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她來追
赫連璟一路跟著林錦嫿的馬車,卻發現她非但沒有往偏僻之地而去,反而直接去了最熱鬧的市集,從馬車下來后,也直接進入了附近的酒樓。
赫連璟看著她行色匆忙的背影,再看看這酒館,難不成她是要跟自己私下聊聊?
想到這裡,他還是下了馬,跟著她的背影一道往裡去了。
翠嬸兒就一直在樓下等著,瞧見他進來了,這才上前見了禮,道:「我家公子在三樓雅間等您。」
赫連璟未曾多疑,畢竟林錦嫿不敢跟衛國侯府聯繫,又是孤身一人,在西夏根本對他構不成威脅。
想罷,他便直接上樓去了。
才入雅間的門,就見林錦嫿已經在臨窗的位置坐下了,泡好了茶,瞧見他來,嫣然一笑:「不若坐下喝喝茶說說話。」
「你應該知道我在找你。」赫連璟打量了下四周,不見有異常,這才走了過去。
「知道,不然我也不會送上門來見赫連將軍了。」林錦嫿淺笑,示意旁邊的位置,讓他坐下。
赫連璟見狀,這才走了過去,道:「你難道不知道你現在就是死路一條嗎?若是你願意,我還可以留一條活路,只要你答應離開西夏,永遠不再回來。」
「將軍讓我答應的事我根本辦不到。」林錦嫿也直接道。
赫連璟冷笑出聲,看著她一臉平靜的樣子,以為她還沒意識到自己有多危險,語氣略冷淡了些:「你若是不想走,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林錦嫿抬眼看他:「若是我記得沒錯,我曾救過赫連將軍一條命,將軍要如此恩將仇報?」
「我給過你機會了,而且你應該已經了解我為何要你走,你即便留下來,也活不久的。」赫連璟想起之前的事,心裡也有些不忍,但對於弦月的要求,他永遠也無法拒絕。
「因為弦月公主嗎?赫連將軍,你深深愛慕著弦月公主,卻還要眼睜睜看她嫁給別的男人?」林錦嫿道。
赫連璟聽她這樣說出來,整個人都怔住了,仿若她無意之間,就把自己心裡掩埋的最深的秘密給挖出來了一般。
他耳根微微發燙,他也想這樣坦坦蕩蕩說出來,但弦月知道自己喜歡她,她不喜歡自己。
「我既然愛她,就會成全她……「
「即便她讓你濫殺無辜?」
「是!」赫連璟被逼急了,直接應道。說完,才深深呼了口氣,朝窗外看去:「我絕不會背叛弦月的,我愛她,我的性命都是交託給她的。」
「為何不告訴她?」林錦嫿忽然有些同情赫連璟了,愛而不得還要拿性命去成全。
赫連璟冷笑,轉頭看她:「多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你若是不走,那就只能我親自送你上路了。」說罷,直接拔出了腰間的長刀,朝林錦嫿的心口刺來。
林錦嫿沒動,只淡淡看著他,直到他的劍抵在自己衣襟前,房門才被人猛地一下推開了,翠嬸兒身後還有一群才跑過來為站穩的人呢,他們都清清楚楚聽到方才赫連璟的話了。
其實西夏風氣開放,說愛慕一個女子並不是什麼羞恥的事,只是赫連璟愛慕弦月公主,這就是件大事了,因為赫連璟作為弦月的親信,是經常進入皇宮跟她私下相見的。
赫連璟這才瞥見一角傾倒的水壺,裡面有水不斷滴落在地上,以至於他都沒有警惕外面有人靠近。
他不可能當眾殺人,林錦嫿也順勢站起了身,重新戴好帷紗帽,淺笑:「赫連將軍乃是西夏的功臣,想來去跟皇上求娶公主,也不是太難的事。」說罷,便提步往外去了。
外面被翠嬸兒用銀錢誘惑上來的人也瞬間一鬨而散,但這話兒卻仿若秋天的寒氣一般,迅速傳遍了京都,也傳到了弦月耳朵里。
「他竟是這樣說。」
宮殿里,她看著廊下掛著的鳥籠,慢慢給它喂著食物。
宮女見她神色淡定,才道:「您想怎麼處置赫連將軍?」
弦月將手裡的食盒放下,才看了眼不斷飄著的細雨,笑意緩緩浮現:「看來只能遂了她的意,讓赫連暫時離開京都了。」
「也是,赫連將軍當著百姓的面居然說出為了公主可以殺任何人的話,太子本就防備著公主,此番一來,少不得要去皇上面前告狀。奴婢這就去通知赫連將軍,讓他隨此行鉞王殿下一起出征。」
「嗯。」弦月說完,嘴角微微勾了起來。她還真是小看了林錦嫿這個閨閣小姐,本以為遭遇之前的事,她大多會嚇得躲在角落瑟瑟發抖了,想不到竟還有這等意志闖入了西夏來。不過也罷,死是遲早的事。
林錦嫿跟翠嬸兒出來后,還能感受到赫連璟茫然無措的氣息,他自己也沒想過讓心意給弦月知道吧,雖然弦月一直都知道。
上了馬車后,林錦嫿才道:「回小院兒。」
「是。」翠嬸兒立即應下。
走時,附近還有茶肆正在更換招牌,林錦嫿倒沒多在意,直到一路行過去,發現不少小店的門口都掛上了錦旗,寫了個大大的『安』字。
『安』是她給張曉芳用作新店名號的,怎麼會忽然出現在西夏?難不成,是她們也過來了嗎?
林錦嫿的心跳微微加速,她不敢輕易下馬車去問,今日戲弄了赫連璟,京都里的其他人肯定會注意到,自己若是逗留,怕是危險,但這個『安』字,卻讓處在困境中的她生出了希望。
回到小院后,她立即拉著翠嬸兒道:「方才我們回來時,路邊的那個芙蓉茶肆可還記得?」
「記得,那茶肆開了許久了。」翠嬸兒只以為他是好奇,笑道。
「去幫我給掌柜的送封信。」林錦嫿說完,立即去提筆寫了封信,而後才快速吹乾折好裝進信封給了翠嬸兒:「跟掌柜的說,照這信里吩咐的備好茶,三日後再去取。」
翠嬸兒以為他是怕自己記不住茶名兒和分量這才寫在信上的,忙應聲去了。
剛好時辰也晚了,書鋪的人送過來足足二十本的醫書,林錦嫿接了醫書,這才在房間里坐下看書打發時間了。
赫連璟的消息傳開,影響最大的還是趙懷琰。
「他隨本王一起出征?」他略有幾分冷傲。
下人都知道,這位新鉞王殿下素來孤高,最不屑的就是與人一併作戰,而且每每他獨自出戰時,總能得勝而歸。
聞言,小廝只道:「這也是弦月公主的意思,說此番迎戰錦朝,擔心越王殿下安危,有赫連將軍跟著總是好些。況且您跟弦月公主婚事在即,您若是受傷了,弦月公主豈不是要心疼死了?」
趙懷琰對婚事並沒有什麼期待,不過是江妃讓她娶,他就娶罷了,而且女人大多嬌弱蠢笨,也就弦月還稍微好些,娶回來擺著看也不至於太厭惡。
想罷,只冷淡道:「告訴弦月,讓赫連璟自己走,本王不想有人拖後腿。」
小廝嘴角直抽抽,那好歹也是大將軍啊,怎麼就成了拖後腿的了。
不過既然鉞王這樣說,他也只能應下回去跟弦月稟報了。
等人都走了,趙懷琰才冷冷問著身邊侍衛:「馬兒備好了嗎?」
「照您的吩咐都備好了,只等天晴,您就可以同公主一道出去策馬了。」侍衛道。
「嗯。」趙懷琰冷淡應下,便扭頭回去了。
侍衛也是一陣冷汗,王爺就是要約公主出遊都是這樣一幅冷冰冰的態度,想來這輩子是沒有人能讓王爺溫柔了。
翠嬸兒的信很快送過去了。
墨雪在客棧中焦急等待著,終於在天色將亮的時候,茶肆的掌柜將信送來了。
「您說有奇奇怪怪的東西都給您送來,昨兒有人送信來說照著買茶,但卻是別的不要,偏偏就要十斤的玫瑰花茶,咱們這兒哪裡做過這樣的花茶?所以覺得蹊蹺,便拿來給您了。」掌柜的道。
「辛苦您了。」墨雪接過信看了看,玫瑰花乃是太子妃最先做的,而且信上這字也正好就是太子妃的筆跡。她眼裡的欣喜漸漸多了起來,忙問掌柜:「那送信的人呢?」
「昨兒就走了,說是讓我準備三日,三日後再來取。」掌柜的道。
墨雪眼睛亮起來,果然是太子妃,她真的在京都!
掌柜的見她高興,也猶猶豫豫,半晌才道:「那姑娘,您那個『安』字的招牌可還要繼續掛著?」
「不必了,不過三日後那人再來,你替我留住。」墨雪說完,從袖子里拿出昨兒兌換的一百兩銀票給他:「辦好之後我會再給你一百兩。」那些『安』字的招牌是她花錢讓人掛上去的,為的就是讓林錦嫿來主動聯繫,現在已經聯繫到了,就不必再招搖了。
掌柜的瞧見只是動動手指頭就能有一百兩,喜上眉梢連連點頭哈腰:「您放心,小的一定給姑娘您辦妥了!」說完,轉頭就趕緊回去了。
等他一走,墨雪也去大堂找阿寶了,既然找到了太子妃,他們也該做別的準備了。
但才下樓,就發現阿寶正在跟人爭執著什麼。
「你這個人,分明是你故意跟蹤雪姐姐!」阿寶面紅耳赤的。
「我看你就是被本公子的美色所迷惑,故意接近本公子!」男子滿是鬍渣的臉上寫滿了憤怒。作為城主之子,他見過太多撲上來的女人,深深的認為自己帥氣多金。
阿寶跟他沒法交流,扭頭要走,卻被他攔住:「小丫頭,我警告你……」
「你放心,往後我看到你一定繞道走,但你再敢跟蹤雪姐姐,我一定跟你沒完。」阿寶也硬氣一回,說完便上樓梯了,墨雪也趕緊往後撤了一步藏了起來,那個男人是誰,為何非要跟著自己?
等阿寶上來后,她才朝阿寶噓了聲,小心朝樓下看去。
「公子,要不咱們回城得了,以咱們郝家的權勢,不會找不到個偷馬賊的。」一側小廝勸道。
「什麼偷馬賊?」這位郝公子瞪了小廝一眼,才捂著心口深情般道:「是偷心賊。」
小廝:「……」
墨雪見他不似有惡意,這才帶著阿寶回去收拾好了東西,帶著她跳窗走了。
林錦嫿連夜把書翻了個遍,但還是沒找到懷琰現在的癥狀。
天色微亮時,翠嬸兒進來剪了燭心,才看她頹然抱著一堆書坐在榻上,擔心道:「公子,您沒事吧?」
「沒事。」林錦嫿搖搖頭,瞧見她端了濃濃的湯來,才想起自己肚子里還有孩子,不能熬夜,這才朝她笑笑:「一會兒我歇歇,你去一趟書鋪,再叫人送些醫書來。」說完,拿出一錠銀子給她:「剩下的錢你買些厚衣裳來,天兒越發涼了,你身上也穿得太單薄了。」
翠嬸兒見他還注意到了自己,眼眶微濕,忙跪下磕了頭:「奴婢這就去辦。」
「你我都是掙個活路,跟我不必太見外,缺什麼跟我直說就是,我的精力都花在別的地方,很難顧及到你。」林錦嫿淺笑。她現在跟翠嬸兒也算是相依為命了,而且外面跑腿的事兒都得她去做,自然要好生待著。
翠嬸兒連忙應下,又將早膳給她擺好,這才出去了。
林錦嫿熬了一夜,心中失望,勉強吃了些,把老母雞湯都喝了,這才洗漱一番去睡下了,臨到傍晚才醒,剛好書鋪又送了書來,她看了幾本便眯著眼睛等天亮了。
如此兩日過去,第三日天兒一亮,她就打發翠嬸兒去茶肆等消息了,但沒想到的是,翠嬸兒這一走,就有人找上了門,還是她本以為會忘了自己的人。
一群侍衛闖進來時,她剛綁好長發換好男裝,瞧見來人,她思考了一下逃走的可能,但可能性為零,因為四壁都是實心的,她又沒有飛檐走壁的本事。
「你們是誰?」
「帶走!」領頭的沒理她,直接讓人上前來把她打暈扛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林錦嫿醒來時,就聽到外面隱隱的說話聲。
「殿下真看上這個男人了?」
「生的怪白凈的,身子又軟,難怪殿下喜歡。」
竊竊私語還沒說完,就聽得一聲輕喝:「胡說什麼呢?」
「常侍衛。」守著門口的兩個小廝忙低下頭。
常侍衛冷冷睨了眼幾人,才冷哼一聲:「往後再讓我聽到你們背後嚼舌根子,就拔了你們的舌頭。」
「是是,小的再也不敢了。」兩人忙應完,才小心翼翼問道:「常侍衛是來看他醒沒的?」
「嗯,殿下要見他。」常侍衛說完,那二人立即推開了門,林錦嫿也趕忙閉上了眼睛。
她能感覺到有人走到她跟前盯了她許久,她都忍住沒動彈,直到半晌過後,他才道:「你們去尋大夫來看看怎麼還沒醒……」
「咳咳……」林錦嫿一聽要請大夫,立即醒了,否則大夫一來把脈,她豈不是就露餡了。
「醒了?」常侍衛睨他一眼。
林錦嫿半坐起身來,才發現後頸酸疼的厲害,而這裡好似就是個柴房。
她頓了頓,才道:「你們到底是誰?」
「七殿下讓你來伺候,你居然藏起來了,慕白畫,你說這裡是哪裡?」常侍衛冷淡說完,瞥見她散亂開的頭髮,這樣看,她怎麼都是個女人,果然是男生女相。高侍衛冷哼一聲,才道:「別愣著了,起來,七殿下要見你。」
林錦嫿心裡暗暗叫苦,這傢伙怎麼還記得自己?
想來想去,也只能先應付著,等聯繫上了翠嬸兒再說,那個在茶肆的人,到底是誰呢?
她勉強站起身,重新綁好頭髮,這才跟著這個被稱為常侍衛的人一起出去了。
走時,還聽到下人們三三兩兩在議論著什麼。
林錦嫿忽然起了心思,上前道:「我想見鉞王殿下。」
「鉞王?」常侍衛冷笑一聲:「在七皇子府,你一輩子也見不到鉞王。」
「可是我是……」
「鉞王的人么?晚了,進了七皇子府的人,全是七皇子的。」說完,還朝她亮了亮腰間的寒劍。
林錦嫿只得閉嘴,但七皇子跟懷琰關係這麼差么?那他是不是知道懷琰的真實身份?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是會殺了自己還是送自己去懷琰身邊?
林錦嫿打著小算盤,就聽見旁邊傳來女子的求饒聲:「七殿下,臣女知錯了,臣女就是太喜歡您了才裝作男子溜進來的,您放過臣女吧。」
林錦嫿的心微微提起,女扮男裝會被打?
她朝那聲音來源看去,果真見一個穿著小廝衣服的女子正跪在地上哭得楚楚可憐,而且瞧她的模樣,尤其是現在梨花帶雨的,更是好看呢,七皇子一點也不動心?
「來了?」長孫祁燁聽到女人哭哭啼啼就無比心煩,瞧見林錦嫿來了,嘴角才揚起來,長眸裡帶著幾分殺氣:「還敢跑?非要本皇子打斷你雙腿,你才能本分嗎?」
「草民不敢,草民此番離開,是不想殿下陷入流言當中。」林錦嫿忙躬身行禮。
「流言?」長孫祁燁眉梢微挑,林錦嫿點點頭,忙道:「外面皆在傳七皇子有龍陽之好,對草民更是喜歡,草民怕……」
「哈哈……」長孫祁燁聞言,大笑起來,而後才更冷看她:「外面那些人真是閑的沒事,本皇子不喜歡女人,也不喜歡男人。」說罷,指了指那地上楚楚可憐的女子:「把她給本皇子趕出府去。」
林錦嫿多想被趕出去的是自己啊。
她走到那女子身邊,輕聲道:「小姐,草民……」
「七皇子不喜歡臣女,何必如此羞辱臣女?臣女好歹也是丞相之女,怎麼能讓個低賤的平民男子來相送!」說完,便怒氣沖沖的站了起來。
長孫祁燁皺眉,已是十分的不耐煩,女人真是麻煩。
「常青,把她扔出去。」說罷,扭頭就走了。
林錦嫿眼睜睜看著常青上前一把將人打暈,像扛著獵物一般扛在肩上就走了。
「想斷腿嗎?」長孫祁燁發現他沒跟上來,頭也不回的寒聲道。
林錦嫿啞然,只得冒著小雨跟了上去。
一路跟著他到了他的住所,才發現他整個房間除了一張床和一把凳子,幾乎是空空蕩蕩的。
她詫異了一下,就聽一側小廝推了她一把,道:「還不去伺候?」
「伺候?」怎麼伺候,難不成長孫祁燁真的喜歡男人?
「本皇子淋了雨,更衣都不會嗎?」長孫祁燁嫌棄沖他道。
林錦嫿滿頭黑線,非得來折磨自己么?他們無冤無仇的,不就是當著他的面殺了一隻老鼠么……
正想著,床底下又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林錦嫿解他腰帶的手微微一頓,轉頭朝床底下看過去,卻發現身邊的人又開始渾身僵硬了。
她看了眼掛在一側的佩劍,立即上前去將佩劍拔了出來敲床底驅逐了。
小廝們嚇了一跳,還沒開口,老鼠就被趕了出來,而後便被林錦嫿穩准狠的一劍給砍了,林錦嫿吃驚自己的反應速度,而後才發現長孫祁燁又抱著盆子去吐了。
但最讓她奇怪的,這些老鼠到底哪裡來的?假山那處也是,這裡也是,按理說這等地方每日有人打掃清理,加之防備的這麼嚴,不可能有才對。
她想了想,也不管還在吐的長孫祁燁,指了指一側的小廝:「你看看床底是不是有東西。」
「東西?」
「嗯。」林錦嫿沒說出自己的懷疑,只點點頭。
長孫祁燁吐得差不多了,才道:「照他的吩咐。」
小廝這才忙趴了下來,看了半晌,才道:「沒什麼東西……」
「拿這個拔拔看。」林錦嫿把劍給他道。
小廝面色有些古怪,但見七皇子未曾拒絕,便拿這劍去撥了,撥了好一會兒,才撥出些吃剩的食物殘渣來。
林錦嫿頓下用帕子撿起些聞了聞,確定是有人下了葯故意引這老鼠來的,才道:「有人故意的。」
話落,長孫祁燁渾身都冷了下來:「查!」
「是。」小廝忙應下去了,走時還特意看了眼林錦嫿,眼神裡帶著些許警告。
林錦嫿不明白,不過也無妨了,反正她要想法子離開這裡的。
長孫祁燁似乎也沒了折騰他的心思,直接讓人帶他下去了。
很快便有人給林錦嫿安排好了房間,就在這院子的后罩房裡。后罩房還住著洒掃的粗使下人,而且從她這兒到長孫祁燁的房間也格外近,但好歹是獨立的一間,也讓她多少安心了些,只是要怎麼逃出去了?
她抱胸站在房門口,看隔壁負責洒掃的方伯正趁著下雨在整理自己的器具,才湊上前笑道:「方伯,整理東西呢?」
面對林錦嫿的搭話,方伯表現的很不屑:「賣屁股的東西,不要跟我說話。」
林錦嫿啞然,人七皇子不是說了不喜歡男人嗎?
「方伯,你可能誤會了,我就是想……」
「想也不行。」方伯沒好氣瞪了她一眼,便扭頭回屋去了,還用力的砰的一聲關好了房門。
林錦嫿扶額,還好自己不是個真男人,否則怕是一輩子打光棍的命。
跟方伯交流無果,她只能坐在門口看雨,現在是才出狼窩又入虎穴,她要怎麼去鉞王府呢?弦月已經發現自己了,倒不如先去懷琰身邊再慢慢想辦法。
就這樣無聊的等到天色將晚,她準備吃晚飯就去睡覺,常侍衛又冷這一張欠債臉來了。
「殿下叫你。」
「更衣?」林錦嫿不解道。
「府里今日辦宴會,你跟在殿下身邊伺候。」常侍衛道。
林錦嫿一下站起身來,宴會啊,人多眼雜的,她是不是可以趁機溜出去?
常侍衛似乎看出她的想法,無情的打破了她的幻想:「我會一直盯著你的,殿下吩咐了,敢跑,就打斷腿!」說完,扭頭就走了。
方伯這會兒還不忘出來湊熱鬧,越發鄙夷看她:「不要臉。」
林錦嫿瞥了眼方伯,眉梢微挑,提步跟了上去。
到宴會之地時,大殿燈火通明,男男女女坐滿了整個大殿,細碎的聲音填滿了整個大殿。
林錦嫿一眼瞥見坐在上首的人,那不是懷琰嗎?他不是說不會過來嗎?
趙懷琰也一眼瞥見了從側門進來的人,他正一臉詫異的看著自己呢。是怕了么,怕給自己下毒的事被發現?
他直接站起身,也不管周圍人的目光,直直朝著林錦嫿而來,就連長孫祁燁都沒想到,就看著趙懷琰上前一把拉著林錦嫿出了大殿。
常侍衛也怔了下,才忙低聲道:「殿下,要不要……」
「不必。」長孫祁燁看著底下坐著的人,淺笑:「今兒是給鉞王設的宴,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他眸色微黯,若不是母妃逼他為鉞王設宴,他根本不會做,也不會讓他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才猛地放在桌上,因為醉意,他的眼眸慢慢由紅色轉回了正常的顏色。
常侍衛知道他這是放鬆了的狀態,忙道:「殿下,您少喝些。」
「酒好喝,滿上。」長孫祁燁說完,自己又倒了一杯一飲而盡。他想不明白,他為何要來西夏,他就在錦朝不好嗎?死在那裡也好,為何要回來!
這廂。
林錦嫿被抓的手腕都疼了,但一直沒出聲,任由他一路把自己拉到僻靜無人的長廊,才終於道:「懷琰,你想做什麼?」
「你到底是誰?」趙懷琰回頭冷冷睨他,他為何要給自己下毒?自己跟他又有過什麼過節,為何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他的記憶里有一大塊是空白的,他不能去想,一想就心痛如刀絞,所以他也習慣了不去想,但面前這個人是誰,為何要闖入自己的生活,為何要對自己下毒?
林錦嫿微微一怔,還不及開口,紅唇便被他攝住了,帶著掠奪和狂野,似乎要將她拆骨入腹一般。
趙懷琰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想吻下來,他的心跳越來越快,但只要吻上她,就好似得到了解藥一般,渾身的燥熱都慢慢冷靜下來,而她的唇,好軟……
好半晌,直到林錦嫿喘不過氣,才將他推開了,靠在牆邊直喘著氣。
趙懷琰看著她濕潤的眸子和有些紅腫微微張開的唇,一股燥熱又在心中竄起,甚至他竟然想將他壓在身下狠狠蹂躪。
他一定是瘋了!
他自己是這樣想的,畢竟自己是個男人,也確定自己沒有龍陽之好。
「你到底給本王下了什麼毒?」趙懷琰還是堅信她給自己下毒了。
林錦嫿微微笑起來,抬眼看他:「方才王爺不是嘗到解藥了嗎?」
這下換趙懷琰語塞了。
林錦嫿看他眼裡生出疑惑的樣子,這才淺淺笑起來:「我是王爺的愛人,王爺愛我,我愛王爺,這就是我的身份。」她不逼他,只笑著朝他道。
趙懷琰看著她燦爛的笑容和彎起的眸子,心似乎跳的更快了,突突突的,彷彿要蹦出來。
「你——唔……」
他尚未開口,這小小人兒竟然勾住他的脖子,主動吻了上來。
她的動作溫柔而甜蜜,帶著小心翼翼,帶著繾綣深沉的愛意。
趙懷琰覺得自己好像毒入骨髓了,他竟然沉醉了進去,將她狠狠摁在了牆上,手也朝她的腰間而去,彷彿這個動作曾經就很熟悉一般……
「你們在做什麼!」
就在他想要更進一步的時候,冷漠而憤怒的聲音忽然傳來。
林錦嫿被猛地鬆開,過了身去,趙懷琰也轉看到站在長廊盡頭的人,冷笑起來:「原來是七皇子。」
長孫祁燁喝多了以後,鬼使神差的就來了。看到纏綿的二人,心裡的惱怒頓時就起了。
林錦嫿臉微微有些紅,畢竟被人發現這個。
但趙懷琰抬手就將她攬在了懷裡,薄唇冷淡勾起:「七皇子不是要為本王舉辦宴會么,這個人就送給本王吧。」
「不行。」長孫祁燁直接拒絕,他以為想要什麼都能拿走么?母妃他已經搶走,還想從他這兒拿走東西,絕不可能!
他瞥眼林錦嫿,寒聲道:「阿慕,過來!」
林錦嫿才不去,她自然是要跟趙懷琰走的。
長孫祁燁見她不動,以為她是被趙懷琰威脅了,只冷淡看著趙懷琰:「鉞王殿下是要帶著她上戰場打仗么?就她這個身板,上戰場就死了。」
「本王的人,自然不會這麼輕易死。」
「是嗎?她若是一日不用本皇子給她的葯,就會痛苦致死,你信嗎?」長孫祁燁冷笑道:「亦或是說,鉞王就是想要一個男寵,若是如此,本皇子可以從天下人里給你篩選出一百個來,如何?」
趙懷琰聽到『男寵』二字,才鬆開了林錦嫿。
林錦嫿心裡著急:「鉞王,我不是……」
「阿慕!」長孫祁燁冷喝一聲:「我把翠嬸兒也給你接過來了,你不想見她了嗎?」
林錦嫿拳頭微緊,他這是在威脅自己?
她看了眼冷漠的懷琰,眉頭微緊,罷了,遲早還能再見懷琰的,先救下翠嬸兒再說。而且他說給自己下了葯,是什麼葯,會不會傷到孩子?
她也不能拿孩子冒險。
她朝長孫祁燁走過去,卻忽然聽到趙懷琰道:「你叫阿慕?」
「草民慕白畫。」林錦嫿忙轉身笑道。
趙懷琰看著她的笑,總覺得似曾相識,但就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沒出聲,林錦嫿忍住幾乎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拳頭緊握。之前是他追了自己兩世才找到自己,此番她也不會輕易放棄,就是徹底忘了自己,她也要他再度愛上自己!
趙懷琰淡漠看了眼長孫祁燁,冷淡一笑:「七皇子似乎還是不明白自己到底處在什麼位置,該扮演什麼角色,做什麼事呢?」
「不需要你管。」長孫祁燁說罷,拉著林錦嫿就走了。
趙懷琰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心跳加速的感覺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疼痛,痛到好似要哭出來一般。
林錦嫿一路被長孫祁燁拉到了房間,才見他猛地一下關上了房門。
林錦嫿心中微驚,難不成他要霸王硬上弓?
長孫祁燁冷著臉半晌,才終於鬆開了她,雖然看著她迷濛的眼睛和微腫的紅唇,他也生出一股衝動,但到底忍了下來,只冷淡道:「你既是我的下人,就不要再跟其他人糾纏不清,我不管你喜歡女人還是男人,你跟誰走都好,就是不許跟鉞王,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你,明白嗎?」
「是。」林錦嫿看出他對趙懷琰的恨意,應下。
長孫祁燁這才轉頭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了。
諾大的空間里,只有一把凳子和他一個人,孤寂的好似要被這黑暗吞噬了一般。
林錦嫿不明白,江妃的兒子都是如此孤單的嗎?長孫如此,懷琰也是如此。
她抽出火摺子,將一邊的蠟燭點燃,才默默站在了一側,打算等長孫氣消了,再問問他給自己下藥的事,是不是隨口胡謅的,否則傷及孩子,她管他是不是懷琰的親弟弟,一定不會輕易饒了他!
可就這樣等到大半夜,她本就懷著身孕,站了這許久,臉都白了,才忍不住道:「七殿下,我能不能……」
「有暖榻,睡暖榻上。」長孫祁燁看著站在燭台邊的他,以前自己總是這樣坐一夜,無人敢來,從小到大,早已經習慣了半夜被孤單撕咬的感覺,但今晚他一直在這裡,似乎也不錯?
林錦嫿沒工夫跟他客氣,趕忙去了暖榻,合衣進了被窩。
被窩很暖和,被子還帶著些清香,聽著屋外淅淅瀝瀝的小雨聲,她眼前又浮現了方才懷琰一臉氣急敗壞問她給他下了什麼毒的樣子,情不自禁笑出聲來,就這樣想了好一會兒,才沉沉睡去了。
長孫祁燁看著裹著被子的人,聽著他時不時傳來的笑聲,心中疑惑,有什麼值得開心的呢?
等到天色將明,他才慢慢走到暖榻邊,看著半個腦袋都悶在被子里的人,眉梢微挑,掀開了被子打算叫他起床,手才扯了下被子,原本熟睡的人瞬間就驚醒坐了起來,眼睛里寫滿了警惕和殺氣,渾身都是防備狀態。
長孫祁燁微微一怔,他長發散落在身後,雖然滿眼警惕,但因為捂在被子里睡,臉也紅撲撲的,看起來就如同一個嬌憨的女子。
「你——」
「殿下要做什麼?」林錦嫿寒聲道。
「日上三竿了。」長孫祁燁道。
林錦嫿這才朝外頭看了看,果然已經天亮了,這才輕咳兩聲,忙道:「草民做噩夢了。」林錦嫿連忙從床上溜了下來,迅速綁好了頭髮。
長孫祁燁看他的目光微深,才聽她道:「殿下昨兒說給草民下了葯……」
「沒有。」
「那翠嬸兒。」
「應該在家裡等你回去。」長孫祁燁嘴角噙著笑意說完,便提步走了。
林錦嫿這才長長舒了口氣,不過翠嬸兒應該已經聯繫上那茶肆的人了,茶肆的人可是知道自己被擄來這皇子府了?
她得想個法子把消息送出去才好。
等了兩天,她都沒等到機會,直到第三天,方伯要休假回家半日,林錦嫿才終於攔著他道:「方伯,你幫我這一次,我就不煩你了,不然明天開始吃你的喝你的還住你的……」
「喲喲喲,你個男人,要不要臉。」方伯一張老臉氣得通紅,一把接過林錦嫿拿來的信,吹鬍子瞪眼的看了他眼,才道:「我幫你送去就是。」
「多謝方伯。」林錦嫿知道他刀子嘴豆腐心,笑眯眯給了信后,才轉頭拿了個小包袱來,裡面放著這些日子長孫賞下來的各種蜜餞和難得一見的水果,酸果子她自己留了些,其他都放進了包袱里遞給了方伯,笑道:「你家不是有個小孫女么,這些拿去給她吧,就當我孝敬您提攜的。」
方伯瞥了眼包袱,再瞧瞧他,輕哼了聲,接過包袱便走了。
林錦嫿也鬆了口氣,希望方伯能順利把東西送去
不過她的動作肯定是瞞不過長孫祁燁的,聽常侍衛說完這些后,才道:「去查查,他到底什麼身份。」
「聽聞最近有不少錦朝人過來了,四處在打聽一個年輕女子的消息,而且弦月公主和赫連將軍好似也在追查這女子。」常侍衛道。
「區區一個女子也勞他們費這麼多心思。」長孫祁燁表示不屑,而後才道:「先去查查阿慕的身份,若是沒問題,去官府給他重新弄文牒,往後他就是七皇子府的下人了。」
「若是這個阿慕來路不正怎麼辦?」常侍衛有些擔心:「而且屬下總覺得他是沖著鉞王殿下來的。」
「若是來路不正……」長孫祁燁想起昨晚他們抱在一起的樣子,眸色微黯:「那就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