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沉默
我記得我參加過一場舞會,可和我伴舞的人因為是帶著面具的,所以那個人到底是誰,我從來沒有深究過,共完那場舞后,我自然便很快離開了。
我沒料到,那個人會是袁霖,難怪他住院那端期間和我說的話極其的莫名其妙,只是是他又能夠如何?現在走到這一步,再多的遺憾都沒辦法填補了,只不過是添了煩惱而已。
林婠婠說:「我知道你不記得了,甚至不記得二爺這個人的存在,我之所以會和你說這些,不過是不想讓他那麼不值,至少能夠讓你清楚的知道,他其實,是想過要真心對待你的,可是你,卻每一次拿著他的真心往地下反覆糟蹋,蹂躪,你實在不配二爺對你這麼深情。」
我沉默著沒有說話,因為此時我不知道自己能夠說什麼。
林婠婠見我好不動容,甚至是面無表情,她冷笑了三聲,說了兩個字:「心寒。」便又閉上了眼睛,坐在地下不再看我。
就在這時,外面的警務長再次走了進來,他來到我身邊提醒說:「陸小姐,時間到了,您看……」
我明白這警務長的意思,便又對林婠婠說:「再問你一次,最後一次機會,你到底要不要。」
林婠婠坐在地下說:「我早就活膩了,二爺需要我。」
她似乎是注意已定,話至此時若是我再多問,倒顯得我有些多事了,我冷笑說:「好,我不攔你。」
我轉身便朝後頭走,林婠婠在我身後說:「最後,告訴你一件事情。」
我停了下來,又轉頭看向她。
林婠婠說:「想要害你孩子的人和你心內所想的人無關,或許你覺得我是在包庇,可我如實告訴你,我恨她一點也不比你少,只不過,她是唯一會接受我的孩子的人,我之所以會和你說這些,不過是念在我們在東郡同甘共苦一場,至於到底是什麼人,你仔細想想,並不難發現。」
我看了她良久,沒再說話,便從外頭走了出去,走到監獄外頭后,小環在那焦急的等著,她見我出來便問:「少奶奶,情況怎樣?!」
我看向她說:「我儘力了。」
我正要繼續朝前走,小環又抓住我說:「少奶奶,您不能不管林姨娘啊,小環求您了!」
我將小環的手直接從我手背上給強制性的摘了下來說:「語氣來勸我,你更應該勸的人是她,就算我有通天的本領,可面對一個一心尋思的人,任何本事都是無處發展的。」
我將小環推到那警務長的身上,便朝著前頭走,小環還想要跟過來,便被那警務長給鉗住了,她沒辦法,只能無力的在那大聲嘶喊著少奶奶。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還沒走到醫院,便在半路被穆家的車給攔住了,穆鏡遲坐在車內看向我,司機從車內走了下來,到達我身邊后,當即便對我喚了句:「小姐。」
我看了司機一眼,又看向車內坐著的穆鏡遲,想必應該是醫院那些丫鬟護士們通知的,我沒有猶豫,朝著那輛車走了過去,到達車旁后,司機將車門打開,我彎身坐了進去。
沒多久,司機也彎身坐去后,穆鏡遲說了句:「走吧。」
車子便緩慢開動,開了還沒五十米,穆鏡遲便轉動指尖的扳指問:「怎樣。」
他指的是林婠婠。
我坐在他身邊冷笑說:「還能怎樣,反正就算真是她,我又能夠如何?」
穆鏡遲聽到我這句話,便偏頭看向我,不過過了一會兒,他目光從我臉上移開,看向車前方路邊一個穿著破爛賣報的小孩身上說:「別人我不敢說,至於她,我可以很肯定告訴你,這件事情與她無關。」
聽到他如此肯定的回答,我扭頭看向他問:「是嗎?倒像是我污衊她了?」
穆鏡遲同樣看向我說:「這種事情你做的還少嗎。」
我冷笑了一聲,乾脆不再跟他爭執這些,我面無表情坐在那。
車子在經過那小孩身邊時,穆鏡遲說了個:「停。」字。
司機回頭看向他,雖然沒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不過司機還是照辦,將車子停在那小孩的面前,穆鏡遲將車窗降下,素白的手指拿出兩枚大洋遞給外頭那小孩說:「我需要一份報紙。」
那小孩愣愣看了他一眼,大約從來沒想過竟然會有人主動買他的報紙,他嘴唇囁嚅一會兒,才對穆鏡遲說:「只需三個銅板。」
穆鏡遲語氣溫和說:「剩餘是你的賞錢。」
那小孩有些不敢相信看向他,穆鏡遲輕輕一笑,那孩子便立馬把手上的報紙遞給他,穆鏡遲將報紙拿到手后,車窗便緩緩升了上去,穆鏡遲坐了回去低頭翻著手上報紙,車子從小孩子面前開動,那買報紙的小孩隔著好遠,還在對我們的車進行鞠躬道謝。
這時我這才看到穆鏡遲手上那份報紙,是他今早看過的,他一直有看報紙的習慣,特別是早上。
穆鏡遲見我盯著他手上那張報紙,他低聲問:「你想問什麼。」
我說:「你都看過了,為什麼還要買一份重複的。」
穆鏡遲說:「因為曾經的我也如同這小孩一般,站在寒風肆虐的大街上,吆喝著一張永遠都不會有人買的報紙。」
我有些沒聽明白這句話,他的曾經?
穆鏡遲看向我說:「我的小時候可不像現在這般光鮮亮麗。」他又低眸翻看著報紙不再說話。
我沒想到他竟然還當過賣報童,這是穆鏡遲第一次和我提起他的小時候,不過只是一句話帶過後,我盯著他看了良久,剛想再開口問什麼,可是話到嘴邊,我又咽了下去,沒有再問下去,因為我已經隱約猜到了一些什麼,可能他剛才一語帶過的事情,和陸家那段恩怨存在著關係。
車子回到醫院門口,我便跟穆鏡遲回了病房,不過到達裡頭時,我的病房內竟然坐著幾個客人,我並不認識,可那幾人一見穆鏡遲來,當即便站了起來朝他拘禮笑著說:「穆總理,恭喜您喜得貴子和新姨太。」
穆鏡遲現在在霍長凡身邊代理著總理一職,而那兩個人是霍長凡手下兩名官員,一名廳長,一名是司長。
這是官場的禮儀,誰家辦喜事,誰家生了個兒子,官員們私下都會走動,以此來聯絡情誼。
如今穆鏡遲身居要職,這樣的人自然是少不了。
向來都不愛應付這種事情的穆鏡遲,此時也笑得八面玲瓏說:「金司長殷廳長,兩位何必親自過來。。」
那兩人當即客氣又曖昧的笑著說:「聽說穆家喜事臨門,您喜得貴子,迎娶新姨太,這種喜事,我們自當親自登門恭喜。」
那穿著黑色大馬褂的中年男子說完,目光便落向穆鏡遲身後的我說:「這可是新姨太太?」
看來穆鏡遲要迎娶新姨太的事情,倒是金陵城傳得風風火火了。
護士正好推著輪椅在我身後,我理都沒理會那幾人,坐在輪椅上,便對護士說:「推我下去吧。」
我如此的不給面子,讓那穿黑色大馬褂的中年男子臉色微頓,穆鏡遲在一旁瞧著,含笑說:「倒是讓您見笑了。」
那黑色大馬褂的中年男子立馬也笑著說:「哪裡哪裡,穆先生可千萬別跟我們客氣。」
穆鏡遲朝伸出手說:「金司長殷廳長這邊請。」
幾人似乎是有事情要聊,所以也沒有人再來管我,護士推著我出了病房門,之後我便去樓下進行著檢查。
檢查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孩子的情況已經穩住了,但醫生還是建議我這幾天最好還是坐在床上先養幾天胎。
等到達樓上病房時,那兩人還沒有走,依舊坐在我病房內和穆鏡遲在交談著。我向來難得和這些人周旋,便讓丫鬟扶著我上了床,上了床沒多久,王淑儀從外頭走了進來,暫時打斷了穆鏡遲他們的交談,到達他身邊后,便挨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什麼。
穆鏡遲坐在那一秒沒動,不過一秒過去后,他抬眸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時鐘,接著,他揮了揮手示意王淑儀退了下去。
在穆鏡遲看向牆上時鐘時,我也下意識看了一眼,一眼過後,我基本明白了什麼。
林婠婠沒了。
我說不上是難過,還是怎樣,我躺在那便再也沒有發出過聲響。
之後也不知道穆鏡遲跟殷廳長還有金司長他們周旋了多久,等終於把人送走後,本來還滿臉笑得穆鏡遲,瞬間便無表情問:「誰放他們進來的。」
王淑儀立馬低下頭,沒有說話。
穆鏡遲掃了她一眼說:「以後這種應酬,別再引來這邊。」
王淑儀低聲說:「明白。」
穆鏡遲也沒再看她,顯然他很不喜歡這種周旋跟應酬。
穆鏡遲大約之後還有事情,所以接著他沒有多停留,便要離開這,不過才走兩步,他又停了下來,對王淑儀說:「盡量也別再讓夫人來這邊。」
王淑儀再次說了聲是,穆鏡遲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我,他的目光在我臉上迴旋了一圈,最終還是從這裡離開了。
穆鏡遲一走,王淑儀便守在了這裡,我那一整個下午,躺在床上便在再也沒有動靜過。
到第二天早上,穆鏡遲便也沒有再過來過,我也不怎麼想看到他,只是坐在沙發上盤著腿,吃著東西,手上翻著穆鏡遲的報紙。
翻了好一會兒,丫鬟忽然走了過來,將一枚鑽石耳環小心翼翼放在了桌上,我看那丫鬟一眼,這才想起這枚耳環是昨天林婠婠給我的,昨天換下衣服后,便一直忘記從口袋內拿出來了。
我把那枚鑽石耳環放在眼睛下打量了許久,這個時候,王淑儀在一旁替我倒著牛奶,她正要退下去的時候,我說了句:「等等。」
王淑儀的動作立馬一頓,她側眸看向我。
我也看向她,我們兩人視線對視了良久,竟然是王淑儀最先移開視線,她正要繼續退下去,我忽然笑著說:「我一直在後悔,為什麼當初坐上那個位置的人不是你,若是你該多好,現在估計也就沒王芝芝什麼事了。」
王淑儀站在那低頭回答說:「我不過是下人,二小姐,我有自知之明的。」
我笑著說:「怎會?好歹我們曾經是對方最好的玩伴,也好過現在這個王芝芝。」
我說:「不如,我給你一個機會如何?」
王淑儀很是不明白我的話,她看向我。
我說:「如果我說,我想讓你來當穆家的主母呢?」
這句話問出來,王淑儀立馬跪在我面前說:「二小姐,這種話請你不要胡說,奴婢怎該有這種想法,我不過是個下人,因著先生賞識,所以才有幸在他身邊當差事,對於夫人,我只有敬重,絕對不會有任何大不敬的想法。」
我坐在那笑著說:「我隨口說說,看把你嚇的。」
王淑儀又說:「還請二小姐,別拿這種玩笑話來開我玩笑。」
我說:「你認為我剛才和你說的是玩笑話?」
我從沙發上起身,朝她走了過去,到達她身邊后,打量了她幾眼,便又將她給扶了起來說:「淑儀姐姐。」
我握住她那雙白膩的手,手指在她手背上輕輕來回撫摸說:「不如,你回去好好考慮我的話?說不定我是認真的呢?」
王淑儀沉默著,不再回答我。
她向來謹慎,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特別是在這個時候,她一臉正直的模樣,倒讓我再無從下口。
我笑了兩聲,便將她的手放了下來,再次坐到沙發的位置上坐下,端起桌上那碗湯,用勺子在湯內舀了一勺在鼻尖聞了聞說:「你去見過林姨娘吧。」
王淑儀錯愕的抬起眼眸看向我。
當她抬眸看向我那一刻,我手上那隻碗便朝王淑儀飛了過去,碗摔在了她臉上,王淑儀沒來得及閃躲,慘叫了一聲后,便摔在地下捂住了臉。
外面的丫鬟聽見了裡頭的動靜當即朝病房內看了過來,她們看到屋內的情況后剛想衝進來,不過才走到門口,又很識趣的未再進來。
我一步一步朝跌在地下的王淑儀走去,走到她身邊后,我蹲在了她面前,一把拽住她捂住臉的手,那隻碗不知道擦到她臉的哪一塊地方,半張臉全都是血,尤為的可怕,她同樣也抬眸看向我。
我們兩人近距離對視著,王淑儀眼裡是一閃而過狠意,不過很快,她低下頭,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我打量著她這副眉眼,又掐住她下巴將她臉給抬了起來,王淑儀掙扎了兩下,不過最終她只能冷冷和我對視著。
她眼睛里都染著血,那雙眸子此時的妖異的可怕。
我們兩人你來我往的對視了良久,我將王淑儀的臉往地下一甩,便直接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看向地下的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什麼話都未再說,而是轉身回了沙發那端坐下,繼續如往常一般拾起桌上的勺子喝著桌上的粥。
王淑儀最後從地下狼狽的爬了起來,緊接著,她在丫鬟們的注視下,離開了病房。
那天起,王淑儀倒再未出現在我面前,我在病房內安心養著胎,不過,我未曾想到,在我安心養著的這段日子,這間病房倒是來了不少的官太太,認識的,不認識的,均是來和我攀關係的。
以前我在穆家當小姐的時候,還未有這麼多人巴結,未曾想,一聽我懷了穆鏡遲的孩子,當穆家的姨太太了,倒是一個兩個來得無比的勤快。
果然,這就是外人跟穆家自家人的區別,更可笑的是,那些來拜訪的人,並未覺得這樁親事有多麼的荒唐,反而用上了各種讚美之詞,比如,什麼天造地設,什麼金玉良緣,什麼登對般配,多麼華麗多麼美好的詞,她們都敢用。
有時候我還是挺佩服那些夫人們的學識的,有些辭彙我是聽都未曾聽過。
時間過的很快,孩子差不多兩個月進入穩定期后,醫生不再建議我在醫院住院,因為孕婦長期在醫院住,對心境會有很大的影響,所以在醫生給我開了出院證明后,我人便被接回了穆家。
車子到達穆家后,新請來的婆子便來到我身邊,小心翼翼將我從車上扶了下來,我捂著小腹抬頭一看,才發現穆家竟然已經張燈結綵了,屋檐外面掛著紅綢。
那婆子嘴喜的很,她笑著說:「您瞧著,這紅綢前幾天就掛上了,可見先生對您和孩子的重視,過幾日便是您過門的日子,這幾天啊,您可要小心著身子。」
我沒想到一切來得這麼快,倒也未說什麼,便任由婆子從外頭扶了進去,到達裡頭后,王芝芝正帶著丫鬟站在那。
婆子一瞧見是她,便立馬停了下來,趕忙在王芝芝面前行了一禮,喚了聲:「夫人。」
王芝芝像是聽見了,又像是沒聽見,站在那一直都沒有反應,也沒有讓那婆子起身,而是過了好半晌,她才帶著笑看向那婆子說:「起來吧,你這婆子還算懂規矩,知道什麼是大,什麼是小。」
婆子笑著說:「夫人謬讚了,婆子雖然老了,不過還不糊塗,您啊和姨娘好比日月。」
這婆子人還算聰明,倒是兩方都不得罪,王芝芝卻像是有意刁難,她皮笑肉不笑的問:「哦?那你說說,誰是日,誰又是月?」
這話倒是把婆子給問住了,她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王芝芝,然後又看向我,她立馬低下頭說:「這……這……」
她這了許久,顯然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王芝芝在那冷笑,然後又看向我說:「怎麼,婆子都在你前頭給你做了規矩,你該做什麼,還需要人提醒嗎?」
丫鬟下人們,都從這其中聞到戰火和硝煙,她們均都低著頭。
我站在那沒有動,過了好半晌,我便朝王芝芝行了一禮說:「妹妹給姐姐在這行禮了。」
王芝芝在聽到我這話,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說:「現在你不再是穆家的小姐,而是先生的女人,所以你的一言一行,都得行為規範,不能再像以前那般,瘋瘋癲癲沒個規矩。」
我頷首低頭謙虛的聽著。
王芝芝在那訓完話,便沒有再看我,帶著丫鬟和婆子從我身邊走了過去,我身邊的婆子見她終於走了后,才對我說:「姨娘,咱們上樓吧,您身子才剛好,還是多休息為主。」
我笑了兩聲,便讓婆子將我扶上了樓。
如萍和春兒被撥到我身邊當貼身丫鬟,我回來的那天穆鏡遲未在家,一直到晚上,他的車子才從外面開了進來,之後便從外面走了進來。
我房間已經布置成婚房模樣,床上是喜被跟紅帳子,窗戶上貼著一排排的喜字,我正坐在那看向這一切時,穆鏡遲從樓上走到了我房間。
丫鬟和婆子們一瞧見他來了,便立馬喚了聲先生,我這才扭頭看了過去,穆鏡遲正站在門口。
現在是晚上八點了,春兒便趕忙問:「先生,您可用了晚膳?」
穆鏡遲對春兒說:「外頭用了。」
春兒立馬笑著說:「那您今日是留在小……」她話才出半個字,立馬意識過來說錯了話,趕忙改口說:「您今日是留宿在我們姨娘這嗎?先生。」
連婆子都看向他,不過穆鏡遲站在門口幾秒,便說:「不了,還有公事,睡書房。」接著,他便從門口離開了。
春兒以為穆鏡遲會在我這休息,未曾想他,他竟然想都未想拒絕了。
穆鏡遲走後,春兒便來到我身邊說:「先生想必是有些累了。」婆子也趕忙笑著說:「哎呦,春兒姑娘啊,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不懂習俗,新娘子都還未入門,怎能同床而眠呢,這是不吉利的,先生是懂這些,所以才拒絕的。」
春兒問婆子說:「真的嗎?」
婆子當即點頭說:「是的。」她又曖昧的笑著說:「而且姨娘才剛回來,又懷著孕,不待在一起也是為了孩子著想,畢竟年輕人心火旺。」
春兒意識過來婆子話內的意思,當即便羞紅了臉,跺腳喚了句:「李媽媽!您、您真是不燥!」
那婆子大笑著,笑了好一會兒才朝我走了過來,在我身邊說:「姨娘,時間不早了,咱們先洗漱吧。」
我點了點頭,讓那婆子扶著我進了屋。
因為我身份特殊,穆家這邊沒有大操辦,不過是掛了紅綢意思意思,算是把我迎娶進門了,我也沒有什麼親人,宴席都未有,場面極其的簡便,當天晚上洞房的時候,王芝芝很識趣,一早回了自己房間,而穆鏡遲也未再去書房,而是來了我房間。
我腦袋上蓋著紅綢,紅綢下面站著丫鬟和喜婆們的腳,接著,穆鏡遲的腳步聲從外頭傳了進來,他的半截長衫出現在我視線內,本來房間內吵吵鬧鬧的,在他進來后,竟然是安靜異常。
我坐在那沒有動,站在我面前人沒動,不知道過了多久,婆子將稱心如意鉤交到了穆鏡遲手上,穆鏡遲接過便將我頭頂的紅綢子給揭了起來,他站在了我面前看了我良久,我也看著他。
我很少見穆鏡遲穿過這麼張揚的顏色,紅色穿在他身上竟然也是如此的契合。
他將稱心如意鉤遞給旁邊的喜婆后,便沒多少表情說了句:「都下去吧。」
那喜婆手上還端著交杯酒,以為是穆鏡遲忘了這環節,趕忙提醒說:「先生,還有交杯——」
話未說完,穆鏡遲打斷說:「不用了,下去吧。」
喜婆以為是穆鏡遲不了解這其中的意思,便又解釋說:「先生,合巹之久代表你中我有,我中有你的意思,是個好寓意,新婚夫妻,是都不能少這個步驟的,要不您和姨娘……」
喜婆說到這裡,語調漸漸弱了下來,因為她發現穆鏡遲站在那,一直都沒多少表情,這才意識到,自己多嘴了,便趕忙我帶著丫鬟們退了出去。
那杯合巹酒,自然也被端了下去。
房間瞬間空了下來,丫鬟們在外頭將門給帶關,屋內只剩下我和穆鏡遲。
穆鏡遲雷似乎是累極了,等丫鬟們一走,便解著衣服,接著他將那一身喜服往床上一丟,便去了浴室。
屋內燃著紅燭,罩在穆鏡遲在床上的那身新郎服上,上面繡得精緻交頸鴛鴦,倒顯得虛虛實實的很。
我手在上頭輕輕撫摸了一圈,絲線的觸感是冰涼的,猶如這一室冰冷的燈火。
水聲淅淅瀝瀝響了大約二十幾分鐘,聲音終於戛然而止后,我手緩慢從衣服的交頸鴛鴦上收了回來,下一秒,穆鏡遲從裡頭走出來,他換上了睡袍,頭髮上掛著水珠,穆鏡遲擦拭著頭髮,半干后,他才將毛巾放在了一旁,緊接著,他朝床邊走來,整個人躺在床上后,他拿起了床邊的書,翻了好一會兒,見我坐在那一直沒有動,便說:「不早了,洗漱吧。」
我並沒有回應他,他便繼續在那翻著手上書本,我過了一會兒才笨拙的從床上爬了起來,穿著那身極其繁瑣的衣服進了浴室,到達裡頭后,我便開始解著,可解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衣服太過複雜,來回幾次都沒解得開。
我在里有沒有喊任何人,一個人在那解了很久后,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敲門聲,緊接著穆鏡遲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他說:「開門。」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警惕的看了一會兒,最後想了想我現在懷著孕,他能夠對我做什麼,便走過去將門給拉開了,接著,穆鏡遲從外頭走了進來,他到達裡頭后,見我衣服脫了這麼久還是脫到一半的位置,便將我拽了過來,在後背替我解著喜服上的扣子,解了好一會兒,當衣服終於被解開后,他把喜服從我身上給褪了下來,我身上僅著一件肚兜,肚兜下面是微凸的小腹,穆鏡遲盯著那團微凸的地方看了良久,便又替我將身上的肚兜給解了下來,他手指在那小腹上輕輕撫摸了兩下,好半晌,他神色竟然難得柔和了下來,手指從我微凸著的小腹上離開后,便帶著我去了浴缸內,因為比較滑,他把扶了進去,之後他替我將水溫度調高,這才覺得差不多離開了浴室,
等他離開,我也盯著小腹看了一會兒,我沒想到兩個月後,肚子竟然會凸了起來,像是一團肉盤在了裡頭。
我在浴室內清洗了好一會兒,等我從裡頭出來后,穆鏡遲還躺在床上翻書,大約是在等我,屋內的燈都還沒滅,我爬到他身邊躺了下來,中間和他的距離隔得遠遠的,可以再塞下一個人。
穆鏡遲在我躺下后的十分鐘,這才合上了手上那本書,接著,他將床邊的燈光給關了,屋內只有那兩盞龍鳳紅燭在黑暗裡晃動著。
穆鏡遲躺下后,顯得很平靜,他睡覺向來悄無聲息,我不知道他是否有睡著,自己反而一直在那長大眼睛等著頭頂的紅綢。
我從來未想過,自己竟然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和穆鏡遲躺在同一張床上,我的小腹中,還躺著一個屬於他的孩子,我從未想過。
我不知道自己盯著頭頂的紅綢看了多久了,之後睡意襲來,我有些沒抵抗住,便開始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這一覺睡了多久,等再次睜開眼時,懷中正抱著喜被,丫鬟婆子們全都站在我床邊,我迷迷糊糊從床邊坐了起來,第一反應便是去看身邊的人,才發現穆鏡遲已經不見了。
這個時候婆子笑著說:「姨娘,已經十點了,先生在樓下餐廳呢,您該起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自己睡過頭,昨天果然折騰得太累了,我沒有說話,丫鬟婆子便將我從那扶了起來。
之後洗漱完,婆子又扶著我下了樓,到達樓下餐廳時,王芝芝跟穆鏡遲果然已經坐在樓下了,餐廳內基本沒人說話,穆鏡遲沒說話,王芝芝更沒說話,極其的安靜,只聽見丫鬟們小心翼翼擺放餐盤的聲音。
婆子扶著我到達餐桌邊,我剛想入座,誰知道婆子卻在這個時候說:「姨娘,還不行,您還沒敬請安茶呢。」
婆子的話說完,丫鬟們便請安茶遞到我旁邊,示意我敬給王芝芝。
王芝芝坐在那瞧著我,似乎也等著我進行表示。
我未曾想,竟然還有這種禮儀,我站在那許久都未動,丫鬟婆子也不敢催促我,只能在那等著。
倒是穆鏡遲看了我一眼,他放下手上的報紙說:「只是一種禮儀,行吧。」
他這話出來,我倒也沒再計較,當初在進門的第一天,我能夠聽得下去她的訓斥,這杯茶自然不會有任何問題。
我便接過那杯茶朝王芝芝端了過去,王芝芝看了良久,便笑著說:「本來妹妹懷有身孕,這種禮該罷就罷,不過既然妹妹如此看得起我,那我便接過這杯茶就是。」
她從我手上接過茶杯,又說:「我沒什麼話給妹妹傳授的,只希望妹妹和我,能夠好好侍奉我們共同的丈夫,一家人和和美美便可,我不要求多的。」
聽到王芝芝這句話,我低著身子,一副認真聽取的模樣,說了個:「是。」字。
王芝芝說完后,便笑著將那杯茶一飲而盡,然後又看向了穆鏡遲,見穆鏡遲未多說什麼,這才將杯子還給了丫鬟。
儀式完成後,穆鏡遲才對我說:「坐下吧。」
婆子這才將我扶入了座位,之後餐桌上仍舊是安靜的,沒人說話,王芝芝異常的沉默,只是不斷默然的吃著,正塞了好一會兒時,穆鏡遲替她夾了一小塊魚肉在碗內,王芝芝往嘴內塞東西的動作驟然一停,半晌,穆鏡遲說:「委屈了。」
三個字,讓王芝芝好半晌都沒有動,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盡量忍住自己情緒笑著說:「這是我的職責,我知曉的。」
穆鏡遲淡聲嗯了一句,然後又看向我,不過他未在說話,只是安靜的用著餐。
這頓飯結束得很快,用完餐后,穆鏡遲要去趟總統府,所以沒在家裡停留,穿上大衣便彎身進入了車內,之後車子便開離了。
王芝芝送著穆鏡遲離開后,回頭看了我一眼,她沒說話,別過我,從丫鬟手上抱過風兒,便帶著風兒上了樓。
王芝芝走後,我便笑了兩聲也上了樓,到達房間后,春兒在我旁邊笑著說:「先生今天早上可是陪您到早上八點才起的,先生可從沒這麼遲起過。」
我躺在床上沒說話,婆子又說:「可不是,夫人今早臉色不好,大約也是因為這點,姨娘現在的身份不同以前,姨娘更要比以前守規矩的好。」
春兒和那婆子在那你一言,我一語,我要聽不聽,這個時候,我門口搖搖晃晃走進來一個小孩,那孩子才一歲,樣子有點眼熟,我忽然從床上坐了起來,朝那孩子走了過去,我抱住他大喊了一聲:「袁序!」
我將袁序抱在懷中,他還有些認得我,也不排斥,只是任由我抱著,口裡咿咿呀呀喊著:「媽媽,媽媽。」
他拉著我朝樓下走,我們兩個人還沒走多遠,誰知道王芝芝便從房間內走了出來,她一見袁序在那拉著我,當即兇狠的說了一句:「袁序!你過來!」
袁序嚇了一跳,回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王芝芝身上,當即整個身子便往我懷中一撲,王芝芝衝過來,立馬便想將袁序從我手上抱走,不過她才走到我面前,因為有些防範到丫鬟都在旁邊,她又硬生生立馬停了下來,離我有一段距離后,她站在我面前,又克制自己柔和著聲音說:「袁序,你來姨奶奶這邊。」
袁序並不怎麼認識王芝芝,所以有些懼怕於她,他沒有動依舊抱著我,手拉著我說:「找媽媽,我要找、找媽媽!」
他是認識我的,我明白他的意圖,便立馬蹲了下來,蹲在他面前,和他平視說:「袁序,乖,你先跟姨姨在這好不好?我們之後再去找媽媽。」
他哭著搖頭,他只會短短的一句話,他說:「不行,不行,姨姨。」
他搖著頭,又開始把我往後拉,王芝芝見袁序竟然如此不聽她話,越發來氣了,也顧不得丫鬟們站在一旁,她竟然衝過來,直接把袁序從我懷中奪了過去。我一個沒站穩,往後退了好幾步,丫鬟婆子全都發出驚呼聲,她們迅速扶住了我。
抱住袁序的王芝芝被我嚇了一跳,瞪大眼睛瞧著我,見我竟然站穩了后,她又鬆了一口氣,可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眼睛里似乎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不過,很快她便收斂過來,似乎怕我訛她,當即話也不說,抱著孩子便帶著往房間走,丫鬟婆子見她走了,自然也快速跟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