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歸國之路_四百一十九、決別前的一幕
身後的槍彈聲告訴陶川,敵人已經近在咫尺,如果還不快走,追兵馬上就到。所以,陶川和小劉進了樹林也不敢怠慢。
樹木森森,影影綽綽,厚實的腐爛敗葉鋪滿空隙,腳踩上去軟綿綿一片,就是猛然不停地向前緊邁步,無論怎麽爭紮,可半天也挪不出幾米。
小劉很是著急,如果照此行進的話,用不了多久,敵人的子彈就得撒到自己身上。
“分隊長,太難走了,這得走道啥時?”小劉一邊邁退,一邊埋怨道。
“再試試,如果還這樣的話,我們就轉向。”說是轉向,其實陶川心裏也沒底,茫茫一片大森林,轉向就能轉得出去?此時陶川也沒了主意。別說手裏沒有地圖,就是有地圖,因辯不出東南西北,他也沒法確定要去那裏。走到這一步,實在是沒別的辦法了。明知山有虎,也得向虎山行。
但是,雖然路很難走,但畢竟沒有敵人纏著。這樣走下去,難保不會有出路。因此,陶川還是抱著一線希望。這個時候,陶川就盼著前麵發生什麽地形變化,哪怕出現水流,或是山崗什麽的,總要比這棉花樣的地麵好走。
兩人不再說話,森林又是一陣沉寂,唯有兩串“咯吱咯吱”聲。
陶川覺得此時應該把情況跟小劉講情楚了,於是,他從後麵緊邁幾大步和小劉保持平行,然後說,“小劉,咱們可能掉隊了。”
“嗯。”小劉輕聲地回話。其實,自從進入草地那一時刻,小劉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如果不是掉隊,他們也不可能這麽長時間看不到大隊的影子。既然長時間見不到自己同誌,那就是走散了。在山嶽叢林中穿行,緊跟還有可能失去聯係,何況是久不見人影。但小劉沒敢說出來,心內很是自責。怪誰呢!都怪自己魯莽。如果不是自己衝出去,陶川也不會跟著一塊受險。
有了這種想法之後,小劉覺得很是對不起陶川,因此便在接下來的幾場戰鬥中,總是要衝在前麵,主動用身體迎接子彈,想要給陶川創造一切生還的機會。聽到陶川這樣說,小劉不知說什麽,隻是嗯了一聲。
“害怕嗎?”陶川扭了下頭,掃了一眼小劉。
小劉剛剛進入十八歲,對於這樣年輕的戰士,萬一麵對孤軍作戰,難保其不膽怵,出現驚慌失措局麵。
“不害怕,我當兵都快兩年了。”小劉很輕鬆地回答,“分隊長,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亂跑,你也不會在這。”
“傻小子,哪裏話。”陶川粗聲說,“戰場上變化莫測,打敵人還有個準!”停了停,繼續說,“你小子挺勇敢,我看著高興。”
小劉聽陶川這樣表揚自己,心裏很高興,“分隊長,如果咱們回去,你說,大隊長他們是不是還怪咱們掉隊。”
“不會。”陶川肯定地說,“隻要我們能回去,大隊長肯定會燉紅燒肉慰勞咱們。”
“那感情好了,”小劉咂吧下嘴,“好久沒吃了,真饞啊!”臉上一付非常想往的樣子。
陶川被小劉的憨態引的不由發笑,“好,好,隻要你想,就算是吃到了。”
“不會吧!”小劉歪過頭問,“要是那樣,人一餓就想飯來飯,誰還能餓著。”
“好了,不說了”陶川止住,“等咱們回去,我給你講段‘望梅止渴的故事。”
“現在閑著也是閑著,為何不講?”小劉真想讓陶川說下去。他現在是又餓又累,如果有陶川不停地與自己說話,他還真把這一切都給丟了。
看看前麵樹林漸漸稀稀落落起來,陶川意識到地形要有所變化,所以,他想分散小劉的注意力,盡量不去想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突然,小劉停住腳步說,“分隊長,咱們怎麽走。”
森森樹林,就像被什麽人用刀切了般的突然出現了一個大截麵,竟然齊刷刷地在眼前消散了。稍稍向前伸腳,竟是高不過腳踝的矮草,而且是一直前伸過去。陶川看到這個情景,心裏也是一驚,如果處在這樣一個位置上,後麵的敵人一旦追過來,不用說,他們兩人全都暴露在天光之下,根本就沒什麽遮擋。
“走,返回去。”陶川思索了一下,覺得還是不要設這個險為止。可是,他話一說完,就聽見叢林的樹濤中隱隱地傳來說話聲,“不好,敵人追過來了。”
如果現在往回返,怎麽也不可能躲過掩殺過來的敵人,弄不好,兩軍又得相遇。看看手中的子彈袋,憑這些,別說與敵人糾纏,就是突圍也難。
小劉看著陶川沒有說話,他知道,此時陶川正在想辦法。做為一名士兵,在領導拿出決策前,最好不要亂發言,否則不是引來一陣訓斥,則會幹擾領導思路。
“小劉,向前跑。”陶川咬著牙說。目前,他們隻有這一招了,雖然前麵開闊,但他們快速突過去,難保另一頭不是更加隱匿的地方。
不等小劉回話,陶川推了他一把,提著槍向前猛衝。
既然領導做出這個決定,自己還猶豫什麽,跟著衝就是,哪怕前麵是刀山火海也要硬闖。小劉隨後也跑了起來。
兩個人一踏進低矮的草地,便猶如草原上奔馳的烈馬,狂風般飄了起來。碎條狀的衣褲被風一兜,又如美國星條旗上的彩條跟著朝後一路甩開,腦子中什麽都沒有了,隻有耳邊一陣風聲在響。
小劉跑的這個怯意。自從進入越南以來,整天鑽在陰暗、潮濕、行步都艱難的叢林中,這些在原野上呆慣了的人,怎麽受得了。現在有這麽一個好去處,焉能不撒歡,不狂放。如果不是肚子咕咕叫響,小劉還真想永遠這樣跑下去。
陶川和小劉剛跑出一百米,就聽見身後有人高叫,“在那,北寇在那?”
跟著就是浪濤一樣的激烈叫喊聲。
敵人喊的是越語,聽起來雖然不是很真,但嘰哩哇啦聲總是讓人毛骨聳然,
“站住,不站住開槍了。”越南兵們又是叫又是喊。
這是候的越軍和那些公安屯士兵,乎拉拉全都站到了樹林邊,遠遠看著兩個在野地裏狂跑著的兩個中國人。
見陶川和小劉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幾個越南正規軍士兵,嘩啦嘩拉推子彈上膛,舉槍準備朝陶川和小劉射擊。
好不容易在視線這麽好的地點看到中國人,既然抓不到,那就幹掉。準備開槍的越南兵是這樣想。
這時,有一個穿黑衣的公安屯越南兵抬手叫了一聲,“等等,不要開槍。”
舉槍的越南邊懷疑地朝他看一眼,“為什麽,再不開槍,敵人跑掉了。”
“跑不掉,前麵是懸崖。”
一言出口,眾越南兵發出一陣狂笑,“哈哈,咱們有活的抓了。”
一個越南兵把槍往下一放,對眾人說,“走,抓活的。”
這個越南兵前麵一走,其他人全都跟了過來。瞬時間,在這片寬闊的草地上,出現了黃軍裝和黑衣服的一大群越南越裝人員。
陶川和小劉在敵人出現樹林的一刹那就意識到了眼前的危險。不過,他們並沒想到危險在前麵,而是擔心敵人在背後下手。別看距離已經在百米之外,可幾十條槍一起舉起來,那就超過好幾挺機槍。如果這麽一掃,他們兩人非得給打成一堆爛棉花不可。想是這麽想,可他們兩人誰都不顧了。既然走到這個份上,除了向前,沒別的招,想回去與敵人拚不是活路,隻能是碰壁,隻有向前,才是出路。別看敵人用子彈掃,萬一打不著,不還有逃掉的可能嗎?所以,他們兩人沒回頭,存著僥幸可著勁地繼續向前。
在敵人喊聲過後,陶川並沒聽到槍聲,也沒見有子彈飛過來,陶川就有些納悶了,敵人這是玩什麽邪?
跑著跑著,陶川不經意地把頭回過去。
陶川回頭一看,隻見樹林邊乎拉拉一大群越南兵正朝他們兩人跑去的方向,不緊不慢地走著。雖然陶川和小劉在跑,可敵人並沒有急的樣子,而且步履很沉穩。
出現這種狀況太不正常了,明明看見敵人在跑,而追兵卻不忙著追。如果不是想放掉敵人,那就隻有一個可能,前麵是陷阱,或者是包圍圈。
陶川一想到這,暗叫不好,前麵肯定是條死路。他剛要喊小劉,就聽小劉在前麵說,“分隊長,不好了,前麵沒路了。”
隱川這才把頭轉過來,緊跑幾步來到小劉身邊,低頭一看,兩人前置兩米處是陡峭的懸岩,筆直筆直總有三四十米高。
“他媽的,越南就是怪,好好的平地怎麽出現懸崖了。”陶川說不上來是氣憤還是沮喪。
“分隊長,怎麽辦?”小劉沒了主意,怔怔地望向陶川。
“還有多少子彈?”陶川從槍上摘下彈夾,叭叭地退出子彈。剛退出三顆,彈夾便空了,“奶奶的,老天不助咱。”
這時,小劉也把子彈數完了,對陶川說,“分隊長,我這還有五顆。”
“嗯,”陶川咬了咬牙,“全留給敵人。”
“那我們?”小劉把後半截話吞了回去。
陶川看看逼近的敵人,又看看小劉,“小劉,怕死嗎?”
“不怕。”小劉眼裏已經掛上了淚花。
說不怕死,那純是假話。可人被逼到一定程度上,不死也不行。不失節,保榮譽這是一名軍人的其本準則。小劉還不到二十歲,真正的人生才剛剛開始。現在就犧牲,而且是主動去拋卻生命,說他不舍得,不是騙人嗎?所以,小劉在生死的最後一刻,眼中掛著淚花,說明他是有情有義的一個年輕人。
“小劉,我們再幹掉兩個敵人,就算是夠本了。”陶川早已看見了小劉的淚光,但他並沒有去勸,而是用戰鬥來激勵他。
“是,分隊長。”小劉鼻子聳了聳,把自己情緒控製住。
眼見敵人越逼越近,可兩個人都沒有趴下,而是端著槍,挺立著胸膛,麵向壓過來的敵人扣動了板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