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驟雨之前總是惆悵而寧靜的
“有關人物列傳放在上數第二行的格子裏,興國的從東往西放,近代的從西往東放。天文地理放在第三行的格子裏,按成書時間由古至今,自東往西放……”莊華一邊告訴程圍怎麽分類整理,一邊動手往書架裏放書,程圍按照莊華的吩咐,也一一將書放好。
兩個人忙了將近半個時辰,才將全部的書籍整理好,莊華讓下人打來水,兩人洗漱了一番才正正經經地坐下來。
“五天之後進行換血,你要是還有什麽事沒解決完的趁這段時間盡快解決,要是你完成不了告訴我,我幫你。”莊華說。
程雋的神情很淡然,臉上露出的淡淡的笑容,“你給我的時間已經夠長了,該解決的都已經解決完了,我沒有後顧之憂。”
莊華心裏有些沉重,親手造就一個慷慨赴死的人,並不有趣。“你還有什麽願望?”鬼使神差的,莊華問了一句。
程圍詫異的看了莊華一眼,繼而收斂眼眸,道:“我沒有什麽願望。”
“沒有什麽話要留給誰嗎?你的親人,你的愛人之類的。”莊華像一個急於贖罪的罪犯。
“我是孤兒,沒有親人。也不曾有……”程圍的耳尖有些泛紅,對於要說出來的詞有些尷尬,“……愛人。多謝姑爺的好意。”
莊華有些苦惱的揉了揉眉心,“聽說你曾拜在一位名師門下。”程圍的身子僵了僵,莊華注意到程圍的變化,說:“若他還健在人世,不如去看望看望他吧。這種時候,還有什麽恩怨是放不下的?”
程圍一時沉默下來,莊華驚覺自己這是交淺言深了,但是補救已經來不及了,隻能繼續說道:“我替照兒給你放三天假,你願意去哪就去哪,若是哪也不想去……”莊華從袖子裏拿出一塊青玉令牌遞給程圍,“就到城北的愛蓮水閣,那裏風景不錯,適合散心。”
程圍起身向莊華拱手一禮,“謝姑爺關懷。”
莊華跟程圍的話算是說完了,起身送程圍出了書房。
傍晚的時候,愛蓮水閣的消息傳過來,是一些客人的表現,莊華正在看,管家派來一個下人通報,青繁回來了,馬車就在大門口,莊華大感意外。
莊華以為青繁不會願意再理她了,還打算三顧茅廬請一請,沒想到青繁居然會主動回來,難道青繁少女的心太軟,所以寬容大度的原諒她了?雖然莊華並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犯了什麽錯(……)。
莊華連忙迎了出去。
一路到了門口都沒有碰見青繁,看到門口的馬車,繞過隨行的護衛,站在馬車旁問:“青繁,你在裏麵嗎?”
“我在。”青繁的聲音從馬車裏傳出來。
“怎麽回家了不進去?”莊華道。
“我還要回去看著程姐姐,就不進去了。你今天到程府是有事找我吧?是什麽事?”青繁隔著車簾,問車外的莊華。
兩個人的距離不過一步之遙,隔著一層車廂,卻好像隔開了千萬裏。莊華不是沒有聽出來青繁語氣中的疏離,這麽長時間兄妹相稱,莊華是真把青繁當自己人了,把她劃在自己的圈子裏保護著,要說青繁這樣的態度莊華不難過是不可能的,但是莊華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淡淡的回答說:“嗯,是找你有事。五天後給程葳蕤和程圍換血,你做好準備。我讓你研究的藥研究出來了嗎?要是有現成的給我一些。”
青繁早有準備,從身旁的小木箱裏拿出兩個小瓷瓶,讓身邊的侍女那出去給莊華,“綠色瓶塞的是回春丸,藥效可以保持五天,五天後再吃一粒就會解開藥效。紅色瓶塞的是龜息丹,藥效有一個時辰,無需服藥即可解。”
莊華手下侍女送過來的藥,小心的放在裏懷,“真的不在家住一晚?”莊華問青繁。
青繁說:“不了,我怕程姐姐那會出事,我在的話會安全一點。”
莊華沒再挽留,“那就去吧。”
“嗯。”青繁應了一聲,對隨行的人說:“回程府。”
馬車調頭,正要走,一進轉身要進門的莊華又返回來,來到馬車近前,說:“青繁。”
青繁一愣,“還有事?”
“保重。”莊華說。
青繁不明其意,心中有疑惑卻又因為還對莊華有著隔閡沒有問,隻回了一句:“你也是。”說完,馬車又動起來了,青繁卻沒在聽到莊華的聲音,不安的撩起車簾向華府門口看去,隻看到莊華一片衣角隨風揚起,隨即消失在門裏。
回到程府的青繁心中愈發的惴惴不安,站在藥櫃前一動不動的發呆,連程雋進來都沒有發現,直到程雋來到她身後叫了她一聲:“青繁。”
“啊!幹什麽?嚇死我了……”青繁轉過身來驚呼一聲,餘驚未定的瞪著程雋,程雋也被嚇了一跳,說:“我隻叫了你的名字。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心不在焉的?”
青繁擺擺手,回身打開一個抽屜從裏麵抓了一把藥出來,放進藥碾裏,開始碾藥,有些漫不經心的說:“沒什麽……”
“青繁。”程雋扳過青繁的身子麵對著他,“你的臉山都寫著‘我有心事’,不如告訴我?”
青繁懨懨地垂著頭,聲音悶悶的,“我也不知道怎麽了,總是跟哥哥發脾氣,方才我回家去,都沒有下車見他一麵,我是不是很過分?”
程雋看著青繁自責又傷心的模樣心疼的把她攬進懷裏,安撫的在她耳邊說:“青繁能跟我說說為什麽不想理會華大哥嗎?”
青繁心頭一緊,她不能說啊,心裏跟是難受,抓著程雋胸口的衣襟悶頭不語。
程雋輕輕地拍了拍青繁的後背,“其實你很想見華大哥是不是?”
青繁點點頭。
“那明天我把華大哥約到這來好嗎?”程雋商量著問。
良久,青繁點了點頭。程雋安慰的抱緊青繁,說:“華大哥不會生氣地,他很疼愛你,今天他來的時候你丟給我的那瓶藥丸都被華大哥搶走了,因為那是你做出來的。”
青繁心頭一暖,笑了。
莊華自從回來之後就窩在華府裏再沒出去過,她清楚這是最後的平靜時光了,之後要麵臨的一切還要看天意是不是站在他們這一邊,不過不管天意如何,莊華都要把山庭和邢樂救出來。
邢樂那一身狼藉的形象和之前山亭倒在她身後的模樣都在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就快要把她弄的精神衰弱了,一個月愛蓮水閣的建造時間,莊華忙的沒時間想別的,一旦停下來就滿腦子都是這兩幅景象交叉在腦海裏無休止的重映。
午後小憩,莊華躺在擺在院子裏的秀榻上,身上蓋著暖和的兔毛毯子,陽光溫和的照在她的身上,映著莊華平靜的睡容一切都顯得那麽平和而寧靜。
突然,莊華的眉頭一皺,嘴唇抿緊,身體微不可查的顫動著,額頭上也漸漸的冒出了細汗,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不到半柱香,莊華猛地睜開了雙眼,騰地直起身來,視線空洞的望著前方,毯子下麵,緊攥的雙手愈加用力,倏爾,隨著神色的清明,放鬆了下來。
噩夢啊……
莊華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喚來下人,“打水到小書房,我要洗漱。”然後起身,步履緩慢的向院子裏的書房走去。
可能是因為醒的太突然,莊華覺得頭很疼,還有些眩暈,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腳下一軟差點栽倒,還好她反應及時伸手扶住了門框。“什麽情況……”莊華敲了敲腦門,仿佛這樣就能把暈眩敲走一樣,然後甩了甩頭走進了書房。
剛來到書架前想抽出一本書來看看,心髒猛得一抽,一口黑血毫無預兆的噴在了書架上,染紅了十幾卷書簡。
“尼瑪……”莊華拿出懷裏的手帕一擦嘴,這是中毒的節奏啊,誰給她下的毒?
這時,侍女已經打水進來了,莊華讓她把水放好,揮退了侍女洗了把臉,然後叫來了身邊的暗探。
“能不能通過中毒的人的血查到他種的什麽毒?”莊華問站在麵前的暗探。
暗探道:“回公子,可以。”
莊華把方才擦過嘴的沾著血的手帕遞過去,“查,這是什麽毒,是誰給我下的毒。”
暗探一驚,“公子你中毒了?!”
莊華說:“嗯,別聲張,暗查為主。”
“喏,屬下一定盡早揪出下毒之人拿到解藥。”
莊華囧囧有神的看著暗探消失的身影,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她哪用的著解毒,金手指一開全解決啊好不好,不過他們不知道啊,莊華想著,把門口的下人叫進來,“把書架上的汙漬擦一擦,別用水。”
愛蓮水閣的名字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遍了寥慶,原因無他,當日參加愛蓮水閣開幕的人,持帖進入的享受到了不同於以往的樂趣,而沒能進入的,也見識到了不同於以往的精致。
說來也不複雜,莊華從原來世界帶來的娛樂超前那麽多,雖然隻是水貨,但也足夠震懾人心了,而山洞探險,顯然此前從未有人嚐試過,故而即使被擋在外麵也算是不虛此行,更別說過了溶洞就直接到了郊遊的好去處。
總之在一片好評聲和眾人迫不及待等待另一次邀請中,莊華名人在愛蓮水閣的門前豎起了一塊牌子,“逢九迎客”,意思就是日期裏有“九”的就開門迎客,如此算下來還要等十天,這下子更是勾得人心旌動蕩了,更多的人期盼著愛蓮水閣的請帖送上門來。
沒錯,莊華定的規矩就是有請帖才能進,沒請帖的外麵呆著,每次隻發二十八張請帖,至於會不會虧本,莊華不擔心這個,因為她特意想所有的服務人員作了硬性規定,客人給錢就收著,不給也不許去要,至於給多少全憑客人決定,有誰敢違反了這個規定馬上把他逐出去。
莊華特意挑了有頭有臉還有錢的人請,誰會不顧壓麵貪小便宜啊,而且越是這種“無價”的情況,他們給的越多,這就是麵子問題。
原錫在知道莊華的算盤的時候,渾身一哆嗦,讚了兩句:“你的心真是黑到家了。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