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是誰讓你挑撥離間
「何為邪祟?」陸泓琛語氣已徹底冷然。
「逃出六道之外,不在輪迴之中的,皆是邪祟。」小僧人耐心解釋。
「你怎知王妃不在輪迴之中?」陸泓琛再次逼問。
且不說他根本不相信什麼六道輪迴,即便這世間真有邪祟,也絕無可能是他的王妃。
「這……」小僧人一怔,雙手合十道了一聲阿彌陀佛,「貧僧也不甚清楚,王爺若有疑惑,不妨親自問問住持方丈。」
陸泓琛嗤笑:「也好,叫方丈過來,當著本王的面解釋清楚,若解釋不清,本王一把火燒了你這寺廟!」
秦雨纓頭一次見他如此火冒三丈,她何嘗不希望自己是被冤枉的,可事實卻是……
懷中的雪狐忽然掙脫開來,面露兇相地沖向那小僧人。
小僧人被嚇了一跳,不敢再作停留,阿彌陀佛了一聲,趕緊合上門出去了。
陸泓琛轉目:「本王今日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秦雨纓心中五味陳雜,還沒來得及說話,外頭忽然傳來杜青的聲音:「王爺,太後娘娘駕到。」
太後來得毫無徵兆,秦雨纓隱約覺得不妙。
隨陸泓琛一起去見太后時,那主持方丈也在,身披袈裟,慈眉善目,儼然一位得道高僧。
「琛兒,」太后從座上起身,目光古怪地掃過秦雨纓,「住持方丈說……」
「方丈說兒臣的王妃是邪祟,母后難道信了?」陸泓琛先發制人。
「這……」太后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秦雨纓這個兒媳,她不是不喜歡,只是……總感覺此女性子略顯古怪,故而經方丈這麼一講,她就立刻深信不疑。
她看得出陸泓琛對秦雨纓很是喜愛,否則也不會為了尋找此女的下落,一連數日粒米未進,更不會不管不顧地當著眾人的面頂撞自己……
「邪祟臨世,必有禍患,輕則害人性命,重則有損國運,還望太後娘娘與王爺謹慎。」一旁的方丈轉著佛珠,緩聲說道。
「方丈為何如此篤定,王妃就是邪祟?」陸泓琛發問。
「阿彌陀佛,」方丈鬆開手中的佛珠,指向台上的一盤供果,「貧僧斗膽請問七王爺,此物是菩提還是梨?」
陸泓琛側目看了一眼:「自然是菩提。」
「貧僧皈依佛門五十餘載,早已心明如鏡,辨別是非善惡對貧僧來說,就如王爺辨別這菩提與梨一樣簡單,自七王妃踏入寺廟的那一日起,寺中就籠罩著一股陰寒之氣,那陰氣比貧僧生平見過的所有妖魔鬼怪都要濃烈,所以定是邪祟無疑。」方丈解釋。
「一派胡言,」陸泓琛吐字冷冷,「說,是誰讓你挑撥離間!」
「琛兒!」太後面有怒色,「你為了區區一個女子,對住持如此不敬,還說不是被邪祟迷惑……」
「母后,」陸泓琛打斷她,「兒臣的王妃,容不得任何人信口污衊,若有人膽敢稱您為邪祟,兒臣也會如此處之。」
太后聞言已是怒極:「成婚還不足一月,她在你心裡就足以與母后相提並論了?哀家真是生了個好兒子!」
「王妃為救兒臣,不惜豁出性命,為兒臣抓到了那能治百病的雪狐,兒臣若聽信他人讒言恩將仇報,母后就不擔心兒臣遭天打雷劈?」陸泓琛反問。
此語擲地有聲,聽得太后一怔。
雪狐?秦雨纓替她的琛兒抓到了雪狐?
「雪狐何在?」她連忙轉目問一旁的秦雨纓。
「這……」秦雨纓環顧四周,方才小狐狸還在她懷裡,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
太后見她左顧右盼,心中便又起疑:「為了欺哄哀家,竟讓琛兒編出這等借口……」
話未說完,忽見一團潔白如雪之物在門外探頭探腦。
太后話音一滯——那果然是一隻狐狸!
「來人,快,快把它抓來!」她連忙吩咐身邊的宮人。
幾個宮人得了令,一齊朝雪狐跑去,卻見小狐狸身形一動,嗖地一下鑽入了秦雨纓懷裡。
「這……」太后看得瞠目結舌。
世人皆說雪狐乃靈物,若秦雨纓真是邪祟,又豈會有靈物肯近她的身?
「阿彌陀佛,這狐狸兩眼如此詭異,只怕……是狐妖所化。」方丈又道。
太后仔細一看,雪狐的雙目果然古怪,那瞳仁碧盈盈的,冷不丁一瞧頗為嚇人。
「這……」她不免猶豫。
都說雪狐之血能治百病,抓到此物,便意味著她的琛兒終於有救了。
可方丈卻說,這不是雪狐,而是狐妖。
到底該信誰,她心裡一時也沒個准……
「兒臣願意一試,替王妃洗清冤屈。」陸泓琛道。
太后不解:「你打算拿什麼試?」
「就拿兒臣的病。」陸泓琛答得得頗為簡短。
「你……」太后氣結,只覺得胸口一陣發悶,險些暈倒在地。
他打算就這麼取血醫病?若這狐狸真是狐妖,豈不是自尋死路?
區區一個秦雨纓,竟值得他豁出性命?
宮人眼疾手快,上前攙住了她:「太後娘娘,您別嚇唬奴才,太後娘娘……」
「你可知你的命,是哀家給的,不是你這王妃給的!」太后好不容易才緩過氣,臉色一陣陣發青。
「母后。」陸泓琛上前要扶她。
太后狠狠甩開他的手:「哀家沒有你這麼不孝的兒子!」
「阿彌陀佛,邪祟已開始作怪,王爺,及時收手,方能回頭是岸。」方丈雙手合十,垂目勸道。
秦雨纓看了他一眼,她從未見過這個和尚,甚至,連聽都未曾聽說過。
不知此人是真瞧出了她身上的不對,還是另有所圖,在故弄玄虛。
她略一思忖:「既然方丈說我是邪祟,雪狐是狐妖,不如找位病人前來一試,看看雪狐之血,究竟有無治病之效。」
太后聽得眼皮動了動,此計倒是可行……
「快去醫館,帶些病人過來!」她吩咐。
「太后且慢。」秦雨纓道。
「怎麼,七王妃又有話要說?」太后眉心微蹙。
「我忽然想到,尋常病人未必肯為王爺以身犯險,唯有那些身患絕症、病入膏肓的人,才會樂意前來一試。」秦雨纓解釋。
懷中的靈狐吱了一聲,見它腮幫子氣鼓鼓的,秦雨纓輕咳補充了一句:「另外,取血過多會害雪狐性命,找一位病人就足夠了。」
人很快就找來了,是一位六十來歲的老嫗,佝僂著身子不住地咳嗽,咳著咳著就吐出血來,周遭的人皆忍不住掩面,生怕那帶血的唾沫濺在了身上。
太后免了她的禮,只叫她離自己遠些。
秦雨纓取出銀針,在靈狐腿上輕輕扎了一下,靈狐縮了縮腿,吱了一聲。
「不疼。」秦雨纓揉揉它的小腦袋。
銀針上,沾了一丁點血跡。
太后看得不悅:「這麼一點血,能瞧出什麼效果?」
「這麼一點就足夠了。」秦雨纓說著,將針在咳嗽不止的老嫗唇邊沾了沾。
老嫗舔舔嘴唇,眼神忽然亮了。
眾人皆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卻並未見到什麼奇異的景象,老嫗似乎從未見過這麼多的目光,站在原地縮著手,竟是一動也不敢動彈。
四周就這麼沉寂了良久,也不知是哪個宮人驚訝地開了口:「她……她怎麼沒再咳了?」
老嫗聞言一愣,摸了摸自己乾瘦的胸口,不由自主張大了嘴。
「她果真沒再咳了!」
「是啊,看來這還真是一隻雪狐……」
一時間,議論聲不絕於耳。
一個年長的太監抬高了嗓門:「肅靜!」
說著,皺眉催促那老嫗:「還不謝過太後娘娘恩典?」
老嫗連忙伏地,卻一言未發。
「她是個啞巴。」一旁的地方官解釋。
老嫗點頭,咿咿呀呀地伸手比劃起來。
「行了行了,都退下吧。」太后揮了揮手。
宮人皆恭恭敬敬地退下,那老嫗也被送了出去。
「阿彌陀佛,能治百病的不一定就是雪狐,妖魔鬼怪也能用邪術救人。」方丈又道。
「方丈這是非要阻撓我為王爺治病了?」秦雨纓問。
「貧僧只是不願眼睜睜看著王爺走上邪魔歪道。」方丈答。
太后看向那方丈,心中早已有了計較:「你先下去吧。」
她求神拜佛這麼多年,居然還不及這雪狐的一滴鮮血來得有用……
就算是邪魔歪道,只要能保住她琛兒的性命,又有何不可?
得了太后應允,秦雨纓取出銀針,再次淺淺扎了一下,將針遞給陸泓琛。
銀針剛一碰到他淡色的唇,那血就以肉眼可見之勢消失無蹤。
陸泓琛的臉色,忽然變得煞白。
「琛兒,你怎麼了!」太后大驚。
秦雨纓只覺一股寒氣撲面而來,似能生生將人凍結成冰。
詫異之際,眼前的陸泓琛額角隱隱有青筋暴起,原本清明的雙目一片血紅,那周身的冷意頗叫人不敢近前。
這是……那毒發作的徵兆?
她心覺不對,握住他死死捏拳的手:「陸泓琛!」
陸泓琛眸中儘是痛苦,緊緊擁她入懷,在那冰冷至極的懷中,她眼睜睜看著他頭上的三千青絲,一點點褪盡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