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莫名入獄
炎炎夏夜,卻忽然下起了小雨,掀起一絲微薄涼意。
彷彿經過了長達一個世紀的等待!
第二日的清晨,當雨露還在樹梢上悄然滴落時。樓翠屏終於走出廂房,秋水翦瞳盈滿笑意的對著守在門外一夜的眾人說道:「夫人和孩子均安。」
直到此刻,眾人這才一致喘歇口氣。
而隨後走出的一臉淡泊的老者,卻像是終於盡完了自己的義務。揮一揮衣袖,悄然告辭了。任憑沈凌君的再三挽留也是無動於衷。
即使他才是真正救慕容悻芷母子的大功臣。只是在臨走前,他意味深長的對著沈凌君說:徒弟,保重。
呃?師父這話是何意?那麼嚴肅。
先不管,目前還是芷兒比較重要些。那……以後再問師父吧。
「現在夫人還在昏迷,其他人不便打擾,等夫人醒來我再通知你們各位。」樓翠屏婉轉地表達著送客的意圖。
沒有人會想打擾她的清靜,但不表示沒有要求——「我可以見她一面么?」
當然,答案是否定的。
於是,另一件事,也就是先前中斷的事情,再次被提出來。
「把沈凌君押走!」
「四王爺,七弟只是無心之過,還望你大人大量,就此放過他吧。」沈凌傲神情恭敬,態度謙卑。但那雙太過於冰冷的黑眸中卻暗藏冷冷的譏諷。
「放過?本王豈能如此便宜了罔顧芷兒性命之人?」邪眸閃了閃,不改初衷。
「若在下沒記錯,芷兒目前是在下的娘子,也是在下要求七弟隨侍在側保護她的周全。出了如此大的紕漏,實為在下的錯,在下願意承擔這一切,請四王爺不要為難七弟。」
「冤有頭,債有主。誰犯下的事,誰就該擔當。難道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么?那還怎麼當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明顯譏諷的話語,夾槍帶棒的攻擊過來。
沈凌君眉頭動也未動一下。一雙溫和的眸中看不到任何的震蕩,他只淡淡的輕道:「是我的錯,我願意承擔。」
四王爺的嘴角完美勾起,只是下一瞬,他全身立刻僵硬。
「但這件事,錯不在我。」他淡淡的指出。
「那是誰?」
沈凌君忽然頗有深意的淡道:「這點四王爺恐怕比在下更清楚。」
「本王如何清楚?」四王爺眯眼。
沈凌君卻忽然話鋒一轉,「令王爺的『妹妹』險些喪命,確實是在下的過錯,在下跟王爺走便是。」
這話說的可好玩了!他說的是「王爺的妹妹」,而不是慕容悻芷。
……
自從她醒來之後,已過了七日。
很多人都來看過她,身邊更是天天都有丫鬟在左右伺候,保護周全。怕她又出了哪怕是一丁點的危險。
心中想見的身影始終不曾出現,而她又不肯張口詢問——或者說她根本沒立場問。
雖然醒了,她的傷口也在慢慢癒合。但是她的身子仍然非常的虛弱,必須整日躺在屋內充足的休息,每天接觸最多的人除了樓翠屏和丫鬟,再來只有她那已休的相公和四王爺。
這兩人,即使知道他的下落,她也無法啟口問的。
心中藏著淺淺心事,她不問,別人更加不會搶先回答。
醒來之後,她漸漸從翠屏以及丫鬟的口中知道了一些事,但都是不包含他。似乎每個人都在刻意忽略一個叫「沈凌君」的人。
她不解,卻只能在心中暗自胡亂猜疑。
倒是另一件事讓她頗為震驚!醒來的第三天,她見到了柳如煙捨命留下的孩子。當她把那孩子抱在懷中時,一種無法言喻的感動在心中恣意流淌。
這個孩子,一出生就失去了娘親,而那個爹,怕是連見也不會見他的吧。
「這孩子真可憐,以後他可怎麼辦?」樓翠屏輕聲低嘆。
「以後,他就是我的孩子。」慕容悻芷如斯說道。
樓翠屏驚訝不已,欲言又止,最終卻也未再多說什麼。
慕容悻芷只是淡淡一笑,低頭看著懷中酣睡的『兒子』。柳如煙保孩子舍自己的那種心情與感受,她是最深有體會的人!況且,她其實只是個悲憐的女人,這段時間,他們兩人也算同甘共苦,多少有絲情誼。相對來說,自己比她只是幸運了那麼一點,不僅命保住了,還有一個愛她的人在身後默默支撐著她。
他說愛她呢!
真不敢相信,這樣的話竟會說自他的口中。只是,當她聽到時,除了一時的震驚,竟無半點的惱怒。心中甚至在消化這個信息之後反而感到一絲甜蜜與欣喜。
當時,她沒有想到這是多麼不合適宜的話,也沒有想到自己竟是那麼的感動!因為他,她努力撐過來了!
翠屏告訴她,其實真正救她的人是那個老者修道子。那晚,她幾乎斷氣。是修道子一邊用渾厚的內力維持住她的血脈,另一邊,他給她服下了歸元丹,那是當今最好的止血生血之靈藥。
他就是凌君的師父吧?可惜,一直未能得見。不然也可當面向他道謝救命之恩。
凌君?
突愕一怔,為心中對他的親切稱謂。繼而有些竊喜又有些惶恐的想到——
她,已經開始在思念他了么?
「姐姐,該吃藥了。」清脆的嗓音打斷了慕容悻芷的沉思。
她淡笑的點頭,輕輕接過樓翠屏手中的葯碗。
這些天,為了保險起見,她一直在喝葯安胎。當然,這些葯都是樓翠屏親自調配,不假他人之手。而修道子留下的葯,加快了她傷口的康復。
而在私下裡,樓翠屏一貫親切的叫她姐姐。沒有了當大夫時的嚴謹,也沒有應付客人時的假訕面孔。只是一位純真嬌俏的姑娘。而慕容悻芷並未說什麼,事實上,當她知道了這樣一位嬌俏的女子竟有那麼善良而倨傲的內心時,心中是欣賞她的。
不過這幾日,她的秋水翦瞳中明顯有著一絲落寞。慕容悻芷其實早已發現,只是她一向不是多管閑事之人。況且她相信,若是她真的有事要對她說,毋須她開口。
所以,慕容悻芷喝完葯之後,只是靜靜的半躺在床榻上,閉眼休息。
「姐姐……」耳邊傳來試探性的叫聲。
「嗯。」慕容悻芷只是淡淡的輕應一聲。知道她接下來可能有什麼話要說,她慢慢等待著聆聽。
「我喜歡君哥哥。」
慕容悻芷眉稍一揚,不是被這句話嚇到,而是訝異她要說的竟是這句。但她只有瞬間的怔愣,知道她還會有下文,所以她依然一臉平靜的等著她往下說。
「可是君哥哥現在卻被關在牢中……」聲音中微微有絲哽咽。
「你說……什麼?」慕容悻芷倏地睜開眼,靜靜的望著她,一臉驚疑。
「姐姐,其實在你脫離危險的那一天,四王爺便把君哥哥抓走了。這幾天,為了怕你再受刺激,一直都不敢告訴你。」
「為什麼抓他?」
「四王爺說:他害你差點丟失性命。」
「胡說!」慕容悻芷冷斥。
「他們都要我不要告訴你這件事,但是我知道,君哥哥他……喜歡你,而你這幾天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我還是能感覺的出來,你也在想他。」
「他們?」淡淡的揚聲疑惑。
「是四王爺和傲大哥。」
慕容悻芷陷入沉默,重新閉上了眼。嬌顏上一臉平靜無波,實則精細的頭腦卻在飛速運轉。
良久之後,就在樓翠屏幾乎以為她已經睡著的時候,慕容悻芷忽然睜開眼,淡淡的對她道:「翠屏,麻煩你幫我叫你傲大哥來一下,可以么?」
樓翠屏一出去,慕容悻芷淡淡的吁出一口氣。
四王爺抓他絕不會是這麼簡單的原因!「傷及她性命」的這個理由顯然太過牽強,他們不可能不知道這只是一個抓人的借口。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凌君為什麼會願意被抓?
而且,照這樣看來,之前的很多事應該都是與四王爺有關了。到底他有何目的?抓凌君又對他有什麼好處呢?就算要抓的話,該抓的好像也是沈凌傲吧,畢竟他才是莊主。
才這樣想著,門外低沉的敲門聲響起。
「你找我?」沈凌傲一臉冷酷的看著她,黑眸深處隱藏著一抹喜色。
「嗯。我聽說,七弟被四王爺抓走?」慕容悻芷單刀直入的問道。雖是疑問句,但語氣是肯定的。
沈凌傲微挑眉,「是的。」
「為何?」
「為你。」
「我?」
「是。」
慕容悻芷不再說話,冷眸狠狠瞪著他。他這是在故意的繞彎子!
而沈凌傲更加不可能好心的直接告訴她什麼。再怎麼說,他一個大男人,豈可被一位女子呼來喝去!何況,他也沒覺得自己有什麼義務非要告訴她什麼。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不下,偏偏兩個人都是耐心十足!就看哪一方先主動放棄。
慕容悻芷不想再做這種無謂的僵持而浪費她的時間。她知道,若想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必要取得對方的信任,或者有同等的回報。於是,她開口:「四王爺並不是單單因為我才抓的七弟,而七弟只是自願被抓,為什麼?」
沈凌傲冷硬的嘴角蹦的更緊。他沒有一絲為自己取得勝利而感到喜悅,反而眼中透著挫敗。她主動開口,只能說明,七弟在她心中的份量,遠遠超過他的想象!
「我把二弟安置在傲龍山莊的一個極為隱蔽的地方。」沈凌傲突然說道。
慕容悻芷淡掃他一眼,靜靜的等著。對這突然的話題,未置可否。
「如今,二弟的武功盡失,並且,得了失心瘋。」
慕容悻芷淡淡挑眉,他到底要說什麼?
沈凌傲一直在看著她的反應。他不敢相信自己只在她的臉上看到淡漠。對一個深愛自己的男人,她竟可以如此「無情」!心中忽然有著一絲惱怒。他咬牙切齒說道:「二弟說了很多的話。」
「他說了什麼?」直覺地,慕容悻芷知道肯定有什麼。
沈凌傲卻忽然什麼也不再說,只是咬牙冷道:「我說過,不準擅自離庄一步!而你是如何做的?只留下一封『信』便不聲不響的離家。並且還是『夾私帶逃』!」
天知道!當他看到那封信時,無名怒火直往上冒!幸好他及時看到了七弟留給他的信,但這同樣也讓他的心中更加不舒服!
慕容悻芷反倒不怒不氣,只是更加挑釁的抬高下巴,道:「我記得我寫的是『休書』。」
沈凌傲一僵,冷眸中燃燒著熊熊烈火。
他狠狠的瞪著她,似要將她瞪出兩個窟窿!望著她一臉淡漠的小臉,他嚴重懷疑自己是中了什麼邪?!
拂一拂袖,他冷哼一聲,什麼話也沒話便出去了。
「砰!」
震響的關門聲,驚嚇了屋外一群停歇在樹枝上的小鳥。望著窗外扑打著翅膀驚飛的鳥兒們,慕容悻芷的嘴角淡淡揚起。
他不說,那隻能她自己去尋找答案。
又過了一段時日,她終於可以慢慢下床行走。
這段時間,沈凌傲沒有再過來看她,倒是四王爺來過不少次。每次來都是帶有珍貴的補品與藥材。閑閑的與她東南西北的亂扯一通,說他遊玩的名山大川,險崖仙谷。還有那金黃的大漠風光,流光溢彩的蓬萊仙境……
大多時候,慕容悻芷只是安靜的在一邊聆聽,然後適當的時候回一句「啊?」「哦?」「嗯。」
她並沒有問四王爺為什麼要抓沈凌君,而是只當作一切她並不知情。
她的心中,自有一番考量。只是這一切,都要有個適當的時機。而且她相信,凌君既然是自願入獄,必也是為了某件事,所以目前她只需好好養傷。
也許有的事,知道了太早或者太多,反而不好。
「芷兒妹妹?」
慕容悻芷立刻回神,心中暗自責怪自己太過神遊太虛。只是在她突然一抬眸的霎那,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彷彿看到了四王爺的眼中閃過一抹幽光。
那是什麼?
心中微微震驚,但她很快的隱藏。只是一雙美眸中,多了一絲困惑。
她一直以為,他只把當妹妹的。可是剛才……那應是自己的錯覺吧。
慕容悻芷在心中暗暗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