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6.第966章 邪惡味道:痛到已然不知痛
痛到他忘了知覺,忘了他的屈辱,忘了他的廉恥,他的恨,甚至他那根深蒂固的禮義廉恥、大家公子的禮儀規範——
只余「絕不放過」四字!
「撲——」
「啪啪啪——」
箋落,帕燃——火舌陡然間竄起三尺,宛若貪婪的饕魘之口,要吞進這世間的所有恨,不知為何北堂傲忽然就想起了兒時的一個故事,故事裡說,貔貅吃惡人,不是因為它喜歡惡人,而是——
它太喜歡那種邪惡的味道……
邪惡的味道?
北堂傲將這句話擱在心裡只微微地這麼一琢磨后,忽然發現,他此時此刻,也喜歡愛上了這種邪惡的味道——
有著淡淡的血腥味兒,卻又瀰漫著誘人的芬芳,每個指尖觸摸過的地方,都好似把玫瑰的芬芳與血的腥味兒,那麼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似乎真的是好味道——
他也好想吃這種味道……
思未落,北堂傲的嘴角已經在諸仆里勾起了一抹地獄般的邪惡薔薇之笑,似血似禁忌,更似復仇的火焰,在暗夜裡燃燒。
就這麼著——
北堂傲的理智在信箋落在火盆里時崩塌,而跟著他所有的恨意落下的,還有他肌膚之上的一件件衣與裳——
一件件將他包裹在心靈壁壘里的層層層華服——
他還守什麼呢?
他一直潔身自愛,換來的是什麼呢?
是慕容嫣將他的「一片真心」交給他的妻主,讓柳金蟾如獲至寶,立刻以此為挾,迫使他家姐同意她停夫另娶——
和她的好姐妹慕容嫣一起,將他北堂傲由「棄履」徹底變成了實至名歸的「破鞋」一隻——
京城,第一個,以「七出」為名,被休在家的名門貴公子!
是!
他北堂傲斷了她慕容嫣的富貴路,她慕容嫣就絕他北堂傲的最後退路,這叫做禮尚往來,有來有往——
真是「情深如斯」啊!
既然……
都斷得這麼絕了,他北堂傲的名聲都讓慕容嫣敗壞殆盡了,那麼他北堂傲為何還守著這敗柳之身,守著這具,只讓慕容嫣碰過的敗柳的之身,十年如一日呢?
難道是還在留戀什麼?
或者他北堂傲還在期望能和慕容嫣再修秦晉之好,所以等著「從一而終」?再與她同床共枕?
這個念頭,讓北堂傲噁心,也讓他扯落自己衣物的手更加用力了,就連那屏風后,躺著酒醉的柳金蟾那個陌生的女人的認知,也讓他無動於衷了。
反正……
他那麼私密的方帕,都讓女人們你摸來她摸去了,一一鑒賞了,他北堂傲而今還有什麼不能給人看,不能給人鑒賞,觸碰的呢?
人盡可妻了么?
北堂傲扯著衣物,兩眼空茫,心裡只知道這些束縛讓他窒息,他瘋狂地想撕扯自己的身體,想毀掉一切,毀掉所有過去曾束縛他所思所想所行的以為——
世間已無他北堂傲的容身地,他還執著什麼呢?謹遵什麼?
他北堂傲而今就是個棄夫……
北堂傲一件件地扯著,無表情地扯著……
奉書有點擔心,欲上前幫忙,卻被奉箭拉住,奉箭沖著奉書搖搖頭,然後拽著他,默默地退回帳幔后,一切悄無聲息,只聽見火舌迅速在乍燃后,又迅速的歸於黑暗的幾點暗紅在漆黑的火盆里,吞噬著最後的殘餘——
看在北堂傲眼裡這暗暗的紅,就宛若他那夜落在自己掌間的落紅,殘餘的……?就好似他這尚未讓慕容嫣得盡的敗柳之身的余渣吧?
北堂傲冷冷的臉,勾起一抹自憐似的自嘲之意,然後,他無意識地抬眼,不曾想這屋裡居然就正對著他,設了一面與他差不多高的西洋鏡。
北堂傲抬手,示意詩箋拉下那鏡上的藤蘿金絲榴花緞鏡袱,然後燭火下,他去了纖塵的身體就一覽無餘的盡收眼底——
第一次……
第一次?
北堂傲盯著鏡子里如此光潔可鑒的自己時,本以為會有難以直視的廉恥感,卻不曾想,浮上他心的竟是一種自賞之心好似……
他以前也曾不止一次這麼對著鏡子,如此這般細看著自己的即使沙場受傷無數,卻依舊無暇的肌膚,只是……遙遠的記憶里烙印著的是含羞帶怯,欲遮還羞,與而今的他,判若兩人,那是個幸福的小男人!
而他北堂傲幸福過嗎?
北堂傲冷冷地嘲弄錯亂的記憶,目光掃過那鏡前奉箭未及送人的紗衣,眸色微微一暗:他竟覺得好看?
但……
即使是披上這樣薄如蟬翼的紗衣,北堂傲也絲毫看不出自己有戰蛟那等撫媚風情,難道是他的臉板得太久,還是他生來就如人所說,是天生的端莊,正氣凜然?
北堂傲凝視著鏡中努力想要變壞的自己,看著看著……
他卻覺得更像一種審視和自棄——
審視他的心,他的身,他爛掉的內在,以及……此刻內心喧囂著,想要即刻就去墮落的吶喊!
墮落?
墮落——
北堂傲漠然的眼,不自禁地下意識轉向了那邊睡得死豬一般的柳金蟾身上——
一個借著他「失身」攀上高枝,就趕緊借慕容嫣之手拋棄他的名利之徒;一個……做了他妻主,卻害怕被人知道自己戴了綠帽的偽君子;一個喜歡眠花卧柳,娶了她,還佯裝不認識他的……慕容嫣好姐妹——
還是一個與慕容嫣共同分享,品鑒他的私密私物,還不忘帶回來……內心齷齪得無邊的流氓……
北堂傲切齒、憎惡、但看著她母豬一般地躺在他的榻上睡得死沉,北堂傲發現自己竟奇迹般地沒有即刻想要把她碎屍萬段,再拖出去焚燒,來滅絕她殘留在他榻上的污穢,或者剁掉她觸摸他私物的咸豬爪,以示懲戒的一絲念頭——
甚至……也沒有想起慕容嫣時那種由內而外的噁心與渾身翻攪的骯髒感。
相反的是……
一個他也無法理解的瘋狂念頭,在他的目光掃過柳金蟾橫七豎八的流氓睡姿時,陡然間像著魔了一般襲擊了他的整個心神——令他渾身戰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