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兩相抉擇
高溫的廂房內，慕容悻芷雖然醒了，但是頭腦依然一片混沌。她的意識一片迷茫，只依稀記得，一把利劍正向她刺過來——
「芷兒，芷兒，你怎麼樣？」
有人在叫她？誰呢？這聲音好熟悉。
「芷兒……」
慕容悻芷睜開沉重的眼皮，眸光在屋內旋轉，迷茫了好久之後，她輕輕微偏過螓首，看到了一張布滿心疼與焦急的俊顏。
「你醒了？芷兒？」沈凌君大喜，握著她的小手，用力的緊了緊。
慕容悻芷微微蹙眉，他的力氣好大，把她的手攥的好緊好痛。可是就是這樣疼痛的感覺，讓她又清醒了幾分。蒼白的小臉上隨即盪開一個幾不可見的淺笑。
「我……昏迷了……多久？」她輕聲問道，暗啞的喉嚨有點乾澀。
沈凌君立刻從圓桌上倒了杯茶，輕輕喂與她喝，口中似是欣慰的淡道：「三天。」
「三天？」慕容悻芷喝下一口水，驚疑的看他。
「嗯。」淡淡的回道。沈凌君伸手在她的額上輕撫一下，劍眉蹙起的更緊。
燒好點了，可是現在她全身虛冷，怎麼辦？
「你的傷……」似是此時才突然想起，慕容悻芷立刻就要查看他的傷勢。
「不礙事的。」沈凌君輕輕的握住了她欲查探的小手。
不過慕容悻芷卻突然皺緊了黛眉，臉上閃過一抹痛苦。
「怎麼了？」擔心的俊顏更加焦急的問道。
「沒……」慕容悻芷輕輕的低應。心中卻在苦笑，剛剛突然抬起的手臂扯動了傷口，她感覺到胸口處一片濕潤粘粘的感覺，恐怕是傷口已經裂開了吧。
望著她蒼白如雪的容顏，沈凌君心中那一絲絲的不安，愈加擴大，緊緊纏繞在他的心尖，胸口突然窒息的難以復加。
「你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等身體好了再說。」
「嗯。」慕容悻芷淡淡回道，聽話的閉上沉重的眼，休息。
雖然有很多的問題想問，但是她現在一點力氣也沒有，確實需要好好休息。
沈凌君望著她凝睡的嬌顏，惶恐不安的感覺始終盤踞在心中。剛才他在客棧聽到小廝那樣說之後，幾乎是飛一般的回到翠屏樓。
她或孩子，不論是哪一方，若失去了都會令他悲痛欲絕。
幸好，在趕到時，翠屏告訴他，情況比想象中的要好。雖然之前發著高燒，但是暫時還沒有性命危險。至此，他的一顆心，才稍稍放下一些。
悄然退出了廂房，抬頭便看到一張冷酷剛毅的冰顏。
「大哥，你怎麼來了？」微訝的輕問。
沈凌傲有些不自然的微扯嘴角，「我剛才在客棧聽到那位小廝說的話了。」
「哦。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們到正廳去談吧。」
兩人一起來到正廳。正廳中，還有幾個人也在。樓翠屏，修道子都在其中。不過，最令人驚訝的莫過於端坐在正廳中央，一臉貴氣與痞氣相結合卻又顯得相得益彰的俊雅男子。
「見過四王爺。」沈凌君和沈凌傲心中雖然訝異四王爺怎麼會出現於此，不過他們還是恭敬的先行行過大禮。
「嗯。本王聽聞，芷兒妹妹日前受到重傷，現在此養傷，便過來瞧瞧。」四王爺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的聲音卻是冷冷的語氣，雙眸暗芒深藏。一臉的沉穩內斂，已不見往日的痞笑邪氣。
「是在下的錯。在下無意中讓芷……大嫂受傷，望四王爺見諒。」沈凌君回道。
「七少爺，怎麼又是你？為什麼每次本王的芷兒妹妹出事都與你有關？」四王爺冷冷的語氣明顯暗了幾分，夾帶著犀利鋒芒。
沈凌君心中暗自無奈，口中淡道：「不知四王爺此話何意？」
「哼！還敢裝糊塗？！據說上次在絕命崖崖底，芷兒妹妹遭人綁架，其中你也在場，不是么？而且，本王還聽說，綁架芷兒的人，就是你們傲龍山莊的二少爺！本王實在不懂，你們兄弟幾個到底在幹什麼？幸好本王已問過樓大夫，芷兒妹妹暫無大礙，若是芷兒妹妹真出了何事，本王定要你們整個傲龍山莊來補償！」
「是，在下明白。」沈凌傲冷酷回道。一雙黑眸與沈凌君的暗自交會。
「樓大夫，不知本王現在可否去見見芷兒妹妹？」四王爺忽然轉而問向樓翠屏。
「不可。」沈凌君搶先說道。
「哦？」邪眸中暗了幾分，四王爺挑眉看向一邊的沈凌君。
「大嫂她剛剛醒過一次，身體還很虛弱，需要好好休息。」
「是這樣么？樓大夫？」疑問的問著樓翠屏，雙眸中卻暗含挑釁的一直看著沈凌君。
樓翠屏雖說是位大夫。但是在這種地方，終日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自是知曉四王爺眼中暗含的寓意，於是她輕淡的道：「可以倒是可以，不過還請四王爺小心，夫人現在需要的還是好好休息。」
「好，本王知道了，多謝樓大夫。」
四王爺一走，沈凌君便要跟上。被沈凌傲攔住。
「不能讓他單獨見芷兒。」
「我知道，但是他是王爺，又是『她』的哥哥。」沈凌傲冷酷的指出事實。
沈凌君垂下眼睫。他知道，自己剛才實在是太不冷靜了！
才這樣想著，忽聽一聲怒喝：「來人！快來人！」
眾人一聞這聲音，心中皆是一突，立刻朝著慕容悻芷暫住的廂房奔去。
四王爺怒火衝天的站在門口，見到沈凌君等人來了之後，他立刻對著樓翠屏說：「快！快進去看看芷兒，她的傷口好像裂開了，血流不止。」也就在說這話時，他的眸中潛存著擔心和焦急。
眾人聞言，心下大驚。
樓翠屏雖然心中驚訝不已，卻也未再哆嗦，立刻進入廂房。
沈凌君臉色大白，立刻就要跟上，四王爺右手一揮，便擋住了他的路。
「剛才，是你在芷兒的房內？」四王爺幽冷的開口道。
沈凌君溫和的俊顏暗自按捺住，沉聲回道：「是。」
「來人！把沈凌君拿下！」忽聽四王爺大聲一喝，倏地，他的身邊便出現兩位黑衣人。上前便要按住沈凌君，他輕巧一閃，避過。
「四王爺，這是何意？」沈凌傲冷冽的沉聲問道。不管如何，那始終是他的七弟。而沈凌君只是一雙溫和的眸中在一瞬間閃過無數的銳光，繼而一切平淡。
「還敢問何意？剛才只有七少爺在芷兒的房內，若不是他對芷兒做了什麼，她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傷口裂開？若不是他有意隱瞞，剛才他為何不說？這個人居心叵測，竟敢傷害本王的乾妹妹，罪無可恕，難道不該拿下么？」
「四王爺，在下剛才確實在房內，但並不知道大嫂的傷口已經裂開。」沈凌君沉靜的開口。
「是不知道還是知而不說？本王剛才粗略查看過，芷兒的傷口處已經血紅一片，顯然傷口早已裂開，若不是你有意不報，芷兒的性命豈不是就葬送在你手中？！」
四王爺的話令沈凌君一震，恍惚意識到他說的是真的！
想到若是再晚一步的話，或者四王爺沒有去看芷兒的話，或者他沒有發現芷兒的傷勢的話……沈凌君心中震駭不已，這一切的可能，都會造成他們母子喪失性命！若是如此，那他真的是罪無可恕了！
「還不快把沈凌君給本王拿下！」
「慢著！」屋內忽然傳來樓翠屏的聲音。
眾人一致望著來到門口的她。只見樓翠屏一臉的凝重，靜靜的打量著他們一圈之後，有點低啞的開口：「夫人失血過多，孩子……恐怕不保！」
「什麼？」幾乎異口同聲，或冷冽，或低沉，或暗啞的幾聲暴喝，令樓翠屏驚嚇的瞠大眼。只有一直沉默的修道子，什麼話也未說，只是凝重的蹙起白眉。
幾個人，因這突然的消息，全忘了剛才的劍拔弩張。
「不行！一定要保住孩子！一定要！」沈凌君急道。
「可是，夫人的傷口再次裂開，本就失血過多，現在已經因為缺血而陷入昏迷。若是保住孩子的話，大人必將有危險！」
「那也不行！大人和孩子，本王要他們全都健全！」四王爺暴喝。
「若是保住孩子的話，大人會怎麼樣？」尚算理智點的沈凌傲冷靜的問道。
「夫人現在的身孕只有七個月，孩子基本已經成型。若是保孩子，大人必會昏迷不醒，甚至有可能，不再醒來……而且，這樣早產的孩子，很有可能活不長命……」作為醫者，樓翠屏只是據實以告。但一想到慕容悻芷與她的孩子，她的一雙水瞳中，早已泛起絲微氳氣。
「夫人現在情況如何？」修道子的聲音忽然揚起。眾人一致看向他。
樓翠屏雖有點不解，但還是冷靜的說道：「夫人剛才又清醒了一次，我已經和她說了事情原委，她說……她要保孩子。」
「不行！」沈凌君堅決低喝。
修道子淡淡的揚眉，蒼老的手捋了捋白花花的鬍鬚，暗自沉思。
「而且，夫人還說了，她要見一個人。」
樓翠屏的聲音令三位年輕的男人一致抬起驚喜的眼眸，紛紛看著她，靜待她的下一句。
「君哥哥，請吧。」
說出這句之後，樓翠屏聽到了自己以及另外的兩聲心碎的聲音。
高溫的廂房內，慕容悻芷虛弱的睜著沉重的眼皮，小手輕輕扶在突起的腹部，慢慢游移，眸光溫柔如水。
一隻修長大掌輕輕覆蓋住她素白的小手，包裹了她手上的冰冷。
她的手好冰！
沈凌君輕輕的執起她的小手，放在嘴邊哈氣，希望能給她一點溫熱。一雙溫和的黑眸中布滿深情，靜靜的望著她。刻意忽略她胸口上的一片血紅。因為那隻會讓他的心口揪著更痛！
「還好么？」他淡淡的低問，嘴角淺笑。
「還好。」慕容悻芷亦淡淡的回道，蒼白的櫻唇虛弱的彎起一抹淺笑。
靜默了一會之後——
「我愛你！」他深情且堅定的低喃。
她微震，卻又像似等待了幾百年之後，終於聽到了這一句話。
所以，她清淺一笑，淡淡的點頭：「我知道。」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堅強勇敢的活著。和我們的寶寶一起。」
「你真的相信……這個孩子是你的么？」美眸黯然的垂下，望著自己的腹部。
「不管是誰的，我都會視如己出。何況，我有十成的把握，寶寶就是我的！」
他那自信的有些過份的聲音逗笑了她。
「為什麼那麼傻？」他暗啞的開口。
「什麼？」
「為什麼說要保住孩子？你自己呢？」
慕容悻芷一頓，片刻之後，她緩緩啟口，「不知道。但是若要我放棄這個孩子，我是死也不會做到。」
沈凌君心中震蕩不已！溫和的黑眸款款注視著她。忽然，他輕緩的低下頭，輕輕的印上她蒼白冰冷的唇。
只是輕輕一點，卻使得本已蒼白毫無血色的小臉，染上一抹桃紅。
「好好的活著，等你好了……就不止這些了。」他在她的耳邊低喃，溫熱的氣息吹拂在左右。隱含深意的話語令她的耳邊也開始淡紅。
「寶寶現在還小，他需要你。所以，你一定不能先放棄自己。無論如何，我要你們全都健康無虞的好好活著，答應我，你會撐過去！聽到了么？」他有絲霸道卻略帶寵溺的輕言。
慕容悻芷輕輕點頭，唇邊淡淡揚起。
「我去叫翠屏進來。放心吧，我會一直在外面守著你們。」沈凌君說完，輕輕步出廂房。
慕容悻芷望著他的背影，眼角有淚……淡然滑過。
寶寶，我們一起撐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