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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各有心思

  林錦嫿忽然驚醒,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采兒就守在外頭,聽到聲響,立馬跑了進來:「小姐,您怎麼了?」


  林錦嫿捂著悶悶的胸口搖搖頭,她方才夢裡夢到白蘭了,前世的白蘭為了幫自己而死,那麼今生呢?


  她轉頭看著窗戶外面已經隱隱泛白了,也掀了被子起了身來。


  墨雪從外頭進來,身上還沾著早晨的霧水,見她已經起身,才微微擰起眉頭看她:「小姐……」


  「是不是找到白蘭了?」林錦嫿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還活著嗎?」


  她最後這句帶著期盼,帶著小心。


  墨雪見她已經猜到,也不再隱瞞:「墨風跟老六找到人時,已經沒氣了。」


  「怎麼會……」采兒眼眶剎那紅了,她與白蘭一起在小姐身邊長大,情同姐妹,前些日子她還小心的照顧自己呢,怎麼說沒就沒了?她忙轉頭去看林錦嫿,見她面色發白,哽咽喚她:「小姐,白蘭她怎麼會死呢。」


  「是啊,怎麼會死呢……」林錦嫿語氣微顫,她救了這麼多人,最後卻還是救不了身邊人嗎。


  墨雪有些不忍心說,她見到白蘭屍體時都怔住了,渾身的皮肉竟是沒一塊完好的,人瘦的彷彿脫了形。


  「致命傷是被人一劍刺穿的心口。」墨雪輕聲道。


  林錦嫿眼睛微微發澀,淚水就這樣落了下來。白蘭,她虧欠了兩世的人啊,她本以為這輩子能好好護住她,卻沒想到還是讓她這麼早慘死。


  墨雪上前將她扶住,見她如此傷心,只覺得她真是極為重視身邊這些人的,可這真的是個大弱點。


  她輕聲道:「小姐,今日還要回長樂庵,天一會兒就亮了,不能叫公主府的人發現異常。」


  林錦嫿心裡有數,轉頭在暖榻邊坐下,好好將心裡的悲傷掩蓋下去,才微啞著嗓子問道:「在哪裡發現的屍體?」


  「在景王府後院外。」


  「不是他。」林錦嫿沉沉呼了口氣,再睜開眼,已是滿目凌厲。她了解趙闞,他若是真抓了白蘭,不會這樣輕易殺死,一定會用來威脅自己,而且就算失手殺了,也不會扔在自己府外這等明顯的地方,明顯是有人要栽贓他,可是誰呢?跟景王作對的,除了自己就是趙懷琰,她知道趙懷琰不是這樣的人。


  「老六也是這樣說,他讓人盯著景王府好幾日了,裡面沒人丟出來過人,反而是昨兒半夜有可疑的馬車。」墨雪道。


  「那就說明殺白蘭的人就是京城之人,讓老六繼續盯著,他們那日分明看到白蘭是被鄭如意帶走了的,怎麼會忽然去了別處,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寒聲說著,放在一側緊握的拳頭卻止不住輕輕顫抖。她恨自己為身邊的人帶來這麼多災禍,可她無法避免,只能手執勾魂刀,將他們一一除去!


  墨雪點點頭,才要出去,又聽她道:「寫封信,把這件事告訴哥哥,白蘭生前想說的話也告訴他。再給白蘭尋一處安靜的地方葬下。」


  墨雪深深看了她一眼,應下,提步去了。


  等她一走,林錦嫿聽著一側采兒隱忍的哭聲,沉沉合上眼睛,將喉頭不斷翻湧上來的酸澀咽了下去,才道:「去打水來洗漱吧,一會兒問起,只說是我想起了娘親。」


  「是。」


  「還有……」林錦嫿睜眼看她,淺淺一笑:「你的婚事要早些辦了,先辦簡單些,等過些日子安定了,我再給你補一場大婚禮。」


  「小姐,奴婢不想……」


  「不許鬧。」林錦嫿知道她不想在白蘭死的時候成婚,但她需要有個理由送她離開這裡,她不能再接受她們的死了。


  采兒紅著眼睛不說話,只默默掉眼淚。


  林錦嫿心裡微微嘆了口氣也不再勸,只軟了聲,音:「去吧。」


  「是。」采兒行了禮,擔憂的看了看她,輕聲道:「小姐,奴婢答應過夫人一定會照顧好您的,奴婢絕不會拖您後腿。」


  林錦嫿心中微暖,看著她放在身前指甲還未長全的手,原本光潔如玉的小臉上如今根本去不掉的深深的疤痕,淺笑:「我知道。」


  采兒笑著抹了把眼淚,這才下去了。


  天色漸漸亮了,外面也慢慢熱鬧起來,一早便有婆子伺候了豐盛的早膳過來,林錦嫿只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用過早膳,便到了駙馬院子。


  凌老夫人早親自在院門口等著了,瞧見她來,才幾步上前迎上:「林小姐昨兒歇的可好?」


  「很好,多謝老夫人照顧。」林錦嫿乖巧行了禮。


  凌老夫人滿意的朝旁的婆子點點頭,才笑道:「還勞煩你早上再跑一趟,昨兒駙馬喝過葯后,咳嗽緩了不少。」


  「不妨事。」林錦嫿莞爾淺笑,這才與她一道往裡去了。


  端慧一早就在盯著丫鬟們伺候湯藥了,瞧見她來,只淡淡看了眼便撇過了眼去。


  駙馬也瞧見她來了,虛弱淺笑:「林小姐醫術果真不錯。」


  「駙馬過譽了。」林錦嫿朝二人見了禮,丫鬟搬了綉凳放在床邊,又在駙馬手腕上搭了輕紗才引她坐下了。


  林錦嫿上前把了脈,有一絲絲恢復,不過可能心理作用更大。


  她笑看著駙馬道:「等過些日子天晴了,駙馬可出來走動走動,只要不吹風著涼即可。」多走走,看看開得奼紫嫣紅的花花草草也是好的。


  駙馬微微點頭,看著她微微彎起的眸子,陷入沉思,還是端慧輕咳一聲他才回過神來,朝林錦嫿笑道:「辛苦你了。」


  林錦嫿也注意到他的目光了,難不成這就是端慧一開始就不喜歡自己的原因?

  她自然的後退幾步站到駙馬上首,剛好他的目光看不到自己,這才又跟老夫人囑咐了幾句,便告辭出來了。


  老夫人愛兒心切,忙著叮囑,便只讓自己的心腹朱媽媽送林錦嫿出府。


  林錦嫿知道公主府人丁少,正好也不想坐轎子,便打算走去門口。


  朱媽媽也不多說什麼,見她也沒大架子,走時還跟她聊了幾句。


  穿過前面的長廊,再出兩道垂花門便能出去了,就在林錦嫿踏上長廊的時候,一道小小的身影忽然撞了過來,攔在了她身前。


  朱媽媽還以為家裡這個小霸王要對林錦嫿動手,忙緊張道:「郡王爺,您怎麼在這兒?」


  凌未野看著林錦嫿,又怯又強自鼓足勇氣,對她道:「我爹會死嗎?」


  「不會。」林錦嫿見這是公主府,縱不喜歡這熊孩子,倒也耐著性子道:「駙馬身子在一日日變好,你不做不乖的事惹他生氣,他還能活到一百歲。」


  原本以為這樣的話哄不住凌未野,沒曾想他竟是眼眶發紅:「那我聽話,爹爹就會好嗎?」


  「還要乖乖吃飯,乖乖念書,不亂髮脾氣不動手打人,最緊要的是不推人落水。」林錦嫿只當哄孩子。


  凌未野一聽,當即白了臉,匆匆往方才來的方向而去。


  朱媽媽伸長了脖子一看,有丫鬟的呼救聲,八成是他又把自己不喜歡的丫鬟推到水裡去了。


  她笑看著林錦嫿道:「小郡王雖然平日里蠻橫了些,心卻不壞,而且極為孝順。」


  林錦嫿客氣笑笑,並不應答。


  朱媽媽心裡有數,只打著哈哈笑了笑,送她出去了。


  走時,還特意派了公主府兩列衛隊護送:「林小姐,聽聞長樂庵才出現了刺客,這衛隊就在山腳下候著吧,等你下山時再送你回來,這也是老夫人的意思。」


  林錦嫿知道凌老夫人看出那庵里的不尋常,倒也沒拒絕。


  馬車緩緩開始往前走,她放下馬車帘子不再說話,一想起死去的白蘭,她便心如刀絞。


  離公主府不遠處的一角,一個裹在黑色帷紗里的女子死死盯著她離開,才扭頭往鄭府而去。


  鄭府內現在一片冷寒,鄭老夫人氣得臉都青了,看著滿院子的丫鬟婆子呵斥道:「你們連個人都看不住,要你們還有何用?」


  丫環們瑟瑟發抖,均不敢出聲。


  鄭老夫人一想起自己昨兒去跟那千戶劉夫人談這樁婚事的時候,她倒是願意幫自己去跟端慧公主和定南侯夫人求救,沒曾想這才回來鄭如意就不見了。


  她看了看底下的人,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道:「行了,都出去給我找人,不許走漏了風聲。要是找不到人,你們都別回來了!」這次她非把鄭如意嫁出去不可,不然遲早壞了她鄭家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名聲。


  鄭如意回到后角門,掀開黑色帷紗準備進府去,但還未進門,就聽到裡邊傳來婆子的嘟囔:「也不知大小姐去哪兒了,真是沒臉沒皮,好在老夫人把她許給了劉家公子,不然還不知要鬧出多大的笑話。」


  「行了行了,趕緊去找人吧。」又有丫鬟嘀咕一句,聲音才淡了下來。


  鄭如意聽罷,立即放下帷紗轉頭離開了。


  她昨日本打算去找趙闞,可根本沒見到人,不過倒是看到了林錦嫿身邊的丫鬟白蘭被扔下馬車的事,也看到了那馬車裡的人。


  她眸光微微一暗,等鄭府的人拉開後門,她已經轉了身,快步朝景王府而去。如今已經走投無路,要麼嫁給趙闞,要麼死!


  趙闞臨近清晨才從宮裡回來,兩日未眠,心裡好似放了火藥桶。


  本來算計的好好的,既能把林錦嫿拖下水,也能挫挫趙懷琰的銳氣,沒想到到頭來卻是他損失好幾員大將,更損失了價值百萬兩銀子的火器庫!

  他正氣惱著,忽聽到外面小廝說鄭如意求見。


  他聞言,只微微擰眉不耐煩,看著他也多了幾分不耐:「打發她走。」


  「可是她說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告訴王爺。」


  「十分重要的事?」趙闞越發不耐煩了,鄭如意如今對他來說已經沒什麼大用,他也不想再搭理。


  小廝還未回他的話,書房裡等著的手執骨笛的灰衣男人忽然走了出來,到他身邊低聲道:「王爺,這位鄭如意小姐好似是極陰之日出生的?」


  趙闞看了他一眼,頓了頓:「你要拿她練蠱?」


  灰衣男人低著頭:「王爺若不許,草民絕不會動她。」


  「倒不是不可以。」趙闞轉頭冷冷睨了眼小廝:「把人帶進來。」


  「是。」


  小廝連忙下去了。


  不多時鄭如意已經走了進來,一進屋便看到了站在趙闞身後,望著自己目光灼灼的灰衣男人,他面上有一道類似蜈蚣一般從額角拉到臉上的疤,顴骨很高,人也瘦極了,看起來就帶著幾分陰森之感。


  她微微有些怯,楚楚可憐的去看趙闞,柔聲道:「王爺,您救救如意。」


  「你不是說有重要事要跟本王說么?」趙闞不耐道。


  鄭如意微微咬牙,才道:「是有,不過王爺,您先救救如意吧,否則如意就只能死了……」


  「你在威脅本王?」


  「如意不敢。」鄭如意忙道。


  趙闞陰鷙看她一眼,沉聲道:「說說,什麼事。」


  鄭如意這才將鄭老夫人意圖將她嫁給劉家那傻兒子的事兒說了,淚眼凄凄的看他:「如意已經是王爺的人了,不敢對王爺不忠,寧願死也絕不會出嫁的,但現在祖母心意已決……「


  「所以,你想讓本王納了你。」趙闞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鄭如意麵色微微羞紅,垂眸沒說話,代表默認。他既然取了自己清白,自然要娶自己。


  趙闞目光漸冷,轉眼看了看灰衣男人,才道:「那現在可以說你要跟本王說的事兒了嗎?」


  「是。」鄭如意拿不准他到底會不會納自己,但也知道自己沒有資本惹惱他,只將昨晚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如意看的很清楚,那扔下白蘭屍體的人是九皇子殿下的親隨,把人扔在景王府後就走了,後來又來了一撥人,好似是林錦嫿的人,把白蘭的屍體又帶走了。」


  「當真是趙傾的人?」趙闞正在惱趙傾算計自己去出賣了豫州知府一事,沒曾想他還敢殺了林錦嫿身邊的人來栽贓自己。


  「嗯。雖然夜色暗,但他們不知道我就在轉角處等著見王爺,所以未曾遮掩。」鄭如意篤定道。


  趙闞聞言,竟是哈哈笑出了聲來:「這還真是意外之喜,趙傾這招,不知道是不是聽了趙懷琰的命令?」


  鄭如意瞬間明白他的意思,也跟著道:「聽聞林錦嫿十分重視這個丫鬟,就當親姐妹一般,如今若是知道乃是九皇子下的手,必定會認為寧王也參與了,畢竟寧王跟九皇子關係最好,這是天下皆知的事。」


  「沒錯。」趙闞說完,眸子一轉,看著鄭如意:「你先回去,本王會派人跟你祖母說,納你入府,不過正妃之位你就別想了。」


  鄭如意手心微微收緊,勉強笑道:「只要能在王爺身邊伺候,如意不在乎的。」


  「那就好。」趙闞抬抬手便打發她出去了,等她一走,立即叫了人來把這個消息傳去長樂庵。


  這廂。


  林錦嫿才到長樂庵,便見到了早早在屋裡等候的老六,而且長樂庵的人似乎也沒發現他。


  他見到林錦嫿,看到她微微泛紅的眼睛,忙垂眸道:「小姐。」


  「你怎麼來了?」林錦嫿讓采兒去守著院子,這才在推開一側的窗戶,在窗邊坐下。


  「我們查到了林紫蘇的蹤跡。」他道。


  林錦嫿目光微冷:「在哪兒?」


  「在京城,被人保護起來了。」他道。


  「王暉遠?」


  「是。」老六頷首。


  林錦嫿沉沉呼了口氣,轉頭朝窗戶外看去,只能帶著幾分無奈道:「先仔細看著,王暉遠現在對我懷疑很重,若是林紫蘇出事,他八成要算到我頭上。」到時候汝嫣跟哥哥就更加不可能了。


  老六點點頭,擔憂看她渾身都籠罩著悲傷的樣子,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就這樣默然半晌,林錦嫿才轉頭看他道:「馬上要到三月,春闈也即將開始,你悄悄讓人看好蔣青書,別讓他在最後關頭出事。」


  老六頷首:「我明白。」


  「時辰不早了,你先下山去吧。有墨雪在,我不會出事的。」她淡淡說著,這會兒她實在有些精疲力竭。


  老六也不好再多說,看了看她布滿血絲的眼底,垂眸離去。


  林錦嫿看著人離開,空蕩蕩的房間只剩下一個人,悲傷和恐懼才如潮水一般席捲來,讓她無處藏身,直到天黑。


  趙懷琰發現她時,她正蜷縮在床上,整個人冰寒的緊,好似還在發抖一般。


  他從後面將她抱起,滿心歉意:「我來晚了,對不起。」


  「懷琰……」林錦嫿聽到是他的聲音,才終於翻過了身來一把將他抱住,將頭埋在他身前,委屈一瞬間湧上來,讓她終於忍不住輕聲哭了起來。


  「我在。」趙懷琰聽著她隱忍的哭聲,心疼至極,越發用力將她抱緊了些。


  「我害怕……」林錦嫿淚如雨下:「我怕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徒勞,我怕我根本誰也救不了,我怕我的存在,只會給他們帶來危險,都怪我……否則白蘭不會死的,哥哥和爹爹也不會有危險……」


  「不怪你。」趙懷琰微微將她鬆開看著她淚眼迷濛,柔聲道:「你已經儘力了,你在保護他們,沒有你在,他們只會再次遭受矇騙而死,嫿兒,不怪你。」


  「可是白蘭她……」


  「白蘭是意外。」他安慰道:「白蘭若是在天有靈,也不會怪你的。你畢竟至於一個人一雙手,哪裡能兼顧那麼多呢?」


  「懷琰……」林錦嫿看著溫柔的他,只想大哭一場,將前世的委屈全部哭出來,將今生的小心翼翼和滿腹算計哭出來,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所有人都是他們表面偽裝的那個樣子,沒那麼多算計,沒那麼多妒忌。


  趙懷琰看她淚如雨下,輕輕將她擁入懷裡任由她哭個夠。


  等她哭完了,才讓人端了晚膳來,是采兒早早去廚房拿來的素齋,她都拿熱水保溫著。


  她送來晚膳后便識趣退下了,留下趙懷琰在屋裡。


  他搬了個小桌子放在床上,看她沒多少食慾的樣子,淺笑道:「吃完,我帶你下山。」


  「下山?」


  「不想替白蘭報仇嗎?」他抬手寵溺的揉揉她的腦袋。她總是這般重情義,不過卻不能算是一件壞事,只是讓他心疼。


  「你知道兇手是誰?」


  「幕後主使是趙傾,不過他今日下午已經被招入宮。」趙懷琰目光略有些複雜。


  林錦嫿也怔住:「怎麼會是他?」


  趙懷琰盛了一碗清花小粥到她跟前,才道:「高稟沒查出原因。」


  林錦嫿接過粥,知道這會兒傷心的必然不止她一個。對趙懷琰來說,趙傾是他唯一親近的兄弟。


  簡單用過晚膳,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直到從長樂庵回到京城。


  京城依舊熱鬧,燈火輝煌,人們來來往往出入各個店家,談論著最近京城發生的新鮮事。


  九皇子府門口的侍衛早已睏倦了,倚在門邊打盹,有馬車經過連眼皮也沒掀開一下。


  趙懷琰帶著林錦嫿直接飛進了前院,仿若入無人之境一般,絲毫沒有遮掩。


  林錦嫿頓了頓,知道趙懷琰是故意的,清楚的讓趙傾知道他們來了。


  暗處的人瞧見趙懷琰帶著林錦嫿大搖大擺的來了,互相對視一眼,終於還是沒有出來阻攔。


  高稟走在前面,推開書房的門,按了一個開關后書房便打開一道門,沒有預料的血腥氣,反而飄著淡淡檀香。


  林錦嫿心中只覺得諷刺,趙懷琰牽著她的手輕聲道:「在這裡等我,還是隨我一道進去?」


  「進去。」林錦嫿很確定。


  趙懷琰沒有拒絕,之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與她一道往裡而去。


  牆上的燭火因為風動而悠悠搖晃著,將人的影子也拉得老長,拖在地上仿若鬼魅。


  越往裡走,越能看到裡面的猙獰,各色刑具掛在牆面上,不過血跡都清洗的很乾凈,地上各處也不見血跡,若不是偶爾有老鼠竄過,這兒仿若只是普通的地下室。


  等他們走到空曠地,四五個手執長劍的黑衣人便閃了出來,將他們團團圍了起來。


  領頭的看著趙懷琰和林錦嫿,微微擰眉;「寧王殿下,你怎麼……」


  「高稟。」趙懷琰寒聲一句,高稟已經閃身而動。身影快得好似看重重影子一般,不過片刻之間,五人已經被踢倒在地哀嚎起來。


  「寧王殿下,您這是做什麼。」有人忍著痛喊道。


  趙懷琰淡漠看了他一眼,再看了看林錦嫿:「時辰還早,高稟處置這裡,我帶你出去走走。」


  林錦嫿微微搖頭,從地上撿起了他們落下的長劍,走到領頭的黑衣人身前:「最後一劍誰刺的。」


  「是……」他張張嘴,咬牙:「是我……」


  話還未落音,林錦嫿的劍已經刺了下去,直中心臟,一擊致命。


  「我非案板上的魚肉,九皇子殿下若要做這刀俎,且試試。」她寒著聲微微說著,既然如今事情說開,倒也不怕跟趙傾打開天窗說亮話。


  趙懷琰看著她清瘦的背影,眸子染上笑意,她不害怕就好,他一定會盡全力保護好她的。


  趙懷琰看了眼高稟:「吩咐下去,撤走所有保護嘉嬪的人,往後九皇子府跟寧王府,不再有任何瓜葛。」


  高稟心尖兒微微一顫,知道王爺為了林小姐是真的下了決心了,只怕九皇子自己都沒想到會有這麼嚴重。


  他不敢多言,立即拱手應下。


  正說著,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吵鬧聲,隱約間好似提到『側妃』什麼的。


  林錦嫿微微擰眉,上次見魏雲依都是一個月之前了,上次她神色匆匆,身子也不大好,如今已經是熬不住了么?

  她轉頭看了看趙懷琰,趙懷琰明白她的意思:「我帶你去。」


  林錦嫿見他瞬間理解自己,反手將他的手也握緊了些。


  趙懷琰眸子里笑意更盛,只帶著她往外而去。


  魏雲依的院子外候著不少人,不過裡頭卻沒什麼人,因為她不喜歡,所以把人全部都打發了出去。


  她側身躺在床邊,看著燭台上的燭火一點一點跳躍著,彷彿下一秒就要燃燒殆盡,馬上熄滅,像極了如今的她,苟延殘喘,如今好似真的到了盡頭。


  外面的吵鬧漸漸安靜下來,院子里的燭火也熄滅了,所有人都以為她還死不了,都走了,只留了人守門。


  她目光直直的看著燭火,直到它猛地一跳,她才眨了下眼睛,用虛的風一吹就能散的聲音道:「我告訴過你,玉蝴蝶早已不在我身上,你不必再來。」


  「側妃。」


  林錦嫿輕聲喚她。


  魏雲依微微一怔,而後才半撐起身子看著忽然出現在屋裡的林錦嫿,竟是笑了起來,笑容裡帶著絕望:「沒想到還能再見你。」


  林錦嫿看她面色蒼白的好似透明了一般,上前去淺淺把了下她的脈搏,本以為只是氣若遊絲的死脈卻發現了別的東西。


  「側妃你……」


  「我這幾日總是夢到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女兒,若是生下來,一定很乖巧可愛……」她眼裡氤氳起霧氣,卻只笑看著她:「不要告訴他,好嗎?」


  林錦嫿微微咬牙:「若不是這個孩子,你還能活得更久。」兩個多月了,那次見她忽然就不行了,她竟是沒察覺出來。


  「苟延殘喘的活著,倒不如痛痛快快死去,錦嫿,謝謝你還能來看我。」她笑看著林錦嫿,絲毫不問她為何會半夜突然出現在這裡。


  林錦嫿沒說話,她實在想不通魏雲依為何如此。趙傾愛她嗎?不見得不愛,但卻容不下她。


  魏雲依又躺了下去,只笑看著她:「玉蝴蝶你要收好,能幫你。時辰不早了,你回去吧。」


  「我幫你開副葯,也許……」


  「不必了,錦嫿,謝謝你。」魏雲依語氣柔柔弱弱的,卻很堅決。她只盯著那隻已經忽明忽暗的燭火出神,彷彿林錦嫿已經不在這房間里了一般。


  林錦嫿見她執意如此,沒有再勸。


  從房間里出來,她覺得心裡悶堵的慌,現在的魏雲依,是不是也有幾分自己前世的影子?痴心不改,卻落得凄慘下場。


  外面的丫鬟早已被趙懷琰打暈了,他站在門口看著她神情懨懨,上前一把攬住她的腰,便帶著她直接沒入黑暗中。


  京城最高的酒樓有七層,趙懷琰帶著她一路上了七層樓頂,才停下。


  林錦嫿看著樓下萬家燈火閃爍,心境也好似一下子寬闊起來了一般,她舒了口氣,才淺淺笑道:「王爺以前也喜歡一個人來此?」


  「嗯。」趙懷琰朝一個方向指了指:「能看到你。」


  林錦嫿順著他的方向看去,那兒不正是景王府的方向么。


  她面色微微一紅。


  趙懷琰抬手輕輕替她挽起耳邊垂落碎發,看著她眸光若星,輕輕俯身吻下。


  林錦嫿本能的要往後退,後腦勺卻被人捧住,只能被他一吻到底。


  不知誰家開始燃放煙火,七彩的煙花如碩大的鮮花綻放,彷彿漫天星辰閃爍。


  林錦嫿知道,這輩子她的痴心要交付給他了……


  一夜過去,趙傾得以從皇宮回來時,就已經知道趙懷琰帶著林錦嫿來過他的九皇子府,也知道趙懷琰撤走了他母妃身邊所有人。


  「九皇子,側妃身子怕是不行了。」


  有丫環見他回來,才跟在他身後道。


  趙傾只以為如尋常一般,沒放在心上,徑直往書房而去。


  等到了書房,看到了密室里被殺的五個人,他才終於陷入長久的沉默,直到下午魏雲依噩耗傳來。


  魏雲依死的時候,將所有積蓄都給了丫鬟,央求她去跟趙傾傳個信,可她盼啊盼啊,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氣,她要等的人還沒來。她知道她這輩子,心裡那個結都無法解開了。


  趙傾聽到她死訊時,才猛地從沉默中掙扎出來,看著來回話的丫鬟:「怎麼會忽然死了?」


  丫鬟見尋常冷漠的他竟然赤紅了雙眼,有幾分愣怔:「側妃身子一直不好……」


  「不是讓你們好生照顧嗎?沒有請最好的大夫嗎?去請大夫!」素來優雅的他再也顧不得體面咆哮起來,也顧不得地牢里的人,提步便往魏雲依房間而去。


  房間里,丫鬟婆子們跪了一地在假意抹眼淚,府里的常駐大夫則是在瑟瑟發抖。


  趙傾一過來,看到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仿若沉睡的女子,頃刻猶如萬箭穿心。


  他渾身冰寒的站在原地,冷冷質問著大夫:「你不是說還能再活幾個月嗎?」


  「是……但是……」他顫聲不敢回答。


  趙傾直接從侍從手裡抽出長劍抵著他的脖子:「說。」


  「是……側妃已經懷了兩月有餘的身孕,有了孩子側妃就不吃藥了,這才……」


  「那你為何不早說!」趙傾大喝起來,眼裡終於溢出淚來。


  大夫忙磕頭:「是側妃不讓奴才說的,殿下恕罪……」


  趙傾一腳將人踢開,冷冷掃了圈屋子裡的下人,寒聲吩咐:「貼身伺候側妃的,全部陪葬,其他的,斷兩隻手趕出府去!」


  這樣殘忍的決定,當下便有膽小的暈死了過去,沒暈的則是哀嚎一片。


  他貼身的小廝擔心道:「皇子,皇上才準備冊封您,您如今這樣……」


  「你以為京城我還能留嗎?」趙懷琰撤走嘉嬪身邊的人,林錦嫿也發現了他的秘密,繼續留在京城,必然要陷入跟所有人斡旋的困境中,他如今無權無勢,只有死路一條。


  「那您的意思是……」


  「準備側妃的喪禮,本皇子會借側妃喪禮,請求調離京城,去關外帶兵!」他死死咬牙,眼裡的淚水已經全部不見。再看了眼沒了生息的魏雲依,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林錦嫿下午在廟堂替白蘭念完往生咒,才起了身準備回廂房去。還未踏出佛堂的門,忽然廟裡一個姑子急急跑了來,拉著她道:「林小姐,我們師太忽然發病了,能不能勞煩你去看看。」


  「不能。」林錦嫿看了她一眼,直接拒絕。


  那姑子微微一怔,尋常人好歹會周旋一下吧,她怎麼就直接拒絕了。


  「林施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我不需要造七級浮屠。」林錦嫿淡淡說完,提步而去。廟裡這幾個姑子都不正常,想必是早已被人收買,尤其是師太敬恩。


  她帶著采兒和墨雪提步就走,那姑子見她竟是這樣冷漠,忍不住道:「林施主,皇上讓你來這裡祈福,你怎麼能見死不救?那你所祈求的福豈不是沒意義?而且師太若是有個三長兩短……」


  林錦嫿腳步微微一頓。


  那姑子眼裡生出希望,卻只見她淡漠轉過身看她:「因為我不出手救人,你就認定我所祈的福沒意義?難不成天上的菩薩與你一般不明事理嗎?再者,皇上讓我來祈福,並未要我當大夫,你有功夫在這裡為難我,不如下山請大夫,師父們在這山上多年,上山下山必然很快,最後,師太有個三長兩短,難不成是我害的?若你這樣認為,我覺得從明日回京,還是去皇上跟前請罪的好,要罰,也讓他來罰。」


  姑子被她一通有理有據的話說完啞口無言。


  「師父還有事?」林錦嫿見她還不走,直接問道。


  那姑子這才反應過來,臉一陣青一陣白,趕忙下山去了。


  等她走了,墨雪才低聲道:「敬恩必定不懷好意。」


  「他們攛掇著要抓我的把柄,若是我去醫治敬恩,最後治死了,這才叫麻煩大。如今不去,頂多也就是個見死不救,我惡女的名聲這般響,倒也不差這一條。」林錦嫿淡淡說完,提步離開。


  他們才走,一側才走出個人來。


  旁邊別的姑子瞧見他,道:「景王殿下,咱們怎麼辦?她精明的很,就是不上鉤。」


  「輕易上了鉤本王才不快活呢,林錦嫿就是林錦嫿。」趙闞陰鷙的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嘴角高高翹起。


  姑子見他這幅模樣,遲疑道:「那敬恩師太……」


  趙闞睨她一眼:「不必留了,她一死,主持師太不就是你了?」


  「貧尼一定好生替王爺辦事。」她掩飾不住面上的喜色,忙行禮道。


  趙闞冷淡嗯了一聲,把她打發走了,才看向身側的灰衣男子:「你說的重要信物,真的在她身上?」


  灰衣男子想起那日城郊一瞥,肯定的點點頭:「我不會看錯,那玉蝴蝶雖是匆匆一瞥,但那質地與尋常的玉不同,除了當年從南疆出逃的那個人,再沒人見過。」


  「好,那今晚我們就去取這信物。」趙闞嘴角邪氣勾起,看了眼他手裡的骨笛:「這次可別失手了。」


  「王爺放心,今日我準備的蠱蟲可不止一種,她逃不掉的。」灰衣男子細長的眼睛微微眯起,看著林錦嫿慢慢消失在轉角的身影,攥緊了手裡的骨笛。


  林錦嫿這廂,才回到房間,便從袖子里拿出了玉蝴蝶來。


  她看了看采兒,道:「你去門前守著。」


  「是。」采兒連忙應聲。


  等她走了,林錦嫿才拿起那玉蝴蝶對墨雪道:「從方才見那姑子開始,這玉便一直在發熱。我記得上次被鄭如意騙出城外時,這玉也發熱過。」當時她還以為是錯覺,因為上了徐昭昭的馬離開后便不再發熱了。


  墨雪盯著那玉看了半晌,微微擰眉:「奴婢倒是聽王爺提過,南疆有一種神玉,周遭有蠱蟲出現時,玉會發熱。」


  林錦嫿驀地攥緊已經涼下來的玉,跟墨雪對視一眼。那就是說,方才見那姑子時,周圍有人攜帶著蠱蟲。


  「小姐,現在怎麼辦?要不要奴婢立即下山去告訴王爺?」


  「怕是來不及了。」林錦嫿看著外面日暮漸漸沉下來,又將這不大的根本藏不住人的廂房掃了一圈,偶然瞥見轉角堆放著的一堆木柴,眉梢微挑,這才去叫了采兒進來吩咐一番。


  采兒聽罷,還覺得奇怪,但看林錦嫿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點點頭:「奴婢這就去。」


  「嗯,要多一些,今晚許是有大用。」林錦嫿道。


  采兒應聲,連忙往外去了。


  等她一走,林錦嫿推開窗戶,看著密林里鮮嫩又茂密的各類草木,眸子微微暗了下來,她倒要看看看到底是誰拿了蠱蟲這種陰毒東西來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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