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借錢的人
媽媽見我一個人抱著牛皮紙袋在沙發上一會兒哭一會笑,很是莫名其妙。因為疾病得折磨,媽媽臉色十分枯黃,全身都有些浮腫,明明只有三十五歲,卻憔悴得仿若老婦,不復從前的美麗。她輕輕坐在我身邊,我知道我該笑,可我卻只能緊緊地抱著牛皮紙袋淚眼朦朧地看著她的動作,說不出任何言語。
媽媽輕聲問道,「女兒你怎麼了?」小心翼翼地,彷彿怕驚走了我的魂魄。
我流著眼淚搖了搖頭,說不出話來。
媽媽只好猜測著問道,「是手術費用不夠嗎?媽媽可以不換腎的,你也知道,就算媽媽換腎也不一定能比透析維持得更久。」媽媽因為我這些日子以來的奔波有些難過。
我又搖了搖頭,用力打開嗓門,沙啞著嗓子說道,「不是的,媽媽,錢夠了,加上我懷裡的錢,再稍微借一點就夠您換腎的了,您別擔心。」
媽媽目光有些慈愛,手掌輕輕撫摸著我的頭髮,「好,換腎不換腎,媽真的覺得很無所謂,只要咱們娘倆兒能在一處,媽就沒什麼覺得遺憾的。」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隨後就是預約醫生,預約時間,聯繫腎源,忙忙碌碌地好似旋轉的陀螺。媽媽自始至終只是看著我,並沒有多餘的語言和動作干涉我。彷彿這個是我在決定,媽媽做為一個垂垂老矣的角色退居二線,對成長起來的我不再過多干涉。
但錢還是不夠,我的朋友凈是學生,沒人有能力借給我錢。於是我又去找了孟晨,照往常一樣,給他做了一頓飯。
自從那次給他吃了一回我做的飯之後,便經常喊我去給他做飯,美其名曰給我報答的機會,我有些哭笑不得。這次同往常一樣,我倆坐在飯桌上吃飯,我猶豫得戳著碗里的米飯,心裡想該怎樣開口。孟晨埋頭只管吃飯,似乎這一刻在他眼裡,只有桌子上的飯菜才是最重要的。
「你今天有事兒?」
我嚇了一跳,卻只見孟晨還在低頭吃飯,並未抬頭。他連頭都沒抬,怎麼能發現我臉上的表情呢?這樣想著我摸了摸自己的臉。
「有話說,有屁放。扭扭捏捏不像樣。」說完孟晨繼續埋頭苦吃。
我有些哭笑不得,這句話是小學時期的順口溜吧,他在此時說出來,居然讓我有幾分懷念。
「我…………我媽要換腎,我還差點錢,想問問你……」我吞吞吐吐的問道,本來孟晨對我就沒有些厭惡,我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順利借到錢。
「差多少?」孟晨態度平常。
「呃……五……五萬。」我沒想到孟晨的態度會這樣的直接。
孟晨似是沒聽見,只管埋頭吃飯,不再應聲。我有些尷尬,彷彿孟晨並不曾問出那句話,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自問自答而已。
扒完碗里的最後一口飯,孟晨拿起桌上的紙巾輕輕按了按嘴角,隨後便向卧室走去。我有些不知所措,也沒什麼心情吃飯,便將桌子上的飯菜都拾掇好,將臟碗拿去洗涮。
心裡有事,手上的動作就慢,我一邊漫不經心地洗碗,一邊回想也許剛剛孟晨真的沒問了那句話,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而已。想著想著,我居然也迷糊了。
洗完碗后,我解下圍裙準備回家。回頭便被廚房門口立著的人形柱子又嚇了一大跳。我撫著胸口急促喘息,片刻才看是孟晨抱胸站在門外,我無奈給了孟晨一個白眼,「人嚇人,嚇死人。知不知道?」
卻被我的窘樣逗樂了,「這樣也能嚇到,那隻能說你膽子太小,跟個針尖一樣。」
孟晨少有這樣跟我說話的時候,此時見他話語這樣輕鬆,我心態似乎也放鬆了一些,撇著嘴巴,鄙視他道,「初中學沒學過生物?人的膽子再怎麼也不會像針尖一樣的!」
孟晨似乎才反應過來我倆正在逗嘴,他臉上有幾分不自然,清了清嗓子,表情又嚴肅起來,「別嬉皮笑臉的。」
隨後將交叉起來的雙手攤開,只見他手裡拿著一個鼓鼓囔囔的文件袋,「這是五萬塊錢,給你,你趕緊走吧!」說完便離開了。
我驚訝的輕輕拉開文件袋的纏線,裡面有五沓展新的紙硬,紅通通地,似乎發著光,它們似是有了表情,在沖著我笑,我看著它們,也回應著笑。
反應過來之後我急忙追上前去,叫住孟晨,孟晨並不停下腳步,我只好打開雙臂攔在他面前。
孟晨皺眉,不耐煩道,「你還想幹嘛?」
我笑著回道,「不想幹嘛,孟晨,我給你打個欠條吧,我給許容歡也打了欠條呢!這些錢我一定會儘快還給你的!」
孟晨推開攔路的我,神情極不耐煩,並對我翻了個白眼,「打什麼欠條,這點錢也就你能看在眼裡,誰稀罕。」說完沒再理我,進玄關換鞋出門去了。
孟晨猛得把防盜門拍上,「嘭」得一聲,讓我的身體不自主的抖動了一下。我真是無語,這是誰的家啊?有這樣的人家嗎?把一個客人扔家裡,自顧自出門。
我沖著關上的防盜門嘟了嘟嘴,抱著文件袋快樂的蹦跳起來。防盜門隨後又被打開,我像被按了靜止鍵一樣,被定成了手舞足蹈地樣子。向外看去,只見是去而復返的孟晨。
孟晨眉頭緊皺,似是對我在他家胡亂蹦跳十分不滿,「你在幹嘛!」
我連忙把翹著著胳膊和腿放下來,站直身體,我感覺有些害臊,這畢竟在別人家,我感覺自己的臉紅彤彤的。
「趕緊出來,在我們家還呆上癮了怎麼的。」孟晨說道。
我急忙套好外套,到玄關處換鞋,臉蛋兒紅紅的不敢多言。
孟晨卻沒有這樣輕易放過我,「看你平時也挺正常的啊,沒想到說瘋就瘋啊!哎,我說,改天你這病又犯了,是不是還能咬我一口?」孟晨神情認真的思索著,似乎在考慮我以後還能不能來他家,害怕萬一我「犯病」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