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欲加之罪
趙良才笑笑道:「金績是不足為慮。但是修羅軍……不可不防啊!要我說,大人應該停止新城的建設,帶領民眾轉移。」
武天驕心神一凜,愕然道:「先生的意思是……修羅軍會侵入北疆?」
趙良才神情肅穆,鄭重地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不怕萬一,就怕一萬。惡劣的嚴寒天氣,或許能擋住叛軍,卻擋不住修羅人。修羅人勇武彪悍,天生的抵抗力強,即使在冰天雪地之中,他們照樣騎馬打仗,馳騁沙場。零下幾十度的氣溫,對他們早已習以為常。」
武天驕深以為然,卻不認同:「修羅軍剛從我們帝國退兵,受創甚重,修整都來不及,還能再次發動戰爭嗎?就算髮動戰爭,他們也要通過雪龍城或翻越天雪山,這對修羅軍來說,也太難了!」
唉!趙良才長嘆一聲,面露憂色:「其實一點都不難,關鍵是在於金績。金績謀害了鷹王,事發敗露,如今已是身臨絕境。他除了投靠修羅人,還有其它出路嗎?」
武天驕一個趔趄,險些從赤龍獸背上摔下,震驚萬分地盯著趙良才,道:「金績投靠修羅人?這……先生不會是在開玩笑,危言聳聽吧?」
「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危言聳聽嗎?」趙良才神情凝重,肅穆萬分地道:「叛亂開始之初,我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發展。金績面對北疆的異族叛軍和武德公主的復仇大軍,困守雪龍城,等到糧草耗盡,他除了獻城投靠修羅人,還能幹什麼?」
武天驕瞠目結舌,愣愣的半天沒有反應。
趙良才搖搖頭,嘆息道:「就算金績沒有投敵叛國之心,但外在的因素也會誘導他這樣。別忘了,西天郡駐紮著一支帝國叛軍,為首的就是程有才父子。程有才為了建功,討好修羅人,能不誘降金績嗎?」
愈聽愈覺得趙良才說得不無道理,仔細想想,金績除了投靠修羅人,還真無其它出路。但雪龍城是瀚海郡西面的咽喉要地,金績真要獻城投敵,那……
想到這裡,武天驕不寒而慄,怒瞪著趙良才,喝道:「先生既然早有預料,為什麼不及時告知,反而要在這個時候才告訴我?」
看到武天驕憤怒的表情,趙良才鎮定自若,若無其事,嘿嘿笑說:「我為什麼要早告訴?早告訴你了,你去把金績宰了,那北疆還亂得起來嗎?」
呃!武天驕大是愕然:「什麼意思?你是存心……巴不得北疆大亂?」
「當然!」趙良才輕笑道:「你沒聽說過那句話嗎,亂世出梟雄。只有亂世,才能造就一代梟雄,成就一番功業。北疆不亂,你就沒有機會。亂了,你才能有機會脫穎而出,成為一位梟雄……不!是王者。大人,你有王者的氣質。大人,我之所以不告訴你,也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
聽到這樣的怪談邏輯,武天驕竟是無言以對。
趙良才繼續道:「就算沒有金績,修羅人也會北上,只是遲與早而已。修羅人侵略成性,不可能放著這麼一塊肥肉不吃。大人如今勢弱,還無法與修羅軍正面抗衡,應及早避其鋒芒才是!」
「避個頭!」武天驕怒氣沖沖,歇斯底里地道:「我馬上去雪龍城,宰了金績,看他還能不能投降修羅人!」
「太晚了!」趙良才哼道:「謀害鷹王一事敗露后,金績就應該為自己做好了退路,現在雪龍城鐵定已為修羅軍所控制。你去不僅殺不了金績,反而會把自己陷進去。還是聽從我的建議,及早做好撤退的打算!」
武天驕無語。
半晌,他突然醒悟過來,大叫道:「老子不是東西,兒子更不是東西。金昌緒投靠我,指不定有著什麼陰謀?對了……還有那個梅文俊,他們兩個一起來的,一丘之貉,留他們不得!」說著,一催赤龍獸,奔向風堡。
見狀,趙良才搖搖頭,策馬追了上去。
迅速回到風堡,武天驕立即吩咐隆固去將金昌緒和梅文俊抓來。隆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但看到武天驕怒容滿面,大發雷霆,不敢怠慢,立刻率領衛隊去捉拿金昌緒和梅文俊。
不久,隆固已將金昌緒、梅文俊五花大綁地押到了大廳。這二人已來風城有一段時日了,平日里除了幫助武天驕操練兵馬,閑暇之餘泡在酒館里,喝點小酒,談兵論戰,小日子倒也過得挺美。
時值下雪天,二人正在屋子裡喝酒賞雪,沒想到禍從天降,隆固帶著一隊如狼似虎的衛隊闖進,不由分說,就將他們綁了起來。
「跪下!」
隆固押著金昌緒、梅文俊到大廳上,粗暴地將他們按跪在地上。金昌緒、梅文俊則一頭霧水,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們抬頭上望,只見武天驕端坐在主位上,面沉似水,雙目中閃爍著寒光,死死地盯著自己,殺機溢然!
金昌緒、梅文俊頓覺背脊冒起一股寒氣,不約而同地打了一個冷戰。梅文俊哆嗦地道:「大哥,這……這是為何?為什麼要把我們綁來?我們……犯了什麼錯?」
金昌緒亦道:「我們沒犯錯啊?」
武天驕從鼻子中哼出了一聲,冷冷地道:「別叫我大哥,我沒有兩個叛國賊的小弟,那樣會玷污我的名聲!天可憐見,讓我提早發現你們倆的真實面目。快點給我老實交代,你們來到風城,究竟是何目的?有何圖謀」
金昌緒、梅文俊莫名詫異,面面相覷。
金昌緒錯愕道:「大哥,你說得是啥意思啊?我們來得時候……不都跟你說清楚了嗎?還能交代什麼?」
砰!武天驕重重一拍椅子扶手,勃然大怒:「不說是嗎,真以為本駙馬是那麼好糊弄的!老虎不發威,真當我是病貓。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瞧瞧,都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好啊,既然你們不說……來呀,把這兩個傢伙拖下去,軍棍侍候,打到他們說為止!」
這一下,金昌緒、梅文俊慌了,趕忙求饒……
「大哥,不要啊!」
「我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麼……」
四名武士上來將二人按趴在地,不由分說,掄起軍棍就照他們的臀部上一五一十地招呼,打電話得砰砰直響。
這是真打呀!
僅一會兒,二人就慘叫連連,哀呼求饒。
然而,武天驕滿臉煞氣,絲毫不為所動,恨聲道:「打!使勁打!打到他們說為止!」
這一下,行刑武士下手更狠了!
金昌緒、梅文俊慘叫哀嚎,熬不住了,只好乞求一旁坐著的趙良才。
「先生,給我們求求情吧?」
「我們真得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啊……」
……
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趙良才咳嗽一聲,對武天驕道:「大人,事情沒有弄清楚,還是不要輕易動刑。萬一打錯了……」
「怎會打錯,一點都不會錯!」武天驕怒道:「老子不是東西,兒子一樣不是東西。」
「可是……金昌緒早已與金績斷絕了父子關係!」趙良才小心地道:「老子是老子,兒子是兒子,他們父子既然已經決裂,就不能混為一談。大人胸襟廣闊,容納天下,只要金昌緒和梅文俊是清白的,容下他們又有何不可?」
聞言,武天驕胸中的怒氣消去了不少。想想也是,金昌緒要是和他老子一樣,那就不應該留在風城。留下不走,豈不等著他老子叛國投敵的惡行曝光后,挨宰嗎!
武天驕揮揮手,四個武士立時停止了行刑。再看金昌緒和梅文俊的臀部,已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二人似乎已經明白,自己的這頓挨打,免不了與金績有關。
「大哥,我與金績早就沒有關係了!」金昌緒趴在地上,強忍著痛楚說道:「大哥是不是在懷疑我和他有什麼瓜葛?」
武天驕輕哼道:「如果僅僅是因為這個,我倒不至於要殺你。金昌緒,你知不知道,你父親可能已經叛國投敵了!」
叛國投敵!
此言一出,不光金昌緒震住了,連同梅文俊也震住了,神情僵硬,渾然忘了臀上的傷痛。
「不可能……」
金昌緒掙扎著從地上坐起,大叫:「這不可能,大哥……你是不是在騙我?」
武天驕無言,目光轉向趙良才,道:「先生,還是你跟他說吧!」
趙良才起身離座,將金昌緒和梅文俊扶起,又解開他們身上的繩索,道:「金績叛國投敵,我們也只是懷疑,並未證實。不過,不用證實,金績多半已經叛國投敵,將雪龍城獻給修羅人了!」
甚麼?
金昌緒又驚又怒,又感到一點欣慰,道:「未證實你們就……硬是給金績戴上叛國投敵的罪名,這不是無中生有嗎!」
「是啊!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梅文俊也是不忿,甚覺冤屈。
這叫什麼事,金績叛不叛國,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們打金昌緒就是了,怎麼捎帶上我?我招誰惹誰了?我……我冤啊!
趙良才皺眉道:「我們都希望金績沒有叛國,但事情的結果……沒那麼樂觀。北疆局勢越來越混亂,越來越複雜,各大郡府紛紛淪陷,神鷹軍節節敗退,而金績坐擁十數萬軍隊困守雪龍城,未予以任何馳援和鎮壓叛亂……當然,他要面對武德公主這樣的強敵,困守雪龍城已是絕境,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他只有兩種選擇,一是投降異族叛軍,但以他的心性和孤傲,沒那個可能。那只有第二種選擇,獻城投靠修羅人!」
「你胡說!」金昌緒幾乎崩了起來,瞪紅了眼珠子:「金績絕不會投靠修羅人,你休要妄加罪名!」
趙良才搖頭嘆氣:「金少將軍,你要是不信,不妨去雪龍城一觀,看看金績是否已經投靠修羅人?雪龍城是否已為修羅軍所控制?」
「好,我這就去!」金昌緒咬牙道:「他要是叛國,投靠了修羅人,那我就不惜大義滅親。若是沒有……」
「沒有的話,老夫頸上人頭,金少將軍盡可拿去!」趙良才鎮定地道,顯得十足把握。
「這可是你說得,那就等著我回來摘下你的人頭!」一言甫畢,金昌緒舉步就往外走。
「這……這……」梅文俊有點手足無措,望向武天驕,央求道:「大哥,真要是你們說得這樣,那他……去就回不來了。不能看著他去送死啊!」
「未必是送死!」趙良才深沉地道:「虎毒不食子,金績不會殺害自己的兒子。我們要是攔著不讓他去,他豈會死心。梅文俊,你與他私交甚好,就陪著他一起去,看著他點,別讓他做出傻事來!」
略一沉吟,梅文俊咬牙道:「好,我去!」
他轉身外走,卻讓武天驕叫住了。
武天驕拋給他一瓶丹藥,道:「你們屁股有傷,把這葯帶去,每日吃上一粒,大有益處。記住,去了后,一旦發現情況不對勁,就馬上回來!」
「謝謝大哥!」梅文俊接住丹藥,匆匆地去了。
看著梅文俊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武天驕與趙良才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
武天驕翹起大拇指,笑道:「先生神人,深知我意!」
趙良才捋著頷下鬍鬚,含笑道:「他們此去,以金昌緒的個性,不弄個清楚,死都不會回來。而金績肯定會扣押他們,但也不至於會殺了他們。屆時,他們就會留在金績的身邊,這樣,以後能啟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也說不定。不過這招是好棋,也是險棋。我擔心……他跟隨了金績后,會抵禦不了各種的誘惑,最終同流合污。」
「真要是那樣,對我們也沒什麼損失,殺之了事。」武天驕淡淡地道:「他們留在風城,反而讓我不放心呢!」
趙良才頷首,深以為然。有道是,不怕外患,就怕內憂。不論是金昌緒或者是梅文俊,二人的身份都極為敏感,他們留在風城,就像不定的炸彈,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引爆了。
因而武天驕可不敢冒這個險,早早的將他們打發去雪龍城,一是免除風城的內憂,二是對金昌緒和梅文俊的考驗,一舉兩得。
「大人,根據從天都傳來的消息,帝國要對北疆平亂了!」
趙良才恰時地拋出一枚重磅炸彈,震得武天驕在椅子一陣晃蕩,險乎跌下:「什……什……什麼?平……亂?」
趙良才凜然道:「朝廷齊集了三十萬兵馬,兵分三路,開進北疆。計劃半年之內,將北疆內的異族叛軍一掃而空!」
呃!武天驕震驚的瞠目結舌,半天沒有反應。及至趙良才叫喚兩聲后,他才回過神來,從嘴裡重重地罵出一聲:「操!」
除了操,他不知罵什麼好?
北疆異族民眾對帝國的統治已是萬分不滿,憤而造反,叛亂的勢頭如燎原之火,席捲北疆。如果在叛亂之初,帝國齊集大軍進疆平亂,以雷霆萬均之勢將叛亂勢頭壓下去,或者尚有可為。但到這個時候再來平亂,那已是亡羊補牢,為時太晚了。
異族叛軍已成氣候,哪怕派遣再多的軍隊,也不夠消滅他們。再者,修羅人虎視眈眈……還有金績,真要將修羅人引入北疆,或者與異族叛軍聯合……
想到這樣可怕後果,武天驕甚為頭痛,道:「時不我待,還是先生說得有道理,風城是呆不長久了。我們儘早做好撤離的準備!只可惜……」
他狠狠地跺腳,心有不甘地道:「我好好的新城……建到一半就放棄,花了那麼多的錢,最終白白便宜了修羅人,我……心有不甘啊!」
趙良才捋著頷下鬍鬚,呵呵笑說:「大人要這樣想,今日失去,改日再拿回來,還不都是自己的就是的。呵呵!再說,新城建到一半,修羅人拿去了,非接著建下去不可。那是給大人省了一大半的錢啊!」
武天驕乾笑兩聲:「那是!那是!」
猛然間,他想到一事,彷彿屁股著火般跳了起來,大叫:「糟了!」
聲音之大,震得大廳內嗡嗡不絕。
趙良才捂住耳朵,等了好一會,才問道:「什麼糟了?」
「鐵龍城!」武天驕狠狠地跺腳,脫口道:「武德公主有危險!」
說罷,他急速地衝出大廳,召出血翼天獅王,飛向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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