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回光返照
“這麽緊張這個東西，裏邊是什麽？”
“還給我！”沙立失去耐性，眼神裏有一股怒火。
“我就不！”徐思璐昂著脖子退後兩步，快速打開盒子。
半透明的結晶體……
“我讓你給我！”沙立一聲咆哮，在病房裏回響。
徐思璐嚇得一個激靈，從小大小，她還從未被人這樣吼過，頓時愣在原地。
另一邊的病床上，沙雲洪被沙立一嗓子吵醒，睜眼朦朦朧朧地看向沙立。
“小立，發生什麽事了？”沙雲洪聲音又小又虛弱。
沙立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沙雲洪，而是拽著徐思璐手臂用力一拉，從她手中搶回小盒子，重新蓋好之後放回到大盒子裏，然後冷冷對徐思璐喝道：“請你給我出去，立刻、馬上！”
徐思璐緩過神來，眨巴眨巴眼，眼眶裏頓時有淚。
鼻子一酸，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但是，她依然昂著頭，維持著自己的尊嚴，“長這麽大，我爸媽都沒凶過我。”
“你以為全世界都是你父母？”沙立低低拋出一語。
“你……”徐思璐摸一把眼睛，恨恨道：“你是什麽東西，憑什麽凶我？分不清好賴！”
“我沒讓你來！”
“你……你以為我想來？要不是劉院長囑咐要多照看你們，這大晚上我閑的來查房。”
沙立並未回應，收拾好盒子之後來到爺爺身邊，關心地問道：“爺爺，剛才沒嚇到你吧？”
沙立的再次無視，讓徐思璐更加惱火，嘴裏開始口無遮攔起來。
“沒有劉院長的吩咐，那個老頭死了我都不會來看一眼……”
沙立背對著徐思璐，此話一出，他猛轉過身來。
沙立的眼睛通紅，狠狠瞪著徐思璐的表情，讓徐思璐忍不住後退一步。
“本……本來就是，你爺爺癌症中期轉晚期，前兩天肺出血，病情加重，我聽劉院長說了，他活不了多久了……”
“你，再說一次！”沙立咬牙切齒，表情裏從未有過的憤怒。
徐思璐再次後退，退到門口邊，看身後沒有遮擋物，方才又道：“我說錯了嗎？這句話是院長說的，又不是我說的，而且你自己去問問，護士台護士和醫生，哪個不知道你爺爺沒得治了，連劉院長都讓你做好心理準備。”
徐思璐越說越得勁兒，“這句話什麽意思你不明白嗎？直白點說，就是讓你回家準備棺材……”
沙立眼睛通紅，放在沙雲洪背後的手捏成拳頭，指關節煞白。
“你這麽瞪著我做什麽？我難道怕你嗎？”嘴上說著不怕，徐思璐身體很誠實地往後移動：“我知道你有點小錢，也有點關係，認識院長，但那又怎麽樣？我哪一句話、哪一個字說錯了？”
徐思璐一聲輕笑，“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麽，一定在想等會就給院長打電話，讓他開除我對吧？我告訴你，今晚我沒做錯，也沒說錯，是你先吼我，你……你還打我。”
徐思璐抬起右手，手臂上有一圈紅色，被沙立剛才用力拽過後留下的。
“看到沒有，這是你剛才打我留下的。今晚是你不對，我沒錯，就算你跟劉院長關係好，他也不能無緣無故地開除我。”
話末，徐思璐不忘小聲嘀咕：“別以為仗著跟院長關係好，就能為所欲為，現在是法治社會。我是正正經經被招進醫院工作的護士，有合同的，可不是臨時工，能隨意汙蔑和栽贓。”
“爺爺，你先休息一會！”
沙立將爺爺放好，緩緩朝門口走去。
徐思璐後退速度加快，問道：“你想幹什麽？這裏是醫院，你要是敢打我，我……”
“嘭”
門重重撞在門框上發出的巨響聲。
聲音有多大，沙立心中怒火就有多盛。
“你這個人是不是有病啊？”門外傳來徐思璐的罵聲。
沙立猛打開門，徐思璐嚇得立馬一個轉身，朝護士台方向跑去。
沙立再次關上門，回到爺爺身邊。
爺爺依然虛弱，說話微弱。
“小立，方才那個護士的話……”
“爺爺，她說的都是假的，你身體好的很，什麽問題都沒有！”沙立眼眶裏包著淚。
沙雲洪搖了搖頭，“你就別騙爺爺了，我……身體什麽樣，我自己心裏……清楚，其實……我早就知道我得的是癌症，肺癌，沒得救了！”
“不，爺爺，還有得治……”
“你不用安慰爺爺了！”沙雲洪潺顫顫地舉起手，握著沙立的手背，道：“小立啊，我們出院回家吧，我不想呆在醫院，我想家裏的那棵老黃角樹了。”
“爺爺……”
“我知道你孝順，但是住在醫院我不自在，還浪費錢，不如回家自在……”
“錢我有的是，爺爺你不用操心。”沙立以為爺爺在心疼錢。
沙雲洪搖了搖，“不是都說樹葉歸根嗎？我一輩子沒離開過那個老窩，臨了，死在外邊，變成鬼也會是孤魂野鬼。”
“爺爺，你別這麽說……”沙立的眼睛不受控製，眼淚不住往外湧。
“好了小立，就這麽說定了，明天就去辦出院手續。你好幾天沒好好休息，眼睛都熬紅了，快去睡會吧。”
沙雲洪在沙立手臂上推了兩下，沙立哽咽，許多話堵在喉嚨，卻不知如何說出口。
兩天沒怎麽合過眼，沙立很困，但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
臨到快天亮時，方才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
說是睡，其實一直在做夢，夢裏爺爺去世，他哭得稀裏嘩啦，猛從床上坐了起來。
“小立，你醒了？”
睜眼一看，爺爺坐在床邊，一臉微笑地看著沙立。
沙立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酸脹的眼睛，鬆開手依然是沙雲洪微笑的臉。
“爺爺，你怎麽起床了？”沙立不敢置信，下床想要扶沙雲洪，被沙雲洪按住：“我沒事……”
“沙雲洪，該吃藥了！”
這時候，病房門從外打開，一個胖胖的小護士端著藥盤走了進來。
看到坐在沙立旁邊的沙雲洪，以為自己看錯了，瞪大雙眼道：“你怎麽起床了？”
說完覺得不對，忙改口：“你怎麽能起床了？”
昨晚他明明躺在病床上，跟快歇菜一樣，幾個小時的時間怎麽能下床？
而且……
沙雲洪起身，手裏拿著一根長棍子做拐杖，徐徐朝自己的病床走去，邊走邊說：“我躺的太累了，起來運動運動。”
“回光返照？”
這是胖護士的第一反應。
“沙老爺子，你沒事吧？”胖護士小心翼翼的問。
“沒事啊，能有什麽事？”沙雲洪反問。
“你……有沒有覺得身體有點飄？腳上有些無力，或者……”胖護士眼睛掃視一眼病房，再道：“有沒有看到別的什麽人？除了我和你的孫子？”
胖護士來醫院工作並不久，和同事們閑來無事是會說一些恐怖的故事，以此相互調侃。
回光返照就是其中之一。
據說有一些長期病重的人，在死亡之前會有一次回光返照，下不了床的可以下床，神誌不清的忽然倍兒有精神，甚至有些還會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鬼東西’。
這種回光返照是生命體最後的掙紮，一般時間很短暫，如白駒過隙、曇花一現，很快歸於塵土。
沙雲洪現在的樣子，不是完全符合回光返照嗎？
忽然能動能下床、說話有力，也很有精神。
他明明昨天才因為肺出血從重症室出來，就算再身強力壯的年輕人，至少得兩三天才能勉強下床，他一個全身是病的老人，如何在一晚上的時間裏恢複如初。
一定是回光返照！
胖護士有些被嚇到，盯著沙雲洪的眼睛躲躲閃閃。
“護士小姑娘，你還站在那做什麽，不是給我藥嗎，快拿過來啊！”沙雲洪衝胖護士笑著招了招手，小護士嚇得腿發軟。
“那個，沙立，你把藥給你爺爺吧，我……還要去別的病房。”胖護士把藥放到沙立身邊，轉身拔腿就跑。
“這個護士小姑娘，今天怎麽了，怪裏怪氣的。”沙雲洪小聲嘀咕。
“沒事爺爺，她可能……沒睡好吧！”沙立把藥放到爺爺身邊，盯著爺爺的臉，道：“爺爺，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爺爺的變化，沙立比任何人看得清楚明了。
臥病數月，被醫生判了‘死刑’，如果按照正常癌病患者的規律，他的身體會越來越差，越來越虛弱，到後期甚至全身癱軟、意識模糊，還會說胡話。
沙雲洪現在分明清醒的很。
“感覺……沒什麽感覺！”沙雲洪回道。
“你的肚子……還疼嗎？”沙立在爺爺肺的位置部按了按。
“痛倒是痛，不過比前幾天好多了！”
“除了肚子，還感覺那裏不舒服嗎？”沙立再問。
沙雲洪用心感受，“可能是躺了太久，全身骨骼疼。”
“爺爺，我們出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