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歪脖柳樹
老太太的手臂就像鋼臂鐵骨一般,冰冷而堅硬,任憑我怎樣推搡、掰、掐,一點反應也沒有。
連一個老太太都對付不了,太傷我的自尊心了吧。我心裏面是徹底的火了,也管不得什麼「五講四美」「思想道德」之類的了,是她為老不尊,硬要逼我出手的。
老太太把繩套硬往我脖子上套,我一邊要保護著腦袋,不讓她得逞,一邊要騰出手來推搡她,恨不得再長出三隻四隻的手來幫忙。
情急之下,我提起腿,來了一招「撞陰腿」,就是提起腿來,用膝蓋狠狠撞向對方的下【陰】部分,這一招頗具殺傷力,數月前我就是用這招在公交車上對付了一個偷我錢包的小偷,當時那小子被我一腿頂去,立馬哎喲哎喲地叫著,捂著下面直蹦跳。但是說實話,這樣的招式常被人們視為「下流」的下三濫招數,特別是不能對女同志施展,否則難免有猥褻的嫌疑。現在突然用出這一招,實在是迫不得已。因為老太太近在咫尺,而且堵住了我所有的退路,封死了我的進攻,我顧不上這麼多了,話說回來,我就算猥褻女同志也不會猥褻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吧。
我咬緊牙關,呵地一聲,膝蓋猛勁上提,正好撞擊在老太太的大胯中間,我的膝蓋一陣酸痛,可老太太似乎沒有知覺,絲毫不為所動。
一擊不成,老太太卻是變本加厲起來,嘴裡發出凄厲的笑聲,眼看就要把繩套硬套上我的腦袋裡。我順勢把臉往側邊歪了歪,這次我使了一招娘們兒的招式,張嘴就朝老太太的手腕上咬去。
為了活命,什麼招式都不管了。一嘴下去,我承認我咬的太狠了,只聽到皮肉裂開的聲音,老太太的手腕處的一大塊皮肉應聲爛開,一股極度腐爛的臭味湧進我的口腔和鼻孔。可是,老太太的手臂不但沒有放鬆,反而力道越來越大,這次,她把手對準了我的頸部,雙手緊緊地把我脖子箍緊,再箍緊……
在我窒息昏倒之前,我再一次張口朝老太太的手臂狠狠咬下去……
「鈞哥哥!鈞哥哥!你幹什麼?」一個聲音在我腦海里響起,出現得很是時候。
是胡麗,是胡麗的聲音。隨著胡麗的聲音出現,老太太的笑聲不見了,箍在我脖子上的銹鐵般的手也不見了,我的呼吸頓時順暢了……
我疑惑地睜開眼,眼前也不是一片黑夜,而且也不再是冰冷的陰暗的地下室,我竟然站在小區單元樓下的草坪上,我的面前,站著一臉疑惑的胡麗。
「麗麗,你來得太好了,那老太太呢?」我問,並且四處打量了一下,只看到我旁邊的一棵歪脖柳樹。
胡麗一臉不解:「老太太?什麼老太太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猶在心有餘悸,對胡麗說:「今天下班,我去菜場買了菜,然後提著回家,可是這麼大的霧,我也不知怎麼的,竟然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什麼人也沒有,好不容易看見一個老太太,老太太邀請我去她家裡坐一下,我就去了,結果那老太太竟然要拉我上吊……」
胡麗驚訝地說:「啊?有這樣的事?可是,今天下午根本就沒有霧啊,雖然天色有點陰暗,但不至於像你說的那樣大霧瀰漫呀?我見你很遲了還沒回來,便下樓來看你回來沒有,沒想到下樓來就看見你站在草坪上,一直圍著這棵柳樹轉圈,我覺得很奇怪,就大聲喊你,可是你也不理人家,我要走過來拉你,你卻大聲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被你的反常表現嚇死了,生怕你出現什麼意外,不顧你的喊叫走過來,你卻抓住我的手張口就咬……你……你是屬狗的呀?還會咬人……」胡麗癟癟嘴,委屈地說。
……
我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連忙拉起胡麗的手:「麗麗,我有沒有咬到你?」
胡麗嗔怪說:「就差那麼一點點啦,你好殘暴,還咬人家……」
我連忙討好地說:「好麗麗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我怎麼會咬你呢,要咬你也不是咬手,而是咬那兒呀!」
胡麗撒嬌地打了我一下:「對了,你買的菜呢?」
「是呀,我的菜呢?」找了一圈,才發現我買的菜完好無損地掛在柳樹枝上的。我再次打量了一番這棵歪脖柳樹,這棵柳樹我是相當熟悉的,畢竟在這兒居住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有時候,我還會夾著一本書坐到柳樹下閱讀,有時候我吃過晚飯,來草坪上吹風,偶爾的會跳起身子,抓住柳樹的枝椏,做上兩個引體向上的運動……這麼些日子也來,一直沒有出現過什麼怪事呀,可是今天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是我精神出現的幻覺,還是這棵樹有問題?難道是柳樹成精了?
回想剛才那一幕,我心裡還直發虛,冷汗涔涔地冒。
胡麗見我表情,主動拉起我的手,安慰有些失落的我說:「鈞哥哥,別想太多了,也許像你說的,這是個幻覺,不管怎樣,現在不是好了嗎?走嘍,咱們回家,麗麗給你做好吃的。」
我再次心虛地看了看那株有些年頭了的歪脖柳樹,沒發現什麼異常,滿樹的柳葉因為秋天來臨而變黃,一陣秋風刮來,樹葉簌簌地掉,地上已落了厚厚一層,柳枝顯得光禿禿的,像垂暮謝頂的老人。不管怎樣,我以後肯定是不敢再到這株柳樹下看書、休閑的了。
我和胡麗走上樓梯,來到二樓的時候,發現一戶人家屋子冒出來縷縷煙霧,還有一股濃重的焚燒什麼的味道。我見狀叫了一聲:「不好,著火了!」
我放開胡麗的手,直奔這戶人家,砰一下推開了門,胡麗也緊跟在我後面跑過來。
這戶人家門只是虛掩著,被我這猛地用力一推,頓時打開發出砰的響聲。屋裡,一個男人和女人驚訝地盯著我。我也驚訝地盯著他們。
只見他們正在一個盆里焚燒著紙錢啦、冥幣啦什麼的,前面是一張供桌,上面還點燃了香燭。供桌上置放著一塊靈位,後面是一張裱框好的黑白照片。
「你?……有什麼事嗎?」這家男主人疑惑地看著我。
我尷尬地說:「哦,不好意思,我看見煙霧……我以為失火了……不好意思啊,你們繼續!繼續!」我一邊說著一邊往外退,眼睛不經意地朝那靈位後面的照片上看了一眼,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只見那照片上是一個老太太,花白的頭髮挽成一個蓬鬆的髮髻,穿著一身這個年頭很少見的青布衣衫,臉上布滿了皺紋,溝壑縱橫,整個臉看起來就像一個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