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離開

  一聽到穆鏡遲要走,我的心就像是一隻被放飛了的鳥,愉快得幾乎要從心臟內飛出來,還好,我一直摁耐住自己,防止自己高興得太過明顯,讓穆鏡遲看出來什麼。


  等我從他書房偷偷摸摸出來后,周媽正好走到門口,小聲問:「先生呢?」


  我趕忙直起腰,然後清了清嗓音咳嗽了兩聲說:「他在裡面呢。」


  周媽說:「您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樣子,可是先生和您說了什麼?」


  周媽這樣一問,我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反問:「有嗎?我現在看上去很高興?」


  周媽重重點頭說:「像一匹鬆了韁繩的馬。」


  我沒想到自己小心翼翼藏好的竊喜,竟然就這樣被周媽輕而易舉的看出來了,我瞬間覺得有些難堪,便尷尬笑了兩聲說:「我平時都這樣,不高興也這樣,高興也這樣,您啊別瞎說了。」


  我見周媽手上端著什麼,我剛想去拿,周媽立馬一閃躲說:「這是我剛重新替先生熬的葯膳,小姐,您可不能再如此。」


  周媽對我一臉警惕,似乎生怕我搶走,我覺得沒意思極了,我說:「他自己又不喜歡吃,幹嘛還給他。」


  我想了想,便也沒有對周媽糾纏不休,指了指書房說:「他在裡頭,你送進去吧。」


  周媽這才放鬆了些警惕,端著葯膳進去了,等周媽進去后,我便下了樓,到達樓下,便四處尋找著謝東的蹤影,平時要想見到他極難,不過仔細查看,也不難發現他就在附近,可這一次,我從外頭找到裡頭,都未見到謝東,找得滿頭都是汗后,我想了想,乾脆再次上書房找穆鏡遲。


  他正在對王淑儀吩咐什麼,見我又進來,便看了我一眼問:「樓下午餐備好了?」


  我說:「還在備。」我走了過去,問穆鏡遲:「姐夫,謝東在這嗎?」


  「謝東?」穆鏡遲微挑眉問。


  我解釋說:「我找他有點事情,想要問問他。」


  穆鏡遲來了興趣了,將手上的文件一合,靠在椅子上笑著睨向我說:「你能有什麼事情問謝東。」


  我說:「私人的事。」我見王淑儀站在一旁,猶豫了幾秒。


  穆鏡遲似乎是看出來了,他看了王淑儀一眼說:「你先下去。」


  王淑儀說了一聲是:「是。」


  這才緩緩離開了書房,裡面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後,穆鏡遲好整以暇的坐在那說:「好了,人都走了,說吧,到底是什麼事。」


  我說:「是這樣,我想替謝東說門親事。」


  穆鏡遲剛端起茶杯的手一頓,他看向我似乎是有些沒聽清楚,問了句:「你說什麼?」


  我再次重複了一句說:「我想給謝東說門親事。」


  穆鏡遲竟然笑出了聲,我聽到他的笑聲,疑惑的問:「怎麼了?不行嗎?有什麼好笑的?」我怕他覺得我不夠認真,我再次強調了一句:「我說是真的,千真萬確,我今天來這裡,就是專程為了這事情來找的他。」


  穆鏡遲的笑聲未減,他放下手上的茶杯,對著身後喚了句:「謝東。」


  這個時候,謝東忽然從他書房的陽台處跳了進來,然後對穆鏡遲行了一禮說:「謝東在。」


  穆鏡遲看向我說:「他來了,你和他說。」


  一見謝東竟然是從陽台出來的,我好奇的衝到陽台處看了看,只覺得不可思議,我又折身跑了回來問跪在地下的謝東:「你剛才一直躲在陽台?」


  謝東對於我向來是不屑,連多看我一眼都覺得浪費自己的眼睛,可礙於穆鏡遲在這,所以他還算客氣的回了我一句:「小姐有什麼話問吧。」


  我越發覺得他無趣的很,實在想不明白碧玉怎麼會喜歡這個榆木腦袋,除了整天擺著一張臭臉以外,便還是擺著一張臭臉。


  我也懶得和他套近乎,拉近感情,便直言說:「我問你個事情。」


  謝東說:「請說。」


  我說:「你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


  謝東以為我是在開他玩笑,他抬臉看了我一眼,然後下一秒便又對穆鏡遲說:「先生,若是沒事我便退下了。」


  他起身就要走,這個時候坐在那懶散看戲的穆鏡遲,笑著說:「聽她把話說完再走,也不遲。」穆鏡遲又說:「你也確實老大不小了,小姐若是要給你做媒,倒也未嘗不可。」


  謝東見穆鏡遲完全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態度,他臉上的神情越發的冷酷了,他說:「先生若是公事找我,謝東自然是義不容辭。」


  穆鏡遲笑著問:「難道這不是公事?」


  謝東強調:「這是私事。」


  「哦,是嗎?」


  穆鏡遲見謝東如此排斥,他又看向我說:「別看我是他的老闆,可我這個老闆在他面前當的很沒權利,他若是不願意,我自然也不能強迫他一定要說親事。」他笑得漫不經心說:「有話趕緊說吧,真走了,我可幫不了你。」


  為了防止謝東走,我立馬擋在他面前說:「你應該認識的,你覺得碧玉怎麼樣?」


  我仔細觀察著謝東表情,謝東真如我所料的那樣,對碧玉一點印象也沒有,他硬邦邦回了我句:「不怎樣。」


  敷衍了事後,他就要走,我從後面一把拽住謝東說:「哎,你這個人,我好心好意和你說親事,你怎麼不僅不感激,還這樣一副嘴臉對待我,你以為你自己長的很帥很搶手?我告訴你謝東,你就是個榆木疙瘩,有人替你說親事算是不錯了!你站住,聽我好好跟你說!」


  我話剛落音,謝東便將我的手一甩,等我再次想要去拽住他的時候,他人便迅速從陽台上翻了下去,等我追過去,他人已經消失的沒有蹤影了。


  我站在陽台上看了許久,穆鏡遲在書房內低笑著說:「好了,別胡鬧了,謝東這種人不需要親事。」


  聽他如此說,我立馬折回身問他:「為什麼不需要?是人不就要嗎?」


  穆鏡遲說:「你還是讓碧玉另許人家吧。」


  穆鏡遲這樣說,便是不打算幫我的意思,我趕忙走了過去:「這麼說,你不願意幫我了?」我拉著他手臂,剛想要哀求他。


  穆鏡遲放下了手上的筆,握住我拉著他手臂的手笑著說:「不是我不願意幫你,而是你是否想過,碧玉和謝東是否合適,謝東這樣的人,就適合獨來獨往,若是一個殺手有了感情,對於他來說,便是最致命的弱點,於他不利,更於碧玉也不利。」


  穆鏡遲耐心的和我講著道理,我說:「可是碧玉喜歡她,怎麼辦?」


  穆鏡遲反問:「你真想替碧玉擇人家?」


  我點頭說:「她們不可能跟我一輩子。」這話我一說出來,我便有些後悔了,還在穆鏡遲並未注意到這句話有什麼別的人意思,他說:「我有個人選,你看怎麼樣。」


  我看向穆鏡遲。


  他笑著問:「譚俊,你覺得怎樣?」


  我說:「銀行區域經理?就是經常來和你彙報卧工作的譚俊?」


  穆鏡遲見我記得他,他依舊笑著說:「留學歸來,是如今國內少有的青年才俊,又至今未娶,外貌和碧玉倒也相匹配的很,這不是一位好良配嗎?」


  他用手撫開我額前的額發,眼神溫柔如水的凝視著我。


  我說:「可是碧玉只是個丫鬟,譚俊身世這麼好,他們家裡人接受嗎?」


  穆鏡遲說:「你若是真的想,便和她結拜為姐妹,他家裡人那邊不就行得通了嗎?」


  我還是有些猶豫,畢竟碧玉喜歡的不是對方的家室,而是對方這個人,若是這個人從謝東換成了譚俊,也不知他她能否接受得了,可穆鏡遲說的也確實有道理,先不論謝東是否記得碧玉,光兩人都身份都有些天差地別,謝東是個活在暗處的殺手,而碧玉只不過是一個丫鬟,丫鬟和殺手的結合,不就是悲劇的起源嗎?


  難道碧玉以後嫁給謝東,要跟他一起過打打殺殺的日子嗎?說句不好聽的,若是有天謝東死了,那我家的碧玉豈不是要當寡婦?


  想到這裡,我立馬在心裡否定,不行不行,碧玉跟著我已經吃了這麼多苦頭了,若是再跟著謝東這榆木腦袋在刀尖上討生活,那她的命有多苦簡直不敢想象,怎樣比較譚俊似乎都比謝東好上不止一百倍。


  穆鏡遲見我沉默了這麼久,他將我抱在懷裡,撫摸著我臉問:「這小腦袋瓜子還沒想好?」


  我勉為其難的說:「那……就譚俊吧。」


  他圈著我的腰笑著說:「怎麼,這猶猶豫豫的模樣,是覺得碧玉吃虧了?」


  我說:「碧玉雖然是我的丫鬟,可怎麼說,我一直拿她當自己的妹妹,自然是覺得這個世界上再好的男人,都配不上她。」


  穆鏡遲見我說的理直氣壯,他撅著我的臉說:「因為你的一句話,我現在要為這件事情忙活多久清楚嗎?你竟然還覺配不上。」


  我拽著他衣服說:「我可不管,我管那譚俊是什麼人,反正碧玉嫁過去是他占面子,他家裡人可不能看不起碧玉。」


  他大約是被我氣笑了,連聲說著:「好好好,你說什麼是什麼。」


  穆鏡遲第二天啟程,所以今天還是收拾東西的階段,我一直待到晚上,這才被穆家的司機送著離開。


  我走的時候,穆鏡遲一直在對我進行叮囑,從大到小,事無巨細,倒像是他這趟遠門要出很久一般,甚至叮囑完還對我萬分不放心,又讓周媽跟著我去袁家,防止我和袁霖發生摩擦,並且盯著我的一日三餐。


  我一直沒覺得穆鏡遲啰嗦,這個時候我才覺得他真是萬分的啰嗦,可我臉上還不能表現出來什麼,只能裝成一副認真聽取的模樣。


  他叮囑了好久,替我套上外套后,再次著重的叮囑了一句:「記得每天給我一通電話,若是少打一通,看我回來怎麼收拾你。」


  我敷衍的說:「好好好,我一定每天準時準點給你電話。」


  我說完后,又故作不舍的拽著他衣袖說:「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他說:「我還不確定。」


  我眼淚汪汪的瞧著他說:「我每天都會想你一千遍,一萬遍的,姐夫。」


  周媽在一旁聽了,噗嗤笑了出來,顯然這句話她們是不相信的,周媽笑著搭話說:「您現在一臉寫著巴不得先生快走的模樣,少了個管制您的人,想來那什麼一千遍,一萬遍,估計都被您丟出很遠了。」


  我要向和周媽爭論時,穆鏡遲替我理了理衣領說:「好了,你的一千遍,一萬遍我姑且相信,不過,在這之前,我可不得不警告你,要是敢鬧出些什麼事情出來,你看我回來怎麼罰你。」


  我舉起手說:「我發誓,絕對不闖禍。」


  正和穆鏡遲說著的時候,我看到王芝芝從樓上由丫鬟扶著走了下來,我趕忙鬆開他的手說:「我先走了。」


  然後頭也不回的,拔腿就走。


  穆鏡遲知道我在躲避什麼,倒也沒多說,也沒有喚住我,而是目光注視著我上了車,又看著我坐的車,帶著我離開了這裡。


  等車子開離了好遠后,我這才鬆了一口氣,只差沒直接在車上蹦躂起來了,穆鏡遲這個時候真是走的好,走的妙啊,這不就是老天爺白白送給我的一個機會嗎?


  一旦他出了遠門,我在這金陵城中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就算明天我去碼頭搭著下一班船走,估計他一時半會也不會知曉吧?而且謝東是肯定要跟他離開的。一想到這裡,我只覺得自己心情是無比的激動和雀躍。


  第二天早上我心情也是非常明朗非常良好的,穆鏡遲是早上九點出發,去定柔,至於去幹什麼,我就不得而知,但可是肯定的一點是,穆鏡遲絕對易氏半會回不來,不然丫鬟們也不會在家裡大費周章的收拾東西。


  九點過去后,我給穆家打了個電話,是穆家的丫鬟接聽,丫鬟在電話內告訴我,穆鏡遲已經走了十分鐘了,我電話來晚了。


  聽到丫鬟的話,我語氣里故作遺憾說,早知道我便早些給他電話了,興許還能夠和他說上兩句話。


  我和那丫鬟隨便扯了兩句話,便將電話掛斷了。


  穆鏡遲從金陵出發去定柔要一天一夜,他是應當是第二天白天,到達了定柔的酒店,他一到酒店,便有定柔的電話打來了袁家,是周媽去接的,周媽接了后,又幹嘛打發青兒催我來接,當時我還在床上睡得稀里糊塗,分不清楚是醒著還是睡著。


  青兒和碧玉兩個人架著我去接電話,周媽正在那等著我,見我終於來了,便趕忙將電話塞到了我手上,用口型對我小聲的說了兩個字,先生。


  我實在困得很,可電話都塞到我手上了,我又不得接聽這通電話,便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的「喂。」了一聲。


  電話那端果然傳來了穆鏡遲的聲音,他在電話內問:「還沒醒?」


  我早就將那些什麼想你一千遍,一萬遍的鬼話拋去了九霄雲外,趴在那隻想睡覺的我,幾乎是氣若遊絲的回了他個嗯……字。


  穆鏡遲在電話內也猜到此時我困得很,便笑著問了幾句話,我都是敷衍的回答了一通,他倒也沒再和我說什麼,只是讓我將電話給周媽。


  之後周媽和穆鏡遲說著話,我便讓碧玉和青兒扶我回房休息。


  等睡到十點的時候,我才徹底醒來,周媽和青兒打來水替我洗漱著,我任由她們替我擦著臉,當青兒將毛巾從我臉上拿開后,周媽在我耳邊嘮叨著說:「剛才先生給您打電話,您都要把自己給打睡著了,可見您之前說什麼想他一千遍,一萬遍都是些鬼話,倒是先生,一早打電話過來,問您昨晚睡得怎麼樣,有沒有準時用餐,對您可是關心的很。」


  我伸著手方便青兒替我擦著手說:「您還真當我那些話是認真的?那些話我本來就是隨口說說,誰有功夫去一天想他一萬遍,一千遍,我吃飽撐的沒事幹啊,再說他有什麼好想的,又不是不回來了。」


  周媽見我竟然把話說得如此沒良心,便用手戳了戳我額頭說:「您啊,虧得先生不計較。」


  周媽端著水出去了,碧玉把衣服遞給了我,我快速穿好后,便朝青兒勾了勾手,青兒朝我靠了過來。


  我小聲:「等會我要出去一趟,你和碧玉負責支開周媽。」


  青兒一臉的不同意說:「小姐,這樣不好吧?」


  我說:「有什麼不好的。」


  周媽倒完水后,又走了進來,我和青兒還有碧玉又迅速分開,裝模作樣在那忙著整理衣服。


  之後青兒和碧玉去廚房準備早餐,我穿好衣服后,便去前廳打了一通電話,電話是打給尤斐然宅子那邊的,我問他可不可以想辦法給我弄一張去國外的船票。


  我和尤斐然很久都沒聯繫過了,如今一聯繫,便是這種事,尤斐然在電話那端無比慷慨的說:「這有什麼難的?你幾時幾日的?」


  我說:「最好在這半個月以內。」


  他說:「你要回去繼續留學?」


  我說:「你少問,把船票給我搞到手就行,記住不能用我身份的資料去買這張船票。」


  尤斐然在電話那端問:「你說什麼?不能用你的?」


  我說:「對。」


  尤斐然在電話內說:「那可就難了,碼頭上倒時候有人進行盤查,就算不用你的,可票若是和你的資料對不上,這不是瞎搞嗎?」


  我說:「不然你以為我找你幹什麼?買張船票這中小事情,還能夠勞煩得了您尤大少爺嗎?」


  尤斐然說:「陸清野,我發現你除了有忙要我幫我的時候會找我以外,其餘時間你可是對我不聞不問的很啊,以前咱們在學校可是正兒八經的談過戀愛,怎麼說也是舊情人了,要不要這樣對我啊,這次我們都回國了,差點還結了婚,你就沒一點對我舊情復燃的心?」


  尤斐然這個人最不正經了,才說上兩句話,就開始跑火車,我懶得理他說:「沒跟你開玩笑,總之這船票,無論如何你都要幫我搞到,你要是搞不到,咱們這同學就沒必要做了。」


  尤斐然說:「你當我想跟你當這狗屁同學?」他又說:「行吧,姑奶奶,我掛了,你等會來我家一趟,我現在去給你辦。」


  我說了句沒問題,掛斷電話后,便回了自己院子,到達院子內后,我朝剛從廚房內出來的青兒使了個眼色,她望著我猶豫了兩下,便迅速進了廚房和碧玉裡應外合的圍住了周媽,讓周媽暫時沒辦法留意外頭。


  我見狀便迅速溜出了院子,竄到後院的圍牆,熟練的爬了出去。


  到達大街上后,我不斷回頭看著,看是否有人在後頭跟著我,確認沒有人後,我直奔尤斐然的宅子,到達那裡時,那裡的小廝早就候在那裡等我,他瞧見我,也沒有多問,只是引著我朝裡面走。


  到達一處亭子處后,小廝讓丫鬟上了些水果,便對我說:「我家少爺出去了一趟,等會兒就會回來,您請稍等。」


  我點了點頭,那小廝沒有待多久,便退了下去。我在院子內等了差不多十幾分鐘,十幾分鐘過去后,尤斐然從外面回來了,一回來便徑直朝我這裡來,他一瞧見我,便說:「我幫你去運輸公司問過了,現如今因為外戰內戰不斷,買船票離開去各國,都要好幾道手續,而且還很難弄到,麻煩的很,而且最重要是,上次平洲大牢的事情發生后,水陸交通全都被封了,誰都不允許出境。」


  我皺眉問:「什麼時候的事情?」


  尤斐然說:「我也是剛才問了才知曉,有一陣了。」


  我本以為穆鏡遲離開金陵,是我離開這裡的恰好時機,未曾想,天時有了,地利卻總差那麼一截。


  我有些不死心問:「可有說過什麼時候開通?」


  尤斐然說:「現在城內都還在嚴查期間,按照這樣的趨勢下去,恐怕得一個月。」


  一個月對於我來說太久了,那個時候向來穆鏡遲應該已經從定柔回來了。


  尤斐然見我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便在我對面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說:「你要離開不是沒有辦法,只是如今國外都不太平,四處都在打仗,你若是在國外出了點什麼意外,我可就成了罪魁禍首。而且你得告訴我,你幹什麼突然非要走,現在外面留學的老同學都回來了,可見金陵如今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說:「我這次離開便是永遠都不再回來。」


  尤斐然以為我只是出去玩玩,本來還一臉玩笑的他,在聽到我的話后,便趕忙放下手上的杯子:「可是出了什麼事?怎會嚴重到再也不回來?你的家人可全在這邊。」


  在國外時,尤斐然算得上是我最好的朋友,那段時間裡,我們親密到所有人都以為我們在談戀愛,所以到現在尤斐然都會以我男朋友自居。對於我的情況,我和他也說了一些,對於我要走這件事情,他才會覺得如此驚訝。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難道你是要帶家人一起走?」


  我說:「不是,我一個人走。」


  尤斐然不解的看向我。


  我說:「你應當知道,我現在的身份,你和顧惠之都在驚訝,我怎會嫁入袁家,其實說到底,我不過是袁家跟穆家的利益籌碼,這婚姻對於我來說就是一種折磨,若是我不走,我便要一輩子在那座冰冷的府里困一輩子,現在穆鏡遲好不容易離開金陵城,你說這麼好的時機,我不走,什麼時候走?」


  尤斐然聽了我這話,沉默了一會兒,他說:「我有個舅媽,過幾天也正好要移民去國外,不過她們是自家的輪船過去,你要是真想走,那邊自然是不用你任何手續跟簽證的,你只需準備好自己需要用到的一些東西便可。」


  尤斐然聲音壓的很低,還警惕的看著周圍,他挨在我耳邊說:「你若是真的決定好了,我今天便想辦法去替你聯繫。」


  我看了他一眼,他又遞給了我一張紙條,上面是一串數字,他說:「你先別急,反正還有幾天時間,等你想好了,你再給這串號碼打電話,倒時候會立馬有人過來接你。」


  等我從尤斐然宅子內出來后,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城內的巡警多了不少,不少穿長筒靴,提著槍的警察在大街上在街上來來回回走著,走到買船票跟列車票的地方時,上面掛了一塊牌子,牌子上方寫著,暫停售票。


  我在那站了一會兒,便攔了一輛黃包車,離開了這裡。


  等回到袁家大門后,我給了車夫錢,袁府內依舊靜悄悄的,我沒有從正門離開,依舊從靠近我住的院子那處圍牆爬了進去,進去后,我又警惕的看了看周圍,見沒有人這才朝著屋內走去。可誰知道,一到大廳外面,便看到羅慧慧坐在裡頭。


  周媽端著茶壺從大廳內走了出來,見我竟然回來了,當即走了過來,拉著我的手說:「哎呀,您去哪兒了,怎麼現在才回來?」


  我想了想,對周媽輕描淡寫說:「去外頭透了透氣。」


  我又立馬轉移話題說:「表嫂來了,周媽你去弄點好吃的。」


  周媽本來還要嘮叨的,見我如此說,便又只能去廚房。


  等她離開后,我朝屋內走了去,羅慧慧見我回來了,便放下手上的茶杯站了起來。


  我問她:「可是孩子不舒服?」


  羅慧慧說:「有點發燒,最近一直說想你的很,所以看你今天有沒有時間過去一趟。」


  我見青兒和碧玉的神色如常,各自在做著各自的事情,便笑著說:「最近我沒時間,過段時間再去看孩子怎麼樣?」


  可羅慧慧卻緊握住我的手說:「你還是過去看看吧。」


  羅慧慧不會聽不出我拒絕的話,她如此我堅持,想必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在這個時候,我很不願意再和外公那邊有任何聯繫,因為一但有了聯繫,就代表,我走的機會又會多一分阻擾,所以這次,我直接無視掉羅慧慧給我眼神的示意,硬著聲音說:「最近袁府這邊管的嚴,實在不方便出去,過幾天吧,而且我才剛回來。」


  羅慧慧握住我的手鬆了幾分,她看了我良久,見我一臉堅決,她說:「既然如此,那……好吧。」


  我喚了聲碧玉,碧玉放下手上的東西,朝我走了過來。


  我說:「送表嫂出去吧。」


  碧玉便朝外做了個請的手勢,羅慧慧再次看了我一眼,見我沒有回心轉意的意思,便也只能作罷,在碧玉的引導下,離開了這裡。


  等她一走,我便回了房間,開始檢查自己所有的東西以及通行證,好在東西全都在這,我抱著那些東西坐了一會兒,還是怕夜長夢多,思來想去,還是早早決定了才好。


  我又把手上的東西全都藏好,然後又去了一趟前廳,我猶豫再三的在電話前走了一圈,最終再三思慮良久,我還是拿起了電話撥通了尤斐然給我的那通電話。


  電話響了好幾聲都沒人接聽,我整顆心都被提到了嗓子口,終於那裡頭傳來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大約是就是尤斐然的舅媽?


  都到這個時候了,由不得我多想,我立馬自報身份說:「江太太您好,我是斐然的同學。」


  尤斐然應該一早和她舅媽聯繫過了,所以當我說是他同學時,她立即說:「哦,我知道,斐然跟我說過。」


  我說:「我想同你們一同出國。」


  她說:「沒問題的,這些斐然都跟我說好了,只等你給我這通電話。」


  我說;「我需要準備些什麼?」


  她說:「你只需要準備你該用到的,至於其他,都不用,不過我們後天就要走。」


  我沒想到這麼快,以為最起碼還要兩三天。


  尤斐然的舅媽說:「哎呦,你肯定不曉得吧,大後天城內又會是一番嚴查,倒時候要走更加有難度了,你是斐然的同學我才答應帶你的,若是別人,我們可冒不起這個險,你最好快決定決定,若是決定好了,後天我來接你。」


  我說;「好,我先準備好東西,後天勞煩江太太來斐然家中接我。」


  她見我答應了,便說:「行吧,就這樣。」


  我們掛斷電話后,我放下了手上的話筒,在那怔怔坐了會兒,我便從椅子上起了身。


  等我回到屋內后,發現青兒竟然在我屋內,她正在替我收拾著房間,我看了她一眼,等她將床單全都鋪好后,她便抱著走了出去。


  她一走,我又把我包袱從柜子內拿了出來,好在裡面好像沒人碰動,我鬆了一口氣。


  之後那天晚上我早早上床休息了,可實際上我卻沒有睡著,晚上周媽來我房間我看我,我感覺倒她替我掖被子的手,無比的輕柔和慈愛,帶著她身上特有的味道,在她掖好被子后,正要收手離開,我立馬抱住了她那雙滿是皺紋卻又無比乾燥溫暖的手。


  周媽愣了幾秒,以為我是醒著的便問:「小姐沒睡著?」


  我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睜開眼睛回答她,只是抱著她的手沒動。


  周媽笑了,另一隻手又摸了摸我額頭說:「做夢了吧?」她反握住我的手,等我呼吸平穩了一些后,這才抽出來,再次替我蓋好被子,提著桌上的燈,佝僂著身子走了出去。


  我睜開眼睛瞧著,等她走了好遠后,我才摸了摸臉上的眼淚。


  到第二天早上起來,我眼睛紅紅的,周媽以為我昨晚沒睡好的原因,便一早端來清熱降火的冰糖雪梨給我嘗,還笑著和我說昨晚我做夢抱著她手,不肯讓她走的事情。


  我沒說話,只是聽著,吃著那碗冰糖雪梨,不知道為什麼會越發的想哭,可自己一直忍著,捧著那隻碗,盡量用正常的速度吃著,等吃了好久后,我前廳的丫鬟趕過來說,前廳有我電話,周媽以為是穆鏡遲那邊打來的,便催著我,讓我趕緊過去。


  等我趕到那時,卻不是穆鏡遲的,而是尤斐然的,他聽到我這邊有說話聲,大約也猜到我說話不方便,他只是簡言意駭的說:「今天晚上十點,清野,你別忘記了。」


  周媽雖然站在一旁,不過她沒有聽見電話內的人說什麼,只是滿臉期待的問:「是先生嗎?」


  我掛斷了電話,對周媽說:「不是,打錯了。」


  周媽哦了一聲,然後又說:「您答應每天要給先生一通電話的,昨天是先生打過來的,您現在趕緊打一通過去。」


  我想了想,便又按照周媽所說的那樣,給穆鏡遲酒店打了一通電話,電話很快便被人接聽,是王淑儀的聲音,她說穆鏡遲人現如今沒再酒店,讓我下午的時候再把電話打過來。


  我想了想,反正現在也沒什麼心情和穆鏡遲說話,我便說:「你就跟他說我上午打了電話就好了,至於下午,有時間我會打的。」


  王淑儀在電話那端說了一聲是。


  下一秒,我便把電話掛斷了,周媽問:「先生沒在?」


  我說:「王淑儀說人不在酒店。」


  周媽不知道為什麼,臉上的笑弱了下來,反而有些憂心忡忡說:「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我說:「您為什麼這樣問?」


  周媽嘆了一口氣說:「自從先生走後,我總覺得像是有什麼大事發生。」


  我說:「您別胡思亂想,能有什麼大事發生。」


  我想了想,又說:「大不了我下午再打通電話過去問問情況便是了。」


  周媽聽我如此說,便點了點頭。


  到達下午的時候,我給穆鏡遲再次打了一通電話過去,這次他在酒店,電話也是他接聽的,他在電話內問:「周媽說昨天早上你又爬牆出去了?」


  我沒想到周媽竟然把這件事情跟穆鏡遲說了,我當即不滿的嘟囔說:「早知道不給你這通電話了,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訓嗎?」


  我剛要掛電話,他說了兩個字:「掛斷試試看。」


  我的手一頓,只能又不情不願的把電話放在耳邊。


  果然,他又端著長輩的架子說:「離開的時候我怎麼叮囑你的,怎的?我才走了一天你就都忘了?」


  我沉默聽著,不說話。


  穆鏡遲又說:「去哪了。」


  我說:「還能去哪,不過是去街上轉了轉,轉完后,我才發現,這偌大的金陵城太沒意思了,早知道就同你一起去定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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