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海闊天空風真大
在戚縉的目光中,莊華卻沒再說什麽。莊華可不信戚縉不懂她要說的道理,人家明知故犯,她又有什麽辦法,隻要沒麻煩到她身上來,愛咋咋地。
話題隻進行到一半莊華就又不理人了,戚縉隻是滿眼溫柔的看著莊華笑了笑,又向莊華挨近了些,以防止莊華睡著了栽倒。
莊華也懶得開口說話,靠在車廂裏,身體隨著馬車微微晃動,不管身邊的人如何。她累得很,卻睡不著,這種折磨隻在韶廣的時候才有,沒想到現在又出現了。
想著現在王府裏的亂攤子,該是已經結束了吧,她都出了城了,到時候柏緹發現她不見了會怎麽樣?莊華突然發現她居然首先關心的是這個問題,心下嗤笑了兩聲,還能怎麽樣,生氣是肯定的了,在他的眼皮底下居然把人弄丟了,莫說裏子,麵子上也不好看,其次就是該暗地裏尋找了吧,她的身份不尷不尬的,要是攤到明麵上大肆尋找,肯定會落人口舌,於璋梁王名聲有礙。
至於柏提能不能找著她,那就得看戚縉的本事了。這你追我逃的鬥智遊戲,多少年沒參與過了?參與麽,還真談不上,因為做主的人不是她,但是她真的不想再受人控製和壓迫。至少她希望戚縉能贏。
雁容,莊華很早之前就做了安排,她走了也不會連累到雁容,何況這回還不是她自己主動逃走而是被人擄走,更不用擔心波體會遷怒於雁容了。
早在莊華來到彥澤,她刻意保持低調,甚至別人對她多有編排她也不理不在,以至於在彥澤,她雖說不上默默無聞,但也沒多少人關注,就算偶爾有所關注也是等著看笑話,她故意營造的低調效果,讓柏緹無法在她失蹤之後大張旗鼓的尋找,一來不占理,二來不占情,就算柏緹不顧他人反對一意孤行恐怕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畢竟,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浪費人力物力的,定會引起滿朝官員的不滿,莊華打賭柏緹必不會為了莊華一人得罪全朝。
這樣一來,莊華的跑路就輕鬆多了。
再說她前前後後為肇國做的事,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沒有苦勞她還有疲勞呢,在與她交好的君雅和畢昶的規勸下,也不會太為難莊府上下,而她留下的財產,雁容又是個善經營的,足夠滿府的人吃穿用度使一輩子了,再加上幾位好友的庇佑,不會出問題的。
再加上莊華在彥澤時很少參與大事,就算是她提出建議的幾件大事,她唯一直接參與的隻有西山校場練兵的事了,至於造紙製鞍等事,那也不是她造出來的,她隻是起了個頭,具體都是工匠來完成的。在交際上,她在彥澤也就柏緹身邊那幾個人,很少出門,如果不是柏緹有指派她幾乎就不出門了。
所以這一切,都為她離開彥澤,離開肇國打下了基礎,還不會連累莊府。
名聲不顯,於國有功,不知要事,人際關係簡單,甚至柏緹在司鈞一事上還對她有愧,這些籌碼夠重了吧,隻換她一己之身的自由,足夠了吧。
對與雁容,莊華還是心裏有所歉疚,畢竟就這麽走了,那個傻丫頭還對自己情深意重的,尤其這回她還不是自己逃跑而是被擄走,雁容肯定會攬錯上身,不知道傷心成什麽樣。
就這麽一堆胡思亂想中,莊華的體力精力終於徹底耗盡,昏昏沉沉的再次睡去。
莊華猜得沒錯,當柏緹發現莊華不見了之後,下的第一個命令就是暗中尋找,不可聲張,不過這暗中的力度遠遠超出了莊華的預計,她不知道,柏緹當初正是靠著這股外人看不透的暗中力量一步步的講璋梁收入旗下,進而短時間內穩住了經曆過奪位之爭的肇國局勢。
本來這一次借助司鈞之事想要一舉鏟除所有暗中的反叛勢力,這一點差不多做到了,這一夜來的人可真不少,國內國外的勢力一一亮了相,肇國以內的十六紛紛順藤摸瓜,一個個抄家滅族,一些位高權重不好動的就剪除全部羽翼,像對待太子和虞陽王一樣,調配到帝都韶廣赴任,實為發配、軟禁。
那些國外來的,全都一個不留的就地格殺,不叫特殊的是,查到一股人馬乃是靖國悅氏的死士,然而身在彥澤的悅丘卻絲毫沒有收到波及,既沒有被監禁也沒有被控製人身自由。
要說國外來的刺客,多半是查不出來曆的,唯一一個查出來曆的,柏緹又輕易放過了,這讓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一個月過去了,刺殺風波的後續事情還在處理中,莊華也失蹤了一個月沒有影蹤,悅丘早已在事發的五天就順利的離開了彥澤,走虞陽之地過海路返回靖國,想來如今也快要出海了。
柏緹每天都要做的一件事就是等待派出去四處尋找莊華蹤跡的暗衛傳來的消息,無論是什麽消息,哪怕是意思可以的痕跡他都會往哪個地方加派人手尋找,他已經不記得多少次撲空了,但是他不想錯過每一個可能找回莊華的機會。
是他的疏忽、大意才讓莊華被戚縉鑽了空子擄走。
當初他與君雅他們推測出的每一條戚縉會走的路都派了重兵把關,可始終沒有消息傳過來,柏緹一度曾以為莊華是不是徹底從這世上消失不見了,畢竟以往在莊華身上出現的事情都太過玄奇難解,再加上莊華和他的師父交情匪淺的模樣,都讓柏緹有一種惶然之感。
不過因為一起沒了蹤跡的還有戚縉,所以柏提才確定莊華是和戚縉在一起,而不是消失不見了。
柏緹看這手裏虞陽那邊傳來的消息,明天悅丘一行就要乘船啟程離開肇國了。
麵色冷肅的回想著一個月前那個熱鬧的晚上,也是丟了莊華的那個晚上,除了同莊華打獵的那次,他第一次跟悅丘正式會麵。
不同於在城外那次會麵,這一次,他不是莊華友人柏緹而是璋梁王,他不是靖國悅氏子弟而是悅丘。
他一騎鐵蹄踏碎了悅丘的門,悅丘則掃榻擺宴,仿佛已等待多時。
柏緹問:“你還要回去靖國?”
悅丘答:“那是我的故鄉。”
柏緹又問:“回悅氏。”
悅丘笑意淡然,“我就是悅氏。”
柏緹丟下一塊墨玉令牌,悅丘從容接受,然後柏緹一人一騎策馬揚塵,如來時那般,帶著冽冽寒風消失在夜幕中,仿佛從未來過。
五天後,悅丘一行收拾好了行裝離開了彥澤。
柏緹腦海中有些靈光一閃而過,想抓也抓不住,這個消息到手不過一柱香的時間,追尋戚縉蹤跡的暗衛的消息也傳了過來。
柏緹一下子抓住了那道椅子在腦海中晃蕩必定的靈光,看都沒看寫著消息的字條,一拳砸在麵前的書案上,臉色鐵青眼含冷戾之色,他手下的檀木的桌麵被砸出了好幾道裂紋。
他怎麽沒想到,怎麽會再次疏忽!簡直蠢到家了!
燈下黑啊,燈下黑!
明知悅丘的行總是受到他的監視的,就偏偏隱藏在悅丘的一行人當中,想要隱藏一兩個人還是很容易的,其他迄今的人分散了從其他路線走,不僅能起到隱蔽作用還可以幹擾追查他們的人的視線。柏緹想到了迄今會讓人分散開走,但是卻沒想到他會帶著莊華混到悅丘那裏跟著走。
他以為,以戚縉多疑的性格是不會冒這個險的……
又是一次大意,柏緹和他手下的人都認為既然悅丘那裏既然派了人,就聰明人自然不會再往那湊,殊不知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正如燈光下方是最黑暗之處。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的地方……”柏緹反複的說著這就話,直到心緒平靜,方才打開那張沒有打開看的字條。
“虞陽,泗蒲郡,見戚縉混於悅丘一處。”
柏緹露出一個危險的笑容,他是大意了,他忘了這回戚縉身邊多了一個莊華。猶記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句話還是莊華閑聊時講給他聽的,他卻沒記住,當真失策。
不過,當真以為如此便能離開他嗎?
“來人。”
話音一落,原錫便出現在柏緹麵前,也不知他是從何處冒出來的。
柏緹略一皺眉,道:“怎麽是你。不在雁容麵前獻殷勤了?”
原錫一本正經道:“王令更重要。”
柏緹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你已經看過了。”右手食指中指夾起才看過的字條。
原錫難的尷尬了一會,默不作聲的一開始先看著書房一角的花盆。
柏緹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道:“正好,你歇息的差不多,也該回煬國看看了。”
原錫立即單膝跪地,抱拳道:“謹遵王命!”
泗蒲郡乃是依海而建,又偏處南方,即使冬季這裏也不是太冷,隻是偶爾刮起的海風,身板不結實的就要小心了,刮跑一兩個可不關別人的閑事。
莊華就屬於那種風吹就跑的貨色,一出驛館大門就被風吹得差點翻個跟頭,還好戚縉隨時在身邊保護著,不然,嗬嗬……
一行人七八十個,碼頭早已忙碌了起來,因為一年四季都不結冰,泗蒲郡的各個碼頭一到冬天就特別火,來往商船從白天到黑夜川流不息,沒有一刻閑著的時候,這裏的人家也多是依賴著碼頭討生活的,小小的孩子就擅長鳧水,聽說有的泅水好手能從這裏遊到煬國那邊的海岸去,隨身攜帶嚴禁交易的東西從事走私。
莊華在戚縉的陪伴下上了船,悅丘卻早已在床樓裏麵了,身邊四五個美人服侍著,吃著這時節不常見的水果,好不逍遙。
一見莊華和戚縉來了,懶懶的招呼著二人,“莊華,戚公子,坐。”然後向身後站著的幾個美貌侍女說道:“還不過去伺候。”
“喏。”幾個侍女蓮步輕移就到了莊華和戚縉身邊,引著二人落座,有封上了果品美酒。
戚縉以前雖然不尚奢侈,但是煬國風氣是那樣,所以對於這樣的服侍適應的很,而莊華,對美人一向縱容(……)。
“再過半個時辰就起錨了。”悅丘看了莊華一眼,眼中帶著輕柔的笑意,“莊華可有不舍。”
莊華正在侍女的幫助下脫下披風,漫不經心的答道:“嗯。舍不得雁容。”沒有一點窘迫之意,頗有些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