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保護
有些無奈，路雖是我自己選的，卻不是我甘願選的，我雖不曾抱怨，卻始終也是有幾分不甘心的。孟晨的話里話外對我十分鄙視，對此我沒有別的辦法，如果孟晨真的不願意與我交朋友，我只能表示遺憾。
對於我是孟晨女朋友這件事情，夜場里很快就傳遍了。人人都說大佬飛哥手下的左膀右臂是我的男朋友，於是從前沒惹過我的對我更加小心，因為業務上與我鬧過不愉快的也不再與我正面交鋒，時時躲著我。大家都喊我「彎彎姐」，就連四十多歲打掃衛生的阿姨都這樣叫我。
我心裡很明白，這是孟晨給我的保護。對於我來說，當然是有好處的。但對他來說，他在幫派里損失的將是名望，有我這樣的一個女朋友，對他來講是沒有面子的。
所以我想，孟晨是不是也並沒有放棄我這樣的一個朋友呢？於是我特地找了個時間去他家感謝他，這也是禮節上的示好。孟晨猶豫了一下才讓我進去，本來我還以為是他家裡有女人不方便。沒想到進去之後才發現，他家並沒有別人，空蕩蕩地房間昭示著這棟房子的寄居者是個單身漢。
進門之後，我將手裡的東西放下換鞋。回想剛剛開門的孟晨，他似乎剛剛起床，頭髮有幾縷俏著，襯得他整個人十分活潑。
跨過玄關之後，我看到孟晨窩在沙發里。似乎有些口渴，因為他正拿起水壺正往倒水杯里倒水。遺憾的是水壺裡只有幾滴水，孟晨的表情有些無可奈何。轉頭看到我，他將水壺扔回茶几上，翹著腿窩回沙發，指使道，「你去廚房燒些水給我。」
我有此驚詫，隨後反應過來點頭應好，詢問了廚房的所在後，便拿起水壺去燒水。
不久之後，我拿著開水出來，給他往杯子里續了些水，隨後我在他的左手邊的沙發上也坐了下來。我們倆人同時盯著水杯里飄起的裊裊輕煙，久久不語。他似乎在等水變溫熱，而我在思索該如何打開話題。
終於我下定決定，鼓起勇氣開口道，「謝謝你孟晨。」
孟晨目不措珠得看著水杯，連眼神都沒施捨給我一個，「謝什麼？」
「你、……你在夜場說我是你女朋友的事……」挂名在人家身上，死乞白賴說自己是人家的女朋友以尋求保護，這似乎不是什麼好講的事情，我有些難以啟齒。
孟晨終於捨得從水杯上移開，將眼神落在我身上，隨意得打量著我。
我有些難堪，因為如果我感覺不錯，孟晨的眼神是有些鄙夷的。
「我看你可憐，才沒否認那些話。一個女孩為了給媽媽治病，在夜場里賣笑賣身，很偉大不是嘛？！怎麼，你現在來是知道自己借了我的光，特意來感謝我的？」孟晨嘴角惡劣地揚起，話里雖然好像在誇我，但語氣里充滿鄙視。
「沒有！我沒有賣身！」我急忙否認。
孟晨撇過頭，「都一樣，只不過沒有賣掉下面而已，你看看你自已現在還有哪裡是乾淨的。」語氣里十分確定。
我無言以對，他知道了我的一切。沒錯！我是這樣的女生，就像他說得那樣，除了下面，我再沒有哪裡是乾淨的。我捂住臉，卻阻止不了眼淚從指縫裡流出，漸漸我抽噎聲再也抑制不住，我起身換鞋，衝出了孟晨的家。
我漫無目的地在路上隨意的行走著，任憑淚水清洗著我的臉，腦子裡亂欲紛擾，怎麼也理不出頭緒。
從小到大我沒有過過一天不提心的日子，偶爾也會憎恨為什麼媽媽要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對生活的每一個挫折和難堪，我們力量微小，不可以反抗，只有順從才有出路。
當年媽媽憑著一腔愛意，生下了我，而她卻什麼都沒有得到。村裡人對她厭惡，家人對他厭惡，情人對他厭惡，丈夫對他厭惡……活到現在，她只能把我當她的精神支柱，可憐又可悲。
許容歡雖然沒有講過她自己的過往，但我也能猜出一些，無非是投入了全身心去愛她所愛的，卻沒有獲得同等的回報。到了現在，她只能用錢來溫暖自己的心，同樣是可悲的人。
所以我就想，愛既然不一定能夠換來愛，那又何必去愛。
有時候會想起蘇墨，我感覺自己對世界上期許的所有美好都寄托在這個人身上。然而，到最後也同樣沒有什麼結果。
還有孟晨，他願意給我提供保護，就算僅僅是可憐我。但他仍然鄙夷我的不自愛，我卻也不覺得多難堪，因為對他我沒有期許。只是把他當做好朋友，雖然難過，卻也能接受。實際上，這樣的保護，對我來說已經足夠好了，這說明孟晨至少是承認我的存在的，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沒有遺忘我、放棄我。
想到這裡，我覺得我該對我自己的行為負責。我決定再次去道謝，就算他不接受也不妨礙，因為這是我必須讓自己去做的事情，與其它無關。
我調頭又回到了孟晨的住所。敲門之後，孟晨打開門，見是我，這次大概連門都不想讓我進，只是將防盜門打開一條縫，他站在門裡，皺著眉問道，「怎麼又是你？你到底有什麼事！」
「我是來跟你道謝的，剛才我來道謝只謝了一半。」我說。
「我已經說了沒什麼，你不必再來。」說著他就要關門。
「等等！」
孟晨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把門閉合，而是不耐煩地繼續出聲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孟晨，對於你來說我可能無足輕重。但對我來講，你是我最珍惜的朋友。我真的很感激你能用朋友的方式來保護我，但我沒什麼可回報你的。我來就是想鄭重對你說一聲，謝謝你！」我鄭重地鞠躬致意。我語氣非常得認真，眼睛堅定地望著他從門縫裡露出的上下打量的眼睛。
說完我準備轉身就走，孟晨卻忽然叫住了我，「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