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102
父親確實是從未在她麵前提過生母,但從鄰裏口中,她卻是聽過不少。
長得美豔漂亮,輕易可以勾走男人的狐狸精;
被之前的男人拋棄了,才和父親在一起,卻嫌棄父親沒錢,不願意領證結婚;
傍上了個有錢男人,寧願拋家棄女,給人當情婦,也不願意當父親的正室……
她想起來,宮尋墨一開始不被宮家接受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是私生子。
可是……
“你如果真是我生母,那阿墨怎麽回事?他比我還大兩歲,你有一個孩子,父親怎麽可能不知道?”
文景說這話時語調有些急促,仿佛把這個當做救命稻草。
方美玲聞言卻是挑著紅唇。
“怎麽瞞不了,你父親那時候恨不得每天將我供起來,我說什麽便信什麽,阿墨我隻要找人照看著,你父親也不會懷疑!”
文景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卻被方美玲打斷。
“文景,如果不是因為你是我女兒,你以為我為什麽要帶著阿墨去一個窮鄉僻壤的小鎮?!又為什麽,在得知你和阿墨關係之後,對你們百般阻撓?!”
她的話一句句都直擊文景的脆弱之處,“這件事,你爸爸也知道,原本我還以為,你和阿墨遲遲不分手,是因為你爸爸想利用阿墨報複我,現在看來,是我多想了……”
方美玲抬眼看到文景慘白的臉色,眼中似乎也有幾分不忍,卻一閃即逝。
“你是我女兒,我自然也是心疼你的,若是你和阿墨好好的維持著兄妹關係,我也不會將這件事告訴你。”
文景雙腿並攏,右腳壓著左腳,極度沒有安全感的姿勢。
“不可能的…我和阿墨怎麽可能……”
就像她無法接受父親可能不久於人世的現實一樣。
她更加無法接受,這種狗血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和宮尋墨身上。
“文景,不管你能不能接受,這件事是既定事實,你去向你父親征詢真相也好,要做什麽鑒定也行,我今天告訴你這些,就是希望你能夠理性處理這件事。”
方美玲從包裏拿出一張支票,“你比阿墨懂事,若是不想毀了阿墨和你自己,你知道該怎麽做。你是我女兒,我自然不會虧待你,這張支票,足夠你帶著你的孩子,衣食無憂的過下半輩子。”
文景怔怔的坐在那裏,沒有動作,整個人像失了靈魂的木偶。
她說,父親也知道這件事。
所以,父親才會用斷絕父女關係,來逼迫她和阿墨分手麽……
“滋——”
放在桌上的電話響起的時候,文景仍舊沒沒有動作。
手機震動聲,在安靜的包廂內,格外清晰。
方美玲抬手拿起,看到上麵的備注,直接掛斷,按了關機鍵。
站起身,將手機交還給文景。
“阿墨現在也在醫院?”
聽到宮尋墨的名字,文景微微回過神,沒有開口。
方美玲卻是似乎已經知道答案。
“既然阿墨正好也在醫院,那麽就今天把話說清楚,告訴他,你要分手,我就在外麵等你的消息!”
……
餐廳到醫院,不過十分鍾的路程。
文景渾渾噩噩的走在路邊,方美玲開車不遠不近的跟著。
她需要確認,文景確實和宮尋墨提了分手。
文景回想著方美玲剛才和她說的一切,卻是似乎如在夢中。
怎麽會有這樣的母親,把別人對她的愛和信任當做理所當然。
因為被有錢人拋棄,所以將孩子托付給別人照顧,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女;
而後為了榮華富貴,又拋棄她和父親……
在這之中,無論是她還是宮尋墨,對方美玲來說,算什麽?!
想到宮尋墨,文景隻覺得心髒一陣陣抽疼,幾欲窒息。
腦海裏不受控製的回放著他們的相遇和重逢,他們在一起後的點點滴滴。
他別扭又傲嬌的陪她完成‘水果籃子’的遊戲;
重逢後他溫柔又霸道,強勢的介入她的生活;
在他的母校,因為她說喜歡打籃球的少年,去和一群半大的少年PK;
在摩天亂頂點,兩人心意相通時的擁吻,還有他的溫柔承諾。
我是隨時可以成為你丈夫的人……
曾經似乎能照亮一切黑暗的點滴甜蜜,如今卻像是淬了毒的利刃,毫不留情的紮進她的血肉。
一刀一刀,血肉模糊。
在路人的詫異目光下,文景蹲在地上,張著嘴,似乎是在呐喊,卻發不出聲音。
喉嚨艱澀,胸腔的窒息感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緊緊揪著胸前的衣服,眼淚大顆大顆的掉,落在地上,暈染開深刻的痕跡。
文景不知道自己在那裏蹲了多久,周圍似乎有來往的行人和她說了什麽。
但她聽不清晰。
直到耳邊傳來汽車的鳴笛聲,文景動作有些遲緩的轉頭。
看到方美玲半降下車窗,妝容精致的臉上有一絲複雜。
“你現在哭成這樣,是希望讓阿墨知道一切,毀了他自己,還是希望讓你爸醒來,拖著一副半死的身體來找我算賬?小景,你要清楚,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和阿墨好!”
文景眼睫微顫,抱著膝蓋的手收緊。
她不能告訴阿墨,也不能讓父親知道她和方美玲見過麵。
他們無論是誰,自己都不想傷害。
方美玲看文景似乎是想清楚了,打開車鎖。
遞給文景一瓶礦泉水,還有一個化妝包。
“上車,把你的臉收拾幹淨,想好待會兒應該怎麽和阿墨說,才能不露破綻。”
文景蹲的太久,腿腳有些發麻。
維持著一個詭異的姿勢緩了一會兒,才不得不上了車。
看見化妝鏡裏狼狽的自己,紅腫的眼皮,眉心化不開的褶皺,斑駁的唇……
文景清理好臉上的痕跡,拉開車門要下車的時候,卻是突然頓住腳步。
轉頭看著坐在車內的方美玲。
“既然你根本看不上爸爸,當年為什麽要和爸爸在一起?你…愛過爸爸嗎?”
方美玲對文景的問題有些意外,妖豔的眸子裏閃過一抹複雜的光,轉瞬即逝。
她偏頭看向文景,眼角的梅花印灼灼生輝,風情萬種。
紅唇向一側挑起,嗓音嬌媚。
“文景,我不知道文東來這些年是怎麽教導你的,但我能教你的,便是這世上,女人能依靠的,從來隻是自己,男女之間,不過是一場你情我願的交易罷了。”
文景握著車把的手收緊,隨即鬆開。
她懂了。
無論是宮尋墨的生父,還是她的父親,方美玲都不愛。
她愛的,隻有金錢和權勢!
……
文景在醫院1樓大廳等電梯的時候,正好碰到拿著車鑰匙出來的宮尋墨。
宮尋墨瞥見文景的身影,眼神一凝。
立刻上前拉住文景的手,語氣微沉,卻透著濃濃的關切。
“你去了哪?!”
文東來有轉醒的跡象,他怕自己一個人在那刺激到他。
打電話想叫文景過來,卻被拒接。
再打過去,卻是直接關機。
心裏覺得不安,找到醫生辦公室,說是文景早就已經離開。
文景以為自己已經平息的情緒,隻是聽到他的聲音,又重新翻湧起來。
不行,她還沒有完全做好準備。
她還沒能完全接受他和自己的關係。
她無法做到方美玲說的,不露破綻的提出分手。
隻要一想到,他們要分手,就覺得心髒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塊。
可是…他和自己的關係……
想到這,文景掙開宮尋墨拉著她的手,側過臉,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樓上衛生間人滿了,我隻好下來。”
她雖然努力讓自己的聲線保持平穩,不讓他聽出來自己哭過,但有些沙啞的嗓音,還是讓宮尋墨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他伸手握住文景瘦削單薄的肩膀,低頭看她,語調關切。
“你哭過了?!”
他的手觸上來的時候,文景下意識的身體一僵,而後幾乎是本能的掙紮後退。
此時她是矛盾的,一麵渴望宮尋墨的觸碰,一麵又下意識的排斥。
宮尋墨因為文景後退的動作,目光一沉。
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眼神躲閃,不敢看他的文景。
眉宇間的褶皺越深,薄唇微抿,試探性的,微彎了腰,低頭向文景緩緩湊近。
文景感覺到宮尋墨越來越近的氣息。
溫熱的,帶著讓她安心的熟悉味道。
纖長卷翹的睫毛微顫,在宮尋墨的唇就要吻上去的前一秒,文景像受到驚嚇一般,猛地伸手推開她,匆忙後退。
身後的電梯正好在此時打開,文景慌忙進去。
不等宮尋墨動作,迅速且急促的按了閉合鍵,將宮尋墨陰沉複雜的臉隔絕在電梯門外。
文景出了電梯,回想到電梯門關上時,透過細縫,看到的,宮尋墨複雜的表情。
憤怒、不解、失落……
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的握緊,指甲陷進肉裏也不自知。
那一刻,她多想打開電梯門,衝出去抱住他。
她舍不得一向驕傲自製的他,在她麵前露出那種近乎脆弱的情緒。
[文景,你是我的女兒,是我當年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文景站在文東來的病房門口,腦海裏還回響著方美玲剛才說的話。
手握在門把上,文景閉著眼深呼吸,覺得心跳稍微平複了點,才打開門進去。
看見靠在病床上,已經醒了的文東來。
文景眼底這才有了微光,快步走過去。
“爸……”
聲音裏不自覺的帶著些哽咽。
文東來似乎是在沉思著什麽,聽到文景的聲音,側過頭。
看到文景雖然特地用粉底掩蓋過,依舊有些紅腫的眼睛,滄桑的臉上湧起一抹濃重的哀愁。
拉著文景的手,示意她在旁邊坐下。
“爸爸又讓你擔心了。”
文景搖頭,握著文東來瘦的幾乎隻剩下骨頭的手,鼻間酸澀。
文東來歎了口氣,拍拍文景的手。
父女兩安靜了半晌,文東來卻是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抬眼看著文景。
“小景,爸爸這些天逼你和宮尋墨分手,你是不是很恨爸爸?”
文景抿著唇搖頭。
文東來看著文景瘦削的下巴,目光悠遠沉鬱。
“爸爸知道,你從小乖巧懂事,爸爸這些年不願意提你的生母,你便也沒有主動問起。”
文景身體一僵,抬眼看著文東來。
“我想你多多少少其實也聽說過,你的媽媽,當年為了榮華富貴,拋棄我們父女,跟了個有錢人。”
文東來說這話時,語氣裏有些自嘲和苦澀。
“其實你媽媽會離開這件事,早有預兆,隻是我不願意承認,我知道她在跟我之前,有過一段……隻是我太愛她,對於她的一切,便都願意包容,尤其是在她生下你之後,即便她不願意結婚,我也沒有逼她。”
文景感覺到文東來握著她的手收緊,顯然到現在,文東來也並沒有完全對那段感情釋懷。
“我早該知道的,她一直沒有放棄那個曾經拋棄她的男人…那個男人來接她,她便義無反顧的拋棄了我們父女。”
“”我這些年拚命掙錢,就是想讓她有一天後悔,直到那次在電視裏……看到了她。”
他被陷害的一無所有,重病住院。
而她,成了萬人推崇的歌唱家,風采依舊。
文景聽了文東來的話,長睫扇動。
“是方美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