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丹姐
那個陰暗,寒冷的辭彙,讓我的記憶不由迴轉到許久之前,相繼離開我的爸爸,媽媽……
一把槍,子彈上膛,穿過心臟有多快,死亡就有多快。我突然很同情丹姐,我在想著,她的家裡是不是也有著一個可愛的未經世事的孩子,沒日沒夜地期盼著她的歸期。
我曾經就是那樣一個可憐的失去依靠的孩子,我能體會那張希望被一點點掐滅的煎熬,再到最後,變成無可挽回的絕望。
於是不自覺的往丹姐那邊靠了靠,試探性地說:「你也別太傷心,家裡的事還有孩子他爸?」
「你怎麼知道……」丹姐眼裡依然全都是警惕和戒備,但是,一提起孩子的時候,整個人的目光都變得極為柔和了。
果然被我猜中了。
我苦笑一聲:「因為,我很早以前就沒有爹媽了……還被鄰居賣到了KTV,這麼些年,就沒有過過一天的安生日子。」
丹姐眼底一冷,似乎在預想著未來可能會發生的種種不幸。
我卻無比坦然地拍了拍她厚實的肩膀,安慰般的說:「但是我現在不也過的好好的嗎?放心吧,你的孩子比我幸運,他還有爸爸。」
丹姐看我的眼神突然變得不一樣了,似乎有些同情我,可我偏偏最厭惡別人的同情。
世態薄涼,同情別人顯得有些諷刺。我扯了扯嘴角,窩在角落裡,卻是一夜無眠。
「你是怎麼被抓進來的?」丹姐突然問。
「故意傷人……」我兩手一攤,無可奈何的樣子,想起圓圓血流的模樣,我也還算配得上這個罪名。
「喔唷,年紀輕輕的,還挺能耐的,看你一開始還敢跟警察討價還價,還以為你是道上的呢!」
我尷尬的笑了笑,丹姐這話絕對算不上誇獎:「你呢?」
「我?」丹姐諷刺地笑:「賤命一條,我也該是這個結果,早晚的事。」聽的出來丹姐並不想透露什麼,我也沒多問,這種事情有什麼好問的,當事人不願意說就算了,畢竟,誰沒有點辛酸往事?
監獄里的伙食清湯寡水,早上是乾癟癟的饅頭,稀的沒有幾粒米的稀飯里還有些煮糊的鍋巴,喝一口,滿嘴發苦。
即使是這樣的伙食,我卻看見旁邊兩個一直不說話的女犯人將饅頭掰下一半,放在丹姐的餐盤裡。顫顫巍巍的手,畢恭畢敬的眼神。
丹姐不知怎麼的,突然嘆息一聲,把碗里的饅頭又還給兩個女犯人:「算了吧,你們自己吃著,我也吃不了多久的饅頭了,以後也沒有人欺負你們了。」
兩個女犯人表面上不吭聲,實際上已經露出了一絲笑容。
我雖然餓得心裡發慌,但是就著乾癟癟的饅頭和糊的發苦的稀飯也沒有什麼食慾,胡亂的喝了兩口,聽丹姐說晚上會有米飯和菜湯,於是便開始焦急地等待晚上的到來。
「柳萱萱,你可以走了!」
天快黑的時候,一個女警突然走了進來,她朝我吼了一句,我像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沒料到居然這麼快就能出去了,馬上跑過去:「這麼快就能走了?」
女警回答說:「有人來保釋你!趕緊走了!」
保釋我?我心裡疑惑的想,會是誰呢?
知道我被關到了監獄里,而且還會關心我的人,還會有人?媽咪?辛迪?還是……
一走到警察局大廳,並沒有什麼人,只有幾個女警站在一邊說著話,我四處張望著,並沒有發現任何熟悉的身影。
奇了怪了,現在還流行學習雷鋒好榜樣,做好事不留名了?
「那個,我問一下,剛剛是誰保釋我的?」我走過去詢問一個女警,女警回頭看了看我,搖搖頭:「沒注意,好像戴了頂帽子。」
「戴帽子?」我撇撇嘴,沒有多想,剛剛出門口,手機的震動鈴聲突然響了,一看是簡訊,居然是金寶川發過來的:
「早點休息,晚安。」
金寶川?我的腦海里第一個閃現的就是他的名字,就目前而言,他算是我的客人里最有勢力的人。
難道是他保釋了我?他怎麼知道我被關到監獄里了?
不過,金寶川那樣的人,又有什麼不可能的呢,他要是想知道我在哪裡幹什麼,也不過就是分分鐘的事情。
不過,也由此可見,寧姨說的那句話也還是有幾分道理的,金寶川這個人還算是不太壞,起碼某種程度上來說,不至於見死不救落井下石。
我沒多想,走出警亭才發現外面已經飄著不大不小的雨,斜風細雨平添了幾分凄涼,雨色冷凄,身上薄薄的雪紡裙上沾染著血跡斑斑,剛剛到膝蓋的裙擺有些碎痕,不用想都知道是一開始爭執的時候拉扯導致。
衣服破爛頭髮凌亂的我站在黃昏暮雨的背景里,從警局的玻璃窗上看見自己女鬼一般的妝容。
狼狽不堪。
跺了跺腳也並沒有讓我感覺到暖和一點,我無助的看著雨一直下個不停,剛剛打算抬腿到警局裡先避避雨的時候,一輛車突然滑了過來,低調的藍白格調配著「BMW」的標誌,一看車上走下來的陌生男人,不苟言笑地對我說:「萱萱小姐,我來接你回家。」
這是……
難道又是金寶川安排的?我腦海里突然想起金寶川湊到我耳邊,痞氣地壞笑著說:「本大少對漂亮女人向來都是格外關照的……」我居然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
沒多問什麼,我坐上車子,車裡開著暖氣,我沒有那麼冷了,於是百無聊賴地扣著手指甲。
前面坐著兩個高大的男人,坐的筆挺,儼然是訓練有素,黑西裝黑墨鏡從頭黑到腳,竟然有種莊嚴肅穆的感覺。
這樣的形象和彪形大漢不同,這兩個男人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專業沉著,秉公辦事的,又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在記憶里的某一刻,像是見過這些人。
什麼時候呢?突然之間,竟然想不起來了。
副駕駛的男人接了個電話,低聲回答著:「嗯,接到了……正在路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