太監弱弱解釋。
陸文霍二話不說,徑直拔出了腰間長劍:「誰不讓開,休怪我這劍不長眼!」
劍乃先皇御賜,太監們見狀哪還敢攔,忙不迭讓開了一條道。
就在此時,不遠處忽有宮人喊道:「皇後娘娘駕到!」
太監們聞聲立刻跪了一地。
一架步輦匆匆而來,步輦上坐著一個身著華服的婦人,婦人的臉蛋保養得極好,膚色嬌嫩而白皙,宛若妙齡女子,只是那眉宇間的神韻早已不似少女般質樸單純,此刻看向陸文霍與秦雨纓二人,眸光深深幽幽。
陸文霍一刻也沒停留,趕忙要進殿,不料剛抬起腳,就被那婦人身邊的宮女喝住了:「八王爺好大的膽子,見了皇後娘娘為何不跪?」
陸文霍不得已轉過了身,臉上掛起一絲笑:「原來是皇嫂?」
皇后在宮女的攙扶下,不急不緩地從步輦上下來了,目光掃過陸文霍與秦雨纓,妝容精緻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來:「方才,本宮似乎聽見有人在金鑾殿前喊打喊殺,這人該不會是八王爺吧?」
「回娘娘的話,當然不是八王爺了,八王爺豈會不知在殿前傷人,等同於謀反?」皇後身邊那宮女伶牙俐齒道。
「那難道……是七王妃?」皇后又問。
「七王妃也不是無禮之人,哪裡幹得出這種事?」那宮女又道。
皇後點點頭,算是認可了這一說法:「如此看來,定是哀家聽錯了。」
這看似無意,實則有心的一問一答,堵得陸文霍那叫一個無話可說。
他當然知道不能真在殿前傷人,可換做旁人,哪裡敢攔他?
也就是這不懷好意的皇后,才會如此多管閑事……
方才七哥擅闖太醫院,打傷數十御林軍,只因以為七嫂命在旦夕,若及時將七嫂帶到他面前,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否則,以七哥的性子絕不可能善罷甘休,而皇兄也斷然不會拉下臉來,交出那個叫賀亦鈞的御醫。
局面一旦僵持,少不得又會鬧出些別的麻煩……
陸文霍並未將焦灼之色溢於言表,只笑了笑,問道:「皇嫂今日怎麼有空過來了?」
「聽聞皇上與七王爺在此商討大事,本宮擔心有人攪擾,便特地過來看一看,免得這幫不長眼的奴才將什麼亂七八糟的人給放了進去,惹得皇上龍顏不悅。」皇后說著,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秦雨纓。
秦雨纓沒有說話,可不說話,並不代表她不著急。
這皇后顯然來者不善,思來想去,自己從未得罪過她,真不知她此番究竟意欲何為……
正焦急著,不遠處忽又了來了一架步輦。
「太後娘娘駕到……」再次有宮人扯著嗓子喊道。
太后?
皇后神色微變,當即行起了禮。
「今個兒金鑾殿怎麼這般熱鬧?」太后掃了一眼眾人,目光落在了皇后這個兒媳臉上,「既然都到齊了,正好同哀家一起進殿去瞧瞧。」
說著,抬腳走在了前頭。
這下,誰也沒敢再攔。
秦雨纓算是體會了一回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是什麼滋味……
皇帝是個重孝道的人,太后又是他的生母,皇后自然沒敢再啰嗦,眼裡卻不經意閃過一絲陰戾——這秦雨纓,居然請得動太后?
不是說太后對秦雨纓極為不滿,一心想為七王爺另覓王妃嗎?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太后帶著眾人來到殿中時,皇帝與陸泓琛二人的臉色皆極不好看。
轉目見了秦雨纓,陸泓琛闔黑的瞳仁中陡然有了一道光亮,急忙上前摟住了她的肩:「你沒事了?」
秦雨纓有些尷尬,這裡是大殿,四周這麼多雙眼睛正瞧著呢……
「我自小就有渴睡之症,讓王爺憂心了。」她擠了擠眼,示意陸泓琛注意禮數。
後者卻完全要收斂的意思,徑直將她擁入懷中。
眾目睽睽之下,秦雨纓就這麼被陸泓琛抱了個嚴嚴實實。
察覺她身上的衣裳有些單薄,他立刻解下披肩長袍,將她裹了個密不透風。
「咳……」皇帝看不下去了,咳嗽一聲,「七弟,朕看你這王妃安然無恙,不像是你說的那般奄奄一息啊。」
「臣弟魯莽,請皇兄降罪!」陸泓琛拱手。
他這般乾脆利索地低頭認錯,皇帝一時反倒不好責罰了。
加之太后還在一旁看著呢……
奇怪,自己分明已下令封鎖消息,怎麼太后也找來了?
「一點小事而已,既然是場誤會,朕也就放心了。」皇帝言語間頗顯寬宏大量。
「謝皇兄。」陸泓琛再次拱手。
太后微微頷首,見兄弟二人如此和睦,心中甚慰。
殊不知眾人告辭離開后,皇帝重重拍案,那叫一個怒不可言:「擅闖太醫院不說,還打傷數十御林軍,簡直不把朕放在眼裡!」
若不是他這個皇帝親自露面,陸泓琛還不知要繼續打傷多少人。
如此的胡作非為,就只是為了區區一個七王妃?
誰曉得到底是所謂的伉儷情深,還是想藉機給他這個皇帝一個下馬威?
旁人不知,皇帝心中卻再清楚不過——當初,若非陸泓琛的「病情」時好時壞,這皇位還真說不準是由誰來坐。
如今陸泓琛顯然已恢復如初,竟能以一己之力,對抗如此多訓練有素的御林軍。
一想到這,皇帝就頗為頭疼。
見狀,皇后眼珠一轉,連忙上前安慰:「皇上息怒,這七王爺實在可恨,先前仗著自己病弱,已做了許多無法無天的事,如今身體逐漸康復,更是不將您放在眼裡,倒不如……」
「倒不如什麼?」皇帝問。
「倒不如趁機壓壓他的風頭,若等他權傾朝野再出手,恐怕……就已遲了。」皇后「煞費苦心」地勸著。
皇帝頗覺她言之有理,只是此言此語從旁人口中說出來,多多少少令他感到不悅,彷彿他是個無能之人,連這點道理都想不明白。
「朕當然知道,何須你來提醒?」他擰眉,冷冷瞥了皇后一眼。
皇后很識趣地沒再說多什麼了,心中卻隱隱有些惱火。
若非她竭盡全力為皇帝剷除異己,何來如今這皇位?
可哪曉得,當上皇后所能擁有的僅僅是尊榮而已,除此之外,空無一物,她在這後宮之中所受的冷落,比其餘嬪妃更甚……
眼看那薛貴妃不出數月便會誕下皇嗣,她心中不可謂不著急。
自古以來便有立長不立幼的規矩,且那薛貴妃還深得皇帝寵愛,若生出的真是皇子,豈不立刻就會被立為太子?
到時,她這皇后之位恐怕也坐不了多久了……
思及此,她再次開口:「皇上,那七王妃的仲弟不是在太醫院任職嗎?聽說還是個副院使?若不能直接動陸泓琛,不如……先從此人身上動刀子。」
「這又是為何?」皇帝有些不解。
「太醫院出了這等事,自然須得問責一批人,首當其衝的便是院使與副院使二人……皇上若將那副院使免了職趕出宮去,陸泓琛便會知道,皇上您不是好惹的。」皇后解釋。
她如此說,並不全是為了滅陸泓琛的威風。
聽聞薛貴妃先前得了怪病,原本病得快要死了,卻被那秦雨纓的仲弟一下子給救了回來。
此人醫術如此高明,斷然不能留在宮中,否則,她還如何向薛貴妃那賤人下毒手?
可皇帝顯然也不是個好糊弄的:「荒唐!朕要對付陸泓琛,何須如此小心翼翼?明日朝堂之上,朕要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罷免他的所有官職,讓他在家當個閑散王爺,看他還如何與朕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