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崩潰（二）
懷抱太溫暖了，或許蘇晴的懷抱也是如此溫暖。
韓守月突然哭起來。
嚎啕大哭。
“我娘親呢！我娘親去哪裏了！”
“去幫我找娘親！……怎麽會是白色的……為什麽掛白色……”
到後來她也不說話了，隻是哭。
她哭得站不起來，就隻能跪在地上。
吳江陪她跪著，輕輕擁著她，不住地拍她的背。
薑願不忍心看下去，偏過了頭。
光熒輕輕拍了拍薑願的肩，他此時也說不出安慰的話。
許是哭聲太過大聲，許是韓守月的嚎叫太過淒厲，韓府的門緩緩開了。
薑願望過去，門口站著一個一身孝的少女。
是韓望星。
她眼尾發紅，眼皮也腫得厲害，顯然是哭得久了。
她此時麵無表情地看著韓守月，眼裏冷冷的。
她緩緩走過去，吳江看見她了，輕輕地喚：“守月，望星來了。”
韓守月聽見這兩個字，神奇地安靜下來，她愣愣地抬頭望。
韓望星居高臨下的：“韓守月，你這幾日去哪了？”
不僅麵無表情，語氣也無波無瀾。
韓守月張了張嘴，卻開不了口。
她做的所有計劃裏，參與的每一個事件中，都沒有韓望星。
讓她解釋嗎？該如何解釋呢。
於是她回來的第一時間，麵對悲痛欲絕的妹妹，連一個簡單的問題都回答不上來。
她做了許多努力，成長的速度甚至有些令人震驚，但她還是沒保住她的娘親。
或許，如今連妹妹也與她漸行漸遠了。
韓望星等了一會，沒等到她的回答，於是她自嘲地笑了兩聲：
“嗬，是了，你早就不與我親近了，又如何會告訴我你的行蹤。”
韓望星在薑願眼裏一直是當年那個小女孩，她漂亮，活波，任性。
韓守月早早地就知曉娘親被流言中傷時，她還在肆意說著宮廷貴妃的閑話，韓守月開始幫她屏蔽外界惡意時，她還在任性地懲罰她看不慣的人，韓守月開始挑起重擔，急速成長時，她還在韓守月的保護下，自由成長。
可現下這個韓望星不一樣了。
所有的保護與庇佑一朝瓦解，現實就這樣碎成碎片，根根插入她心裏。
剛從保護傘下出來，就被一擊斃命。
韓守月眼裏的愧疚與悲痛並存，愣愣地看著韓望星。
韓望星卻似乎受不了被她這樣看著：“你知道你走的這幾天發生了什麽嗎？你知道這些白綾為誰而掛嗎？”
吳江出聲阻止道：“韓望星，別說了。”
韓望星這才注意到吳江，她又道：“吳江，你這幾日又去做什麽了？”
吳江：“……別問了。”
韓望星：“是嘛？又不能問。你有事瞞我，韓守月也有事瞞我，你們都有事情，都有本事。那為什麽，為什麽到頭來要我一個人承受這些！”
她瘋狂地嘶吼道：“你們不是我最親近的人嗎？你們不是都說要保護我嗎？那為什麽，要把我一個人丟下？娘親出事的時候，隻有我一個人！你們去哪了？你們為什麽都不在？我一個人……連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
她說到後麵開始嗚咽起來。
薑願這才在她身上看到一點小時候的影子。
她努力平複，用沙啞的嗓子發出聲音：“姐姐……娘親，娘親走了……我親自去給她下的葬……你們，你們都沒回來，你和爹爹，都沒回來……”
她再也忍不住，掩麵痛哭起來。
韓守月剛剛止住的淚突然又流下來。
可她這次沒有發出聲音，臉上也麵無表情。
就像，哭泣已經是本能，眼淚滑落已經不受控製。
吳江也神色悲傷地看著韓望星，他或許也想上前，替韓望星擦擦眼淚，可他還是緊緊摟著韓守月，沒有動。
韓守月微微掙脫吳江，站了起來：“星兒……對不住……”
她牽上韓望星的手：“都是姐姐不好，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些……是姐姐的錯。如今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韓望星哭得止不住：“姐姐……”
她猛地撲進韓守月的懷裏。
韓守月輕輕地拍著她的背，不住地安撫。
韓望星在韓守月懷裏，邊哭邊說她的孤獨與委屈，說她如何得到消息，如何趕去天牢，又是如何將蘇晴接出來，如何作為嫡係給蘇晴守孝下葬。
這些韓守月通通都錯過了。
在她藏於地下養傷時，她最依賴的人，這個世界上能給她最大安全感的人，正在受著無盡的折磨。
她再從洞口上來時，她的娘親便已長埋地下。
命運多喜歡捉弄人，一層土皮而已，硬生生隔了個生與死。
韓望星終於漸漸的冷靜下來：“姐姐……我不信娘親是在牢中生病，這件事太蹊蹺了。”
當然不是生病，韓守月他們前一天去時，蘇晴雖然虛弱，但都是身上的傷所致。
而且她那時生命也還很頑強，根本不像是第二天生命就會流逝之人。
她與韓將軍都未回來，朝堂卻要匆匆將韓夫人下葬。好歹蘇晴生前也是韓將軍結發之妻，就算是犯人，也不能不顧韓將軍的麵子，如此對待她。
韓守月點點頭，問道：“我未歸家，他們來叫你去……去下葬時，沒有問起我麽？”
韓望星抽了抽鼻子：“……問過，但是沒有仔細追究，很急的樣子。”
薑願與光熒對視一眼。
光熒：“這下守月一定知道了，這件事與朝中脫不了幹係。”
薑願看向韓守月，果然，她聽了這話後看了看吳江。
吳江倒是沒打算隱瞞，他走上前去，剛想開口。
韓守月突然出聲：“星兒，這件事情我們還是要等到爹爹回來了才能下結論。”
韓望星：“……爹爹今日就該回來了。”
韓守月捧起韓望星的臉，摸了摸她的頭：“……真是辛苦星兒了，星兒做得很好。”
韓望星拉起韓守月：“姐姐，回家吧……”
韓守月點點頭，跟著韓望星往裏走，她回頭看了一眼吳江。
吳江便也跟了上去。
看來，韓守月還是不打算讓韓望星參與這些紛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