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7.第547章 怒其不爭:散步巧遇玉堂春
接著,一個窗邊衣衫粗朴的落寞身影映入眼來——
竟是玉堂春?
柳金蟾的眼倏地一驚,若非這玉堂春的身段太過深入人心,柳金蟾簡直都不敢想著窗外,穿著補丁粗布衣裳,一臉蠟黃,兩眼深陷,原本那纖細裊娜的身段,此刻更是形銷骨立宛若骷髏一般佇立著,哪裡還有半年前的風情萬種,銷魂蝕骨?
柳金蟾有些不忍直視,想要轉身躲開去,說句實在話,這咋一看去,還沒來家裡作客、鬼谷書院那幾個少年強呢?
若為愛情,甘願蘿蔔下酸菜,然,縱是纖細有加,兩眼也該是炯炯有神,對未來充滿希望才有幸福感吧?這般……算是哪門子的追求幸福呢?
柳金蟾不及思考是什麼把他變成了這模樣,就見屋裡的女人走了出來,清瘦的臉,較之半年前反倒添了豐腴,只是眼裡昔日的柔情,此刻望去只余看那男人時的倨傲與許多不耐——
美顏不在、風情不存,愛情興許也就難再難保鮮。
「你莫怪他……興許……」
玉堂春凍得通紅的手拿著木盆,急急地上前兩步,在籬笆邊半攔住蘇阡陌的身形,急道。「玉兒再托王爹爹去另尋一門……」
無奈,他的聲音才起,女人幾近冷漠和苛責的眼神,就凍住了他後面的所有話語,逼得他不得不低低地垂下了頭,十指緊緊緊地掐住了木盆,似乎要把木盆掐出數個窟窿來。
「他的事,不是你多事,也不會鬧得滿城風雨!你滿意了?」
蘇阡陌幾近冷譏的聲起,玉堂春的臉就幾乎低到了胸脯之下,即使相隔丈遠的柳金蟾也幾乎能感覺到玉堂春那雙水眸,相比此刻已經是淚花花打了數個來回了——
這樣的事兒,能怪玉堂春嗎?
柳金蟾憤憤地想,但……玉堂春的事,她不能插嘴!只是微微後悔當日自己率性的決定,畢竟童話的故事結尾總是「他們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殊不知,很多看似轟轟烈烈的愛情,婚後往往才是煉獄的真正開始。
眼看著蘇阡陌丟下一句:「我們蘇家的事兒,你以後少管!」便揚長而去,只留玉堂春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抬著臉凝望著蘇阡陌毅然決然的背影,心中回蕩著「我們蘇家的事兒」,一時間呆若木雞,宛若丟了魂的布偶。
柳金蟾知道自己該走,也明白自己對玉堂春的事已經無能無力,然……難以言喻的心疼卻偏偏在她憤憤不平的心裡泛濫,「怒其不爭,哀其不幸」,既然已經絕情如此,還貪戀什麼呢?她能今兒決然而去,明兒就能棄你如履!
話含在柳金蟾的嘴裡反反覆復,然常言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只是……柳金蟾問自己,這樣的婚姻就是萬古長存又有什麼意義呢?難道以犧牲一個人追求的幸福的權利,長期地壓抑在委曲求全中,勉勵地強求著外人看來的白頭偕老,就是幸福嗎?
玉堂春約莫在籬笆邊出神了半刻,然後咬咬唇,拿著盆幾近掙扎后,方迴轉身欲強迫自己收拾零落了一地的心碎翻轉回屋時,抬眼就看見了籬笆外駐足的柳金蟾,微微一愣,瞬間有一種難以言語的羞愧和自慚形愧,迫使他要立刻拾掇起他一身的狼狽,逃進屋裡。
不想他才縮回臉,要迅速逃離這令他沒來由尷尬萬分的場面,邊聽籬笆外幽幽地傳來一聲嘆息聲,然後一個若有所思的聲音傳來:
「既不如當初,何不回當初?戲里是花好月圓,戲外是曲終人散,聰明如你,怎就看不開這些,聽不懂『海誓山盟總是賒』的話呢?」
北堂傲和大哥家教如此,回天乏力,而玉堂春歡場里摸爬滾打這許多年,難道命運坎坷如此了,還要執著於前人們描摹的所謂「正途」么?
眼見那頭隱隱有別戶的村民探頭來張望,八卦之光閃爍正熾,人心叵測、人言可畏,柳金蟾豈有不知的?話已到此,世情冷暖自知的玉堂春再要想不開,那麼,也只能是他的命了。
柳金蟾也不及看玉堂春此刻的神情,便要佯裝路人緩緩沿著小路踏雪而過,誰想,某個爪子就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
柳金蟾陡然一驚,只當是北堂傲出門遛彎不偏不巧拿住了她,嚇得趕緊滿臉地堆笑地轉過來,不想竟是一臉正色的端木紫,與臉板得宛若殭屍的東方聞英;
「你……」
柳金蟾心裡立刻暗叫了一聲「糟」,準是讓人誤會了。
果不其然,端木紫壓低了嗓子的低低一聲「怎得?」后,單手一揪,就將柳金蟾的前衣襟抓個正著,迫使柳金蟾瞬間往前低了足足一寸有餘,不是東方聞英勸阻及時,柳金蟾就得生生被端木紫拉跌到雪地上去。
柳金蟾惱了:「你幹嘛?」
「幹嘛?你還敢問幹嘛?」
端木紫氣得發青的臉,只把眼狠戾地朝正看著她們,嚇得一臉蒼白的玉堂春那頭,厭惡的掃了一眼,意有所指地一溜,眸下譴責之意一目了然:
「還要我明說嗎?」居然敢勾引姐姐我端木紫的未來姐夫!
幸得端木紫個子比柳金蟾小,不然此刻柳金蟾得被盛怒之中的端木紫提起身形離地三四分,活活被勒過氣去!
人都說識時務者為俊傑,偏偏柳金蟾今兒心裡也煩得緊,縱然被端木紫拉得整個人幾乎成了弓形,她也不示弱,畢竟是鄉下長大的野丫頭,想也不想就伸手下意識去推搡端木紫:
「放手——」我幹嘛關你何事?是你家親戚啊?
端木紫是個武人性格,一見柳金蟾幹了不是人乾的事兒,居然還這麼理直氣壯,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抬手抬腳就將柳金蟾連腹帶背兩狠招下去,揍了個口吐鮮血。
東方聞英不曾想柳金蟾這麼不經打,當即嚇得推開端木紫:「你當她相公是吃素的?」
才覺揍得小爽的端木紫,一愣,瞬間有點失色,不想她一放手,柳金蟾不及說一句:「你夠狠!」人就軟軟地撲跌進雪地里,爬不起來了——
她真是流年不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