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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0.第560章 仁宗大行

  宋皇宮內的大鐘敲響了,悠悠遠遠地,從皇宮內傳出,飄向宮外,一下又一下地,在深夜的京城突兀地讓人心驚。


  隨著濮王趙曙太子名分的落定,新天子的幾道聖喻迅速傳出,全城戒嚴,禁衛軍已把皇宮裡三層,外三層地給包圍了起來。


  自古皇權交替就不是什麼小事兒,有太多得刀光劍影,值此特殊之際,容不得半點馬虎。


  一群宦官匆匆忙忙地朝著宮門跑去,深宮內外一片尖利而又凄然的喊聲交替響起。


  「皇帝陛下大行,龍馭賓天……」


  夜已深沉,今個兒是五月十三,按照原本的歷史,趙禎本應在農曆三月二十九日就歸天了,楊涵瑤的出現也僅僅只是讓這個日子推后了月余而已。


  隨著鐘聲一聲聲地響起,早就該落匙時分的宋皇宮大門被緩緩打開,姦細凄厲的聲音再次傳來:「皇帝陛下大行,龍馭歸天!」


  此時距離趙禎去世也不過兩個時辰,京中大小官員早在半個時辰前就有接到了通知,此刻全部在宮門外候著,自開封鳴鐘樓的鐘聲響起時,這些文武大臣與王侯公卿們便一起朝宮門伏地而拜,齊聲大哭。


  此時看到宮門打開,宦官凄厲的聲音傳來,更是哭得動情,一時間,宣德門前那是黑壓壓地一片,哭聲震天,整個京城似都要被這哭聲給震動了。


  在京城的百姓們也紛紛走出家門,遠遠地跪在宣德門外,不停磕頭哭泣。


  「四十二年於茲,可謂海內大治矣。竊跡羲黃之前,敻乎莫索其詳。自《詩》、《書》之載,未有如茲之盛者也。」


  「宋興七十餘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聖、景祐極矣。」


  「為人君,止於仁。」


  一個「仁」字是對一個帝王最高的評價,正如上面那句話所說,為人君,止於仁。


  仁宗在位四十二年,未有兵事,在宋人的眼裡,這位皇帝的功績遠邁漢唐,是真正的盛世!


  北宋政論家陳師錫這樣懷念「仁宗盛治」:「宋興一百五十餘載矣,號稱太平,饗國長久,遺民至今思之者,莫如仁宗皇帝。……以致慶曆、嘉佑之治為本朝甚盛之時,遠過漢唐,幾有三代之風。」


  趙禎人雖有些軟弱,而且看起來還頗為無能,好像就跟個老好人似得,沒什麼能耐。反倒是他的臣子,個個都是千古留名的大能。


  諸如「范仲淹,包拯,韓琦,富弼,司馬光,文彥博,曾公亮,蘇頌,王安石……」這些大臣隨便哪一個拎出來不是宰相之才?


  大臣們的光彩反而蓋過了這位君王,但若仔細想一想得話,沒有明君,哪來賢臣?

  仁宗雖百事不會,卻會做皇帝。仁宗日理萬機外,業餘愛好不多,甚至面對女色,也把持得住,唯偶爾臨摹一下「蘭亭」。身為皇帝,會做皇帝,這是一種難得的境界。


  趙禎的仁慈可不是世人的吹捧,就連敵國的君王聽聞他去世后,都大哭起來,還為他立了個衣冠冢。


  金兵佔領中原后,曾大肆盜掘宋陵,但因為懾於宋仁宗的威名,獨獨沒有對永昭陵下手,可見仁宗的人格魅力,絕不是狸貓換太子裡面的那個傻瓜蛋。


  福寧殿內,楊涵瑤注視著伏屍而泣的曹后與趙曙,他們的身邊還圍著仁宗的幾個女兒,哭聲斷斷續續地不停傳來,雖然剛剛經歷了趙禎的拷問,可面對此情此景,楊涵瑤的心上也湧上了深深的哀傷悲痛。


  福寧殿內,淡淡的檀香在殿內縈繞,榻前的紫金香爐內,青煙裊裊升起,無數的小黃門和宮婢伏首而跪,神情哀慟,滿臉淚水,注視著床上的大宋皇帝。


  韓琦等大臣跪在床前,掩面低聲唔咽哭泣,曹后一身鳳袍,伏在趙禎身上哭著,也不知過了多久,這位歷史上不輸「堯舜之才」的女強人的皇后終於停止了哭泣。


  她拿著帕子擦了擦眼淚,看向韓琦等人,沉聲道:「壽數天定,勉強不得。諸位愛卿乃我大宋英才重器,何必在此做這女兒態?官家大行了,可大宋!」


  曹后的聲音猛然提高,「還得仰仗諸位!!」


  「臣等必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韓琦帶頭高呼,可喊過後又低下頭來,伏在地上,剛剛壓抑著得的心情被曹后這幾句話一講,個個悲從中來,終是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曾公亮,蘇頌等大臣年紀也不小了,是老人了,此刻趙禎駕鶴西行,一個個精神也大受打擊,人更顯蒼老了,枯枝般的手狠狠地捶擊著福寧殿內光滑的地板,發自內心地詛咒著上天的不公。


  官家才五十四歲啊!老天爺何其殘忍,為何要將這樣一位賢明的君主早早帶走?!!!

  「蒼天何其不公!」曾公亮仰起頭,任由淚水滾滾而下,「我大宋在官家的治理下欣欣向榮,百姓幾十年不知兵事,生活富庶遠邁漢唐。蒼天何其不公,何其不公啊!官家,官家啊!」


  曾公亮爬到趙禎床前,捶胸大哭,「官家何忍棄我等老臣耶?老臣恨,老臣恨啊!天不公啊!」


  「官家拱垂天下四十二年,百業興旺,國庫充盈,四十二年來,百姓不知兵事,安居樂業,其樂融融。四年前,君父下旨造大船,出海貿易,尋訪澳洲,為我華夏子孫後代尋找生息繁衍之地!」


  楊涵瑤緩聲說道,「造小萬里長城,迫使西夏取消歲幣!君父!」


  楊涵瑤聲音猛然提高,「可比秦皇漢武,其治下版圖遠遠超過漢唐鼎盛時期,此皆為君父之功!各位大人不必難過,讓君父好好地走吧!」


  楊涵瑤說著站了起來,扶正衣冠,朝著趙禎的遺體跪拜了下去,鄭重地磕了三個頭。


  當她抬起頭來時,已是流淚滿面。從六年前進京,也是頭次磕頭磕得這麼沒抱怨。


  無它,趙禎是當之無愧的英明君主!

  嘉祐八年五月十三,當朝皇帝趙禎病逝於福寧殿,享年五十四歲。


  深夜的喪鐘聲在東京城上空悠悠回蕩,無數大臣和百姓聚集在宣德門前,哭聲震天,淚如雨下。


  趙禎病逝的消息很快傳到全國各地,百姓們聽聞趙禎去世,一時間個個難以接受,罷市巷哭,數日不絕,哪怕是個乞兒也將乞討來的錢聚集起來買來冥紙焚燒。


  一時間,焚燒紙錢的煙霧飄滿了整個大宋上空,以致「天日無光」。甚至在那些偏遠的山區,山溝里的婦女們也頭戴紙糊的孝帽哀悼皇帝的駕崩。


  當趙禎駕崩的訃告送到遼國后,燕境之人無遠近皆哭。雖是敵對國,可百姓的心都是一樣得,沒人喜歡打仗,打仗是要死人得。


  正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無論什麼時代,國家的動蕩最先倒霉的總是底層百姓,游牧民族也不例外。


  如今聽到趙禎去世,誰知道下一任君主會不會是個窮兵黷武的傢伙?這些遼國的百姓哭得是趙禎,其實是在為自己哭。


  而時為遼國君主的遼道宗耶律洪基見了宋國使者送來的訃告后,也是大吃一驚,當下竟不顧天子之尊,衝過去就抓住宋國使者的手號啕痛哭,了起來,「四十二年不識兵革矣。」


  待哭過後,又道:「我要給他建一個衣冠冢,寄託哀思。」


  古往今來,皇帝做到這個份上得,止趙禎一人。


  紫宸殿前黑壓壓地站了一大片人,一條條早就準備好的白綾孝帶被小黃門捧了出來,綁在每個人的腰間和頭冠上。


  禮部和道錄司的官員領著一群手執各種法器的和尚道士匆匆進宮,紫宸殿前的廣場上,偌大的靈台有條不紊地開始搭建,一切有關喪儀的事都在迅速進行著。


  曹后,不現在應該叫曹太后了,她沒有在場,已被宮女扶著回了自己的寢殿。悲傷過度的她已經昏厥了好幾次,無奈之下,只能被人抬回寢宮。


  皇帝已經走了,曹后可不能再出什麼事兒了!否則這些大臣真不想活了。


  趙禎的遺體仍躺在床榻上,冰冷而僵硬,面上蓋了一塊明黃色的絹布。人死不能見天日,天子也不例外。


  趙曙神情獃滯地跪坐在榻前,大臣們勸了又勸,可趙曙也似靈魂出體般,除了滿臉的淚痕,再沒有多餘的表情。


  包拯嘆著氣,趙曙既被定為太子,那就是未來的天子了。國喪期間,喪儀方面的許多事都要太子出面。作為下一任的君主,天下億兆臣民都在看著,他怎能在這個時候發起呆來?

  想到這裡,包拯把一個小黃門叫了過來,耳語道:「去把嘉寧縣主請來,讓她來勸勸太子。」


  「是,大人。」


  沒多大會兒,照顧曹后的楊涵瑤被請了過來,見到趙曙如此,又跟包拯耳語了幾句,楊涵瑤遲疑了下,可最終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走到趙曙身邊,楊涵瑤行一禮,道:「請太子殿下送君父最後一程!」


  「太,子……」趙曙終於是有了一些反應,這個讓他曾經期待也曾經痛苦的稱謂,此時聽在耳里竟是那樣的讓人感到難受。


  趙禎雖不是他親生父親,卻也有父子之情。撇開這些不說,趙禎也是他的大伯,是真正的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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