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扯平
我們回到穆家后,周媽去替我打聽事情,差不多晚上九點才到了的家,外面正下著大雨,周媽脫了外套剛進來,我和碧玉便迅速走了過去問:「怎麼一回事?這件事真是青兒做的?」
周媽對於我的焦急許久都未說話,過了半晌,她在屋內走了一圈,似乎在找著什麼,我跟在她身後幾乎都快急死了,又問:「周媽,你怎的不說話?到底是怎樣的情況?青兒怎會做出這種事情來?難道說不是王鶴慶願望她?」
周媽找到了茶壺,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后,她喝了下去,放下杯子才說:「這次王鶴慶沒有冤枉青兒,鐲子是她拿的。」
我皺眉問:「我這麼多錢給她打理她不拿,她為什麼非要拿王鶴慶的鐲子?」
周媽冷笑說:「倒不是她拿的,也算是半個吧。」
我說:「什麼半個?」
周媽說:「這鐲子確實曾經被人拿去錢莊換過錢,不過當時因為價錢沒有談的攏,也就作罷了,沒有換成,鐲子又拿了回來,可是這個鐲子不是青兒拿去換的,而是袁府里的一個小廝。」
我和碧玉同一時間問:「什麼?小廝?怎麼扯出個小廝?」
周媽說:「青兒和您在袁府里住的那段時間,和袁太太一個守門的小廝勾搭上了,這個玉鐲就是那小廝偷了原本要去換錢的,可是價錢沒談攏所以也就沒換成,後來那小廝又把這個玉鐲子送給了青兒當定情信物,可誰料當時小姐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一切來得太突然,青兒一時間竟然把那鐲子漏放在那裡了,有一天正巧有個丫鬟進去打掃,誰知道找到了這個鐲子,袁太太這才知道鐲子丟了,不過啊,當時她將鐲子收回來后,便也一直沒有聲張,一直到現在,到今天,大約是青兒那天對王芝芝太不客氣了,王芝芝回去找了姐姐王鶴慶哭訴,王鶴慶想著還有個把柄沒拿出來,於是就順勢捏著這件事情來替自己的妹妹來教訓青兒了。」
我說:「我從來沒有聽青兒說起過這方面半點,我怎麼就不清楚呢?」
周媽又冷笑說:「您當然不清楚,因為青兒不敢說,那小廝還是個已經有了家室的人,她又如何跟你說這件事情?遮遮掩掩這麼久,竟然是因為得罪了王芝芝,這事情才被捅破的,您別看這青兒,平時本本分分的很,其實跳皮的很。」
我說:「那如今是個什麼情況?」
周媽說:「小廝被抓了,兩人如今一起在監獄里蹲著,按照袁太太的意思,是非要處死青兒不可。」周媽看向我說:「不過啊,先生倒是念了您幾分面子,之前您非要問個明白,如果要按照家規辦的話,青兒一死是難逃了,不過如今送去了警察局,偷竊罪,倒還有一線生機,怎麼個判法,全看警察局那邊了,先生也不插手,而王夫人也不好再指指點點,究竟會怎樣要看那邊怎麼量刑。」
碧玉說:「難怪先生當時不讓小姐多問,而是送往警察局,虧我們還覺得他冷酷無情呢,竟然是這個意思。」
周媽笑著說:「先生精明著呢,如今是穆家的丫鬟偷了袁家的東西,先生還護著豈有這個道理?他自然也不會把青兒交給袁家去處置啊,便乾脆丟到了警察局,這樣誰都沒辦法干預,警察局那邊怎麼弄,那就怎麼弄,袁夫人也無話可說。」
碧玉笑著說:「先生果然還是疼小姐的,不然青兒這次可真是難逃一死。」
周媽握住我的手說:「小姐,這件事情您還真得好好謝謝先生,如果不是他,想必青兒現如今就是一具屍體了。」
對於周媽的話,我沒有說話,我說:「你們以為這件事情就過去了?官府是袁府開的,就算王鶴慶如今被休了,可她怎麼說都是袁霖的娘,說話權還是有的,這次青兒還和人通姦,偷的又是她的東西,要判個死罪一點也不難。」
周媽說:「但好歹也有一線生機,先生替青兒留這一線生機已經算是很不錯了,如果不是因為青兒是您的丫鬟,要是穆府的丫鬟犯了這樣的事情,按照先生這樣的脾性,早就二話不說,讓人給杖斃了。」
我沉默著不說話,這個時候周媽又說:「您要是擔心青兒,不如過去求求先生?讓他去警察局關照關照?好過讓那王鶴慶真的從中作梗,把青兒判了個死刑。」
我還是不說話,周媽似乎看透我心裡在想什麼,便笑著說:「得,您不去也罷,反正您從來就沒有和先生低過頭的時候,青兒會有這樣一個下場,也不過是她自作自受,既然給她留了這一線生機,那就聽天由命,看老天怎麼去決定她的生死,您和她主僕一場,也算是對得起她了。」
碧玉這個時候在我身邊忍不住說:「小姐……青兒姐姐也只不過是一時糊塗,您要不幫幫她?」
我轉過身走到沙發邊上坐著說:「我能有什麼辦法,她自己做出這種糊塗事情,竟然還瞞我瞞得這樣嚴實,顯然是沒有想過讓我幫忙的,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管閑事了,她怎麼樣,就怎麼樣吧。而且這次王鶴慶跟王芝芝是非要剮她一層皮不可,我要是去把青兒安然無恙的弄出來,不就是把火往身上引嗎?而且青兒她這次也活該,該多嘴的她不多嘴,不該多嘴的她偏偏多嘴。」
周媽問:「小姐這次是主意定了?」
我說:「主意已經定了。」
周媽笑著說:「好好好,那我們就都別管,反正丫鬟用誰不是呢。」
因為時間上太晚了,周媽沒有再跟我聊,而是去了浴室替放著熱水,碧玉去柜子旁給我拿衣服,可是我坐在那良久,看向柜子上的電話,剛想伸出手,可當指尖即將碰到話筒時,我又收了回來。
沒過多久,本來已經進浴室的周媽,這時又從裡頭走了出來說:「不過您就算不肯去求先生,過幾天還是要過去一趟的,先生三十七歲生日。」
借著沒多久,他站在門口問:「您可想好準備什麼禮物?」
我說:「怎麼這麼快,他三十七了?」
周媽笑著說:「可不是?您當年來穆家不也才七歲嗎?」
我說:「他看上去怎麼不像三十七,倒像是二十七才對。」
周媽說:「有些人耐老,先生這種人占著皮膚白的優勢,看上去還真是不出老的,而且男人,這個歲數正是功成名就的時候,怎能跟女人比?女人一到三十,容貌必定每況愈下,所以為什麼這麼多姑娘急著出嫁呢?就是想趁自己值錢點的年級,找條件好點的丈夫。」
我說:「這個世道真不公平。」
周媽聽我如此說,便將我從沙發上拉了起來說:「哎呦,我的小姐,這個世道就是這樣,就算是過一萬年,一千還是如此過,不公平的事情不僅多著還長著呢。」
我說:「女人三十七就不值錢,男人三十七就值錢了,什麼破道理。」
我一邊說,一邊朝浴室走去,周媽替我解著衣服笑著說:「還好我小姐命好,生來就擁有了這些,不愁錢花。」她解掉我的外套后,便又問:「小姐可有準備什麼禮物?」
我說:「沒有。」
接著我脫掉了裙子跨入浴缸內。
周媽見我是毫無心思準備的,又說:「那我去給您準備。」
我沒有說話,只是用手帶起了水清洗著,周媽看了一會兒,便笑了笑,出了浴室留了我一個人在裡頭。
第二天我還是去了警察局見青兒,我們兩個人隔著監獄,我在門外,她在裡頭,她一直哆哆嗦嗦哭著,喊著小姐救我。
我不知道如何開口,等她哭到撕心裂肺之時,才問:「這件事情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現在出事了你讓我救你,你告訴我該怎麼救你?鐲子在你手上,你還通姦,青兒,你告訴我,你平時沒這麼糊塗的,為什麼這一次竟然會如此糊塗?」
她哭得幾乎要斷了氣,她說:「小姐,我知道我不該瞞你,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怕這些事情影響您,所以不敢跟您講,所以……」
我說:「你不用解釋了,如果你不敢和我講,那現在的後果你敢承擔了?既然敢承擔,自然也不需要我幫你,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我轉身要走,青兒忽然跪在我身後說:「小姐,我死不要緊,您能不能替我救救善河,他家裡還有老婆孩子要養,他不能有事啊!」
我腳步一停,回頭看向她,青兒哭得撕心裂肺,眼睛腫得不成樣子,可她臉上還是滿滿的哀求,在她的視線下,我問:「所以你承認鐲子是自己的偷的,與他無關,是想要一人承擔嗎?」
青兒咬著唇不說話,好半晌,她說:「我無父無母,可是他不一樣,他上有老,下有小,我不想連累他。」
我笑著說:「你現在有多愚蠢你知道嗎?」
青兒不說話,又在我身後磕著頭,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理會她,更加沒有答應她,迅速出了這裡,我又被獄警帶到了另一扇監獄門前,我以為青兒願意為付出生死的男人,會是怎樣一個男人,如今站在門口粗粗一看,沒有什麼特別,有點賊眉鼠眼的意思,面熟的很,以前倒是見過一兩次,但是除了這些,便再也沒有印象。
他反倒是認出了我,快速朝我爬了過來,哭著說:「少奶奶,冤枉啊!我是冤枉的我!鐲子不是我偷的,我沒有偷那東西,是青兒,青兒有一次鬼鬼祟祟進了夫人的房間,她偷拿了出來,我讓她放回去,她不肯,那鐲子沒想到被她一直留著,留到了現在,這件事情真的與我無關,少奶奶。」
他哭著喊著,淚流了一臉,此時的他跪在地上,哪裡還有點男子的氣概,我覺得青兒是瞎了眼了,竟然看上個這樣的東西,虧她剛才還不顧自己的性命為他求情呢,求來的竟然是這樣一個貪生怕死的東西。
我冷眼瞧著他在我身下求饒著,好半晌我問他:「你可知道青兒是怎麼求我的嗎?」
他停止了哭泣看向我。
我說:「鐲子本來不是偷的,只不過是留在了她那裡,她成了個共犯而已,可他為了保全你,才把一切罪責全往自己身上攬,她剛才還求我,幫忙放了你,她願意去承擔這一切,你叫佟善河是吧?」
他有點不敢看我,閃躲著點頭說:「是、是……」
我說:「你連個女人都不如。」
我也不再看他,轉身就走,他還在後面嘶喊著什麼,我要聽不聽了幾句,大約又是那些他是冤枉的鬼話。
回到家后,我氣得不行,跟碧玉和周媽說了那件事情,周媽也覺得青兒糊塗到了極點,她說如果青兒執意這樣胡說八道,對她是很不利的,倒時候有可能弄個同處。
我說:「死的人反正是她,不是我,同處就同處,反正我是一個都不會救的。」
周媽笑著說:「那您今天還去警察局那邊幹什麼?」
我剛想說話,可是話到嘴邊卧又吞咽了下去,周媽拿了一份東西給我,是個禮盒,至於裡面裝了個什麼東西,我不得而知,她說:「明天就是先生生日,我替您準備的禮物,空手去總不對。」
我看了周媽一眼,從她手上拿了過來,將盒子打開,裡面竟然是一件長衫,衣袖處綉著精美的花紋。我手指在上面撫摸了一下說:「我可綉不出這樣的。」
接著我把盒子往周媽手上推了回去,她說:「我知道您綉不出來這樣的,可是您別說是您繡的,就說是您買的。」
我說:「他生日,肯定王芝芝會在那陪著,我去幹什麼,我這個外人。」
周媽摟著我說:「我的小姐呦,以前先生生日不都是您陪著過的嗎?難道這次就不陪了?倒顯得生疏了,你就去吧,順帶提提青兒的事情。」
我沉默了半晌,還是沒有答應周媽,而是起身說:「我下樓去走走。」接著,我不再看周媽,去了樓下。
到第二天時,周媽起了個大早,便站在床邊等著我,那身衣服也一早被她擺放在了我屋內,我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說:「天太冷了,就不去了吧。」
周媽說:「天氣冷就多穿點衣服,您快起來洗漱吧,時間不早了。」
我說:「非要去?」
周媽說:「您真不想救青兒?」
我看了周媽一會兒,只能從床上爬了起來,周媽一早就看透了我的想法,我嘴上說著不救,其實心裡早就千百回的轉著,怎麼把青兒給弄出來,如今是什麼辦法都想盡了,竟然可悲的發現,好像這事只能求穆鏡遲。
我去浴室洗漱完后,便換著衣服,自從我嫁去袁家后,身上衣服還是少女打扮,從未婦人打扮過,我想了想讓周媽替我拿了件素色的旗袍,然後給我梳個婦人頭。
周媽一瞧說:「這不適合您這個年紀,還是換過個吧。」
我把玩著手上那隻等會兒要帶的夾子說:「這又如何,不是已經成了婦人嗎,梳這個頭總是應該的。」
周媽卻未照做,替我梳了兩個辮子,周媽不會梳宮廷式捲髮,我看著鏡子內的自己,周媽笑著說:「您看,這樣多好看,以前啊,我們就常梳這樣的頭。」
她目光在我臉上細細打量著說:「而且您這麼一掌巴掌大的小臉,挺翹的小鼻子,梳出這樣的發,不活脫脫就是個稚氣未脫的女學生嗎?」
我想了想,覺得也行,正好去氣一氣穆鏡遲,告訴他,他是個老頭子了。
不過這話我未說出口,因為一說出口保准周媽肯定把我頭髮拆了,給我立馬梳了個婦人頭。
她不知道我心思,所以之後我挑選衣服,越是選看上去年紀小的衣服,等換好后,周媽很滿意,說我像隔壁女高出來的學生,倒不像個已經出嫁的婦人。
我笑著說:「我這個歲數不就是在讀書的年紀嗎?」
我穿著裙子在周媽面前轉了一圈問:「周媽,好看嗎?」
周媽滿意的很說:「比您那些洋裙子好看多了,這才是我們國內的少女該有的打扮,洋人那些東西怎麼看,怎麼都敗壞風俗,不成體統。」
我笑而不語。
之後便拿上了那件長衫去了醫院,可等我到達那裡時,我以為王芝芝她們也會在那裡,誰知道出來的護士說:「她們倒是來了一次,不過穆先生嫌吵,便讓她們先走了。」
忽然之間我竟然有點怯場了,周媽見我有點不想進去了,遲疑的站在那裡,便問:「您怎麼了?」
我說:「我一個人進去?」
周媽說:「我陪您進去。」
我抓著周媽的手說:「您等會兒別先走,等著我一起走。」
周媽說:「好,我等您一起走就是。」
於是我們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了一句:「進來。」不是穆鏡遲的聲音,像周管家的。
周媽拉著我推門走了進去,穆鏡遲正靠在床上看書,周管家侯在一旁,屋內安安靜靜的,倒是一點聲音也沒有,不像是過生日的日子,倒像是一個極平常的日子,而穆鏡遲似乎對過生日這種事情,也可有可無,臉上沒有太大的喜悅。
我們進去后,周媽便對周管家:「今天是先生生日,所以我帶小姐過來給先生過生呢。」
周管家大約是不太喜歡周媽的多管閑事,略責備的看了她一眼,可周媽沒有看他,而是看向床上躺著的穆鏡遲說:「先生,今天是您的生辰,小姐一早在廚房替燉了點湯,您嘗嘗嗎?」
我可不記得我給穆鏡遲燉了湯,當即便去看周媽,周媽使了我一個眼色,便拉著我站在了她面前,又把湯遞給了我,我本來還僵硬著身體,因為穆鏡遲還是沒有看我,目光始終落在書本上,對於我來的反應也淡的很,最後我想了想,我今天是有正事的,便乾脆暫時放軟了身體,提住周媽遞給我的那保溫杯說:「你喝湯嗎?我給你盛碗湯。」
周媽聽我如此說,欣慰的很,當即看向周管家說:「老周,你不是等會兒還要採辦東西嗎?我正好要去街上買點東西,你順道陪我去看看。」
周管家說:「你個老婆子有什麼東西要買。」
周媽見周管家如此不解風情,便直接過去拉著他說:「我就不要買東西了嗎?雖然我是個老婆子了沒錯,可也總歸要用點女人家用的東西,怎麼現如今讓你陪我出去一趟這麼難了?」
周管家還想說什麼,周媽已經連拖帶拽的把他帶走了,然後屋內只剩下我和穆鏡遲,門也被關上了。
一瞬間,安靜極了。
穆鏡遲閑閑的翻著書,我站在他床邊有些局促,好半晌,我乾脆將保溫杯放在了桌上,然後小心翼翼從裡面盛了一碗湯出來,然後遞到他面前說:「我給你盛好了。」
他停下了翻書的手,然後看向我,倒是一言不發的接過了,反倒是我站在那裡,把該做的事情做完,竟然不知道手腳往哪裡擺,我想了想,又說:「我、我給你買了份禮物。」然後再次拿起了那個大禮盒,迅速走到他床邊,遞給他。
穆鏡遲看了我一眼,將手上的碗放下,然後接住我手上的禮物,他將盒子打開,白凈的手指捏起衣袖的一角,目光在那些花紋上停留了幾秒說:「不像是你繡的。」
我說:「是我買的。」
他又將衣服打開,看了一眼尺寸說:「買的什麼尺寸。」
我瞬間便有些語塞,周媽怎沒告訴我尺寸?
我慌張了一下,又鎮定的說:「那老闆沒問我你的尺寸,只問了我你多高,又多重,我告訴他后,他就幫我做了。」
穆鏡遲眼睛都沒眨一下,然後將盒子合住,遞給我說:「拿回去吧。」
我看向他。
他說:「周媽準備的吧。」
我沒想到被他一眼看出來了,他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湯說:「湯味道不錯,不過,應該不是你的廚藝。」
「我說過,不情不願就不用來,好好在家養身體。」
我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我一時半會站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依舊遞著盒子,見我沒有接,便放去了一旁,重新翻著手上的書。
我沉默了幾秒,最終想了想,從口袋內掏出了一方帕子,那帕子上綉著青竹,扭扭曲曲的,我扭捏了許久,才把那方帕子遞了過去說:「這、這是我繡的。」
穆鏡遲視線從書的頁面上移開,然後看了一眼。
我說:「繡得不好,你要是不喜歡,我扔掉它就是了。」
我轉身就要走,穆鏡遲說了兩個字:「等等。」
我動作一頓,他在我身後又說了句:「過來。」
我回過身看向他,他朝我伸出手說:「東西拿過來。」
我捏緊了兩分,因為這方帕子和之前那件刺繡精美的長衫相比,實在粗陋的很,我緩慢的走了過去,到達他床邊后,便把帕子遞給了他,他從我手上拿過,把帕子在指尖攤開,那竹子七扭八扭的綉在那上頭,陣腳不僅一點也不嚴密,還粗糙稚嫩的很。
他看了許久說:「什麼時候繡的。」
那帕子並不算太乾淨,是很久以前我繡的,我沒有回答。
穆鏡遲的手指在帕子下角的穆鏡遲三個小字上撫摸了一圈說:「很久了吧。」
我說:「不是這幾天繡的,有幾個月了,具體什麼日子我不記得了,你要是不喜歡,可以還給我。」
我想去他手上抓,他一把扣住了我的手,我動彈不得,當即便掙扎了兩下。
他又說:「坐下。」
我站著不動,他乾脆拉著我坐了下來,我沒辦法只能在他床邊坐下,他看向我臉,仔細打量了一會兒后,便問:「腿還疼嗎。」
我想了想搖頭,他手指忽然移到了我膝蓋的位置,好半晌,他說:「陰天呢。」
我說:「有點疼,不過還好,能夠忍受。」
他沒有說話,而是看了我良久說:「今天肯定不是來替我過生日的吧。」
接著,他把手帕放在了一旁。
我沒想到他全都看出來了,一時之間否認好像不太好,不否認好像也不太好,我梗著脖子在那裡,好半晌,我點點頭說:「我、不想青兒有事……」
穆鏡遲忽然抬起了我的臉,我眼睛里藏著的慌亂在他眼裡暴露無遺,他說:「以前你在求我事情的時候,永遠都是理所應當,從不慌亂,怎的,才這幾天就生疏了?」
我想打掉他抬起我下巴的手,誰知道他乾脆一把扣住,捏住我下巴的手乾脆用粗魯的力道直接鉗住,我感覺下頜一陣疼,我看向他。
他面無表情說:「為什麼不敢看著我。」
我說:「我沒有不敢看你!」
我有掙扎了兩下。
他說:「你在內疚?」
我抓住他手腕像是一隻瞬間抓狂的小貓一般抓著他,咆哮說:「我沒有!」我紅著眼睛說:「我為什麼要內疚,這本來就是你欠我的,我只是後悔沒有徹底殺死你而已!」
穆鏡遲聽到我這句話,皮笑肉不笑。
他說:「還在後悔?」他忽然鬆開了我一隻手,然後從抽屜里拿出了那天我插入他心臟的那把刀,他塞入我手裡說:「給你這個機會,現在殺了我。」
我以為他發了瘋,可誰知道他的臉色如此的冷靜,他看我的眼神,和說話的語氣。
我動彈不得,下巴依舊被他鉗住,以一種極其屈辱的角度看向他。
他慢條斯理問:「知道我心臟在哪裡嗎?」
他握住我拿刀的手,便往他胸口走,當那柄尖刀再次頂住他心臟的位置時,他冷幽幽看向我說:「插下去。」
我不動,只是冷冷的瞧著他。
他又說了一句:「不敢動嗎?」他笑著說:「我幫你。」
他握住我的手,就要用力,我手握住刀柄死死往回縮,我紅著眼圈說:「你別逼我。」
他說:「我不是在逼你,我是在給你報仇的機會。」
我哭著搖頭,他再次扣住我手往他心口帶說:「下手。」
他又說了一句:「下手!」
當他扣著我的手,就要往他心口扎時,我用另一隻手迅速捂住他那個位置,在那刀尖即將插入我手背內時,刀尖急急的停了下來,刀尖戛然在我手背上。
他沒有再用力,而是看著我。
此時的我已經淚流滿面了,在不知不覺中,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見我哭成這副模樣,問:「不想殺我了?」
我哭著,死命搖頭。
他說:「為什麼。」
我又搖頭說:「我不知道。」
他忽然說:「你靠過來。」
我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他說:「臉。」
我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朝他靠了過去,離他只有幾厘米遠時,他忽然扣住了我腦袋,便朝我用力的吻了下來,我嚇了一跳,剛想尖叫,可是我發出的聲音卻像是斷了弦的琴,戛然而止在那,我的哭聲我的尖叫聲,一併被他霸佔著吞沒。
我想要掙扎著,可是手下下意識去推他胸口,還沒壓下去,我又停了下來。
他吻著我用力的吻著我,他扣住了我的手,忽然放在他受傷的位置,我摸到了他胸口的傷疤,很大的一個傷疤,在溫熱的肌膚上,他吻耳邊說:「還有一厘米,現在抱著你的就是一具屍體,你喜歡我冷冰冰的抱著你嗎?」
我哭著搖頭。
他說:「以後還這樣做嗎?」
我卻沒有回答,他冷笑了一聲說:「還真是一個殘忍的小東西。」
接著他順著我耳垂直接來到我頸窩處。我沒有閃躲,只是任由他吻著我,那熟悉的溫度,當他的吻忽然停在那顆硃砂痣的位置。
他輕輕吻了兩下,我剛想閃躲,可誰知道他忽然直接吻住,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狠狠咬住了那顆硃砂痣位置的肌膚。
我尖叫了一聲,剛想將他推開,可誰知道,他只是扣住了我的手,往那再次加深的咬了下去,我身體疼得直發抖,我以為他要咬死我,甚至要撕下我那快肉,我哭出了出來,可是連一個字都未說出,只是哭著。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穆鏡遲忽然又扣住了我的腦袋,朝我吻了上來,那吻帶著血的味道,是我身上的血,他扣住我的雙手,深深的吻了上來。
我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腦袋亂糟糟的,之後便感覺自己被他吻得快要喘不過氣來時,他抱住了我,將我用力的抱在他懷中,他終於鬆開了我的唇。
我窩在他頸脖的位置,在那拚命的喘著氣,他撫摸著我腦袋,也不知道喘了多久,他吻著我眼尾掛著淚珠說:「還你,扯平了。」
我又哭著不說話。
他吻著我像是斷線的珠子一般的眼淚,笑著說:「不哭了好嗎?」
我沒有理他,他說:「讓我看看你的傷。」
接著他伸出手將我衣服解了解,那硃砂痣的位置處,是一排牙印,他似乎滿意的很,手指還在上面撫摸了一圈說:「會留疤。」
我說:「這不是你希望的嗎?不然你咬它幹什麼。」
他笑了,從一旁的拿起一些藥物和棉花便替我清洗著,血止住后,他替貼上紗布,然後指尖不舍的依舊在那紗布上端摩挲著,他說:「這是我私心。」
我沒有理他,從床上起身,摸了摸眼淚,把衣服穿好,然後便說:「以後要是別的男人看見了這排牙印,我就說是狗咬的。」
他笑著說:「是嗎?他會信?」
我說:「反正我解釋了就行了,管他信不信。」
他說:「你過來。」
我以為他又要親我,我往後退一點,他拉住了我的手,替我理著兩個小辮子說:「誰給你扎這樣的。」
我說:「周媽。」我想了想說:「我像不像你女兒?」
他捏住我鼻子,冷笑說:「我就這麼老?」
我說:「你三十七了,你說老不老。」
他又看向我身上這身衣服說:「花著心思來氣我吧。」
我笑著說:「對呀,周媽說女人越老越不值錢,我只知道反正我永遠都比你年輕,而你永遠都比我不值錢。」
他說:「歪理。」
他忽然將我的辮子給散了,我抓住他的手說:「你幹嘛?」
他說:「我喜歡散著。」
我說:「不,這樣難看,已經扎了好久了,散掉會像個瘋子。」
穆鏡遲卻不理我,他將我辮子散掉后,手指便在披散著的髮絲上縷了縷,他說:「還記得我第一次替你扎頭髮的那個早上嗎?」
他嘴角勾起一絲笑:「那時候第一次扎,怎麼扎都扎不好,你這小丫頭,哭得整個府里沒有一處安靜的地方,怎麼哄都哄不好。」
他說的,我都不記得了,低頭玩著頭髮說:「以前都是我阿娘給我扎,她扎的最好看了。」
他笑著說:「後來,為了幫你扎個好看的頭髮,我專門還研究了,倒是也不難。」
我說:「可是後來周媽替我梳了。」
他說:「嗯,你更喜歡周媽替你扎辮子,男人扎,手的輕重永遠不如女人輕巧。」
他替我將頭髮縷順后,便替我卡了一枚小夾子在頭髮上。
門外這個時候忽然傳來了敲門聲,傳來了周媽的敲門聲,我迅速將長發從穆鏡遲手中一拉扯,跑去鏡子旁迅速扎了個馬尾,覺得沒什麼問題后,又竄了過去將門給拉開了。
周媽見我頭髮變了當即便問:「小姐頭髮怎麼亂了?」
我頭繩斷了,只有一個頭繩了,所以乾脆隨便扎了一個,她看了我一眼,倒也沒有說什麼,不過在她即將進門的時候,她忽然壓低聲音問:「提了嗎?」
我這才反應過來,便搖了搖頭,周媽見了我一眼,只差一個哎呦沒冒出來了。
我只能先拉著周媽進來,這個時候正好護士也進來了,手上端著藥水,正準備替穆鏡遲輸液,我剛想提,他將手臂遞給護士說:「這件事情我會適當插手的。」
周媽一聽穆鏡遲如此說,便趕忙笑著說:「先生,青兒雖然糊塗,可是對小姐是很不錯的,倒也算個忠心的丫鬟,這一次其實也是她們欺人太甚,才會如此。」
穆鏡遲看向周媽,周媽說:「那天小姐去看了您后,夫人也一併回來了,不過回來后,便和小姐說了一些很難聽的話,之後青兒氣不過,才會回頂了兩句,夫人便去袁家找王夫人哭訴了,大約王夫人是想要替妹妹出氣,所以才鬧了這麼一出。」
穆鏡遲淡聲的問:「都說了些什麼。」
周媽遲疑了一會兒,又說:「說了一些讓小姐回袁家的話,有點……難聽了。」
穆鏡遲說:「還有呢。」
我說:「她說穆家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袁家,還有她說他才是穆家的女主人,她有權決定我的去留,我不是你什麼人,所以不該住那裡。」
我話剛落音,我又說:「所以,既然她這麼不想讓我在家裡住,過幾天我就搬回袁家便是,不回來了便是,反正我也不是穆家的什麼人。」
穆鏡遲見我說些這樣的話,他瞧了我一眼說:「我的話你不聽,別人話你倒是聽的很起勁。」
他又對周媽說:「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會找她。」
他說完,便又看向我說:「過來。」
我看了他一眼,便朝他走了過去,他撅著我下巴說:「給我在家老實待著,等我出院。」
我笑著說:「那你還生氣嗎?」
他說:「不是扯平了嗎?」
他替我理著衣襟,手若有似無的碰觸我胸口的傷口,微有些疼痛,我笑著說:「好,你說的,那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