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章 從懦夫到勇士（二）

  032章從懦夫到勇士


  不顧一切地向前狂奔了似乎很久很久，漸漸地背後的槍聲、喊聲、慘叫聲已經再也聽不到了。驚魂未定的曹二狗這才一個踉蹌摔倒在道路旁的泥濘之中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這時候他才感覺到自己的胸口似乎燃燒起了一團炙熱的火焰！新鮮的空氣在這種情況下很難順著口鼻重新吸入肺里……。保持著這種狀態急促喘息了好一陣子，曹二狗這才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嚇死俺了，還真的以為這次閻王爺會把這條命收走了、真是祖宗顯靈呀！」


  曹二狗的心裡並不糊塗，自己僅僅是暫時脫離了險境——現在整個徐州都已經淪陷，這裡已經成為了日本鬼子的天下。只要一個不小心、森羅寶殿丟出來的「招魂牌」就會真的插在自己的身上！這時候他的心中又想到了那個被自己撇給鬼子刺刀的排長……，曹二狗猛然打了個激靈，隨即顧不得渾身上下傳來的疼痛與勞累趕忙從地上重新爬了起來。瞪大了眼睛看看四下確實沒有人再追上來，微微鬆了口氣后曹二狗順著大路旁的斜坡一路滑了下去，身影三晃兩晃便消失在了樹林中。


  他不敢走大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頭腦簡單的曹二狗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邁開雙腿順著崎嶇的荊棘小道一直朝前進。只要遇到什麼風吹草動就立刻躲起來，等到鬼子的巡邏隊過去了再出來繼續走，等到晚上再隨便找個可以避風的地方忍一下、如果趕上運氣好碰到有百姓居住的人家進去還可以討頓熱飯，到時候再打聽回河北的路怎麼走，總而言之只要自己拿出十二萬分的小心——曹二狗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回家去的。


  「不過話說回來了，這一帶的鬼子可真多呀！」


  眼看著一隊日本軍車在引擎的轟鳴聲中宛如一陣旋風般地從大路上賓士了過去，曹二狗又在濕乎乎的草堆里趴了好一會兒這才又重新站了起來。可是還沒等他喘勻一口氣——伴著稀稀拉拉的腳步聲，眼看著又一隊鬼子兵端著上了明晃晃刺刀的步槍懶洋洋地朝這邊走了過來！剛剛放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曹二狗趕忙又趴了回去努力屏住了呼吸。


  「嘩哈哈哈……。」


  肆虐地笑罵聲中，沒過多一會兒的工夫這隊日本巡邏兵已經來到了曹二狗藏身地的附近。就在這時候，隊伍中一個鬼子兵忽然打了個激靈！隨即離開隊伍大步朝著草堆這邊快步走了過來？伸出左手死死扳住因為高度緊張而上下牙齒激烈磕碰的嘴巴，曹二狗就感覺自己的渾身上下都被冷汗沁透了！眼看著那惡鬼般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近，他硬著頭皮用空出來的另一支手顫抖著摸索下去，費了好大的勁兒這才算是緊緊把住了腰間的刺刀。


  「#￥%—*……。」


  也不知道這個鬼子兵一邊走、嘴裡嘰里哇啦嘟囔些什麼？很快地那雙踏著膠底軍鞋的腳步便在幾乎可以蹭到曹二狗腦袋的地方停了下來！緊接著就見他解開腰帶在腰間摸索了一陣……，沒過多一會兒曹二狗就感覺到一股充滿腥臊味道的「水柱」開始似乎忌憚地由上自下澆了下來！


  「娘的小日本太損了，居然在俺的頭上撒尿！！！」


  可即使知道那是尿，曹二狗也只能強忍著趴在原地、任憑尿水順著自己的頭頂流得滿面都是，甚至最後都滲進了自己的嘴裡！！！緊緊咬著牙關他連個大氣都不敢多出一口……。


  索性這個鬼子兵緊緊就是尿急，方便完后提上褲子便轉過身去追趕上其他同伴繼續笑罵著向前進了。眼看著那隊土黃色的身影終於徹底在道路的另一邊消失不見，曹二狗這才又重新爬了起來——狠狠地抹了一把臉上腥臭的液體，眼下他的心裡除了害怕與恐懼之外、卻再沒有其他任何念頭。


  啪！

  「？！」


  剛剛準備鑽樹林繼續前進，忽然一聲清脆的槍響直驚得曹二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可是仔細一看四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這時候又是一聲槍響——直到這會兒曹二狗才終於明白過來：原來槍聲是從前面的方向傳來的。總算是在軍隊里待過一陣子，中正式和三八大蓋射擊的區別他還是可以分辨的。難道前面還有國軍的隊伍在抵抗？在強烈好奇心的驅使下曹二狗硬著頭皮拋開了想要朝相反方向逃跑的念頭，緊緊攥著手裡的步槍、他貓著腰一路順著草叢朝向槍響的地方摸了過去。


  不遠處的開闊地上，剛剛還肆無忌憚說笑的鬼子巡邏隊這時候已經分散開、面色緊張地端著手裡的步槍趴了下來。曹二狗一眼便看到不遠處大道上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被射穿了腦殼的短命鬼正是剛才那個在自己頭上撒尿的鬼子兵！在心裡接連叫了幾個好，同時曹二狗微微從草叢中昂起頭來尋找著開槍的人——然而對面道路旁的樹林中除了被微風吹得微微搖曳的灌木樹叢之外，似乎什麼都沒有……。


  「啪！」


  冷不防對面一棵最高的槐樹茂密的枝葉中猛然閃出一團不大的光亮，緊接著又一個鬼子的鋼盔上爆出一個清晰的彈孔而後歪下腦袋不動了！雖然僅僅是一瞬間：但是曹二狗看得清清楚楚、那些瞪大了眼睛偵查敵情的鬼子巡邏兵更是看得真真切切！下一秒鐘十數條三八式步槍齊唰唰地瞄準了剛剛閃出光亮的那棵槐樹茂密的枝葉處吐出了淡藍色的惡毒火舌！槍聲過後，伴著一聲痛苦的呻吟——就見一個瘦小的身影隨即狼狽地從樹叢中翻滾著落下來重重地摔在了冰冷堅硬的土地上。


  「哎喲毀嘍，你這個小子怎麼這樣傻呀！這不是自己往狼嘴裡跳嗎！！！」


  連連為那個被擊中的國軍士兵惋惜，眼看著那些鬼子兵興奮地叫喊著從地上爬起來、挺起手中的步槍朝著大樹下圍攏過去——曹二狗忽然本能地做了一個挺起身來端槍的動作！可是還沒有等他把屁股翹起來便又趕忙連滾帶爬地把身體又重新縮了回去，將步槍緊緊地摟在懷中、曹二狗緊緊閉上眼睛咬著牙把身體愈發努力地縮成了一團。


  「啊——！！！」


  「喂、支那豬！站起來、站起來呀！」


  「！？」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鬼子嘲諷的笑罵聲令曹二狗又重新睜開了眼睛！微微撐起身體朝前望去：只見大樹下一行鬼子一邊不懷好意地狂笑著、一邊輪番揮舞著手中上了刺刀的步槍，圈中一個已經鮮血淋漓的年輕中國士兵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著身體……。殘忍的鬼子們似乎並沒有立時要了這個已經徹底喪失了抵抗能力獵物性命的企圖——而是好像貓逗老鼠一樣，每次刺出的刀都避開了士兵的要害部位。這些畜牲似乎就喜歡用這種方法慢慢蠶食中國人的性命，似乎中國人每發出一聲絕望的慘叫、對於他們來說就等同於最美麗的樂章！

  「八嘎、支那豬！」


  「啊——小、日、本，狗娘養的我*你們八輩兒祖宗呀！！！」


  但也僅僅就是不到十秒鐘左右的功夫，那個中國士兵已經被刺得沒有了人形！可是儘管如此，他嗆著血沫的嘴巴里仍舊是罵不絕口……。同時有好幾次他都伸出手來——想要去抓掉在不遠處自己的那條中正式步槍，然而即使到了這一步那個中國士兵卻還沒有發現：他的那把槍拉開的槍膛是空的、而且也沒有上刺刀。


  「八嘎！！！」


  鬼子惱羞成怒的叫罵聲中又是一把血跡斑斑的刺刀落了下來，士兵幾乎就快要摸到槍柄的手掌「噗嗤」一聲被刺穿牢牢地釘在了地上！然而這一次士兵卻咬緊了牙關連一聲都沒有吭：拼盡最後一點力氣抬起頭來，令日軍官兵驚訝的是——只見那張沾滿血痕與泥土的黝黑面孔上露出的並不是期待中痛苦哀求的可憐相、而是一絲充滿嘲諷味道的淡淡笑容？！沒有人理解他在這種時候究竟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反應，也許只有這個中國士兵自己心裡才明白吧？

  「……，撒瑪（這個傢伙）——！！！」


  似乎終於覺得再這樣玩兒下去已經沒有什麼意思了，十幾個鬼子眼中冒著血紅的殺氣、十幾把鋒利的刺刀在同一時間高高地舉了起來！而爬在地上的士兵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在這最後一刻——他把僅存的力量都凝聚在嗓子里，在刺刀落下的前一刻、年輕的中國士兵發出了一生中最後的吶喊！！！


  「爹——！娘——！兒沒給祖宗丟人——！！！」


  唰——！！！

  寒光閃爍，下一個瞬間十幾把刺刀無情地撕爛了中國士兵最後的生命火焰……。


  巡邏的鬼子走遠了，曹二狗跌跌撞撞地從草叢中爬出來走到大槐樹下跪了下來：望著靜靜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屍體——他的年紀跟自己差不多、甚至可能比自己還要小！那雙到死都沒有閉上的大眼睛中似乎直到現在還閃爍著仇恨、憤怒的火焰？面對眼前的情形，此時此刻曹二狗的心裡也說不上究竟是一種什麼滋味。要知道他剛才就距離那些鬼子不到十米遠，而且手中也有槍，如果那個時候自己開槍助戰的話……？！曹二狗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


  「爺們兒、兄弟你是真正的爺們兒呀！」


  抬手輕輕幫助已經逝去的戰友最終閉上了眼睛，這就是曹二狗現在唯一能為他做的事情。然而那顆似乎已經徹底死去的心在這一刻、猛然跳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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